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信谣传金兰发虎威 听谗言爱轶跑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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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兰在娘家苦等,不见陈爱轶的人影。劳动节车间放假,他没有理由不过来看望她母子俩。
就在她等的焦灼不安的时候,陈爱轶酒气熏天,跌跌撞撞地出现在家门口。问他上哪喝的这么多酒,他也不答话,径自跑进卫生间,翻江倒海的吐起来。
黄金兰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漱了口。又冲了一杯淡盐水,强迫他喝下。这才扶着他进房睡下。那边儿子在大哭大闹,这边丈夫又烂醉如泥,黄金兰气的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半夜,陈爱轶口渴,睁开了眼睛。看见黄金兰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吓了一跳。他内疚地说:“金兰,你还没睡啊?”黄金兰说:“睡不着,在等你。”陈爱轶不解地问:“等我?”黄金兰说:“老实坦白,在哪喝的那么多酒?”陈爱轶难为情的说:“高丰大酒店。”黄金兰连珠炮似的说:“档次还不低嘛!为什么上那里喝酒?和谁一起去的?”
陈爱轶坐起身,笑道:“你先给我一杯水喝嘛!”黄金兰说:“不说清楚,别想有水喝。”陈爱轶讪讪的说:“机修车间的人全去了。今天何志莹结婚。”
黄金兰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这狐狸精结婚了,自己也就少了一块心病。心里这么高兴,表面却不动声色,讥讽地说:“她结婚你心里不痛快,所以喝醉了对不对?”陈爱轶白了她一眼,说:“今天少说也有十几个人喝醉了,人家心里也是不痛快?”黄金兰纠缠不休:“你在狡辩。”陈爱轶说:“懒得理你!”下了床去找水喝。
第二天,黄金兰执意要跟陈爱轶回厂,黄德明老两口挽留不住,只得依了她。
回到厂里,免不了又唠里唠叨,埋怨丈夫把家里弄的跟狗窝差不多。陈爱轶抱着儿子,看着黄金兰变戏法似的,不一会便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黄金兰3个月的产假还剩下40多天。每天陈爱轶上班后,她无所事事,便抱了儿子,像中了彩票似的四处炫耀。不久后,从一群长舌妇那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何志莹趁她不在家,偷偷跑到她家里和陈爱轶幽会。两人关在房里不知道搞的什么鬼名堂,陈爱轶手上好象还受了伤,是何志莹陪他到医务室上的药。黄金兰如五雷轰顶,觉得自己颜面扫地,失魂落魄的回家了。
陈爱轶下班回到家里,看见妻子饭也没煮,儿子在一旁哭闹也不闻不问,一声不吭地呆坐在床上。他心疼地抱起儿子,惊讶地问:“金兰,你怎么了?”
黄金兰目露凶光,咬牙切齿的说:“我问你,我不在家时,那个狐狸精有没有来过我们家?”陈爱轶老老实实的回答:“来过一次。”黄金兰点点头,自言自语的说:“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起身走到桌前,抓起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砸的粉碎。转身又去抓第二个。
陈爱轶急忙把儿子放在床上,一个箭步跨到她跟前,奋力夺下她手上的杯子,厉声说道:“你疯了?你听谁瞎说些什么了?你听我解释嘛!”黄金兰也不示弱,拼命想挣脱他铁钳般的双手。任她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便呜呜的哭开了。
陈爱轶不敢放手,温和地说:“你别这么冲动,听我给你解释。”黄金兰哭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跟她都……那个了?”陈爱轶听了,“噗哧”一声,笑道:“没有你相象的那么严重。”黄金兰说:“那她上我们家来做什么?”陈爱轶笑道:“她给昕昕织了一身衣服,是来送衣服的。”黄金兰问:“衣服呢?”
陈爱轶撒了手,从衣柜里拿出那身毛衣,递给黄金兰。黄金兰抖开衣服看了看,转身从抽屉里摸出剪刀,自言自语的说:“我叫你织,我叫你织。”就要把衣服给剪了。陈爱轶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慌忙叫道:“我的娘啊!你疯了吧?剪不得,剪不得呀。”黄金兰看着他的狼狈相,忍不住笑了。随即又绷紧了脸,问:“那你们关在房里做什么?”陈爱轶说:“她不满意这桩婚事,我苦口婆心劝了她好半天。”黄金兰将信将疑:“真这么简单?”陈爱轶胸怀坦荡:“就这么简单!”
黄金兰抓过他的双手,仔细的看。终于在右手背发现了疤痕。两排弯月似的牙印还依稀可辨。她不解的问:“这个怎么解释?”陈爱轶淡淡一笑,说道:“和你一样,发疯。说我巴不得她赶快嫁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她咬了一口。”黄金兰笑道:“咬的好!我还想咬一口呢。”陈爱轶赶忙把手抽了回来,说道:“我得做饭去了。儿子哭成什么样了!赶紧,你赶紧去抱抱。”
笼罩在黄金兰心头的阴影终于烟消云散了。小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黄金兰没事就和儿子呆在家里,不再往闲聊的人堆里扎。
盖了八个多月的家属楼终于竣工了。由于房子设计小巧精致,二房一厅一厨一卫,面积仅五十多平方米,只适合年轻夫妻居住,大家便戏称它为“鸳鸯楼”。
和陈爱轶一样,为了这幢房子而结婚的人很多。僧多粥少。为了能分到房子,有些人免不了干些请客送礼的勾当。福利科科长感到很头疼。经过慎重地筛选后,拟定了一份名单,送交董事会审定。
董事长何正刚拿到名单后,也犯了难。房子只有32套,自己已经明示福利科长,给了3个关系人每人一套。偏偏昨天下午市委组织部胡部长专程跑来找他,希望给他外甥女熊淑芬一套福利房。何正刚怎敢拒绝?当即满口答应下来。
何正刚为难地把这32个人名扫视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目光停在陈爱轶三个字上。妈的陈爱轶已经为人夫为人父,居然还跟志莹不清不楚的。在厂里闹些绯闻不说,还弄的志莹在婚礼当天醉的一塌糊涂。这对何志莹来说是个危险的信号。好在吕飞大肚能容,没有深究。想到这些,何正刚大为恼火,提笔重重的划去了陈爱轶三个字,加上熊淑芬的名字。
名单公布后,全厂哗声一片。分到房的沾沾自喜,兴高采烈的到福利科领了新房钥匙。没分到房的也不气馁,人家陈爱轶也没分到房子,心里多少有些平衡。
黄金兰脸色很难看。常常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的对丈夫发脾气。陈爱轶也觉得特委屈,几经打听,得知是何正刚从中捣的鬼。
了解真相后,黄金兰气愤极了。这不明摆着公报私仇么。想到丈夫常常没日没夜的为厂里安装、维修设备,黄金兰就窝了一肚子火。用人的时候记得她陈爱轶,分房的时候把她陈爱轶晾在一边。失去理智的黄金兰作出了一个令人咋舌的决定,让陈爱轶离开机修车间,随便上哪个生产车间做个操作工都成。
陈爱轶吃惊地看着妻子,对她这个荒唐的决定感到不可思议。他喜欢听机器欢快运转的声音,更喜欢将冰冷的钢铁赋以生命的灵性。他离不开机修车间。
“你是舍不得离开那个狐狸精吧?”黄金兰乜斜着丈夫,冷冷的说:“难怪那狐狸精结婚这么久了,还没有离开水泥厂。我看她也是舍不得你,不想调回老公身边。”
“她离不离开水泥厂关我什么事了?”陈爱轶有嘴难辩。说心里话,他也希望何志莹早日调到市里去工作。自从她结婚以后,两人见面总觉得很尴尬。他不知道,就在何志莹结婚不久,她和吕飞来了个约法三章:第一,3年内不调动工作。第二:3年内不要小孩。第三:每周回家里一次,不准吕飞到水泥厂去接她。吕飞熟谙何志莹的脾性,拥着如花似玉的妻子,满口答应了。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她会改变主意,回到自己身边工作。

何志莹听说陈爱轶没有分到房子,心里也十分难受。她知道这又是父亲捣的鬼,后悔自己没有事先和父亲沟通。事已至此,没有办法挽救。只有怨恨的把父亲责怪了一通。也许是被何志莹的真情打动,也许是良心发现。何正刚指示福利科,将陈爱轶宿舍对面的一间单身宿舍分给他做厨房。
多了一间房子,黄金兰多少拣回了一点面子。吃、喝在一个房间,拉、撒、睡在另一个房间。每天早晨,黄金兰早起去倒尿盆的时候,表情就很悲壮。本想分了房子把妈接过来住一阵子,没想到计划落了空。黄金兰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回父母家,觉得自己无颜见江东父老。
黄金兰悲观的情绪,也深深的感染着陈爱轶。
水泥厂附近有个村庄叫石坑村,地下有着丰富的石灰石资源。这里的村民世代以烧石灰为生。党的富民政策给了他们新的机遇,一些村民从事运输和贩卖水泥走上了致富路。村里最早跑运输的是王为军,从一辆手扶拖拉机起家,发展到现在已经拥有五辆解放牌大货车,家资近百万。
王为军和陈爱轶的父亲年纪相当,也是多年的好朋友。由于王为军和许多致富心切的农民一样,把车当成摇钱树,多拉快跑。限载五吨的汽车拖十吨,在交警眼皮底下跑来跑去。汽车不堪重负,毛病百出,免不了到水泥厂机修车间来修修补补。一来二去,王为军与陈爱轶也混熟了,得知陈爱轶是陈厚荣的儿子,王为军更加喜欢上了这个老实厚道的年轻人。
这天王为军开着他的解放车来到车间,开了派工单后交给陈爱轶去修理。见陈爱轶愁眉苦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关切的问他有什么心事。陈爱轶便把自己没有分到房子,老婆逼他离开机修车间的事说了。
王为军听完哈哈一笑说:“这事我也听到一点风声。何正刚这人就这样,小肚鸡肠。想当年他在车间时,我和他好的一个脑袋似的,一根烟**两人轮着抽。现在当董事长了,也不正眼看人了。你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陈爱轶苦笑着说:“我倒没有什么。我老婆总是不依不饶,我真拿她没有办法。”王为军点点头,沉思了一会,拍拍陈爱轶的肩膀说:“你这么聪明能干,在这里拿几百块钱工资还要受这种窝囊气,不如买辆车去跑运输。现在形势这么好,一年下来,保证比你在厂里十年赚的还多。”
陈爱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连连说:“不行不行。我既不会开车,更没有钱去买车。就是路上有钱捡,我也只能干瞪眼呐!”王为军笑道:“只要你想干,我就有办法。”陈爱轶笑道:“王老板,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王为军拍了拍自己的解放车,认真的说:“如果你想干,这车就给你。反正我请个司机每月也要2000多块,没多少赚头,还得操心。这车别人出价3万2我没卖,你要的话卖你3万1。我想买辆更大的车跑省城。至于开车嘛,不难。你只要跟我上车2、3天,包你学会。”
陈爱轶动心了,“可是……”“你听我说”,王为军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没钱。这车先给你,赚钱后还我就行。”陈爱轶惊喜的说:“真的?”王为军认真的点点头,微笑着说:“真的。”
陈爱轶高兴地爬进驾驶室,手握方向盘,神气的转了转。又把仪表盘摸了摸,刹车踩了踩,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王为军坐到副驾驶位置上,指着里程表说:“看看,才跑4万公里。这车还新着呢!”陈爱轶笑道:“嗯,不错。”王为军笑道:“看你这么喜欢,这车今天就归你了。你过来坐我这边,我现在就教你怎么开车。”
陈爱轶迟疑了一下,皱着眉头说:“就算我学会开车了,没有驾驶证也不敢上路啊!”王为军呵呵一笑说:“你不用担心。我村里开车的十有八、九没有驾驶证。你得学会跟交警打游击。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陈爱轶没听明白,大惑不解地看着他。王为军说道:“交警上班时我们休息,交警下班后我们上路。万一运气不好被逮住,交点保护费可以跑半年。”一席话,彻底打消了陈爱轶的顾虑。他兴奋的说:“我回去跟老婆商量一下,明天答复你。如果她同意,我还要办停薪留职手续。”王为军应道:“那好,我明天把车开过来。”
晚上,等儿子睡着了以后,陈爱轶兴奋的在老婆身上摸来摸去,想要那个。黄金兰厌恶的把他的手推开,冷冷的说:“哎呀别吵。没兴趣。”陈爱轶讨了个没趣,悻悻地把自己要去跑运输的想法告诉了金兰,想征求她的意见。
黄金兰乜了他一眼,冷淡的说:“你的事我不管。我只要你离开机修车间。”
陈爱轶有点不悦,暗自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他顺利的办妥了停薪留职手续,跟着王为军学起了开车。
看到丈夫动了真格,黄金兰有点后悔。开车有很大的风险,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黄金兰越想越怕,心里忐忑不安。事已至此,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陈爱轶天资聪颖。3、4天以后,便能熟练的驾驶汽车上路了。
第一次出车,除去油费和过桥、过路费等开支,一天就赚了300多块。他在心里盘算着,照这么跑下去,不用4个月车子就能出本,第5个月就开始盈利了。这样一想,跑的劲头更足了。
八月的天气,暑热难熬。和往常一样,估计交警已经午休了,陈爱轶大大咧咧的开着汽车上路了。果然,交警大队门前静悄悄的。他微微一笑,加大油门快速冲了过去。行不到2、3里地,远远的看见几个交警正在路上抓车。见势不妙,他猛踩刹车,慌乱的准备调头逃窜。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交警,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个瘦高个警察得意地笑道:“想跑?没门!驾驶证拿出来。”
惊慌失措的陈爱轶摸遍了全身,尴尬的说:“忘带了。”瘦高个冷笑着说:“忘带了?忘办了吧!你惨了。”说着,打开驾驶室门,命令陈爱轶道:“坐过去。”陈爱轶乖乖的坐到一旁。瘦高个坐进驾驶室,熟练的把车调了个头,向交警大队开去。
陈爱轶沮丧的坐在车内。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他掏出香烟递给瘦高个一支。瘦高个看了看,摇摇头不接。他把烟自己叼了,颤抖着手点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车子开进了交警大队院内,陈爱轶吃惊地看见,院内已经被抓了十多辆汽车。
瘦高个把车停稳了,严肃地说:“你可以走了。明天早上8点过来等候处理。”说完,哼着小曲走了。陈爱轶耷拉着脑袋下了车,决定硬着头皮上岳父家住一晚,顺便再借点钱,明天过来接受处罚。
交警大队离闹市区还有2公里的路程。正午的骄阳把地面烤的像火笼似的。陈爱轶走得口干舌燥,又加上急火攻心,他感到腿脚发软,浑身乏力。经过一个小卖部门前时,他掏出钱包,想买一瓶水润润嘴。忽然,他看到夹在钱包里的一张名片,像遇到救星似的精神抖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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