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的曹兵被保安们带走后，其余十四名针试者在惶恐不安中熬过了一夜。
天亮后，所有的人都想尽快离开这恐怖的鬼地方，哪怕退掉那三十万，但这当然不可能，而且针已打，流进了每个人的血液里，即使退掉三十万也不可能把那可令人发疯的针剂抽出。前八天，每天清晨都有人兴致勃勃地早起去海边拾贝壳，观日出，第九天，没有人有这心情。
大伙儿像一群犯人一样在十八名虎视眈眈的保安监视下，走进了饭厅，昨晚的事彻底破坏了针试者与院方的融洽气氛，如果说那次头痛事件只是一般破坏的话，这次发疯事件是彻头彻尾的破坏。
“曹兵呢？我的伙计曹兵呢？”长长的饭桌上，王金安突然问道。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曹兵未到，难道是他疯劲还未过，被关起来吃起了独灶？
“他已于今晨被我们的两名保安送往了上海我们医学院总部进行治疗。”吴学军医师一边喝着一杯牛奶，一边淡淡地说。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王金安把筷子扔到饭桌上说。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他爹吗？”吴医师问。
“我们都是从乌鲁木齐来的，是非常好的朋友，”王金安说，“我的朋友疯了，你们带走他，至少应该通知我一声。”
“对我们第七实验室来说，”吴医师说，“你们的注册资料和合同都是互相独立的，都是相对我们的，你们中的某一人出了问题，我们做出什么决定没有必要跟你们其他什么人商量吧？”
在王金安和吴医师唇枪舌剑的时候，史春波的心像坠入了冰窖中——他有一股强烈的感觉：曹兵死了，被那国字脸保安杀死了。
前面说了，史春波从小都有一种过人的预感，但那绝不是想有就有，也是凤毛麟角，昙花一现，而且他对那预感也不是百分之百地信，预感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准，但这次，自从他预感到曹兵会被国字脸保安杀死后，那种强烈的自信感是从来没有过的，自信的好像准备杀死曹兵的人就是他。当吴医师解释曹兵被两名保安带往上海了时，史春波浑身泛起的那阵冰凉足以让他相信他的这次预感已被证实。
“曹兵死了！”史春波悲愤地冒出了一句，他觉得这句话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自己从嘴里蹦出来的。
一言乍出，四座皆惊。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史春波的身上。
“你说什么？”吴医师的下巴好像都要掉进盘子里。
“我说曹兵死了！”史春波重复道。
吴医师愣了几秒钟，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浑身乱颤，像狂风中的树，像一个爱笑的人听到了天下最有趣的一个笑话。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吴医师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史春波说。
“直觉？好！那你说说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吴医师像在仔细询问他的病人症状，以便于下正确的药方。
“昨天晚上，被这个保安杀死的。”史春波指了指坐在他斜对面的国字脸保安，他正静静地嚼着一片夹心面包。
“哦！”吴医师若有所悟地说，“我想起来了，前天夜里，你曾告诉过大家你针试后的一个偏执副作用，我记得你说过你冒出了一个我们这位保安要杀死曹兵的奇怪念头。天！自从你产生了这个偏执念头后，已过去了几天，你的这个念头还这么顽固不化，这倒很值得我们第七实验室好好研究。”
“这不是什么偏执的副作用。”史春波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我的直觉，我的第六感，我的直觉，我的第六感很准。”
“笑话！”吴医师脸一黑，冷笑道，“你的直觉告诉你我们的保安杀了人就杀了人？太荒谬了！”
史春波说：“我还有证据证明曹兵并没有被送往上海。”
“哦？愿闻其详。”吴医师讥讽道，“但愿不是‘偏执’或者‘幻觉’。”
史春波双眼一扫长长的饭桌说：“我从第一天来就数过你们这儿的保安，一共是十八人，现在吃饭的还是十八人，而你刚才却说一大早两名保安把曹兵送往上海了，还有，你们的那辆桑塔纳在院子里停着，司机在饭桌上，你们该不会说是每天来这儿送饭的那家饭店的车和饭店伙计把曹兵送往上海去了吧？”
寂静，突然间饭桌上的一切声音都停止。
三秒钟后，坐在吴医师身边的那个高壮司机张了口：“我们凌晨四点钟就起了床，把曹兵那个疯子送到三亚我们医学院的另外两个人那儿后又回来了，那两个人负责带曹兵上飞机去上海了。”
司机的说法和吴医师有出入，显然是亡羊补牢的说法。
“胡说！”听出更大破绽的是王金安，他一拍饭桌怒吼道，“凌晨四点我根本就没睡着，你们的车根本就没有出去。”
“我也没睡着，”李永富证实道，“我也没听到你们发车的声音。发生了昨晚的事，我一晚上都没睡着，我听见在楼道的尽头的屋子里曹兵一直在大吼大叫，大概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时突然没了声音，我想他也许睡着了，可现在人呢？”
吴医师的额头上冒出了虫子般的汗滴，说：“先生们！女士们！难道你们真的相信史先生的偏执副作用？我们……我们康祥医学院可是救死扶伤的医学研究单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对待病人……”
一直在静静咀嚼面包的国字脸保安横了吴医师一眼，似乎对他不能自圆其说的笨拙非常不满，但又无可奈何，最终选择静观其变。
“这样吧，吴医师！”王金安说，“你们现在接通你们护送我伙计曹兵的人的手机，我要听曹兵的声音，如果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我就相信你们的话，如果听不到曹兵的声音，我就相信史春波的第六感。随便说一句，我一直相信人的直觉，也就是传说中的第六感，我的第六感就非常准，为什么我能通过你们的扑克牌游戏选拔？而千千万万的人却并不能，就因为我从小就有很准的第六感。”
“我也相信第六感。”作家金波突然也冒了一句。
吴医师正不知所措间，国字脸保安装模作样地拿出了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你想和一个疯子通话，好吧，希望你听到的不是一些嚎叫，我给你打……抱歉，我们护送曹兵的人关着机，对了，飞机上不让开手机，他们现在一定在飞机上。”
国字脸保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王金安说：“三个小时他们应该到上海了吧？三小时后你们接通他们的电话，我要听我伙计曹兵的声音。”
国字脸保安脸一黑说：“王先生！不要用这种命令的口气和我们说话，三小时后我们愿意接通这个电话就接通，不愿意你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王金安吃过国字脸保安的亏，知道他的厉害，他的身手不凡，但好友曹兵的失踪让他顾不了那么多，冲着那保安头子吼道：“如果三个小时后我听不到我伙计曹兵的声音，我就跟你们急！”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国字脸保安的手落到桌下再举起时突然多了一把手枪，顶在王金安脑门上说：“是吗？怎么个急法？急一下给我看看？”
王金安半张着嘴，激愤的他变成了哑巴。
这保安还有枪？
所有的针试者都愣住了，一个医学院的保安或者他们聘请的保安还带有枪？难道他们是什么传说中的国外雇佣军不成？这可是不准一般人拥有枪支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土地，再重要再保密的医学实验恐怕都雇不到带有枪的雇佣军吧？
这帮人的身份令针试者们感到扑朔迷离。
针试者们深深切切感到掉进了贼窝。
史春波甚至后悔来之前没有好好在网上查一下上海康祥医学院到底是个什么单位。
“王先生！”国字脸保安用枪威慑着王金安说，“这次针试你们得到了三十万，你们要履行你们在这儿留观十天的合同条约，还有不到两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我希望这两天平平安安度过，不要有人没事找事，自讨没趣……”
就在这时，一件令所有人害怕，甚至连国字脸保安握枪的手都抖了起来的事发生了：长长的饭桌上的盘子、杯子、碗儿突然腾空飞了起来，像旋风中的树叶一样在大家头顶上飞舞了起来，有的互相碰撞在一起破碎，但那些雨点般的碎渣和饭菜并没有落地，而是继续和那些没有破碎的餐具飞转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没有人见过这种诡异的怪事。
“妈呀！有鬼……”刘丽吓得当场从座椅上跳起，尖叫着奔向门外。
这奇异的景象持续了约十二三秒，然后盘子、杯子、碗儿停止飞转，像地震了般乒乒乓乓落在了地上……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