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徇私情老乡见老乡 吃公款腐败话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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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班出身的李新华,以其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表现手法,拍摄的新闻报道频频被省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采用,并且屡获大奖。不久前被任命为市电视台新闻部主任。
这天下午刚上班,他就接到老同学打来的电话,颇感意外。电话里传来陈爱轶急促的声音:“我想请你帮个忙,要不我就惨了。”李新华忙安慰他说:“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因为无证驾驶,车子被关进了交警大队。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理,我有点害怕。”
李新华吃了一惊,本能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你无证驾驶?我没听错吧!”“是真的。我买了一辆车在跑运输,刚上路还不到半个月就被抓了。”李新华听了哭笑不得。全市的技术比武状元和无证驾驶的个体户,二者怎么可能扯到一块?这陈爱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敏感的意识到,里面一定有很多故事。他急忙问:“那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在离交警大队不远的一个小卖部里给你打电话。”李新华笑道:“那附近有一幢农机大厦,你在那等我。我现在没空,还要准备晚上的新闻节目。我争取尽早赶过来。”
放下电话,陈爱轶舒了一口气。付过钱,走出小卖部,他抬头四处张望。不远处,果真有一幢十几层的农机大厦。他三步并作二步,迅速来到大厦前,焦急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妙的过去,却迟迟不见李新华的身影。他找到一个阴凉处,一**坐在花坛边沿低矮的水泥板上。
他太累了。连日来起早摸黑的跑,跟捉迷藏似的,东躲西藏,感觉身心俱疲。终于被抓到了,他绷紧的神经反而松懈下来。一阵睡意袭来,他迷迷糊糊的闭上了双眼,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下午五点多,李新华才开着一辆桑塔纳轿车匆匆赶来。一路上他都没有见着陈爱轶,感到有些奇怪。他把车停在大厦旁边,下车四处寻找。在花坛前,他看到熟睡的陈爱轶。一年多不见,陈爱轶变得又黑又瘦,眉宇间写着些许沧桑。看到他在大街上睡的如此香甜,李新华心里酸酸的。他走过去轻轻推醒陈爱轶,“你不要命了?这样睡会中暑的。”
陈爱轶抹了一把挂在嘴角的口水,高兴的说:“你来了?”李新华点点头:“对不起,来晚了一点。我们走吧。”说完,领着他向自己的车走去。
上了车,陈爱轶羡慕的说:“还是你爽,都开上小轿车了。”李新华笑道:“你更爽,都开上大货车了!”话音刚落,两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不一会,车子便进了交警大队。两人下了车,正要往办公楼里走,迎面过来一位身材魁梧的警察。李新华对陈爱轶一笑,轻声说道:“正好碰上了。他叫胡振华,这里的指导员。”说完,正要张嘴打招呼,胡振华早已经看见他们俩,微笑着走到他们跟前,向李新华伸过手来说:“哎呀,什么风把你李主任给吹来了?”李新华赶紧将手伸出去,一边和他握手,一边笑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
握过手,李新华指着陈爱轶说:“这是我同学,思燕塘村的。我们今天就是专程来找你的。”胡振华笑道:“欢迎欢迎。上我办公室去坐吧。”
三个人来到二楼胡振华的办公室里。一进门,感觉一阵清凉。胡振华把门关了,转身示意他们在沙发上坐下,顺手摘下大盖帽扔在桌上,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陈爱轶难为情的说:“我的车被关在你们这里。”胡振华笑道:“怎么回事?”李新华笑道:“没证。”
胡振华挠了挠头皮,皱着眉头说:“没证?这事可有点麻烦。”李新华说:“正因为麻烦才来找你啊。”胡振华定定地看着陈爱轶,说道:“你是思燕塘的?我有个同学跟你长的很像,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陈爱轶饶有兴致的问:“谁呀?”胡振华说:“陈爱民”。陈爱轶笑道:“他是我二哥。”胡振华笑道:“操,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李新华笑着对陈爱轶说:“胡指导员是燕山村的。”陈爱轶高兴的说:“真的?”胡振华笑道:“我是燕山村的。跟你二哥是初中同学。我还去过你们家,那时候你还小。后来你二哥考上了高丰一中,不久后我也去当兵了,从此便没有了联系。”
陈爱轶好象忘了此行的目的,情绪激昂的说道:“我二哥在松岗中学教书。”胡振华激动的说:“太好了!有空一定要去拜访他。今晚我作东,我们一块好好叙叙。”
李新华说道:“这事情都还没有解决,哪有心思吃饭呐!”胡振华笑道:“这事提起来有千斤,放下去也不过四两。你们放心,没事。”说完,问陈爱轶:“你记得是谁把你给抓的吗?”压在陈爱轶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他说:“记得。是个高个,比较瘦。右耳根下有块蚕豆大小的胎记。”胡振华笑笑说:“知道了。现在外面人多眼杂,不好办事。我们先去吃饭,天黑后保证把车还给你。”
李新华高兴的说:“这样最好。等下还是我来做东,得好好感谢你啊!”陈爱轶听了,急忙说:“哪有你们请客的道理?还是我来吧!”胡振华和李新华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你请?……”胡振华把手一挥,说道:“你们都别争了。进门是个客,哪有让客人掏钱请客的道理?”说完,随手把空调关了,作了个请的手势,说:“请吧。”
三人相继出了办公楼。胡振华上了一辆停在办公楼前的警车,陈爱轶上了李新华的车,紧跟在警车后面,向闹市区奔去。
下了车,陈爱轶惊讶地发现,原来的高丰招待所已经修缮一新,“剑丰商务酒店”几个烫金大字熠熠生辉。透过大厅的落地窗玻璃,可以看到里面装饰的富丽堂皇。陈爱轶本能的拍拍身上的尘灰,跟着他们向大厅走去。
刚进大厅,一位身着旗袍的妖艳女人迎上前来,热情的招呼道:“请问先生们有没有预约?”胡振华说道:“没有。”女人又问:“请问你们是到大厅还是上包厢用餐?”胡振华笑道:“当然是包厢。请问V16有没有客人?”女人笑道:“先生真是幸运。V16包厢还没有客人。请跟我来。”
一行人穿过大厅,来到东侧的包厢前。V16房门前,也站着一个着旗袍的女人。她是这间包厢的待应。朱唇蜂腰,妩媚中透出几分骚姿。看得出她和胡振华很熟悉,两人一见面便眉目含情。进了包厢,女待应随手把门关上,转身问胡振华:“今天有几位客人?”胡振华在她白嫩的手臂上轻捏了一把,笑道:“宝贝,想死我了。”女待应嗔怪道:“讨厌。有客人在呐。”
李新华和陈爱轶相视一笑,装做没看见。
胡振华招呼他们坐下,对女待应说:“上四套餐具吧。”说完,拿出对讲机调好频段,大声说:“钱钢,钱钢。”对讲机里传来回声:“我是钱钢。”“你马上收工,我在老地方等你。”“明白。”
关掉对讲机,胡振华把菜谱递给李新华说:“你们喜欢吃什么自己点。”李新华忙摆手说:“客随主便。还是你来点吧。”胡振华又问陈爱轶:“你呢?想吃什么?”陈爱轶笑道:“你比较熟悉,你点吧!”

胡振华笑道:“那好,就我点吧。这里的清蒸甲鱼不错。妈的,不知在汤料里加的什么东西,反正吃着上瘾。”招了招手,把女待应叫到他身边。他一手搂着她的细腰,一手在菜谱上比画。女待应微笑着快速拟好菜单,飘然而去。
李新华看着她的背影,羡慕的问:“你的老相好?”胡振华笑道:“哪里。我不过是在这里多吃过几次饭而已。谈不上相好。”李新华笑道:“你小子艳福不浅,不敢承认是吗?”胡振华不置可否,笑道:“这叫内部稳定,外部搞活。她可是这里的一支花。”
陈爱轶口渴,顾自端起茶喝。他觉得自己和他们完全是二条道上的人。他和他们也是二条平行线,他的海拔高度更低。
女待应推门进来,转身欲关门时,钱钢进来了。陈爱轶一见瘦高个,有点紧张。钱钢在胡振华身旁坐下,对女待应说:“嫂子,给我来瓶可乐。太渴了。”胡振华骂道:“你叫他什么?臭小子。”钱钢说:“嫂子呀!”胡振华抓起菜谱结结实实的照他头上拍去,“我叫你瞎说。你个臭小子,差点把自己人给宰了。”说完,指指陈爱轶问:“认识他吗?”钱钢瞟了陈爱轶一眼,说:“见过面。”胡振华骂道:“见过面?你惨了!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我弟,我的亲弟弟!”
钱钢一听傻了眼,慌忙说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么一个弟弟?我抓他的时候他也没吭一声啊!”女待应嫣然一笑,说道:“哟,真是我小叔呀?”胡振华哈哈大笑,说道:“那当然。怎么,不象吗?”
陈爱轶脸窘的通红,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一个劲的傻笑。女待应赶紧过来给陈爱轶倒茶,娇声娇气的说:“真对不起,怠慢了自家兄弟。嫂子给你赔礼了。”李新华见他不自在,忙替他解围说:“嫂子,我的亲嫂子,我也要茶,给我倒一杯吧。”
众人正闹的起劲,送菜的来了。大家这才止住,个个正襟危坐。等送菜的一离开,又原形毕露,谈笑风生。
李新华见陈爱轶很拘谨,一个劲的招呼他吃菜。
钱钢端起满满一杯啤酒,对陈爱轶说:“哥,对不起!我敬你一杯。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别把这事放心上。”陈爱轶忙不迭的摇手,说道:“不敢不敢。还是我敬你吧!”胡振华笑道:“不用搞的这么严肃,大家随便一点。我们的宗旨是放开肚皮喝。能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要提升。能喝八两喝三两,这样的干部不培养。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干部不能留。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
“高。实在是高!”李新华呵呵笑道:“想不到胡指导员语出惊人,竟有如此高论。”大家笑的前仰后合。胡振华哈哈笑道:“李主任是文化人,我再怎么高也高不过你啊!”李新华笑道:“哪里哪里。干我们这行没出息。你没听说过吗?跟着宣传部,总是犯错误。跟着统战部,沾光受照顾。跟着外交部,出国如散步。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
“噗”的一声,陈爱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胡振华笑道:“喝酒喝酒。大家别光顾着说笑。我说老弟,你这段时间可把我们冷落了啊!”李新华端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说道:“我正筹划和你们局里搞一个《警方热线》栏目,到时候有你露脸的机会。”胡振华高兴的举着酒杯,兴奋的说:“来。为了我们的节目能早日和观众见面,我们哥俩干了这杯!”
李新华把酒喝了,又给自己满上一杯,对陈爱轶说:“老同学,我们有多少年没在一起喝过酒了?来,痛快干一杯!”陈爱轶沉思了一会,记忆中好象初中毕业那会大家在一起喝过。他端起酒杯,微笑着说:“83年初中毕业时在校食堂喝过。已经有十多个年头了。”李新华说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来,我们把这十年的相思与离愁、艰辛与苦恼一并喝下去,祝我们的明天会更加美好!”
李新华的话很煽情。许许多多美好或辛酸的往事一齐涌上心头,陈爱轶的眼睛湿润了。
胡振华和钱钢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颗豆大的泪珠悄悄滚落在陈爱轶的酒中。他默默的闭上双眼,将酒和泪一同咽下。
见陈爱轶情绪低落,李新华心里也不是滋味。正不知该如何逗他开心,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问他:“你是我们市的比武状元,怎么突然干起了个体户呢?”
陈爱轶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觉得这事情三言二语说不清楚。真人面前不说假,他便从自己和何志莹相好说起,一直说到黄金兰赌气逼他离开机修车间,自己无奈之下才做出了这个荒唐的决定。
众人听罢,连连叹息。
李新华气愤的说:“想不到何正刚心胸这么狭窄。”陈爱轶苦笑着说:“其实,他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李新华说:“去年你们新厂点火仪式上我没有看到你。我一直想作一个后续跟踪报道,可是你们厂一直保持低调,没有通知我们过去采访。后来由于我的工作做了调整,所以没有机会过去看你,对不起啊!”
陈爱轶笑道:“我不是也一直没来看你吗?我想他们不是保持低调,而是心怀鬼胎。新厂从点火至今都没有正常生产,工人们三天打鱼二天晒网。一些设备在安装过程中我就发现有疑点,可能是闲置废旧设备。由于这些设备故障频繁,使得整条生产线不能正常运转。他们能有胆量让你过去采访吗?”
李新华惊讶的张开了嘴巴,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我一定要掀翻这张**的温床,把那些蛀虫给抖出来!”
胡振华小声的提醒他:“哎哎哎,酒喝多了是吧?什么**不**的,下班时间不谈公事。你喝够没有?喝够了我可买单了。”李新华说:“你急什么?我来买!”“去去去”,胡振华打断他的话,扬手把女待应叫到身边。
“一共488元。你签个字。”女待应微笑着把帐单递给胡振华,“总共8986元。”胡振华一边签字,一边吩咐钱钢:“明天拿钱过来把帐结了。”钱钢点点头:“行”。
李新华悄悄问胡振华:“你们单位接待费这么高啊?”胡振华说道:“靠那点接待费早就饿死了。从小金库拿。”李新华恍然大悟:“哦……”
胡振华站起身,对陈爱轶说:“招待不周,多包涵。下次有时间我们再来。你进去开车不方便,你就坐李主任的车到解放桥等。我要钱钢帮你把车开到解放桥。”转头对钱钢说:“你把车停在解放桥桥头,坐李主任的车回来。”
钱钢高兴的说:“好咧……”
陈爱轶感激的望着胡振华,连声道谢。胡振华笑道:“一点小事,行足挂齿。以后再有谁拦你的车,就说是我弟,要他们给我打电话。”
李新华高兴的说:“够义气。这话我爱听。来,我们先走。”说完,拥着陈爱轶离开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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