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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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嘟嘟囔囔地道:“搞什么?刚回来几天又要出去,小姐,你的身体怎么受的了?”我笑道:“皇上如此信任我,我只有把这条命都拿出来给他了。”
小兰闻言看着我道:“小姐一定很喜欢皇上。”
我道:“不要胡说,哪有这种事。”
小兰道:“只有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才会如此拼命。”
我道:“不,我只是想为百姓做点事情,至于皇上,如果他是昏君,我是绝不会帮他的。二哥是个好皇上,他提倡蒙汉一家,又体恤民间疾苦,这样的皇上,我不帮他又去帮谁。只是此次带了那个讨厌的蒙古人都林,这家伙和九王爷走得极近,虽说没有什么恶名,可是看见他我总是觉得不舒服。”
小兰道;“小姐,怕什么,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是二品,他是三品,到了地方上,他什么都要听你的,你要他东,他不敢往西。哪里的活最脏最累,你便把他差到哪去,好好地治治他,看他敢不敢跟你为难。”
我看着她笑道:“你这个傻丫头,他毕竟是蒙人,我是汉人,我的品级虽然比他高,资格却没他老,出身也没他高贵,他未必会买我的帐,到时他不给我找麻烦,我就该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想什么治他的美事。”
小兰道:“你总是有理,只是不要累坏了自己,该支使他的时候,可不要顾忌什么。”
我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第二日早起,收拾好行装,我叫李全在府中打理一切,本想叫小蝶也留下,见她眼中泪光莹莹,只得罢了。骑马出了大都城门,我回头望一眼城楼,心中忽然升出许多感慨,叹了口气,快马加鞭而去。
御书房中,铁穆耳拿起张好古的奏折,仔细看了看,转头对阿罕道:“张好古要朕下旨禁猎天鹅,你以为如何?”
阿罕道:“张大人可说了是什么理由?”
铁穆耳道:“张好古说天鹅是一种极高贵,极祥和的鸟类,又言人皆有好生之德,若朕能将恩泽施于这种祥鸟,定会感动上苍,让世间万物都能感念朕的仁德。”
阿罕想了想道:“他说得也有些道理。”
铁穆耳笑道:“是啊,所以朕已经准了她这个请求,不过另一个却让朕有些为难。”
阿罕道:“张御史还向皇上请求什么?”
铁穆耳道:“她奏请朕弛小河小湖之禁,又要求朕发下诏令,允许百姓自挖水塘养殖鱼虾蟹等水产,还言明朝廷可以先在大都城辖下择几个小县城,先行试点,如果可行,再向全国推广。”
阿罕闻言惊得说不出话来。
铁穆耳看着他摇摇头,笑道:“连你也觉得太过惊世骇俗吗?不过四弟的脾气朕最清楚,若是朕不答应,她一定会继续上奏折给朕,一直到朕答应为止。”
阿罕道:“皇上莫非已经同意她的请求?”
铁穆耳道:“是啊,朕决定明日便下旨禁猎天鹅,至于养殖水产之事,朕打算交给户部,由他们选择合适的县城,进行试点。”
阿罕闻言,悄悄看了他一眼道:“皇上这样做,只怕会惹来朝中众臣的非议。”
铁穆耳笑道:“张御史所说所做并不违反朝廷法令,又可造福百姓,虽说没有先例可循,但从朕这里开始又有何不可呢?”
阿罕听了他的话,低下头,默然无语。
王府内。
王爷坐在一池含苞待放的荷花池边,面前放着一张琴,他低头看着闪着光亮的琴弦,沉吟了一阵,轻轻拨动,琴弦铿然,音符如山泉流动,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惠姬手上端着一杯茶,递到王爷面前。王爷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茶放在这里,你下去吧。”
惠姬躬身道:“是,王爷。”缓步退了下去。
王爷手抚琴弦,奋力抚琴,琴声铿锵,乐声激昂,如千军万马,奔腾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马蹄飞躜,卷起无数烟尘,很快遮蔽了天日。琴声即止,四周一片寂静,连树上的鸟儿都不敢高声鸣唱。
一个身材瘦削,步履沉稳的侍卫,从池畔快步走过来,上前拱手道:“王爷已有几年未曾弹琴,琴艺却比从前更精进了,实在令人佩服。”
王爷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阿桑,中书省事张大人如今到了哪里?”
阿桑道:“启禀王爷,张中书如今已到了饶州。都林大人一直跟随在他左右。”
王爷道:“是吗?其实这九州的大堤,早在先帝时,便已几次拨下银两修缮,但是依然年年受灾,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阿桑道:“属下愚钝,请王爷明示。”
九王爷冷笑一声道:“天灾可避,**难防。饶州、镇江和常州的知府都是和张好古一年考中进士的汉官,自然不敢不听张好古的号令,至于其它几州的地方官,却都是本王的族人,他们或是朝中重臣的亲眷,或是与皇亲国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张好古虽已升到二品之职,却是个汉人,出身低微,他们必定不会把他放在眼里。伯颜老匹夫此次举荐都林随同前往,便是看到了这一点。”
阿桑道:“王爷,属下还是不明白。”
九王爷笑道:“都林虽然只是个三品官,却是当今皇太后的亲表侄,又素有清廉之名,那些蒙藉官员自然要给他几分薄面,不敢做得太过分。不然皇上又怎会放心张好古前去呢?”
阿桑拱手道:“王爷英明。”

王爷轻声叹道:“只可惜张好古个性太过倔强,平生最恨贪赃枉法之事,虽有都林在旁调解,只怕还是要惹些是非出来。铁穆耳此次放他前去,实在是失策。”

阿桑闻言,看了他一眼,不敢再言语。

王爷抬起头,望着眼前的荷花池,沉吟半晌道:“你可知道本王方才弹的是什么曲子?”

阿桑道:“属下不知,请王爷明示。”

王爷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十面埋伏。”
这日到了饶州地界,饶州知府孟现早已站在城门口迎接。我和都林一起下马拉了他起来,孟现道:“两位大人,下官已经备好了酒宴,给大人洗尘。”

我道:“我和都林大人不是来喝酒的,是来办事的,你快带我们到大堤上去。”

孟现闻言看了都林一眼,见都林轻轻点了点头,只得道:“两位大人请随下官来。”我们骑上马,跟着他到了江边,举目望去,只见清澈的江水浩浩荡荡向东流去。孟现带着我们到大堤上查看了一番,很多地方的堤坝都已毁损严重,根本不可能再抵御洪水。我向后一伸手,张渔忙把笔墨递到我手中。我向四下看了看,一边走,一边把水势较高,地势较低的地方都在图上作了记号。

都林在后道:“张大人,这些事应该交给下人去做,大人身为朝廷二品大员,不适宜亲自动手。”

我回头看着他笑道:“我们身为朝廷官员,便该将百姓放到首位,凡事若不亲力亲为,又怎能体现皇上的一片爱民之心呢?”
都林闻言不再言语,我转头召来孟现,对他道:“你马上派人去搜集石料,石灰,黄泥,粘土等物,还要准备许多沙袋,以备不时之需。”
都林道:“这些石灰黄泥等物,莫非是防渗水之用?”
我笑道:“正是,大人曾经在黄河流域参与过大堤的修建工作,经验一定比下官丰富得多,下官正想向大人请教呢。”
都林闻言,紧绷着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道:“大人才华横溢,连伯颜老大人都对你颇为推崇。下官怎敢与大人相比。请教二字,实不敢当。”
我道:“大人为官多年,为朝廷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又深得皇上信任,本官入朝不过半年,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希望大人多多指教。”
都林拱手道:“不敢,不敢。”
我笑道:“大人若再谦让,便是瞧不起下官了。”
都林道:“大人真是一个谦逊之人。”
我拱手道:“不敢,大人谬赞了。”
孟现在旁道:“两位大人,天色已晚,不如去吃饭吧,今日旅途劳顿,明日再来大堤视察如何?”
我道:“也好,都林大人以为呢?”
都林道:“全凭大人吩咐。”
两人互相拱拱手,跟孟现下了大堤,上马望城中驰去。
孟现带着我们来到一处极繁华的街市,上了一座最大的酒楼,饶州的文武官员早已在那里等候,见了我们,一起跪下道:“下官等参见中书大人,宣慰使大人。”
我笑道:“各位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众官道:“谢大人。”
孟现在旁道:“两位大人快请坐。”引着我们来到中间主坐上。我拱手道:“都林大人请。”都林道:“张大人先请。”我见他执意推让,只得先坐下道:“你们都坐吧。”都林转身坐在我身边,其他官员也纷纷坐下。一时满酒楼都是拖动桌椅之声。一群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酒菜,来到席前,一会儿便摆满了桌子。我看了看,见都是些价格昂贵的荤菜,不禁皱了皱眉。孟现在旁见了忙道:“这菜莫非不合大人的胃口?”
我道:“孟现,你这一桌酒菜要花费多少银两?”
孟现道:“这是下官和州中所有官员的一点心意,都是些家常菜,不需花费多少银两。”
我笑道:“是吗?”指着桌上正中间一道烤乳猪道:“这个要多少银两?”
孟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道:“五十两。”
我闻言道:“那这一桌酒菜岂不是要花到几百两?”
孟现头上冒出汗珠,不敢言语。
都林在旁道:“孟现,这就是你的不是,我朝开国不过几十年,百废待兴,国库并不充盈,万事都应以节俭为先,你身为地方父母官,怎能如此糜费?”
孟现忙起身跪下道:“下官不敢,请两位大人恕罪。”
酒楼中的其他官员,见状哗啦啦全跪下了。我忙贴到都林耳边道:“所谓不知者不罪,他们每次接待上面的官员,肯定都是象这般大摆宴席,却不知都林大人是个清廉的好官,以至仍循旧例办理,请大人看在他们身为下属的难处上,饶了他们这次,下不为例便是。”
都林闻言看了我一眼,道:“好,就依张大人之言。”伸手道:“你们都起来吧,我和张大人还要在饶州呆几日,切不可再似这般铺张浪费了。”
众官一起站起身道:“多谢大人。”
我对身后张渔道:“你派人飞书给其他各州,告诉他们,我和都林大人只为修堤而来,不得开办酒席,不得赠送礼品,否则严惩不贷。”
张渔拱手道:“是,大人。”
我又转头对都林笑道:“大人以为如何?”
都林冰冷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道:“甚好。”
这晚到了府中,我又叫张渔派人到镇江、常州、湖州、平江、建康、太平、常德、澧州八州去,将朝廷拨的银两下发给这八州,命当地官员招民工日夜修堤,限时两个月,违令者重罚。办完这些事,我便到包裹中拿出棉纱织起来,小兰忽然从门外推门进来。我忙将棉纱藏到身后,看着她道:“你这人越来越没规矩,门都不敲就闯进来。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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