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提亲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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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客380风驰电掣般从三亚机场飞起的时候,史春波感觉在海南的十天就像做了一场恶梦一样,而他和张进此刻正在远离这恶梦。
在他们按照与康祥医学院的合同留观了十天后,于今天清晨,被那帮人开车先后送回了三亚市,针试结束。
十五名……不,应该是十四名,十四名针试者在三亚市找到一家豪华酒店聚餐一顿后,然后订机票各回各家。
聚餐前,王金安一遍遍地拨打他伙计曹兵的电话,但曹兵的手机却关着机。那帮保安曾没收了针试者们的手机,在送他们回三亚市时还给了每个人。
聚餐的时候,十四名针试者的心情相当复杂——虽然他们每个人的银行帐户上确确实实多了三十万,但这十天海边别墅的恐怖经历令他们每个人不安:剧烈的头痛,可怕的念头,奇异的幻觉,曹兵的发疯与失踪,还有餐厅里碗碟疯狂飞舞的诡异现象……
曹兵的失踪给每个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每个人都记得他们被注射进了一种随时可能像曹兵一样疯狂的针剂。
大家来自天南海北,分别的时候,互留了手机号与通讯地址,并相约每天晚上九点钟互相打个问候电话或者发个手机信息报平安,如果谁不给其他人报平安,就意味着他也遇到了曹兵那样的事——发疯了。
并不是十四名针试者神经过敏,这十天里他们的奇异经历足以让他们认为这是一次有问题的针试。
他们甚至在回到三亚市的第一时间齐聚网吧上网重新去搜索“上海康祥医学院”的资料,他们查到了上海确有这么一家医学院,隶属于某大学,却一点儿也查不出这个医学院有什么第七实验室、“赛2”、以及针试的信息。
有人要报案,又有人却阻止,说:“我们已被打了针,后悔也已没用,万一报了案,警察认为我们帐上的三十万不合法,没收了,我们岂不是鸡飞蛋打?有了这三十万,就算我们有一天真的和曹兵一样疯了,被送进疯人院,这三十万还可以留做我们孝敬父母!”
大家就在这样复杂而惶恐的心情下分手了。
飞机越爬越高,史春波的目光正透过舱窗俯视三亚的碧海白涛时,张进的眼睛已开始在机舱里搜索起漂亮空姐了。管他妈打的是什么针呢?有了三十万就可以还掉高利贷,免遭被人砍死的厄运,可以重新做人了!张进想。
他的眼睛突然一亮,一个让他这十天梦牵魂绕的身影走了过来。
是那个大眼睛空姐!那个坐飞机来时令他有股电击感的漂亮空姐!
张进心花怒放,兴奋得就像牛郎飞上天看见了织女一样。
自从张进上次坐飞机看见这位美丽空姐后,脑海里对她的身影已挥之不去,甚至有一次晚上在海边小红楼里做梦,梦见自己骑着摩托车带着那空姐奔向玉鸡市民政局办理结婚证。
那空姐已成为张进的梦中情人。
男人最大的梦想就是梦中情人成为老婆。再次在飞机上邂逅大眼睛空姐,让张进相信这就叫缘分。
自从玉鸡市那个公交车售票员抛弃了张进后,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向往一个女人。尽管他只是一个工厂的锅炉工,而人家是空姐,他不管,史春波那厮不也是一只赖哈蟆吗?还不吃到了厂花那块天鹅肉?不是有位哲人说过吗?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办不到的事。
张进悄悄问史春波:“春波,我想搞到这妞的电话,支个招?”
“搞到有什么用?”史春波说,“她们上班不能接手机。”
“空姐也是人,她总有在地上的时候吧?”张进说。
“得了吧,”史春波说,“你们俩不现实,省省劲吧。”
“怎么不现实了?”张进生气了,“她是女的,我是男的,又没血缘关系,怎么不现实了?咱一工人,她也就一飞机上的服务员,有什么不现实的了?”
史春波心想这厮愿意浪费感情反正感情是他自己的,说:“好吧,那你就去试试。招吗?所有的女人都是一点点泡来的,你上去和她搭搭话,聊聊不就熟了吗?熟了后要个号码什么事啊?”
“可这是飞机不是火车,上去搭一两句话简单,长聊恐怕没条件吧?”张进嘀咕。如果在火车上,张进可以挤到女乘务员身边狂侃一两个小时,但这是飞机上,巴掌大的地方,任何人离开座位都会引来其他人的异样目光。
史春波思索道:“你就说你晕飞机,需要帮助,机会不就有了?”
“有晕飞机的吗?”张进问。
“怎么没有?我们来那天有一位中年妇女就晕飞机,被一位空姐带去处理了一下。”
张进激动地说:“我也要被空姐带去处理一下!”
那大眼睛空姐走过来时,张进歪着脑袋靠在史春波肩上,半眯着双眼做痛苦状呻吟着。
“先生!您怎么了?需要帮助吗?”大眼睛空姐问。
“我晕得不得了,想吐,能帮我打开窗户吗,我不想把你们的飞机吐脏?”张进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张了张说。
大眼睛空姐噗哧笑出了声。
“我伙计已晕得分不清在飞机上还是火车上了!空姐你不要见笑。”史春波偷偷捏了张进**一下,告诫他不要说怪话,让空姐看出他是故意装晕机的。
“哦!”空姐眨巴着大眼睛递给史春波一个塑料袋说:“让他吐进袋子里吧。”
史春波接过袋子说:“空姐!听说机头不太晕机,能把我伙计带到机头去呆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大眼睛空姐转身走向机头说,“让他跟我来吧。”
一分钟后,史春波看见张进和大眼睛空姐站在飞机客舱最前排的一个空间里有说有笑,一副两个老熟人在飞机上相遇的景象。
见面熟是张进的一个本事,他总是能随时随地与各类人打成一片,这使得他很容易交到女朋友,但令人同情的是都是那种对他勒紧裤腰带的女朋友。
史春波先是看见大眼睛空姐递给张进几粒豆豆糖之类的东西,然后又看见空姐递给他一块泡泡糖,张进很快吞进嘴里。史春波相信那如果不是一块泡泡糖,而是一沱羊屎粒,张进也会毫不犹豫地吞下,并嚼的津津有味。
貌似很有情况,但当史春波仔细端详大眼睛空姐那张美丽、白晰的脸蛋时,突然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张进和这空姐成不了。”
他熟悉这种冷不伶丁蹦出的念头,那是一种预感。
就像当他盯那国字脸保安时突然冒出的他会杀死曹兵的预感一样。
这种可怕而过人的预感他从小就有,但自从他参加那邪门的针试后,这两个突然从脑子里蹦出的预感似乎更令他相信是真的,尽管曹兵的死还没有被证实。
事实上,即使没有蹦出这个预感,史春波也知道张进和这大眼睛空姐没戏,而现在有了这预感,他即使亲眼看见张进和这空姐走进民政局去办结婚证,他也相信两人在最后关头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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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飞机后,咸阳机场冷嗖嗖的,让人重新想起了现在是寒冷的十一月。
“在飞机上那空姐给你吃的豆豆是什么?”史春波一边加穿衣服一边问。
“晕机药。”张进得意地说。
“你又没真的晕机,却把晕机药吃了,你是头猪啊?”史春波讥笑道。
“我也没白吃。”张进炫耀道:“那妞的手机号我搞到了,她是西安人。”
一听那大眼睛空姐是西安人,史春波暗叹糟了,西安与玉鸡市仅一二百公里,张进这厮显然打算要追她了,而他的一切努力都将是无用功,做为最好的朋友,史春波当然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最后伤痕累累、无功而返。
“人家给你手机号并不等于对你有意思,”史春波泼着善意的冷水,“现在的姑娘都很大方,想多交几个能办事的朋友而已。还有些坏得很,故意给男青年发放错误信息,等你上了钩不能自拔,玩得你人财两空。”
“你还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啊?”张进有点儿不快,“我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有点儿感觉的女孩,你就这样打击我?你应该鼓励我才对啊?”
史春波叹口气说:“好吧,好吧,你追,你追,我不管你了!”
史春波刚打开手机,秦婉君的号码就钻了进来,好像那个号码一直在等着史春波开机一样。
“喂!到了吗?”秦婉君焦急的声音。
“出咸阳机场了,两个小时后到家。”史春波说,“我在海南给你买了些漂亮的贝壳,你一定喜欢。”
“你到底去海南干什么去了?”秦婉君问。
“赚钱和你结婚啊!”史春波说。
“赚到了吗?”秦婉君问。
“没赚到。”史春波说。
手机那头传来了一阵呜咽声:“春波!要是你没赚到,我可惨了……”
“怎么了?”史春波急问。
“我……我怀孕了。”秦婉君哭道。
史春波心底升腾起一股自豪感——前一阵子,因为秦婉君的父母死活看不上自己,不同意他和秦婉君谈对象,他心一横,偷偷将避孕套前端戳了一个洞戴上,准备搞个先斩后奏,俗称生米煮成熟饭,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
即使这一阴招没成功,史春波现在也不怕了,因为他有了三十万。不过,一个月前,他哪知道他会有三十万呢?
听到秦婉君伤心的哭声,史春波心软了,想告诉她他有了三十万,不过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三十万,如果一五一十实说,一定会给秦婉君留下一片心理阴影,如果婉君告诉了她父母,她父母说不定害怕未来女婿有一天突然发疯而不同意他们结婚。
史春波最终决定先不说这三十万,安慰道:“你不要哭,不就三十万吗?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这一点我向你发誓。回去我就去你家里提亲,明年五一我们就结婚。”
“明年五一结婚?”秦婉君哭道,“你想让我挺个大肚子穿婚纱啊?”
史春波反应了过来,心想也是,现在是大人能等,小孩不让等啊!
想到自己将要有儿子或者女儿了,他心里暖洋洋的,就像农夫种下一粒种子,然后看见它发了个小芽一般。
“不行……不行先做人流算了……”秦婉君啜泣道。
“不。”史春波斩钉截铁地说,“下个月我们就结婚。”
挂掉手机后,张进在一旁大叹:“我的天!有了三十万就是不一样,下个月就结婚?本来是遥遥无期,现在是闪电成亲!喂!伴郎伴娘定好了吗?”
“伴郎当然是非你莫属。”史春波说。
“伴娘的位置让给那空姐吧?”张进说,“我一定把那空姐搞到手!”
史春波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张进这小子一定是想娶那空姐都想疯了,准备借自己结婚和那空姐先来个结婚演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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