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色十二月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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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冰也疯了。
金冰本是一名无业女青年,自从跟哥哥金波去海南参加针试回来后,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眨眼成了一小富婆,用三十万在成都市开了一家美容院。金冰过去自己学过美容,开章后又聘请了几名美容师,生意倒也不错,谁知这天下午正有一名客人走进她的店里做美容时,金冰突然破口大骂,还连推带打地把客人赶出了店,当时店里的几名美容师都惊呆了:天下只有老板见客人进门恨不得上去亲一口的道理,哪有又骂又打把客人赶跑的?
接下来金冰的行为更离谱,她搬一张椅子坐在店门口,对所有经过她店门的人又指又骂,连一名路过办事的民警都不放过……
美容师们终于得出了一个她们不敢相信的结论:老板疯了。
新疆的曹兵、北京的杨昆、四川的金冰,接连疯了三人,这让即将结婚的史春波心里惶恐不安,担心自己,也担心别人,这多么像一群人走进传说中的某个禁区后中了可怕的魔咒,这些人像瘟疫般一个接一个地被魔咒折磨疯狂……下一个是谁?下一个疯的人会是谁?
喝完酒回到宿舍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史春波睡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他第一次发现酒精不能帮助他睡觉。
这一个月来所发生的一切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了他脑海里……喝了酒,头脑虽晕却更灵敏,他思索着其中的来龙去脉、点点滴滴……
突然想通了些什么,他拨通了金波的手机:“喂!你妹妹怎么样?我发现了一些事。”
“我现在还在医院里,我妹妹还在做检查,我想知道她突然发疯的原因,”金波小声说,“当然,我知道那跟‘赛2’有关,我想知道那针剂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现在医生正在化验她的血液。对了,你说你发现了一些事,什么事?”
“我发现发疯的三人都不是真龙天子。”史春波说。由于喝了太多的酒,说话舌头有点儿硬。
“什么真龙天子?”金波迷惑地问。
“这是我偷偷给你、王金安、马军、李永富、还有我五个人起的外号,”史春波说,“还记得吗?海南针试的十五个人中,只有我们五个人是真正通过扑克牌游戏选拔的,还记得那个吴学军说过的话吗?他说能通过这个游戏选拔的概率是十二万分之一,我们五人都是十二万分之一中的那个人,难道我们不是真龙天子?”
“嗯。”金波说,“有道理。”
“还有,”史春波说,“吴学军说十二万分之一只是个概率问题,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从小就比别人对事对物敏感,那个扑克牌游戏我并不是靠运气通过的,如果让我重新猜一遍,我还能过一百分。另外,在海南闲聊时,我还听王金安和李永富讲过他们过去第六感也很灵的事情,所以我觉得那十二万分之一不是概率的问题,而是我们五人独具的一种神秘能力,只是通过一个游戏把我们找出来聚集在了一起而已。”
“我没有给你讲过我也有很灵的第六感的事吗?”金波的声音有些激动,“我不是指打过‘赛2’以后,我三年前有一次在上海,突然感觉心里很慌,好像家里出了什么事,赶紧给四川家中打了个电话,果然我爸说我妈病了。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你说的对,我们五人是真龙天子!这一点是挺奇怪,发疯了的三人都不是真龙天子……”
“而且,”史春波接上嘴说,“所有产生过奇怪现象的人,我是指神奇预感、透视、远距离听到别人说话声、让东西飞舞或者裂开的意念力,产生这些奇怪现象的人都是真龙天子,我、你、王金安、马军、李永富。”
“现在已经很明白,”善于推理的推理小说作家金波说,“有人为了某种目的,通过扑克牌游戏找出了我们五个这种特殊的人群,然后给我们打了一针可以加强甚至增加这种能力的药,我们五个人身上开始出现症状,而那十个非真龙天子则惨了,他们开始发疯,至少已有三人已疯。”
“精辟!你分析得太精辟了!”史春波说,“我想,我们被人打了一针可以激发我们这个特殊人群潜能力、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特异功能的药,我们正在一点点变得超能力,而他们十人正在一个接一个发疯……”史春波突然发现自己的推理也不比推理小说作家差。
“谁又敢肯定我们这五人不会发疯?”金波突然问。
“也是,”史春波说,“我们只有走着瞧了。我千万不要发疯,要疯就快点疯,别要等我结婚了再疯,让我妻子成为一个活寡妇!你妹妹的血验出来了吗?我想知道那帮人到底给我们注射的什么?”
“我马上要去忙了,明天告诉你结果吧。”金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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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8日。
皇都大酒店门口。
新郎史春波和新娘秦婉君把脸都笑疼了。一拨一拨的人往里面走,来一个,史春波和秦婉君笑一下,来一片,史春波和秦婉君笑着把脸摆一圈,有很多人新郎新娘甚至都不认识,他们也报以笑脸,因为他们知道,有些熟人把礼送了可能来不了就委派家属甚至七大姑八大姨来吃酒席,他们不一定认识,所以见人就笑,因为皇都大酒店今天同时接待两家婚宴,二楼还有一家,所以史春波和秦婉君很多时候都笑错了,对准备上二楼参加婚宴的客人也笑。
这一点,史春波和秦婉君知道,但他们不在乎,这是个中国人“宁可笑错一千,不可笑漏一人”的日子。
一个字:累。

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累,今天算是累到了顶峰,怪不着当今越来越多的年青人不愿意等到这个法定日子的夜晚再吃禁果、大开荤戒,那时哪有力气啊?
脸不但笑疼了,而且还很不舒服,那个化妆师非要给史春波化妆,史春波最讨厌男人化妆,说你把我媳妇化妆好就行了我不会因为你没给我化妆而少付你一分钱,而化妆师说如果你不化妆会让人误以为我们美容店偷工减料而影响我们的生意,于是化妆师给史春波脸上打了粉涂了油,搞得史春波觉得自己像是一盘将要上桌的烤全羊,粘乎乎的,很不舒服。史春波发誓,绝不结第二次婚,太受罪了!
虽然今天的主角是史春波和秦婉君两人,但无论男人还是女人的目光都被秦婉君抢走——她一袭洁白的披肩婚纱,俏丽而性感,虽然有点儿冷穿着绒裤长靴,但婚纱长长的拖尾把绒裤长靴遮掩在裙下,丝毫不影响效果。秦婉君人本就漂亮,再经过化妆师的精心化妆,一张俏脸冰雕玉凿般,一抹粉红色腮红在她脸颊上涂出一个笑肌,粉嘟嘟得像一个红苹果一样可爱。
史春波单眼皮,一脸青春期留下的痘痘痕迹,个头也刚刚一米七,其貌不扬,虽然化了妆,也好不到哪去,而秦婉君却一代佳人模样,所有人走到门口都禁不住暗叹:“现在的女孩都瞎眼了!”尤其那些知道史春波只不过是个普通工人,而女孩是大学生的,更是义愤填膺,不过他们心里也不得不竖起一根大拇指:小伙!有模!
两人的身后是伴郎张进和伴娘张青。
让史春波挺佩服的是张进真的把空姐张青约了来当他们的伴娘,看来张进和张青的关系发展得很快。尽管张进和张青看上去很亲热很亲密,俨然一对热恋之人的模样,但史春波仍然相信自己的预感——他们俩成不了。
化妆后的空姐张青同样光彩夺目,美丽动人,不少还没有对象的年青人已开始偷偷打听那位伴娘是谁,有打听到那是三零八厂锅炉工张进的对象时,大伙儿惊叹:“又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
不得不承认,史春波和张进在三零八厂上班的几年里,抽烟、喝酒、赌博、打架、旷工、吊棒、飙车……给职工们尤其老一代职工没有留下好影响。
史春波还在忙着向来人点头,纳闷人怎么来也来不完时,张进偷偷拉了一下他衣角,小声说:“老大!该我们登场了。”
庄严的“结婚进行曲”从门厅里传出,四人并排朝大厅里走去,几个事先安排好的少男少女簇拥着向史春波和秦婉君喷出五颜六色的彩带,向天空抛出纷纷落落的玫瑰花蕊,四人被淹没在了掌声中,张进也乐得直咧着嘴笑,他真希望这是他们四个人集体结婚。
主持人是一位从市里请来的专业婚庆主持人,油头粉面,一身白西服白西裤,格外扎眼,据说此人十年前是一个剧团的秦腔演员,因为嘴会说,不怯场,常常给人主持婚礼挣外快,后来发现做婚庆主持远比搞艺术挣得多,干脆改了行专职婚庆主持这一行。他曾骄傲地对别人说:“这是一次成功的艺术转型。”
主持人的嘴巴像麻雀**拉屎般翻着:“各位来宾!各位领导!今天是****年12月28日,据擅观天象的权威人士说,今天是成婚的黄道吉日,而此时更是成婚的黄道吉时,在这个非常吉祥的日子,我们的史春波先生和秦婉君小姐,终于走上了这庄严神圣的婚姻殿堂。接下来请允许我向各位来宾介绍一下今天的二位新人,站在右边的这位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小姐就是今天的新娘秦婉君小姐,向前一步走,让大家来认识一下。翘首望,看新娘,美妙佳人人向往,身形苗条似仙女,风姿翩翩似鹤翔,有如出水芙蓉娇艳美,赛过五彩金凤凰……”
说到新娘时史春波倒还觉得字字相符,说到新郎的时候差点儿把史春波惹笑,什么“英俊潇洒,相貌堂堂,浓眉大眼,落落大方,比阿兰德龙有魅力,比施瓦辛格体格棒。”史春波真想大喊两声:“惭愧!惭愧!”
主持人接着说:“请问史春波先生,你愿意娶你身边这位娇美可人的秦婉君小姐为妻,今后无论宝贵贫贱直到永远吗?”
“愿意。”史春波说。心里却说:“废话!”
主持人又把同样的废话问了一遍秦婉君。
接着更无聊地把结婚证念了一遍。
这也太可笑了,如果我们没有结婚证能站在这个场合吗?史春波想。
“请问新郎,”主持人为了活跃气氛,问,“听说你是有一次去医院看工伤,邂逅在那儿上班的新娘,一见忠情,然后相识的?”
“是。”史春波说,不知他想问什么。
“听说新娘子是一名医术优秀的妇科医生,”主持人接着问,“可你要去看的是外科手伤,风马牛不相及,你是用什么办法认识秦婉君医生的?请给在场的还没有找到另一半的小伙子们介绍一下经验?”
“故意走错科室。”史春波说。
大笑。
仪式接着进行,先是史春波车间主任讲话,接着是婆家娘家代表致祝词,第三是来宾致祝词。
主持人显然不想放过任何人,最后说:“俗话说,水有源,树有根,儿女不忘养育恩,现在让我们有请新郎的父亲上台来为儿子、儿媳的幸福结合,致新婚致词。”
当史春波的父亲史金柱从台下席桌上站起,大踏步走向台上时,史春波眼睛直了——父亲的裤子拉链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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