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失踪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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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君!哪有让一个聋哑人带孩子的?你们对自己的孩子太不负责任了!如果康康的聋哑姑姑在厨房里做饭,孩子饿了哭起来她一个聋子怎么能知道……”李玉芬在电话里训斥着女儿。秦科夫妇就秦婉君一个女儿,所以他们视史康如自己的孙子。
“春波说让自己人带孩子放心,而且也可以省下保姆费……”秦婉君说。
“省钱!省钱!省钱是这么省的吗?我让你找个家庭条件好的你不听,现在知道苦了吧……”李玉芬的声音像蛇一样尖刻地从电话线里钻出,钻进秦婉君的耳朵,刺得她耳膜隐隐作痛。
“好了,妈妈,这事你就别管了。”秦婉君心烦意乱地放下了电话。
几天过去了,史春娇把孩子带得不错,秦婉君还算满意,尽管秦婉君的父亲秦科、母亲李玉芬坚决不同意史春娇带孩子,但硬让女婿和女儿把这事罩了下来。
不过,聋哑人带孩子还真的有问题。
这天下午,史春波和秦婉君去上班后,史康一个劲地哭,虽然史春娇听不见一声,但她从史康的表情和嘴形可以看出孩子哭得很伤心,是宝宝饿了吗?她赶快去兑奶,可宝宝只喝了一半就不喝了,继续哭。
史春娇吓坏了,她已带了十天孩子,还从来没遇见过孩子这样的。康康的胃口很好,以前哭的再伤心,只要把奶嘴塞进他嘴里,都会一口气把奶喝完,然后立马停止哭泣,今天奶没喝完,哭个没完没了,是怎么了?
史春娇抱着康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康康哭得这么揪心,她的心也不好受,忍不住亲了一下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这一亲才知道了原因,好烫!康康在发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从来没有独立应付过紧急事情的史春娇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这三个字。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电话,可她不会说话,电话对她来说就像是摆在桌子上的一个烟灰缸。
不能等!她想起了聋哑学校的老师曾经用粉笔字告诉过他们小孩发烧要赶快去医院,不然会烧出问题,他们中有些聋哑人就是因为发烧时没有及时去医院烧坏了耳朵……
赶快去医院!
闪过这个念头,她抱起史康拉开防盗门,急匆匆地走进了电梯。
下楼后,她奔跑着出了凤飞小区大门。
站在马路边,她手一招,一辆出租车飞快地停在了她身边。没错!是一辆出租车,车顶上立着一块“TAXI”的塑料牌子。
她拉开门,钻进了车。虽然她不常出门,但和父亲、哥哥坐过出租车,一些简单的事情她还是知道。
司机问:“去哪儿?”
史春娇把孩子放在腿上,双手打着哑语,她知道大部分普通人都不懂哑语,但她身上又没带纸和笔,急得打起了哑语,希望运气好正好碰上一个懂哑语的,但很遗憾,司机脸上一片茫然。
真倒霉!半个小时没有生意,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坐车的,还是个哑吧!司机感到有点儿晦气,推开车门,说:“下去!下去!我不拉哑吧,也不是不拉哑吧,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儿……”
史春娇虽然不知道司机在说什么,但从他推开的车门和他不耐烦的表情可以明白他在赶自己下车,她不下,她知道如果另挡一辆出租车,还会遇见同样的问题。
咦!这小哑吧抱个孩子还赖在我车上了!司机火了,拉开门从驾驶室里走下,绕到车的另一侧,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要把史春娇拉下去……
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浓眉男子走了过来,说:“师傅!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司机看了一眼那穿着灰色衬衣的浓眉男人,问:“你是她什么人?你怎么知道?”
“我是个路人。”浓眉男子说,“我过去当过聋哑学校的老师,会哑语,刚才碰巧从你的车窗里看见我过去一个学生在给你打哑语,而你却看不懂,要把她赶下车,我一急就过来了。她说她要去郊外农村她外婆家。”
“不管怎么我都不拉她,”司机说,“万一去了郊外她又指不清路,我白跑啊?把她拉不到地方,她就不会给我钱,我跟她硬要,闹起来,人家还以为我欺负残疾人,反正我不拉她。”
“这样吧,”浓眉男子说,“我给你们当翻译,等把她拉到外婆家后再把我送回来,反正你还要回市里来,是不是?”
真是奇怪!先是遇到了一个哑吧,接着又遇到哑吧的老师!司机正感到怀疑时,看见浓眉男人用手语和哑女交流了起来,哑女高兴得手舞足蹈,看样子这男人还真的是这哑女的老师!
这神秘的浓眉男人当然不是史春娇的老师,不过他确实会打哑语,而且还打的非常地道,每一个手势每一个指形史春娇都理解其含义,从聋哑学校毕业后,史春娇很少遇见可以和她这样淋漓尽致地交流的人,史春娇立刻对这陌生的男人产生了一股亲切感与信任感。
浓眉男人的哑语是这个意思:“我是一个聋哑学校的老师,刚才碰巧看见你给这个司机打手势,而他却看不懂,我想帮助你,给你当翻译,你要去哪儿?有什么事?请告诉我,我告诉司机。”

史春娇的哑语:“谢谢!我哥哥的孩子发高烧,我要去医院给孩子看病!急啊!你摸摸孩子有多烫!”
史康的脸烧得像两个红苹果一样红,闭着眼睛,不知睡着了还是烧得昏迷。
浓眉男人摸了摸史康的脑门,浓眉皱得像两条扭曲了的毛毛虫,又打起了哑语:“哎呀呀!这孩子烧的有四十度,如果去医院,还要排队挂号,万一遇到看病的孩子多,还得等,弄不好把孩子的耳朵烧坏了也成为聋哑人,你可怎么向你的哥哥嫂子交待啊?这样吧,我舅舅是个老医生,在郊外观音庄开了一个门诊,观音庄也就十来里路,车快了几分钟就能到,一到就让我舅舅给孩子降烧,怎么样?”
史春娇毕竟是个聋哑人,其社会经验基本相当于一个五年级学生,再加上遇到一个自从聋哑学校毕业后就没遇见过的有“共同语言”的人,颇有亲切感,立刻就相信了他,打着哑语:“老师!谢谢你!我听你的。”
浓眉男人眼角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打着哑语:“司机看上去害怕你不给钱,你先把路费给他。”
史春娇点点头,掏出一张五十元人民币放在出租车驾驶台上,正犹豫拉不拉这哑女和男人的司机看见五十元钱后,向男人招了一下手说:“好,你给这哑吧当翻译。上车!去哪儿?”
“去观音庄。要快。”浓眉男人说。
七八分钟后,出租车来到了郊外农村观音庄。
浓眉男人一边给史春娇打哑语下车,一边对司机说,“你在这儿等着,我把这哑巴送到她外婆家就出来。”
浓眉男人带着史春娇在村子里纵横交错的房子间走了五六十米,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小诊所,史春娇识得那字,还认得玻璃上印着的那红色十字标记。
快走到诊所门口时,浓眉男人又打起了哑语:“孩子打退烧针时可能会哭的很厉害,你去那边商店给孩子买两瓶娃哈哈哄他。对了,把孩子先给我,我让我舅舅先看看。”
浓眉男人指了指三四十米外,史春娇果然看见一农家的房子开了个窗口,是个小卖部。史春娇愣了一下,然后把史康交到浓眉男人手里,看见男人抱着孩子进了诊所,史春娇转身飞快地朝小卖部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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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春娇买了两瓶娃哈哈后,奔进那诊所,可立刻傻眼了:里面放着听诊器的桌子后坐着一位医生模样的男人,却不见那浓眉男人和自己的侄子!
史春娇眼睛里充满了疑问,手里焦急地比划着,她知道这医生也不可能会哑语,不停用手比划大人抱着一个婴儿的模样。
医生知道遇到了一个哑吧,不过他很快从哑吧的动作明白了她想问什么,说:“你问一个抱孩子的大人吗?嗯,刚才是有一个男人抱着个婴儿进来了一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站在药柜前看了一下就出去了。”
史春娇因焦急而楚楚可怜的眼睛里迷惑之色更深,她冲到桌子前,拿起了一支笔,交到医生手里。
“原来还是个聋子!”医生用笔把刚才说的话在一张纸上写了一遍。
史春娇脑子嗡的一声,闪过两个字:“坏人!”
史春娇抢过笔写道:“他去了那边?”
医生写道:“我没出去,不知道。”
史春娇发疯似的跑出了门,在一座座农舍间奔跑着,寻找着,小巷里人不多,偶尔遇见有人走来,便冲上去抓住人家,比划着一个大人抱着孩子的模样,看不懂意思的,嘴里轻蔑地抛一句“疯子!”,看懂意思的,摇摇头。最后,史春娇甚至敲开了小巷里的农家大门去比划,其结果当然是被人当做搞推销的哑吧关在了门外。
坏人会不会又坐那辆出租车走了?闪过这个念头,史春娇又奔回了下车的地方,那辆出租车居然还在,司机蹲在一棵树下抽着烟焦急地等着,史春娇冲上去又比划了起来,司机看懂了,说:“你这哑吧?你老师跟你走的,你倒问我在哪儿?这男的也是,还让我等他回市里,他自己倒没见了!”
司机钻进了车,一阵风驰电掣地离去。
史春娇像祥林嫂寻找自己被狼叼走的孩子一样,奔向更远的地方,田间、公路、山下……逢人便比划,有一次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给她指了指方向的人,她一路追去,却看见是一个农村妇女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当然也不是侄子史康。
当她终于跑肿了两只脚,再也走不动时,她坐在田间哭了起来,她哑的很厉害,哭时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但两行眼泪却像顺着屋檐疾落的雨滴。
把宝宝丢了,给哥哥嫂子怎么交待啊?我真没用,我是天下最笨的人,能这么容易被人骗走了宝宝!史春娇内疚地谴责着自己,突然她觉得应该赶快让哥哥知道,哥哥可是个能干的人,也许他能想办法找到康康。
她知道告诉哥哥越快找到康康的可能性越大,冲向了七八十米外一个小饭馆。
她把自己今天的遭遇用笔写给了饭馆老板,然后写下哥哥的手机号,让老板给哥哥打手机。
饭馆老板是个好心人,很快拨通了史春波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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