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大贤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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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朝廷虽然已经腐朽至极,但也有能人智士,从地方官吏上报的只言片语中,发现了潜在的巨大危机。
中郎将卢植乃当世大儒,公孙瓒、刘备曾经跟随他研习经卷。卢植经常随侍天子,找机会向灵帝进谏,请灵帝防患于未然,早下手剿灭,以免太平道坐大后,难以收拾。
汉灵帝是少见的荒淫之君,心思全系在后宫粉黛身上,况且卢植的真知灼见毕竟还是猜想,哪能让灵帝耽误他临幸美女的“大事”?于是,这件事照样被皇帝交给了最信赖的宦官们们去处理。
卢植堂堂中郎将,内心深处根本没瞧得起这些宦官,这次万般无奈,只好去找张让。
张让有了权利,更便于取得金钱,一有机会,或暗示,或明言,想要办事,金子拿来。
卢植读圣贤书,严以律己,不是不明白张让的意思,而是文人的矜持不允许他低头向宦官行贿。
张让既然能在后宫成千太监中脱颖而出,名列众宦官之首,也不是笨蛋。尤其是伺候皇帝日久,那察言观色的本事真可以说甲于当世。
卢植不想找他办事,但不找又不行。找上门来了,心里仍然瞧不起宦官们。张让索要贿赂,还不肯给。
卢植的这些细微想法,张让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张让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地给卢植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碰。
卢植心中火起,手都握上剑柄了,但还是强忍着没动手。
张让倚仗皇帝宠信,根本也没瞧得起谁,见卢植居然要动手,还要拔剑似的,这还了得!当下尖着嗓子,连喊带叫,拽住卢植,伸过脖子让他砍。
卢植叫这个阴阳人抓住,不由得一阵恶心,一把推开张让,大步离开。
这么一来,不但办不成任何事,还因此得罪了张让,险些酿成日后的杀身大祸。
借着迅速传播的瘟疫,张角的势力遍布疫区。太平道门徒打着老子的大旗,加上不俗的治疗成绩,渐渐深得人心。
伴随着越来越坚实的群众基础,张角的峥嵘面目越来越清晰了。
一出闹剧在张角的导演下上演了。患者们正跪在法台前,絮絮叨叨地忏悔自己的“罪过”,等待张角为他们解除灾劫,突然,正在开坛作法的张角一头栽倒在地。然后,张角悠然醒转,道貌岸然,当然是老子附体了。
老子他老人家当然要大大表扬了张角一番,告诫信徒要听张角的话,跟张角走。老子还说,张角就是他的代言人,大家要像尊敬张角,称张角为“大贤良师”。
老子回归兜率宫后,张角悠悠醒转,当然,对刚才的事情一概不知。于是,张宝、张梁和一众弟子七嘴八舌,激动万分地讲了一遍。接着,大弟子传中弟子,中弟子传小弟子,很快,老子临凡的神迹和大贤良师的英名就通过太平道的信息网络传遍各州。
连老子都亲临了,愚民们谁还不信仰太平道?况且,太平道的门徒们许诺老百姓吃饱穿暖,谁不向往?
于是,受到蛊惑的老百姓心中的火焰终于被点燃了,开始缓缓地燃烧。
随着信仰太平道的人越来越多,张角的松散组织开始正规化。张角把门徒分为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每方的首领僭称将军,统一节制,为起事做好了必要的组织准备。
根据张角的命令,加入太平道的信徒,一律在家中大门上,用白土书写“甲子”二字,以示对太平道和大贤良师的效忠。张角的真实目的,是提醒大家,甲子年到了,苍天该死了,黄天该取而代之了。为了避免官府的追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对外声称写上“甲子”,是为了庆祝光和七年这个甲子年。
有了标志,太平道的骨干力量就方便地登堂入室,开始起义前的前期准备。
和王琦一样,张角也清楚地认识到经济实力的重要性。道士们频繁出入他们救下性命的富户家中,要求他们报答大贤良师的救命之恩,报答的方式很简单,拿出钱来就行。
张角三兄弟根据那晚被王琦绑架的回忆,训练出一队心腹,专门在夜深人静、月黑风高的时候,“拜访”那些拒绝报恩的、出血太少的或者没欠下太平道人情的富户,盗窃、强抢、绑票,干得有板有眼。
至于那些家无隔夜之粮的饥民,对大贤良师的崇拜,只能用献出自己的生命来表达。他们时刻准备着,为张角的大业贡献一切。
人有得是,钱也不少,况且,一旦起事,有了人还怕抢不到钱?

难题是,市面上所有公开出售的武器、防具都或买或献或偷或抢,已经全部掌握在手中了,很多感恩的铜匠铁匠也在秘密制造武器,但是,要想成大事,远远不够。实在不行,只好菜刀、锄头、镐头全部上阵了。
张角可不似卢植那么迂腐,从汉末官僚身上,看清了他们的**,也看清了对付这些贪官污吏的办法,就是行贿。
按说,张角在泰山脚下,为所欲为,官府哪会不管。
确实,官府管是管了,不过,在收到大笔车马费后,就摇身一变,变成太平道的护法了。再加上张角不会和官府争夺控制住疫情的功劳,甘居幕后,随便官员报功,如此良民,到哪里去找!
张角不满足于仅仅贿赂地方官,他的目光更为远大。他派出大方首领马元义,往来于各州之间,并带着大批黄金、珍玩进京活动。
马元义很早就追随张角,医术也很不错。他奉令进京后,辗转结交了大宦官封谞以为内应,从封谞那里,随时了解朝廷动向。马元义也想结交张让,但张让身为“阿父”,开价太高,想见一面都难,只好退而求其次,从封谞这里下手。同时,被马元义的银弹命中的还有大宦官徐奉。
根据各方反馈回来的信息,张角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准备定于三月五日,各方统一起事,一场在宗教形式掩护下的农民大起义即将开始。
消息如同长了腿一般,很快传遍了数十万太平道信徒。众人怀着迫切的希望和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摩拳擦掌,厉兵秣马,等待着石破天惊的一天的到来。
张角的另一个亲信唐州,奉令去见马元义,告知他张角定下的起事日期。
唐州这个人,从小就追随张角,深得张角宠爱。不过,这次张角可是选错人了。
一路上,唐州看着路有饿死骨,心中惶惶。到了京城后,京城内到处莺歌燕舞,遍地笙簧,这巨大的反差让唐周怦然心动。
马元义在京城日久,活动经费又充裕,不知不觉地就**了,花天酒地起来。小兄弟远路而来,马元义更是卖弄豪阔,领着唐州吃喝嫖赌一番。
唐州吃着喝着,抱着美女,渐生二心。他熟知张角的骗人把戏,越想越觉得跟着张角混,不知得混多少年才能混出个样来。还不如把张角兄弟三人卖给朝廷,肯定能卖上个大价钱,况且,还有个封谞呢。
计议已定,唐州避开马元义,到官府举报张角兄弟要造反,封谞做内应。
这回,情况紧急,人证确凿,和卢植的推理绝对不一样。很快,情报就送到了张让手里。
张让看了,大吃一惊。别看他敢于按下卢植的意见,但那时毕竟没有什么确切情报,不同现在,这次看来确实是真有这事了。再加上张让和封谞素来有些过节,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张让更不怠慢,急忙禀告灵帝。
灵帝正在按着穿着开裆裤的宫娥办事,被张让打断,气往上撞。不过,见到张让为了表白自己的忠心,特意跑得呼哧带喘,知道一定是有大事发生,忍住气,询问张让。
再混蛋的皇帝,对已经迫在眉睫的危及自己统治的事情也会高度重视起来。灵帝提上裤子,随即召见大将军何进,命令他从速审问告密者,彻查事情始末,抓捕一干人犯。
何进随即提审了唐州,了解详情后,立刻让唐州带路,去抓马元义,另一路人马则去逮捕封谞和徐奉。
马元义正在住所打着如意算盘,突见被官兵包围,方知大事不好。等到看到带路的竟是唐州,什么都明白了。马元义心知必死,干脆抡圆大刀,杀入官兵阵中,砍倒了几个兵卒后,被乱刀砍死。死不瞑目的马元义,瞪圆眼睛,盯着叛徒唐州,直看得唐州汗流浃背。
封谞和徐奉老实的得多,根本没有抵抗,就束手就擒。两人被关进天牢,不用动刑,就什么都招了。徐奉心知必死,当晚自缢于牢房。封谞心存侥幸,还盼望着皇帝能赦免他,结果,盼来了一杯毒酒。两人死后,皆抛尸荒野,房屋、土地、家产、奴婢一律充公。
密报有功的唐州只被任命了一个胡麻大的小官,唐州的升官发财梦随之破灭,不禁觉得有些后悔起来。
作者按:汉武帝置中郎将,侍从天子,随行护驾。东汉后期,谴中郎将领兵,为此增加各名号中郎将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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