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清首鼠两端 榆林军浴血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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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刘泽清首鼠两端榆林军浴血奋战
却说刘泽清临阵退缩,并没有消除满人对他的疑惑.对于刘泽清,满人是很注意的。刘泽清与归顺了的流贼有所不同,从前是明军的高级将领,后来又被封为东平伯,是弘光政权的四镇之一,身份很是特殊。十万大军不是个小数目,兵随将转,若是不肯归顺,也是个祸乱,还没有哪位汉人将领能对付得了刘泽清。刘泽清是条狼,而且是条凶狠的狼,喂不饱就要吃人的。当年刘泽清参加科考,一句话不和,就将考场人员一拳打死,亡命天涯,也是不计后果的莽汉。他常对人吹嘘;‘二十一岁参加科考,三十一岁登坛成为领兵大将。四十一岁裂土封侯。这二十来年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极端自私是他的弱点,清廷一直利用这一弱点,与刘泽清打交道,可以重金收买。没有利益的诱惑,刘泽清是不会放下武器的,卸磨杀驴的乃是清廷。
刘泽清与吴三桂是姻亲,曾多次派人下书,劝说吴三桂背弃满清.吴三桂并非完全不动心,只是弘光政权太令人失望了。满人势力越来越大,吴三桂也就收起了雄心,见机而作,所以吴三桂是不会与刘泽清为敌的。刘良佐是流贼归顺的,过去是高迎祥帐下的花马刘,见了刘泽清总像是矮了半截。虽然名义上是四镇之一,也封为伯爵,不过随帮唱影就是了.手下的将士都是南逃的流贼,乌合之众,没什么战斗力,更不敢与刘泽清对阵了。李成栋兵微将寡,从前只是高杰帐下的偏稗,更不敢与刘泽清对阵。东江三王过去都曾隶属于山东,是低级将领,而刘泽清是他们的上司,方镇大员。
对于刘泽清既不能重用,又不能杀,只能养起来,就将其弄进了北京,离开了队伍。对于刘泽清的监视是秘密进行的,这一点刘泽清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外表上装糊涂。满人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刘泽清觉得被满人给骗了。如果自己坚持抗战,刘良佐,高营旧部都不会不战而降.黄得功大军也能抵抗一阵子,十几万清军不一定啃得下来百万明军。事已至此,只能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刘泽清希望满人垮台,但又不想伤及自己,他就临阵退缩了。刘之干之妻不吃不喝,跪在院中两天两夜,刘泽清就是不见.见陈桂死活不肯离去,派人将陈桂从后墙上硬扔了出去。
陈桂这一下摔的可是不轻,丈夫在单县已经动了手,京城内外的旗奴与刘泽清的旧部,就等着刘泽清的号令,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候退缩回去,将别人放到了案板上不管不问。陈桂曾帮着刘泽清给他在曹县的母亲送去了一封信,约好十月一日起事,让母亲预做准备,也许全家进山。刘泽清给榆林军的信函陈桂是知道的,已经订好了十月一日全面发动,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游击佟文焕的骑兵将摔成重伤的陈桂送到了刑部,陈桂不须刑讯,就把所知道的都说了。陈桂是个女中豪杰,她恨的是刘泽清对众人的出卖,其中包括他的子侄与旧部将士们。刘泽清如果不参与密谋,可以另做安排.如今丈夫等庄户都被刘泽清所抛弃了,就是为了保住他现有的一切。连曹县的老母都不顾了,他还算是个人么?陈桂将刘泽清恨之入骨,就是自己淹死,也得把他拉下水。刘泽清参与谋反可是个惊天大案,多铎八百里快骑通报给了在山西前线的多尔衮,多尔衮也是吃了一惊。
刘泽清是吴三桂的姻亲,吴三桂手握重兵,常有不臣之心,得哄着来。吴三桂身后又有个祖大寿,是吴三桂的亲舅舅,一直对清廷怀有二心。祖大寿曾是前明宁远前锋总兵官,锦州也在他的辖制之下。祖大寿在军营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明军将领半数出于他的门下,此时正在京城内闲养。
皇太极率军围困大凌城,祖大寿率孤军死战不降,粮竭杀人为食,极其惨烈。清军屠了永平,坑杀已降了的军民,留给人们的印象太深了。与其出降而死,不如战斗而死,祖大寿是决心抗战到底的。祖大寿的儿子,侄子等十几位将领主张出降,只要皇太极做出保证。
清兵也已断粮,两下设坛盟誓,大凌城全军出降。明军三万精锐,剩下的不足一万二千.只有副将何成纲不肯降,被皇太极所杀。祖大寿谎称做内应,助皇太极拿下锦州.回去之后,却助明军防守,降而复叛。尽管如此,祖大寿的子侄旧部都是清廷的柱石,张存仁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出任直隶,山东,河南总督,对大清忠心不二。
祖大寿长子祖泽润手握重兵,祖泽溥是山西总督。义子祖可法也是方镇大员,侄祖泽洪是正黄旗,在京畿驻军。旧部刘良臣是甘肃总兵,刘武在兵部,孙定辽是湖广提督。在大凌河出降的三十七名文武活着的都是军功显赫,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确实的证据,摄政王也难服众人之心。洪承畴大败之后,祖大寿二次来降,皇太极对他很是冷淡.祖大寿就装病不上朝,清廷就把他养了起来。汉人不可信,过于诡诈.满人的政权并不稳固,一旦京城有变,天下皆反.区区十万满兵分布全国各地,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为今之计,只能先设法平定曹县与山西之乱,等掌握了证据再说,关键不能让刘泽清真的在京城闹将起来。
多尔衮下令将刘泽清软禁起来,派兵包围了刘府。刘泽清见势头不对,将两大捆秘密书信偷着烧了,清廷派进来的仆人干着急,就是没法阻拦。没有了证据,刘泽清可以混赖了.对于侄儿刘之干,庄头程万占的作乱举动,一概推为不知。他手下的参将郑隆芳,姚文昌他也说没见过,没有什么往来,朝廷是不能随便定罪的。刑部尚书吴达海报了上去,多尔衮传旨等平定了曹县之乱再说。只要抓住了相关人员,刘泽清想赖也赖不掉,当初归降时,清廷曾答应将其侄刘之干封为御前侍卫,后来不再提了。为此事刘泽清派了一名家人,给在曹县的刘氏宗亲带去了如下几句话:‘我见虾子们烧肉役使,清国不会用人,国运不久了。’
清兵对南方永历朝廷暂时采取守势,将兵将调往山西,山东,河南等处。南明李定国居功自傲,并没有对清兵采取行动,山东局面有些危急。榆林军平时分散活动,每营千人上下,整村整族就是一营,男女老少都在军中。数万清兵蜂拥而来,见人就杀,见房就烧,长毛们的女人们都成了军用品,分散的榆林军是挡不住大股清军围剿的。曹仁父等伤员都被送往浙江石门吕留良处,吕元,吕四娘随行。了因脾气暴躁,与朝元如同水火,冯效尧劝说他也随众伤员同行,了因也就答应了。江南北八侠一走,天德皇帝身边只剩下朝元一位护卫了。好在李化鲸,李洪基二位首领深明大义,冯效尧就委托他们保护好天德皇帝。
河道总督杨方兴,河南巡抚吴景道会同剿贼。将领主要是前明归顺新朝的总兵高第,孔希贵,骁将佟文焕。他们与流贼不同,都是前明的官军,训练有素,乃是镇守边疆的劲旅。过去的敌人是蒙古人与满人,现在他们成了满蒙的鹰犬。他们装备精良,军中携带着许多佛郎机大炮,每支队伍都有三五百辆铁皮战车。杨方兴与吴景道对将士们是很宽厚的,战前宣示口喻道;‘摄政王有旨;见了长毛杀无赦,不留活口。贼妇与缴获随将士们如何处理,朝廷不予过问,只要能够早日平定反贼即可。’将士们大喜,这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人人请战,个个逞强,军营中牛马成群,财物堆积如山,各营帐都没了下脚的地方。
年轻的女贼们每营都有个三五百名,剥得一丝不挂,相中了哪个就拉出去**哪个,不从命者挥刀砍死。死了一批又新掠来一批,天下就是不缺人。男贼鲜有存活的,不拘穷富,不管长毛短毛,见人就杀,见物就抢。三五百里看不到人烟,只能见到剿贼大军纵横驰骋。
刘之炳全家遭难,眼中冒火,联合二万榆林军想要为乡亲们报仇。清将佟文焕的大军,本是蒙古边陲的驻军,都是骑兵,战斗力很强。见大股贼寇冒死冲杀过来,知道此乃忿兵,不宜正面接战。佟文焕紧闭寨门,一顿炮火将榆林军炸个稀烂。三千骑兵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榆林军损伤大半,残部逃回了兰阳。
佟文焕率清兵趁胜追杀,镇守封邱的是范慎行,是个秀才。毁家从乱,率千人攻占了封邱,被天德皇帝封为兵部尚书。聚起了三四千人马,城中备有佛郎机大炮。见清兵汹涌而来,城上连连放炮,清兵死伤近百,佟文焕连忙下令退兵。总兵高第带着三千兵马攻打北门,孔希贵带着三千兵马进攻西门。满八旗围住南门,佟文焕也将东门围得水泄不通。两军进行炮战,三日后城中火药已竭,清军推进到城下。清军用火炮将城门轰开,全军杀入,血洗封邱,封邱四万七千余军民百姓都做了刀下之鬼。

铁血与恐怖是必要的,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恐怖与暴力。不服从暴力的就从**上消灭,形体没有了精神自然就不存在了,抗清的意识也就不存在了。占领辽东时,满人杀了三百万穷鬼,才发展壮大起来,享有了充足的生存空间。攻占锦州时,杀死了全部的饥民,没必要赈救,这就是战争。永平军民已降,锦州军民已降,扬州军民已降,需要屠城还是屠城。战争中只有胜负,没有对错,多杀就是威慑,就是荣耀。
血腥的屠杀震惊了黄河南北,榆林军退缩了,不敢面对强大的敌人。卫国公张光素,将万余名榆林军聚于曹县张家楼,这是曹县的最后屏障。身后就是举义的中心,天德皇帝的朝廷所在。摆在义军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好走;或是战斗而死,或是退缩而死,没有别的选择。八万清军已将曹县一带团团围住,想要突围是不可能的。清廷不接受投降,只想砍下犯上作乱贼寇的脑袋。嘉定因为雉发令遭到三屠,曹县也应该是鸡犬不留。
义军们将全家都接进了营寨,拉起白布大幅准备就义。人们身穿白素,把生死置之度外,死亡并不比苟活更可怕。人们见惯了血,见多了死亡,都变得有些麻木了。见清兵耀武扬威,三千义士冲出营寨向清军扑了过去。
佟文焕是员虎将,仁者必定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佟文焕早已不知仁义为何物了?面对着不愿意雉发易服的同类,他只是轻蔑,认为是不识时务。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此次平乱就是雉发大战,谁都清楚是因为满人颁布的雉发令所引起的。军中每一名将士都带着剃刀,没有从乱的地区,见了男人就是雉发,不愿意就是项上一刀。山东,河南广大地区已被强迫雉了发,这一带已成了贼窟,没有雉发的必要,人头可以向上面换银子与军功。
佟文焕纵马上前,一枪挑翻贼人首领,将其活擒。三个贼魁一拥而上,佟文焕左击右挡,转眼之间三人倒地,都被清兵拿住。乱贼们不肯败退,与清兵搅杀在一起。此战毙贼三千,活捉贼人首领一十二员,清兵死伤三四百骑。
榆林军的精锐尽失,清军炮火连天,围墙纷纷倒塌。张光素下令放弃外围营寨,全军退守张家楼老寨。这是一场决死之战,激战了三天三夜,老寨中尸体纵横,人们的眼泪早就干了,只有愤怒与绝望。困兽犹斗,降与不降都是死路一条。寨中拼死抵抗,清军也损失严重。杀敌一万,自损三千。面对着顽强的敌人,清兵开始退缩了,准备将义军困死饿死。
这是秋季,残阳如血,一场暴行上演了。清军将寨子四面都堆积上柴草,不拘男女老幼全都烧死。清军将枪炮箭矢对准逃出来的人们,一个也不能放过。西风呼啸,漫天大火向营寨中扑了过来,张家楼变成了一片火海。这个千年老镇,军民三万余人的重镇,在大地上完全消失了。面对着火中跳跃奔跑的男男女女,清兵们哈哈大笑,他们早就忘记了自己曾是个汉人。
清军火烧张家楼,曹县已暴露于强敌面前。东明骑兵赶到时,卫国公张光素及将士们已葬身火海。见援救不及,东明骑兵就向清军扑了过去。这是一场众寡悬殊的战斗,义军所骑的是民马,清军所骑的是战马,激励义士们的只是仇恨。东明一千二百骑兵被四千清军骑兵所围,满人勇士大显神威,义军不堪一战,全军覆没。
吕一娘心里清楚;丈夫是绝对不会活着离开曹县的,得与天德皇帝共命运。敌兵压境,曹县是无法守住的,城破只是迟早之事。吕一娘对冯效尧等首领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从满人巢**下手,迫其撤兵,否则曹县军民绝无生路。刘之干可从单县前往北京联络刘继先,将刘氏旧部与旗奴们聚合在一起,组织力量。我可混入北京,寻找机会刺杀多铎。北京一乱,清军必走,我处可转败为胜。’
李化鲸道;‘刘之干等人去北京可以,嫂夫人却是不可。战争是我们男人的事,哪能让嫂夫人去闯龙潭虎**呢?’
李洪基提议道;‘我可与刘之干同往,只要能混进北京,就可拿下紫禁城。此乃生死之战,没有什么退路。’
冯效尧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妻子的身手他是清楚的,肯定能刺杀多铎。此一别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冯效尧很是伤感,吕一娘对丈夫说道;‘夫君忍受耻辱所为何来,不就是为了留此有用之身与满人一搏?贱妾当年劝夫君雉发,我夫妻二人半年多没说话。难道贱妾真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么?父母之仇未报,国恨家仇难消。人早晚都有一死,就看死的值还是不值?我夫妻二人来世再见吧。’
大敌当前,冯效尧久怀必死之心,也就没那么多的儿女情长了。见妻子主意已定,便点头答应,两眶热泪却是想止也止不住。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众人都心潮澎湃,心中如同燃起了熊熊烈火。吕一娘如同没事人一般,微笑着与众人告别,随同刘之干等三四个人向京城而去。
清军猛攻曹县,守军有必死之心,激战多日清军也未能得手。义军缴获的大炮派上了用场,居高临下,火力很猛,清军占不到半点便宜。两军相持不下,曹县就等着北京方面的好消息。从九月初一直激战到十月初,双方死伤都为数不少。清军阵脚有些混乱,看起来北京方面是有了进展了。
却说吕一娘等人绕过了清军的防线,奔北京而去。刘之干与将领们分头联系旧部,打算把刘泽清搭救出来,让他作为总指挥。参与叛乱的汉人很多,就是缺一个有号召力的首领。刘泽清只是遭到了软禁,守军不过百名,把刘泽抢了出来不费太大的手脚。关键是不知道刘泽清倒底如何打算的?起初他的劲头挺足,口气也很大。事到临头,忽然不许刘府任何人与曹县有所往来,曹县来人他也一概不见。弄得暗地里聚到北京城内外的旧部进退两难,群龙无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吕一娘是个少妇,风采动人,自荐到德豫亲王府来当下人。奴才们大喜,这回主子可要开心了。于是特意将吕一娘安排到了内府,专门为德豫亲王打扫房间。吕一娘身上不须带任何暗器,连根头簪都没有,就是个贫民装扮。天下大乱,大家闺秀流落四方的很多,不足为奇。每当大难临头,小脚女人们没人抬,急得在城里街道上乱转,想逃也难,看着可怜。吕一娘落落大方,有着大家闺秀的气质,又像个小家碧玉。奴才们是清楚主子的口味的,没想到猎物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这回可够德豫亲王饱餐一顿了。
多铎也是个万人敌,战功卓著,满人天生就是勇士。新生儿都是在冰河里洗第一回澡,体弱的当下冻死扔掉,活下来的都是强者。白山黑水是金人的发祥地,打败了强大的辽人,占了黄河以北。满人的崛起,沿袭着金人的脚步,起初国号称为‘金’,也就是后金,他们是女真的一枝。他们的朴实来自于山野,他们的强悍来自于严寒。他们从鱼皮鞑子,狗皮鞑子成为了一个新兴的民族,如日出东方,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主张全**民百姓雉发易服的是汉人,采取血腥手段强制推行雉发的是汉人,雉发大战,杀戮不肯雉发的还是充当满人鹰犬的汉人。这是汉民族的悲哀,是汉民族的耻辱。少数强权汉人,将所有汉人都钉在了耻辱柱上。帮凶有博学鸿儒,士林领袖,讲究仁义道德的官绅学子。有明军将领,归降的流贼,地痞豪强,地方乡绅。雉发令得到了胜利,不屈的汉人死亡以千万计。雉发大战是一场民族战争,汉民族最后失败了,败在本民族的汉奸手里。当汉人们也都脑后拖着一根猪尾巴任人宰割时,中国猪就成了汉人的代名词,意思为像猪一样的贪婪,自私,肮脏,下贱,无耻又愚蠢。
清军提出与榆林军谈判;只要交出天德皇帝,余者不问,举义的首领们全都可以得到赦免。城中一口拒绝,坚决抗战到底。围城的清军后退了,分批分批的向北京驰援,看起来吕一娘,刘之干等人是得手了。冯效尧很是着急,不知妻子如今是死还是活?李洪基从北京回来,众人连忙把他迎进城里,打探事情进展的如何?李洪基的一番话说得众人又悲又喜又怒又急。若知李洪基究竟带回来什么消息?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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