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中书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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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他,心道:这条死色狼,向来喜欢用强,我若是严辞拒绝,只怕他又要生出什么古怪来,还不如换一种方式对付他,也许还更好些。想到这里,我放缓了语气,向他拱手笑道:“王爷真得想和下官好好谈一谈?”
王爷道:“那是自然,前面不远便有一座茶馆,我们到那里坐坐如何?”
我笑道:“王爷诚意相请,本无不从之理,只是下官这几日身体不适,方才在席上又多喝了几杯,头有些昏重,只想早些回去歇息,不如下次再谈如何?”
王爷闻言看着我,沉吟不语。
我笑道:“王爷不会不同意吧?”王爷正欲答话,这时,吏部尚书从里面出来,看到我们,拱手道:“王爷,张大人。”
王爷回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笑道:“也好,就下次,你先回去吧。”
我拱手道:“下官告辞。”王爷轻轻点头。
我迅速转过身,飞快地上了自己的轿子,催促轿夫直往御史府而去。
王爷望着张好古远去的轿子,含笑不语。吏部尚书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王爷,此次张好古立下大功,明日皇上定会升他的官职,我们可要联合其他朝臣出面劝谏?”
九王爷低声道:“不用了,以后张好古的事,你们都不必再插手,本王自有安排。”
吏部尚书拱手道:“是,王爷。”
我坐在轿子里,悄悄掀开轿帘的一角,只见王爷还站在原地,看着我远去的方向,眉头微皱,似乎在想什么。我忙放下轿帘,心中暗道:“这个大变态,今天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机关,分明是在暗示我什么,难道他也看穿了我的身份,他和我只见过寥寥数面,而且每次都极匆促,比不得二哥对我那么熟悉。要认出我来,并不容易,不过此人心智极高,又颇有手段,被他无意中认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倘若真是这样的话,大都对我来说,就成了龙潭虎**,随时可能殒命于此。一定要早些设法脱身才是。
王府中。
九王爷下了轿,大步走进府门,刚来到前厅,一个侍卫迎上前,在他耳边低声道:“启禀王爷,地道已经挖好,那些工匠也已照王爷的吩咐,全部处死了,不知王爷打算何时离京?”
九王爷看了他一眼道:“本王在大都还有些事要办,离京之事以后再议。”
侍卫道:“王爷,当今皇上已经成立了和林,如今除了王爷和北地的晋王,蒙古的十四王,其他四位王爷的军权,都已被皇上收归和林统管,时间紧迫,王爷需早作决断才是。”
九王爷皱眉冷哼道:“有太后在,本王手中的军权,他暂时是收不回去的,其他的事,本王自有主张,不必再说了,你下去吧。”
侍卫只得躬身退了下去。
九王爷背着手,慢慢走到后园,进了密室,站在那幅刺绣前,看着它,眼中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的薄唇忽然抿得很紧。
我回到府中,天已经很晚了,我抬头看看天色,正准备迈步进房,忽见张渔从院中走过,见了我忙拱手道:“大人回来了。”我看他行色匆匆,心中一动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做什么?”
张渔偷偷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没什么,只是一时睡不着,所以起来走走。”
我点头道:“哦,是这样。”看了看他,又道:“你跟随皇甫将军有多久了?”
张渔道:“属下从皇甫将军到北地之日起,便一直跟随将军左右,算起来有一年多了。”
我道:“北地气候如何?”
张渔道:“北地气候恶劣,风沙极大,冬日滴水成冰,昼夜温差大,如今虽已是夏季,白天酷热难当,晚上却十分寒冷。”
我惊道:“这样的天气啊?那你们在那里驻军岂不是很辛苦?”
张渔道:“皇甫将军治军甚严,又对部下极好,与我们同吃同住,一同操练,条件虽苦,下面的军士并无半句怨言。”
我闻言看着他,半晌无语。
张渔拱手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我低下头,目光落到他手上,见他手腕上似有淡淡的旧伤痕,心中一惊,忙道:“你的手怎么了?”
张渔道:“不瞒大人,这都是手腕上的铁甲磨出的伤痕。北地土质坚硬,空气干燥,有这些擦伤也很平常。”
我听了心下黯然,对他道:“好了,你下去吧。”张渔躬身施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我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低头想了想,快步走到房中,到柜子里取出一卷棉纱,搓成丝线,又到院后柴棚里找了一节竹子,削成四根长针,便回到卧房中认真地织了起来。
织了许久,天渐渐亮了,远处响起一声鸡鸣,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竹针,和棉纱一起藏到柜子里,伸了伸腰,站起身穿好官袍,望宫中而去。
大殿中。铁穆耳坐在龙椅上,远远地看着我笑一笑,抬手示意太监宣旨,太监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监察御史张好古此次前往五县救灾,开山挖渠,筑池,建造水车,造福千秋万代,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升为正二品中书省事,入中书省理事,钦此。”
我忙跪下道:“臣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铁穆耳道:“张爱卿,朕听闻你从灾区回来之后,一直抱恙在家,如今可好些了?”
我道:“谢皇上关心,臣已经好了。”铁穆耳闻言微微一笑。我站起身偷眼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伯颜出列道:“启奏皇上,长江流域的饶州、镇江、常州、湖州、平江、建康、太平、常德、澧州等州府紧临江畔,大堤年久失修,已有多处崩蹋,如今雨季将至,臣恳请皇上从国库拨出银两,用于修缮大堤。以防水患。”

铁穆耳闻言沉吟不语。
户部尚书出列道:“皇上,如今国库空虚,夏粮税银还未征收,根本没有余钱,长江水患还是未知之数,怎能将大把银钱抛在水中。”
颜成道出列道:“微臣赞成伯颜大人的建议。长江流域屡犯水灾,是朝廷的心腹大患,若能修筑坚固的堤坝,便可防患于未然。”
礼部尚书出列道:“皇上,修堤费时极长,所花银两也不在少数,如今鲁国长公主寿辰将至,太后早有旨意,要为长公主修建长生寺,最少需花几万两白银。户部尚书大人方才已经说了,今年的夏粮税银还未收纳,皇上若拨出银两修堤,便要挪用长公主修建寺庙的款项,此举万万不妥,请皇上三思。”
我低头想了想,出列道:“皇上,臣有本奏。”
铁穆耳看着我笑道:“张爱卿请讲。”
我道:“皇上,修建寺庙是为了给长公主殿下祈福,而修堤则可以拯万民于水火,让百姓不再忍受洪水侵扰,不用背井离乡,四处逃难,田园家产也能得以保全。实是造福天下苍生的大善事,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皇上用为长公主修建寺庙的银两修堤,可以拯救千千万万条性命,如此恩德,定会感动天上所有神佛,保佑长公主永享仙寿,福泽绵长。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举。”
铁穆耳闻言嘴角含笑看着我,默然不语。
伯颜出列道:“张大人言之有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用修庙的银两修建大堤,定可保佑鲁国长公主福寿绵长。皇太后笃信佛教,一心向善,一定会赞成此事。”

颜成道出列道:“皇上,微臣举荐中书省事张大人前往修堤,定可在雨季来临之前,将大堤修好,以保百姓不再受水灾袭扰。”。”

铁穆耳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颜成道,你真是糊涂,张好古刚刚从灾区回来,不过歇了两天而已,现在又派她出去,她的身体如何吃得消。”
我上前拱手道:“微臣愿为皇上分忧。请皇上下旨吧。”
驸马出列道:“皇上,张好古定是想借修堤之机,聚敛钱财,中饱私囊。皇上切不可听信他的谗言。”我听了,不由两眼红红看着他,倘若眼光能杀死人的话,他一定已经死了几千回了。
铁穆耳坐在龙椅上,皱着眉,看着张好古,沉默不语。
九王爷悄悄抬头看了皇上一眼,暗道:张好古这样急着出去,到底是为了什么?真得是为了修堤吗?他上朝不过几个月,铁穆耳便将他升至二品之职,又对他言听计从,恩宠有加,圣眷之隆,无人能比,莫非他也怀疑张好古的真实身份?
皇上还在那里犹豫。我忙拜道:“臣以头上乌纱帽担保,此次前去修堤,一定不负皇上重托,在水患来临之前,将大堤全部修好,请皇上恩准。”
铁穆耳拿眼睛看着我,心想:四弟,修堤确实是件好事,我也相信你绝不会贪污银两,只是你刚从灾区回来,身体并未完全恢复,现在又要出去,这样奔波劳累,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这时,伯颜出列道:“皇上,臣以为驸马之言毫无道理,张大人为官清廉,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老臣可以担保,他绝不会贪污银两,此次前往九州,一定可以办妥这份差使,绝不会有负皇上厚望。”
铁穆耳叹了口气,看着他不言语。
伯颜见状又道:“只是此次需要重新修缮的江堤有九州之多,张大人虽是一位能臣,凭一人之力,要兼顾如此多的州县,恐也力所未逮,臣举荐一人与张大人同去,协助张大人办妥此事。”

铁穆耳道:“爱卿举荐何人?”

伯颜道:“便是宣慰使都林大人,都林大人为人方正,又曾主持过黄河流域的修堤事宜,此次若能随同张大人前往,定可在雨季来临之前将大堤修好。”

铁穆耳闻言低头沉吟了一阵,心中暗想:她上次救灾,一去就是两个月,也让我苦苦思念了两个月。这次修堤,不知又要离开多久,一个女儿家,如此日夜劳碌辛苦,真是太难为她了。转念又想:修堤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她不顾身体劳累,一心为我办事,其心可知,我又怎能拂她的意。都林此人虽然古板一点,但是素有清名,官阶又在她之下,应该不会有碍。而且有他在,那些蒙藉地方官,也不好为难四弟。想到这里,只得道:“好,就依伯颜卿家之言,着户部拨二十万两白银。修堤之事由张爱卿主管,都林爱卿协助张爱卿,不必再议。”

我忙叩首道:“谢皇上,长江流域的百姓都会感念皇上的仁德。”

他想了想又道:“张爱卿刚刚从灾区回来,十分劳累,不如先歇息几日再去如何?”

我听了心中大为感动,忙道:“谢皇上关心,微臣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可以马上起程。”

铁穆耳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道:“朕听闻你在环州县修的水渠和水池命名为天恩渠,天恩池,可有此事?”
我道:“确有此事,微臣只是想让天下万民世世代代都能感受到皇上的天恩。”铁穆耳抬手道:“爱卿请起。”我道:“谢皇上。”站起身退步回到朝班中,转眼见九王爷正在看我,我别过脸去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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