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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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王府。
“是我护卫不力,致子虞为贼所夺,生死未卜。我愿以一命相抵。”甄洛拔剑举锋齐眉,一手忍不住拂过剑柄所系布条,“请留王恕镖局众人之罪。”
明晃晃的阳光从门外投入,射在两人身上。
温子聿的眼睛略略眯了起来,他眼睛形状狭长,略略一拢,眼帘内透出的便是薄刃般的利光:“子虞生死未卜,我现在就治你的罪,好像太早了一点。”
“我已在他失踪之地找寻一月。”甄洛不禁低下头去,声音酸涩。一无所获。
“你一个人能找到什么程度!找人的事早就应该让官府来。”温子聿摇头,“对了,你还欠我一个承诺。”斜目直刺过来。
甄洛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心中一紧,眼睛却眨也不眨的迎了上去:“我记得,一年护卫之诺。”
“那你就留在王府当侍卫吧,活着总比死了有用。”温子聿语气简淡的加了一句:“即使是做王府侍卫,也不必拘泥要穿男装,随你自己喜欢。王府之大,用个把女侍卫还是用得起的。”
甄洛回城后一直作女装打扮,入王府请罪时也没有改装,刚才子聿开口让人当侍卫,她脑筋还没有转到打扮方面来,倒是这子聿冷冷淡淡,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心眼却是剔透,倒先她一步说了出来。
“你明天就过来吧,来的时候找赵总管,听他安排就成。找子虞的事情不用你操心,那家伙一向命很大,死不了。”
“对了。”子聿托起桌上的茶杯,捏起盖子拨开浮起的茶叶花瓣什么的,轻轻慢慢的啜了一口,“不要再称呼我留王,子虞才是留王,我是他的弟弟,也未曾有什么官职在身,你以后就称我君上吧。”
出府,孟霞衣正候着。后面黑压压的几乎是镖局全体。适才本闹着要跟甄洛一起进去请罪来着,甄洛只一句:“留王要知道温子虞的下落,你们能回他吗?”只把众人都压住了。
出来才见到大伙没有散,看来都是打算如果看她不出来,便一窝蜂涌进去的,至于是请罪还是抢人,从大家都带了武器看来,是很难说了。
霞衣当先迎上前来,一袭火红大麾从头至踵,除了露出的一小团脸,浑身包个严实,这样竟还能看出她刚才见到甄洛的一瞬浑身一颤,正是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没有为难你吧?”
“明天开始我要到王府当侍卫。”
两人对看一眼,都觉得对方眼神复杂。
沉默了一阵,甄洛说:“我想到玉龙山走走。”
“我……陪你?”
“不用,你跟大家先回去吧。”
甄洛向众人点头示意安好,稍稍提气,便已如清风般飘了开去。
时近中午,街市人群正多,有肉档卖肉的正跟旁边脚边放着菜担的菜农侃个开心,忽地一阵冷风一吹,话头儿一下子掉了捡不起来。
“老崔,你刚才有没有见着什么?”
“没有啊。你看到了什么?”
“刚才刮了阵寒风,好像有个鬼影子打这儿过了,一飘就吹没了。”
卖菜的老崔忙转头四处瞧瞧,“咋会呢,这光天化日的,你眼花啦!”
卖肉的死劲睁大眼睛,往街道两头望,什么都没发现,终于嘿嘿一笑:“最近眼神不好,得留点儿猪肝回头让我女人煎汤给补补。”
甄洛可没有听到这两人说话,她刚才足尖在肉档前轻轻一沾,人已飘出了下一个十丈。
衣袂乌发,在寒风中猎猎,胸臆间的憋闷,便在全力施为中一点点的转化,散出。
玉龙峰顶,飞瀑流泉。
“原来我要护卫之人是你,一直!你瞒得我好苦!”甄洛仰面看着树梢漏下的点点金光:“既然这样,我许你一年之诺,你也得还我一个公道。”
“若是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便在来世,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反手抽剑,剑出,骤刺流瀑,手腕翻转,猛地一绞。
散珠碎玉,激华四溅。
温子虞!
好好看着,剑在人在,穗在你在!
临别那日,你为我挽发,梳女子发髻。
昔日为了一情之孽,我欲弃女子之身,今日因你之故,复一袭红妆守你府邸。
你若看到,生也好,死也好,痴也好,傻也好,归来一晤。
红尘碧落,苍茫江湖,也不过是一掬在手。
绝不会再任它在指缝间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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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局众人知道甄洛要到王府当侍卫,都是好一阵惊讶。

甄洛便把当日闯了王府,还误把子聿当作是留王,把子虞当侍儿,将自己押在王府一年替他赎身的事情略略交代一遍。
众人听得惊上加惊。
六子开始本张嘴在笑,看见众人凝重神色,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小洛,照你这么说,留王两兄弟是极宽大的人了。”安老头摸着胡子说:“那温子虞看着痴气十足,哪里有半分王爷的样子了。”
“对啊,什么都不会,净会添麻烦。”顾墨嚷道:“隐瞒了自己的身份,骗了我们出镖,出了事也不能怪咱,谁叫他那么大尊菩萨非要看中我们这么点儿的庙呢。”
“说起来也奇怪,他为什么偏要挑上咱们镖局呢?”
“他不是挑镖局,而是挑人!”
顿时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在甄洛身上了。
甄洛脸色一冷,大伙又赶忙把脸转回去,装没事人一样。
“小洛,好好干!”顾墨想像以前那样拍她肩头,突然想起她是女子,讪讪的把手收回去:“等温子虞回来那天,看见你好好给他看着家,一定高兴!”
“对啊!温子虞这人傻傻的,可对你真不错。宁肯自己去引开追兵也要掩护你,这样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六子也说:“那些自己没本事,还要靠老婆养的男人真是提鞋也不配!”
“六子!”霞衣大惊,喝了一声。
六子一缩脖子,收了话头,众人都去看甄洛脸色。
六子一时说漏了嘴,却是说甄洛等人出镖后,云煦家的夏碧上门几次找甄洛拿银子的事情。一开始还以为是兄弟情深,疏财有义,后来甄洛一身红妆归来,大伙儿都大叹自己看走眼的同时,也就在云煦那摊会过意来。
一来二去,把个事情猜成了云煦以前跟甄洛交好,后来夏碧插了进来,云煦就把小洛舍了,娶了夏碧,现在老婆养不活,又打发她来找小洛要钱的样本。不禁纷纷都替小洛不值起来。
只有霞衣是知道这事的,知道这小洛心上最深的一道伤,绝非他们说的这么简单,连忙喝止了,一面忐忑的去看小洛面色。
“……”甄洛沉默了一阵,才淡淡说:“你说得没错,人生在世,最怕就是蒙了眼迷了心,什么都看不真切,真要一步走错,回头也是不易了。都是懂理的人,就要记住,莫要像我这般才是。”
几句话淡淡说完,人已转身出了镖局的院子。
霞衣狠狠白了一眼六子,追出门去,却哪里能见到甄洛身影。
是夜,霞衣在床上辗转难眠,直等到三更时分,方听到甄洛房门处轻轻一响。她也不顾夜半深寒,披了大麾便去唤甄洛。
甄洛房中漆黑一片,唤到第四声,里头的人才亮了火折子,开门。
只见微弱火光映耀下小洛全无血色,淡的像道影子。
“你怎样了?”霞衣被她吓着了。
“霞衣,让我靠靠。”
话一说完,她就直直往霞衣身上倒,霞衣连忙揽着她。
火折子扑的灭了。
霞衣觉得小洛的头埋在自己肩窝里,许久不动,肩膀处的衣服却渐渐沁凉了。
“出什么事了?”霞衣问:“是知道温子虞的下落了吗?”
“我去云哥家里了。”甄洛的声音很堵。
“你还去找他!怕人家不够笑话看么!”霞衣火了:“那家伙根本没把你放眼里,你还巴巴的拿脸去贴他冷**!”
“不是。”
“不是什么!我还以为你心眼活泛了,不是转去关照温子虞了吗,怎么还回头去找他!”
“放心不下,只是看看。”
“没有进门?”
甄洛轻轻摇了摇头。
霞衣略略放心,又想这么多年的纠缠终究不是说断就断的,云家环境不好,云煦身体也不好,当年又有着跟小洛她姐那情分,有小三月没见了,去瞧一眼也说得过去。语气不禁就缓了下来:“你没进门让他看见你,跟你说上话,那也不会去得罪你,你这又是在哭什么?”
“……”
“是夏碧那婆娘欺负你?”
甄洛摇摇头,犹豫下,又轻轻点了下。
“无法无天了,竟敢欺负我家小洛!”霞衣叫了起来,转念一想:“她骗了你?”
“你怎么知道?”甄洛楞了楞。
“那婆娘只会装可怜耍手段!她怎样骗你了?”
甄洛沉默了好一阵,开口道:“她怀上了,有三个月了。”
霞衣一怔,突然觉得寒风嗖嗖的,冷的让人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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