十六、不堪回首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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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不堪回首
当你爱某个人,就足以使你对这个人恨之入骨。
──罗素
终于,2003年冬天的某个夜晚,我的忍耐临界点被突破了。
那次,前丈母娘又买了张单程车票到北京。晚上,伺候完她娘儿俩和我女儿吃完晚饭,我陪着她们看会电视。
丈母娘用我半懂不懂的鸟语唠唠叨叨的说,她小儿子生了个两个闺女,又怀了个三胎,要交罚款,家里没钱,又要借钱。还有老大,现在打算跑运输,想买个车,差好几万;老二承包了一个鱼塘,交承包费也得几万;老三呢,盖新房,也要几万。还有,我那个沉默寡言的太监岳父当时已经病入膏肓,去合肥看病也要几万。虽说老五交罚款用不了几万,但也怕别人拿了几万他不高兴啊,所以也给几万算了。
我前妻先是支吾了一阵子,但是丈母娘叽叽喳喳个没完,似乎这钱不要到手她就不打算走了。一阵方言争吵过后,前妻说:“好吧,我们账上还有个十几万呢,明天就给你到银行取去。”
我在边上不高兴了,把前妻拉到卧室说:“干吗呀,我这开银行啊?这几万那几万,我一年的工资不就进去了吗?”
前妻却说:“那咋啦,现在咱们有车有房,又不要什么钱,他们又有困难得帮忙啊,没准儿哪天还需要他们帮忙呢。”
然后她耍起温柔了,抱着我说:“老公,晚上跟你搞。”
我一听,心想:靠,这一搞不得搞出去十几万啊,价格也太黑了点吧,有十几万咱都能搞新丝路的名模了,谁他妈还待见你这又老又肥的死鱼啊?
于是我又说:“谁说我们不缺钱啊?房贷还没还完呢,再说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要你们家帮过啥忙了?别来烦我就阿弥陀佛了。”
前妻一听,脸立马就拉黑了,声音也瞬间提高了八度,喊道:“怎么啦,你别狗眼看人低!我们家人虽然穷,但别人有难时候可不像你那么小气!几万块钱就这么唧唧歪歪的,你还算个男人吗?”
本来我还是压低嗓子背着丈母娘说的,一看前妻有意要开政治局扩大会议,也火了,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回敬道:“你们家人怎么了,你们家人成天就琢磨着从我这榨油,帮一次两次可以,但老这么着,他妈的有完没完啊?”
前妻一听,也不甘示弱,说:“李守杰,你给老子听着,我帮我家里人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前妻跟丈母娘有个口头禅,说话不喜欢称老娘,而是自称老子,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习惯,也许她们压根没觉得自己还是女人吧。
我一听,呀呵,你他妈在老子面前耍横啊?谁怕谁啊?于是火也更大了,立马回敬道:“你他妈的一个月那两个**钱不全糊扯到你自个身上了吗?这么多年老子花过你一分钱没有?你好意思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手里花的那可是都是老子挣回来的钱!”
丈母娘闻讯赶来,一看我也居然自称老子了,这简直就是反了,立刻拿出了在村里骂大街的看家本领,唧唧喳喳地用方言骂了半天,连哭带骂的。
丫的方言我本来就似懂非懂,这个时候就更听不懂了。但是那个嗓音,那个调门,弄得我顿时心烦意乱,如同千刀剐肉、万箭穿心。
只见那母女二人,两张利嘴,四片红唇,六十四颗白牙,一个主攻手,一个敲锣边儿,人话夹着鸟语,争先恐后地向我倾泻各种肮脏的词汇;时而哭天抢地,时而捶胸顿足,时而声泪俱下,时而仰天长啸;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
一边看的小女儿被这架势吓得哇哇大哭,可她俩谁都不管一下。
瞬间,我被她们吼麻木了,然后脑子里跟放连环画一样,一幕幕浮现出这十年婚姻苦难的历程。
忽然,“嘟”的一声,我的心灵原子弹被激活了,进入了链锁反应的倒计时状态……
9,8,7,6,5,4,3,2,1——
突然间,我抓起梳妆台上前妻几千块一瓶的进口香水猛地砸到地上摔个粉碎,一声怒吼从我的腹腔、胸腔、口腔同时喷射而出,两眼充血、怒目圆睁指着丈母娘那又塌又宽的鼻子喊道:“你他妈的给老子滚!”
那一声怪叫,挟十年之恨,载千日之愤,既如专诸之刺王僚,彗星袭月;又似聂政之刺韩傀,白虹贯日;既如岩浆鼎沸,惊雷激荡,又似狂涛拍岸,万马狂奔!
那一嗓子太狠了,加上我两眼喷火的凶恶眼神,顿时把两个原本气势汹汹悍妇一下子吓傻了。大概怕我跑到厨房里拿两把菜刀,学当年贺龙爷爷闹革命,丫错愕地闭上了鸟嘴。
敌我力量对比就在那一刻发生了根本逆转。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强行翻开前妻的包包,拿走了我的银行卡,意味着我从此收回财政大权。
前妻一看我居然要把卡拿走了,立刻上来阻止。
而正怒发冲冠的我,一个百步神拳无影掌把她推出几丈开外。
她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头上磕了一个大包,嘴里却还骂骂咧咧。
见状我实在不解气,又上去跺了两脚。
我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她说:“你他妈的再敢动一下试试?看老子敢不敢把你们俩的脑袋揪下来?”
别看她平时在家里横,时不时还向我施展一下拳脚,那可不是因为我打不过她,那是让着她罢了,真的动了怒气,10个她一起上也是白饶。

这几脚加上这句威胁把她母女俩彻底吓傻了,丈母娘扶起前妻,躲到客房里去了。我则赶紧回卧室哄吓坏了的女儿。
第二天,我又把女儿送到我父母家拜托老人照顾着,自己开始了每天10点才回家的准和尚生活。
因为我夺走了自己的卡,丈母娘苦思冥想了好几个月的夺金梦想全盘落空,只能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再也无法做夺宝奇兵了,连返程车票都是前妻自费的。
还一下子不习惯这种突变的前妻不知天高地厚,提出要跟我这个小心眼的、搞家庭暴力的男人离婚。我立马照办,欢欢喜喜地拟好了离婚协议。
为了显示公平,我把我们所拥有的两套房子任由她挑选,你不要的我才要。
至于以前交给她的钱,她自称已经全部花掉了——那也无所谓,剩下的钱我们两人一人一半。孩子我是要求归我的,因为我觉得女儿跟了她家,那就真的彻底废了。所以,哪怕我一个男人带着孩子再难,我也要女儿。
可是,前妻却不肯同意这份离婚协议。
她看完后,气哼哼地说:“为什么只分两套房子,我们不是有三套房子吗?团结湖那一套,为什么不拿出来分?”
我是有三套房子。除了跟前妻居住的位于左家庄这套180平米的,还有两套。
讲到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我的家庭结构了。我有弟兄三个,我是老幺,大哥大我8岁,二哥大我6岁。我们三兄弟名字分别叫做守忠、守信、守杰。其中,我的名字最初叫“李守节”,但后来老爸感觉这名字有点像古代守贞洁牌坊的烈女,怕将来长大引起歧义,就上派出所给我改成“李守杰”。
大哥守忠现在是某机关一个副司级干部,二哥守信博士毕业后工作了几年,九十年代末期带着老婆孩子到美国定居了。三兄弟中,因为我比大哥二哥小好几岁,爸妈最疼的是我。但最没出息的也是我,所以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嫂,总是对我比较照顾。
二哥出国后,他原来在团结湖买的一套房子空了。起初二哥打算孝敬给我爸妈住,但爸妈年纪大了,不想再住闹市,而是想到郊区图个清净。正好当时回龙观小区刚开盘,每平方米还不到三千块钱,我们三兄弟每人出了十万块钱,加上老两口的积蓄,在回龙观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给爸妈住。
二哥的房子空下来之后,爸妈就对二哥二嫂说:“你们反正在那边混得也不错,就把你们的那套给你弟吧,他家里不是太好,媳妇家总是啃他,让他出租出去补贴点家用吧。”
二哥二嫂也挺心疼我的,二话没说立马答应了。所以,这套房子我出租了,一个月能收个大几千块的租子。当然,户名没变更,还是二哥的。虽然二哥走后,前妻多次怂恿我把户名也变更过来,但我觉得做人不能太过分,二哥二嫂让我白收租子白用房子这就够不错了,还过户,那他妈的也太得陇望蜀了一点吧。所以我一直没答应。
此外还有一套,是我后来买的,前边提到的那位叫军子的发小儿是房地产商,他开发那个楼盘时给了我一套,是成本价买的,还贷了款。买的时候,为了照顾前妻的情绪,故意在房产证上写了她的名字。这套房子一百四十平方米面积,地段、结构和朝向都极好,是市中心的高档楼盘。所以,尽管面积不如左家庄那套大,但市场价格可要高出很多。
这套房子买了以后因为暂时住不着,也就简单装修了一下出租了,一个月也能收个好几千块钱,正好还房贷。
所以,真正在我和前妻名下的,就是两套。团结湖那套,是我二哥名下的。
此时我听到前妻竟然要分我二哥的房子,觉得她真是利令智昏了吧,又好气,又好笑,就问:“你说话怎么这么不着调呢?凭什么分那套房子啊?那房子是我二哥的。”
前妻知道我二哥的房子没过户,但还是坚持拿出来分,她理直气壮地说:“你二哥的房子,已经给了你了,反正他怎么也不会要了,事实上就是你我的共同财产,要不怎么可以收房租呢?给我们用了,就是我们的,当然要拿出来分!”
我一听,冷笑道:“你他妈的是法盲吧?嗯?谁告诉你,你用了的东西就成你的了?你他妈的还用过街上的公共厕所呢,你怎么不把那厕所也拿出来分?”
前妻又说:“那不一样,反正我觉得,这套房子的实际所有权就是我们的,那就该拿出来分!”
我一听,看来这事没法沟通解决了,就说:“行,我也不跟你争了,你要是觉得那套房子你能争得出来,随便你到哪去告我。人家法院要是能支持你,让我净身出户我都干。”
谈判到此不欢而散。本以为她会知趣,谁知几天以后,她还真的请来一个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到单位找我。
那天我正在上班,忽然前台小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个律师找我。我心里纳闷,怎么会有律师找我呢?我们公司最近似乎没惹上什么官司啊?即便是惹了官司,也该法律顾问负责,怎么也轮不到找我这个管技术的啊?
满腹狐疑中,我请小姐放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中年人出现在我们大办公室门口,一边冲里边张望一边问:“请问李守杰先生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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