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摇黄贼归附后明朱容藩谋夺大位
却说曾英败亡之后,帐下的猛将李占春,余大海率残部据守涪州,收集了数万散兵游勇.曾英部本是以乡勇为主体,乃乌合之众.曾英一死,二十余万人马作鸟兽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李占春人称李鹞子,在万军丛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余大海人称余老虎,骁勇善战,为三军之冠.二人原为曾英的左右翼骑将,多立战功,都出身于草野.吕大器因为与丁魁楚不和,在永历小朝廷难于立足,被丁魁楚矫王命令其外出四川督师,兵马粮饷一些也无,就是一纸任命,这个光杆督师也是不好当的.吕大器粗中有细,就看中了李占春,这是员草莽英雄,心计不多,可以借重其军.吕大器放下了督师的架子,与李占春倾心交结,李占春有些受宠若惊,这位督师与从前的四省经略王应熊可是大不一样.
王应熊曾为崇祯朝的内阁大臣,除了首辅大臣之外就数他说话算数.王应熊敢于任事,为人刚狠,人们是又敬又怕,曾英在王应熊府里也是大气都不敢喘.李占春,余大海这些人都是农家出身,逢此乱世才崭露头角,也是被逼无奈.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朝廷命官就如同天人一样,七品县太爷可就能决定人们的生死,何况这些进士出身的朝廷一二品大员了?明朝重文轻武,从来都是文官主事,武人执行命令,这也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祖训,为的是防微杜渐,尾大不掉.武人干政是绝对不允许的,外派的经略,督师都是科目正途出身,是有功名的人物,资历也得相当.王应熊这几样都是出类拔萃,驭下讲的是威权,对于名器是很珍惜的.曾英立了那么大的奇功,也不过升为副总兵,气得曾英背后总是大骂王应熊不会用人.
吕大器可没有王应熊的那些臭架子,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治世用文,乱世用武,他对于这些武人总是想方设法恩结其心,为己所用.手中无人无钱粮就啥也不是,那一纸任命算得了什么?李占春对吕大器充满了感激,士为知己者死,吕大器就是自己的知己,有了李占春这支武装,吕大器说话才算是有人当回事了.李占春不愁帐下无兵,愁的是手中无粮,空无一人的城池遍布整个四川,四川人差不多都快死绝了.清军在蜀中也是立脚不住,千里荒原无人耕作.境内各路武装乱杀乱抢,活着的百姓无论穷富都躲进深山成了野人,粮食早就吃光了,各路武装大多连屯田的条件都不具备,无力守险.
清兵进入四川之后,与流贼作战不战而逃的明军统帅赵荣贵,领着数万明军又归顺了清廷,雉发易服成为清军,掉过头来攻打不肯降清的前明武装.蜀中被张献忠杀得几百里见不到人烟,耕地全都荒芜,三年没人种地了,粮食成了最大的事.大西军只能以人肉为食,民间人吃人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夫妻父子互相而食,人们都饿疯了.路上出了个死倒,眨眼之间人肉就被抢光了.将士们捕捉活人宰杀如同宰杀猪羊一般,年青女子主动送上门都无人肯收留.
明遗臣刘宇亮是四川绵州人,在崇祯末年曾出任首辅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说亡了国,数十万金家财,几千石存粮还是有的,本以为可以关起门来做个富家翁,他们一家老小都吃的白胖白胖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结果全家老少都被饥民们给分吃了.强悍的人们组织起数百人捕人而食,就连当兵的也不能幸免.活下来的人们逃进深山形同野兽,见了活人就往上扑,身上也生出了长长的白毛,就是四川地区的野人.只有雅州土司生产一些粮食,斗米三十金,成都与重庆一带斗米六十金,比太平年间贵出一二百倍,穷人根本无力购买.
清廷命赵荣贵攻打茂州,也是利用降人之意,伤亡多少清廷是不在意的.四镇之一的刘良佐率十万明军归降了大清,清廷命其攻打江阴小城,死伤七万有余,积尸与城墙同样高.江阴被攻破了,全城被屠,这就是不肯归顺新朝的榜样.赵荣贵部也是如此,清廷并没有打算白养他们这些降人,令其攻打其他不肯归顺的明军,胜负与否清廷并不十分在意.吴三桂大军驻防于汉中,遥控四川,四川境内的清军大多是降人.这些降人清廷是不供给粮饷的,只让他们就地解决.没有百姓哪里来的什么粮税?侥幸活下来的人们都躲进了城里,茂州城中也就是数万饥民.
茂州明军守将是朱化龙,清兵将茂州团团围住.城中本来就没有粮食,军民百姓全靠着挖野菜勉勉强强的往前混,这样一来就陷入了绝境.头三日还以人肉为食,男子肉为银七钱一斤,女子肉银八钱一斤,小孩早就吃光了.就连人肉都供应不上.强悍的百姓们不甘心被将士们所食,也联合起来捕捉士兵宰杀,城中先行大乱.朱化龙见实在无法守城,只好弃城而走.清军的粮食都是从陕西运过来的,每斗得六十金,主要供应满汉八旗,对于这些降人就顾不上了.赵荣贵大军早已断粮多日,清廷只催促他们打仗,粮饷一点不发,降人们也都愤愤不平.赵荣贵见军心已变,心里也挺后悔的,自己白白被清廷当枪使唤了,将来还不一定落个什么下场呢?见原大顺军首领降清之后几乎全都被杀,心中也是惧怕.索性叛清复为明军,还可以乱杀乱抢,不受清廷约束.赵荣贵怕朱化龙记仇,便与其盟约互不相犯,以后自己也是明军了.清廷对于这些降而复叛的将士们很是恼怒,认为是辜负了朝廷的信任.
原摇黄贼尊天王袁韬本是乡间无赖,袁韬的父亲是个贫民，是个屠夫。他的母亲早死，父亲娶了个继母，出身也是个贫民，他们的亲戚也都是些贫民。有些贫民曾当过贼寇,就是[水浒传]中所说的梁山好汉，有些传奇经历。袁韬最感兴趣的就是那些故事，他羡慕故事里的英雄人物。[水浒传]是部**,但是乡下的说书先生大多都爱说[水浒传],人们也百听不厌,这就是袁韬所接受的教育.袁韬发育不良，个头矮小，如同猿猴，很是顽劣。在伙伴中争勇斗狠，天不怕，地不怕.他不想永远当个贫民,连个女人都娶不上.
屠夫身体强壮，**旺盛，几乎每日都要进行**。蜀中女人是顺从的，这是远古的遗风，出于对当家人的尊重.就是吃饭也是先侍侯男人吃完，妻子才能在灶下对付一口的。屠夫不允许妻子穿内裤，嫌太麻烦.掀起筒裙随时想干就干，也不管白天晚上，儿子是否在家？**的声响时时刺激着袁韬的感官，袁韬也进入青春期了。
蜀人还保持山地人的习俗，气候炎热,房内间隔只是一层木板，形同虚设.在板缝里，袁韬能看清那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袁韬对继母的身体发生了兴趣，想像着自己与父亲一样，在继母身上任意发泄。这个愿望逼得他发疯，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睡。这是人类的原始野性，很难说就是一种罪恶。古蜀人与秦人，楚人等等没有太大的差异，都是戎狄蛮夷，尚未开化。在秦军平定天下之后，只有山地人不肯归降.在山林之中与秦军周旋，并将秦军打败，伤亡数十万.经过多次的征讨才收到功效。秦人也是西戎之国。
商鞅变法，最先变的就是秦俗，长大了的子女必须与父母分开住，兄妹必须分开，否则治父母之罪。古秦人也存在着大量的**现象，繁衍了不少残缺的后代。齐俗是长女不嫁，留在家里交通先祖之神，就出现了大量的父女**，兄妹**现象，王室也不能免俗。三晋大多是胡狄后裔，燕赵习俗轻薄，男子游侠击剑，慷慨高歌.女子桑间濮下，与男子淫乐，不舍昼夜。楚俗敬鬼信巫，也无男女之别。就是中原的郑，卫，兴的也是靡靡之音，人们好色不好德。天下只有鲁国知礼仪纲常，孔子出于鲁国，与风土人情有很大的关系。
中原的道德在逐步完善，蜀中贫民没这个条件。统治阶层奢侈无度,社会财富向上层集中,有些理论很难身体力行。僵化的**士族统治持续了两三千年，没有太大的变化。统治集团实行的是伪君子政治，彬彬有礼的后面是冷漠，是残忍，是弱肉强食的心态；强权即是公理。袁韬相中了小婶子,这是他七叔新娶进门来的媳妇.七叔是做豆腐的,每日三更就已经起来了,赶早市去卖豆腐,到晌午才能够回来,只有小婶子独守空房.蜀中农村都是开窗户睡觉,天气热的很,透过蚊帐可以清楚的观察到一切.袁韬先是窥视,后来就大着胆子跳进窗户里面把小婶子给**了,而且不是一次.女人是不敢声张的,这使得袁韬的胆子越来越大.后来因为**婶子事发,逃遁江湖成为土寇.在江湖上强者为王,就看谁更心狠手辣,没有什么道义可言.
川中老贼摇天动,黄龙聚党劫掠,效仿[水浒传]中的人物.徒党们都自取江湖名号,很少有使用真名实姓的,一方面留有退路,另一方面也有震慑作用.袁韬入伙之时正是摇黄贼处于低谷的时候,摇黄贼被四川巡抚陈士奇所派去的赵荣贵所败,首领马超,一斗麻,代天王等二十余人战死,摇天动与黄龙躲进山里不敢露面.马潮与呼九思趁机兴起,袁韬就投奔了他们二人,因为都是同乡沔县人。张献忠杀入蜀中,川中土寇一下子兴旺了起来,聚起了数千兵马,并攻占了蓬州与仪陇南部.大西军草杀川民,川民无路可逃,许多丁壮就投奔了这些川中土寇,就把场面扯大了,聚起了十余万人,分为十二大队,同样还是缺粮.清兵进入四川之前这些过去的土寇主要靠的是捕人为食,已经陷入了绝境.清兵打败了大西军之后,分兵剿贼,大破土寇于遂宁,马潮与呼九思败死,袁韬被残贼推举为首领,率数万人马归附了明廷.经川陕总督樊一蘅举荐,被授予副将.
明四川巡抚李乾德受命总督川北,袁韬就成为李乾德的部下.李乾德手中的兵力主要就是袁韬与武大定两支武装,武大定原为流贼,是小红狼的旧部,是固原人氏.他麾下的人马也大多来自于固原,都是家乡子弟.武大定与袁韬一见如故,都是同类人.两个无赖走到了一起,如今也都成了明军,已是今非昔比了.袁韬抢了一大户千金作为夫人,识书达理,家里人都死绝了,自好认命.夫人总劝说袁韬要行正路,袁韬也听不进去.乱世出英雄,如今蜀中无主,就是强者为王,袁韬与武大定也是利用那些明遗臣,并不真的想要反清复明.
摇黄贼各部起初归附于大西皇帝张献忠,张献忠滥杀蜀人,老贼各自领兵据寨自守,就避过了杀劫.当清兵入川之后,这些土寇被剿灭的,逃往湖广的,潜回陕西的,什么样的都有.袁韬等贼首当初索性降了清军,希望能够弄个一官半职,也就心满意足了.谁知清廷对于前明官员很是优待,对于这些降贼却很苛刻,袁韬等降贼都有些不托底.清廷将降贼解散了之后,就开始杀降,主要是归顺的贼首.摄政王有密旨,对于降贼有叛乱动向的,都可斩草除根,这些贼人脑后有反骨,叛服不常,明廷就是吃了这个大亏,才丧失了江山社稷.袁韬见苗头不对,就与明四省经略王应熊暗地里取得了联系,归顺了王应熊.王应熊恼恨曾英及其旧部眼里没有他这位四省经略,就特别的安排袁韬总督涪州兵马,令袁韬与李占春,余大海自相火拼.
袁韬率五万生力军由顺庆南下,声势浩大,李占春与余大海有些担心.涪州本来就没有存粮,数万兵马大多是新附,军心不稳,还是走避为上.二将率部东走夔州,准备到了荆州一带再定行止.正巧遇到了朱容藩,被朱容藩天花乱坠的一顿神吹,二将就归附了朱容藩,朱容藩就有了起事的本钱.清军水师驻扎于忠州之湖滩,李占春趁清军不备,乘轻舟袭了清军水师,清兵弃州败走川北.二将有了这些缴获,李占春率部进兵涪州,结营于平西坝.余大海分兵忠州花凌河,二军互为犄角,有了恢复之师的样子.
王应熊病死,永历音讯不通,都传说武岗之乱已经遇难.如此一来,众军无主纷纷归于朱容藩的麾下,朱容藩也以监国自居,分封文武百官,要另立朝廷了.朱容藩打出楚王世子,天下兵马副元帅的旗号,改忠州为大定府,号其城内为[承运门].铸侯伯将军督抚印,遍送川中文武.李占春被封为定川侯,余大海被封为靖南侯,首领们大多为侯伯之封.明关南道张京先前投降了张献忠,以原职留用.张献忠败亡之后,隐匿于大宁,就投靠了朱容藩,成为朱容藩的心腹.张京认为朱容藩可直接即帝位,可以号召天下,朱容藩心中大喜,就让张京在下面活动活动,让文武百官们劝进.这些文武没有重臣,重臣就是吕大器一人,吕大器没有答应.
李占春很佩服吕大器,见吕大器不肯出面拥戴,就没有答应张京,众文武也就没有劝进的.朱容藩见事情办夹生了,索性自称楚王,没几日又晋为吴王,以张京为吏部尚书,程正典为户部尚书,刘道开为祭酒.程正典原是夔州知府,是个见钱眼开的大贪官,名声极坏.张京也是朝秦暮楚的无耻之徒,刘道开是个势利小人,朱容藩所信任的这帮人跟他的品行同样脏污不堪,明白人一看就成不了事.
朱容藩与那些龙子龙孙有所不同,面貌黄瘦丑陋,腰弯背驼,人们私下里都称其为骆驼.朱容藩小人得志,对真正的朱明宗室很是戒备,抓住了就杀,一个不留.楚王府郡主流落到了夔门,无可为生就做了娼妓,在当地红极一时.朱容藩本是楚王府的奴才,对于郡主的花容月貌早就垂涎三尺,过去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是了,也就是眼馋.如今可是大不相同了,这个奴才成了君主,而这位王府千金却沦落为娼妓,朱容藩就把这位郡主包养了起来.朱容藩是打算立这位郡主为贵妃的,张京劝道;’万岁纳同宗为妃徒惹天下人耻笑,恐误了大事.’朱容藩一想也对,就把这位郡主秘密勒死,以灭其口.
朱容藩的所作所为被众人所瞧不起,除了三谭以外,其实无人听从朱容藩的号令.李来亨的兵马最多,不下二十余万.凡是愿意在山里耕种为食的原大顺军将士几乎都跟随了李来亨,他们基本上不再出山作战,谁的号令也不听.朱容藩也曾前去游说,李来亨等首领们认为;先帝征战二十年,最后寸土也无,没有什么意义.不管日后谁坐天下,山中就是自耕自食,不服天朝管,谁来打谁,这是为了自己作战.哪方面送来的册封李来亨等都不拒绝,但讲明听封不听调,谁也休想染指于山中.愿意出山作战的都跟随了郝摇旗,刘宗第等部,这些事李来亨也不参与.高皇后已死,李来亨就成为山中耕种屯田的总指挥,四川陷入饥荒之中,山里却丰衣足食.山外各路兵马还是相互攻打,争夺地盘,大多都是饥兵.出山作战的原大顺军回来之后,用缴获与李来亨部换取粮食,三四十万人马居然熬过了饥荒.
崇祯朝进士涂原闻听真龙天子已经现世,连忙前来投靠,山呼万岁不已.涂原且拜且泣,张京疑惑不解道;’新天子即位是件吉事,汝为何哭泣?’
蜀中前朝士子已被张献忠坑杀的差不多了,涂原这样的前朝进士可算是凤毛麟角,涂原赶来拜见朱容藩君臣也非常兴奋,可见人心所向.能否得到文武官员们的承认是朱容藩所担心的,吕大器,樊一蘅等前朝重臣都不肯前来朝见,涂原的到来影响很大.张献忠攻陷夔州,大昌之后,进军梁山.涂原组织起地方乡勇保家卫国,伏兵于山间草野,袭击进犯流贼,屡获大捷.乡勇们用的是飞石竹枪,随处可得.,用的是射虎的毒箭,见血封喉.流贼无法攻入,就转攻太平.太平有女将军秦良玉率领土兵严阵以待,这些白杆兵在山地作战流贼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好退出这个地区.当时的四川巡抚刘汉臣与巡按党崇雅主张以蜀人治蜀,重用秦良玉与涂原等蜀人,杨嗣昌不肯答应,只想着将流贼放入四川,利用险要一举剿灭.没曾想川军根本就抵敌不住流贼,大多不战而走.如今涂原前来劝进,四川大有可为.
涂原答道;’中原无主,今遇真主,早正位一日,则早慰天下臣民一日之望.吾心之恳切,不觉而泣.’
人们背后无不耻笑这个涂原,这个进士真让他白当了,把假龙认做真龙.朱容藩搜杀朱明宗室人人皆知,为的就是蔽人耳目,怕露了真面目.有了张京,涂原这些人物捧臭脚,朱容藩胆子更大了,就派出使臣四下招抚前明文武.若知朱容藩能否得计?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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