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误杀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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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道:“我方才碰到那个都林,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生了气,一天到晚绷着个脸,好象人家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我看着他怪难受的,所以赶紧跑进来了。”

我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都林大人比朝中那些蒙古人可强多了,至少他又不贪污,又没有吃喝嫖赌的恶习,人虽古板一点,却还好对付,大不了说些好话哄哄他就是。”

小兰道:“可他毕竟是蒙古人,这些蒙人,一向看不起汉人,只怕会对小姐不利。”

我道:“你别担心了,古板的人,脑袋都没那么灵活的,他要为难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么晚了,你快去睡觉吧。”

小兰道:“小姐,你也早点睡吧,再这样劳累下去,你都瘦得快没有了。”

我道:“没事,养几个月,肉又长回来了。你快走吧。”

小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我忙把门关上,继续织那些棉纱,很快织好了。我把它们装在牛皮袋里,牢牢地封住。躺到床上眯了一会,看看天亮了,召来李成,对他道:“你速速派人,将这样东西送到北地皇甫将军手中。”李成忙接过牛皮袋,向我拱拱手,飞快地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又起身同了都林,孟现等人,到大堤上去巡视。

我想着洪峰最先经过饶州,所以在饶州呆了三日,日日到江岸上查看,又命工匠将石灰黄泥,粘土加上沙子搅拌,敷在石块之间,此法可以防渗水,又极坚固。我嘱咐张渔令其它八州也照此办理。

转眼三天已过,我看饶州大堤的修缮已经按部就班地开始进行,便带了都林一起到镇江去。

镇江知府在城外迎接。我跳下马,执着他的手笑道:“陈知府辛苦了。”陈言忙跪下道:“为朝廷办事,不敢言苦。”
我笑道:“你我本是同年,不必如此多礼。”
陈言道:“不敢,能做张大人的同年,是下官的荣幸。”
我道:“大堤的修缮开始了吗?”
陈言道:“已经开始了,请两位大人前去查看。”我们随着他来到江岸边。只见四周堆的都是极好的青石料,还有许多粘土,石灰等物,许多民工正在那里加紧劳作。
陈言道:“下官已经吩咐他们日夜赶工,一定要赶在雨季来临前将河堤修好。”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陈大人此次用心修堤,皇上一定会嘉奖你的。”
陈言忙道:“谢大人。”
都林在旁道:“时间紧迫,张大人,不如我们去常州吧。”
我笑道:“好,就依都林大人之言。”
见了常州知府,我不及休息,也不带小兰,穿着便服,只身一人来到凤临阁上,那日便是在这里遇到二哥,睹物思人,我心中涌起万千感慨,转身寻了当初那桌子坐下,招手叫小二送了一壶茶来,我轻轻倒了一杯,送到鼻端,闻了闻,是雨前龙井,醇醇的香味,喝到口中,淡淡的苦涩之后,是郁郁的香甜。
我放下茶杯,举目望远处,青山依旧,绿水长流。远远的湖畔杨柳依依,清风吹来,拂起我的发丝。当天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二哥,你知道小弟有多想你吗?”
“我也很想你啊,四弟。”
“二哥,你怎么不来找我?”
“我一直都在找你,今日在常州见到你,二哥心里真得很开心。”
我轻轻举起茶杯,看着眼前升腾的雾气,两行热泪从眼角轻轻滑落。
一个人走到我面前,轻声道:“张大人,可以坐吗?”
我慌忙拭干泪水,抬起头,却是穿着一身蒙古便装,颔下垂着几绺长须的都林。不禁有些诧异,迟疑了一下忙道:“都林大人请。”
都林道:“谢大人。”轻轻坐在我对面,提起茶壶,给我倒满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到鼻端闻了闻道:“想不到张大人也爱喝雨前龙井啊。”
我笑道:“不瞒大人,其实我最爱喝的是茉莉花。不过那是普通百姓常喝的茶,比不得龙井的高贵品味。”
都林道:“张大人本是出自普通百姓家,爱喝茉莉花也很正常。其实下官以前并不爱喝汉人的茶,只爱喝我们草原人的蒙古奶茶,那种浓烈香醇的味道让人喝过以后,永远难以忘怀。”
我道:“都林大人本是草原勇士,爱喝奶茶也很正常啊。不瞒大人,我倒是从未喝过奶茶,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都林脸上绽开一丝笑容道:“奶茶腥味极重,只怕张大人喝不惯啊。”
我道:“那又何妨?都林大人原先也喝不惯我们汉人的茶叶,如今不是也一样入乡随俗了么?”
都林看了我一眼道:“张大人说得有理,只是如今我们蒙人入主中原已有几十年,战火早已平息,天下安定,四海升平,为何中原的百姓依然对我们满怀敌意,不肯接受我们?”
我道:“所谓关门拒虎,开门纳友。倘若当今朝廷能够重视汉人,在律例上给予汉人和蒙人同等的权利和地位,所有蒙人都能发自内心地把汉人当成朋友,不再岐视汉人,不再把汉人当成你们的奴仆,假以时日,汉人自然会接受你们。”
都林闻言低头沉吟不语。
我看着他又道:“如今天下一统,蒙汉便是一家,张某敬佩都林大人的为人,对大人坦诚以待,直言相告,希望大人能够明白张某的诚意。”
都林沉思良久,抬起头对我道:“张大人入朝不过几个月,便升到二品之职,升迁之速,无人能比,为此都林曾经疑惑张大人的为人,以为张大人必是宵小奸诈之徒,对皇上使了些谄媚的手段,这几日随张大人出行,方才发现大人其实是个尽忠朝廷,体恤百姓的能臣,能够得到皇上的恩宠,并不为怪,都林原来错怪了大人,这一杯茶便算下官向大人赔罪的。”
我忙道:“大人万万不可,其实张某心中也很感佩大人的为人,今日能够与大人同朝为官,一起为朝廷效力,为天下百姓谋福,是张某的荣幸,这杯茶便算张某敬大人的吧。”端起茶杯,和他轻轻一碰,一饮而尽。
出了常州,我们向湖州而去,路上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这晚夜半时分方才赶到湖州,湖州知府是个蒙人,名叫粘罕,此时正在城门外守候,见了我神情有几分傲慢,只管用蒙语和都林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我经过十余日的奔波,也有些累了,悄悄背过身打了个哈欠,都林见状道:“粘罕大人,如今夜已深了,张大人要歇息了,修堤之事不如明日再谈。”
粘罕忙拱手道:“是,大人。”引着我们到了府衙,我被安排住在后院中,都林住在我隔壁。我在床上躺了一阵,忽然想到少华,我这次派人送护腕给他,便是向他表露我的身份,他一定已经明白了。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只是为了告诉自己,我喜欢的是少华吗?想到这里,我心中越发烦闷起来,实在无法入睡,只得打开门,走到院中,看着天上的明月出神。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都林从里面披衣出来,见了我,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我忙拱手笑道:“怎么,都林大人也睡不着么?”
都林笑道:“是啊,张大人睡不着,莫非是为了修堤之事?”
我道:“是啊,如今已是六月天气,长江流域每年到了七八月间便进入雨季,我只是忧虑大堤无法按时修建完成,心中烦闷,所以睡不着。”
都林道:“大人担心的是工期,下官担心的却是修堤的银两。”
我奇道:“皇上拨付了二十万两白银,这九州需要修缮的大堤并不多,应该尽够了,大人为何有此担心?”
都林看着我道:“大人毕竟年轻,有许多事你并不明白,朝廷自从先帝起便几次拨款修建长江大堤,其它州都无事,为何偏偏这几州屡遭水患侵袭,张大人是个聪明人,其中奥妙想必一猜便知。”
我道:“大人的意思莫非是……。”
都林道:“其实这是公开的秘密,湖州的知府粘罕是当朝驸马的侄子,平江,建康等地的知府也都是背景不俗之人,他们的区别只在贪墨多少而已。”
我怒道:“有这等事?明日我一定要好好查一查这个粘罕。”
都林叹道:“若是查到了,大人打算如何做?”
我道:“自然是严惩不贷。”
都林道:“大人毕竟是汉官,依照大元律例规定,汉人不能责罚蒙人,只能向朝廷请旨,请皇上明断。”
我道:“等到皇上下旨,这大堤都修完了,到时洪水一来,无数百姓又要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都林低头沉吟一阵道:“明日我们先到大堤上看看,若是粘罕果然贪赃枉法,便由下官出面责罚他,大人切不可插手。”
我还想再说,都林伸手止住我道:“夜已深了,大人早些歇息吧。”转身快步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只得也进房去歇息,这一晚辗转难眠。
北地。
绿色的平原上,远远地立着一排箭靶,几万兵士穿着盔甲,手执兵器,列着队,整齐地站在平原上,皇甫少华系着披风,大步走过来,一个军士忙牵来一匹高大神骏的战马,皇甫少华纵身上马,驰到队列前,吴浩扛着一把乌黑闪亮的大铁弓,奔到少华身边道:“将军请。”
少华伸出手,轻轻接过铁弓,向军士一挥手道:“擂鼓。”军士迅速敲响战鼓,急骤的鼓声响起,少华一夹马腹,战马踏着鼓点,向前绝尘而去,少华伸手从背上的箭袋中取出五支弓箭,搭在弓弦上,慢慢拉开,手一松,五支铁箭带着啸声迅疾飞出去,在半空中划出五道优美的弧线,落在远远的箭靶上,一旁的军士迅速打马上前,驰到远远的箭靶前,看了看,高声叫道:“将军,五箭全中靶心。”
列队的军士一起大呼道:“将军,好箭法。”少华微微一笑,策马回到队列前。
这时陈方从远处跑过来道:“将军,老大给你捎东西来了。”
少华闻言看着他道:“老大?”
陈方忙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道:“是中书省事张大人,属下说漏了嘴,请将军责罚。”
少华听了他的话,笑道:“好了,我不会责罚你的,快把东西给我。”
陈方奔到马前,将手中牛皮袋双手递到他手中。少华想了想,忙对身边副将陈秀道:“你和他们继续练习,我回大帐去了。”陈秀拱手道:“是,将军。”
少华拨转马头,很快驰到大帐前,纵身下马。快步进到帐中,打下帐帘,把牛皮袋轻轻解开,里面露出两对白色的护腕,织得极细密,摸上去很厚很软,很温暖。少华把它们拿起来,举到眼前,深情地看着它们,低声道:“丽君……。”眼中忽然流下泪来。
他忙把泪拭干了,低头想了想,站起身,走到柜前,打开柜子,到里面取了一块雪白的丝帕,将护腕小心翼翼地包起来,揣到贴心的口袋里,又回到书案前,拿起毛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待墨迹干了,收起来,放在封套中,又到枕下取了一块刻了字的玉石,一起放在封套里,封好了,走到门外,大声叫道:“陈方。”陈方忙应声过来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少华将信封递给他道:“你马上找人骑快马,将这封信送到中书省事张大人手中。”
陈方双手接过信件,拱手道:“是,将军。”
翠微镇。
一个穿着平民服饰的健壮男子,骑着一匹快马,风尘仆仆地来到孟府门前,纵身下马,轻轻叩响门环。管家孟忠从门里出来,疑惑地看着他,男子拱手道:“在下李正风将军府中侍卫李堂,有事求见孟老爷。”
孟忠犹豫了一下道:“李公子请。”引着他到了堂上。叫丫环奉了茶,自己快步到书房中请来孟士元,孟士元缓步走到堂上,看着他道:“不知李公子今日造访敝宅,所为何事?”
李堂站起身拱手道:“属下为李将军送来一封书信,请孟先生观看。”将信递到孟忠手中。孟忠双手接过去,递给孟士元,孟士元看到信封上的笔迹,脸上神情突然变得万分激动,停了停,对孟忠道:“你招呼李公子喝茶,老夫到里面去去就来。”说完便快步进到内堂,孟夫人正坐在房中绣一块丝帕,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他脸色有异,忙站起身道:“老爷,莫非出了什么事?”
孟士元脸上老泪纵横道:“夫人,丽君来信了。你看看,这是她的笔迹,是她最爱用的如花小楷。”孟夫人大喜扑过去,颤抖着手,接过他手中的信件看了一眼,低声道:“真的,真是丽君的字。丽君,我的乖女儿……。”孟夫人缓缓坐到椅上,泣不成声。
孟士元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坐下,轻轻拆开手中的信件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两人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惊诧万分。
孟士元缓缓站起身,低着头,在房中踱了几圈,想了想,走到书案前,提起笔,迅速写好一封信,封好了,对孟夫人道:“我马上将这封信交给李堂,让他送给丽君。”
孟夫人看着他,一边拭泪,一边叹道:“原来她考了状元,还做了朝廷的三品大员,怪不得这么久没有音讯,只是女扮男装,是欺君大罪,只怕会有性命危险啊,还有那个什么娘娘,为什么要派人找她,难道丽君不小心冒犯了她吗?”
孟老爷道:“你不必担心,只要她还活着就是一件大喜事,我相信,我们的丽君又聪明又能干,一定不会有事的,只是不知道她和少华怎么样了,丽君的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
孟夫人道:“是啊,再过几个月,女儿就满十八岁了,可恨我们却不能在她身边,为她庆贺生辰。”
孟老爷道:“这位李正风将军是丽君的好朋友,我们不如置办些寿礼,请他转交给丽君。”
孟夫人道:“好,就依你之言。”两人骤然得了女儿的消息,知道她安然无恙,心中十分喜悦,可是转念又想到她如今处境危险,四周危机四伏,而且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与他们相聚,心中又变得万分忧虑,一时忧喜交加,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皇宫中。
暖和的风从廊前吹过,檐下挂着的一串银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摆,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叮当声。铁穆耳背着手站在檐下,眼望着远远的宫墙,已是夏季,御花园中繁花似锦,绿叶灿然,无数蜜蜂在花从中纷飞,几只蝴蝶扇动着彩色的翅翼,从眼前翩翩飞过。
铁穆耳迅速伸出手,捉住了一只,举到眼前看了看,一笑,又把它轻轻放开了,蝴蝶慌忙逃去,很快便消失在繁密的花丛中。
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宫女端来一个银盘,盘中放着一壶西域进贡的葡萄酒,还有一只黄金酒杯,放在案几上,伸手为铁穆耳倒了一杯,躬身施了一礼,姗姗退了下去。
铁穆耳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澄明的液体,阳光照到酒杯上,反射到他眼中,闪着明亮而又灼热的光芒。这时阿罕走过来,拱手道:“启禀皇上,张中书如今已出了常州,快到湖州了。”
铁穆耳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朕听闻湖州知府粘罕此人生性贪婪,在任内聚敛了许多钱财,可是真的?”
阿罕道:“确实如此,粘罕仗着鲁国长公主的疼爱,在湖州胡作非为,肆意欺压百姓,民愤极大,不光是他,太平,常德等州府的地方官也都是如此。”
铁穆耳转过头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忧虑,想了想道:“你马上到湖州去,把张好古给朕召回来。”
第二日,我一早便起来,和都林一起出了城,骑着马,跟着粘罕来到堤上,举目只见大堤已经修了很长的一段,又见岸旁堆着些稻草,泥灰等物,心中疑惑。转身叫张渔找了把锄头来。自己在堤上选了一处,亲自挖了起来。
粘罕站在一旁道:“大人千金之体,不可妄动,这种粗重之活,不如让下官叫个民工来吧。”我抬眼看了他一下,见他脸上神色慌张,转身不理,只管一锄锄挖下去,都林在旁看着我,脸上忧虑愈深。
我挖开大堤,只见堤上只最上一层有些碎石,也未填充黄泥,石灰等物,再往下挖,便露出许多干枯的稻草,泥灰。
我心中大怒,把锄头一抛,对张渔道:“将他拿下。带回府衙。”张渔应命上前押着他随我们回府。
我坐在大堂之上,看着台下跪着的粘罕,猛拍惊堂木道:“大胆粘罕,你可知罪?”
粘罕道:“不过是铺了些稻草,什么大事!”
我怒道:“你私吞朝廷专款,弄虚作假,置百姓生死于不顾,便是死罪,还有何话说?”
粘罕道:“本官是驸马的侄子,便是平章政事伯颜老大人,也要给我几分薄面,你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汉官,能奈我何。”
我笑道:“是吗?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衙役上前欲拖他。粘罕爬起来大声道:“谁敢上前!”
都林在旁道:“张大人,粘罕毕竟是朝廷命官,怎可当众杖责,不如让下官写一道奏折呈给皇上,皇上英明,定会治他的罪。”
粘罕闻言看着我冷笑。我心里实在气不过,暗道:我今日却偏要杀杀你的气焰,大不了辞官不干了,正好趁了我的心愿。想到这里,我笑道:“粘罕违背朝廷法令,贪污修堤银两,其罪当诛,本官若不责罚他,只怕其他官员依此仿效,愈加有恃无恐,从此朝廷法纪何存,又如何让天下百姓心服。都林大人不必再为他求情。”对张渔道:“把他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我张好古今日便拼了这顶乌纱帽,也要治他的罪,为湖州的百姓讨一个公道。”
都林在旁急道:“大人……。”
我一挥手,张渔依言上前,将粘罕用力拖了下去,一会儿,堂下传来阵阵惨呼之声,过了许久,惨呼声忽然停止了。
张渔跑上堂向我拱手道:“这厮不吃打,已经死了。”我和都林闻言大惊,互相对视了一眼,半晌无语。
都林低头想了想,道:“大人不必忧心,此事下官自会向皇上交待。”
我道:“不行,粘罕本是我下令杖责而死,怎能由你担责?”
都林道:“大人,汉人打死蒙人,依大元律例规定,要被处以极刑的,不如由下官一力承担,虽要受些处罚,但不至有性命之忧。”
我道:“你不必再说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他人代我受罚。”又对张渔道:“取笔墨来。”
张渔将笔墨放在我面前,我拿起毛笔想了想,写了一份折子,对张渔道:“这份折子你马上用八百里急报呈给皇上。”
都林急道:“大人,万万不可,这份折子还是由下官来写吧,否则便是皇上也无法赦免大人。”
我伸手拦着他道:“张渔,去吧。”
张渔犹豫了一下,道:“大人……。”
我怒道:“还不快去。”
张渔只得双手接过折子,对我道:“大人保重。”转身去了。
都林在后看着他的背影,跺了跺脚,对我道:“张大人,你太固执了,若是能将责任担在我身上,皇上自会想法为我脱罪,太后也会设法赦免我,你毕竟是汉人,朝中众官早就对你心怀不满,定会借着这次机会将你置于死地。”
我见他着急,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暗道:这个都林倒是个实心眼的人,在蒙人中实属罕见,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把责任推到他身上。二哥不许我告假还乡,这次我打死了蒙藉官员,犯下死罪,再也不可能回到朝中为官,正好可以借机离开他。从此恢复本来面目,仍做我的柳明堂,海阔天空,任我逍遥,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我向都林拱手道:“都林大人,我如今犯下死罪,无法再主持修堤事宜,只好全部托付给大人了。”
都林叹道:“你放心吧,我马上写一道奏折给皇上,再写信给太后和伯颜大人,让他们设法为你脱罪。”
我笑道:“谢大人。”
都林苦笑道:“大人不必言谢,湖州的大堤我会派人推倒重修,至于其它几州,我明日便带人赶过去,大人此次杀了粘罕,那些地方官自会有所收敛,修堤之事想必会顺利很多,大人只管放心便是。”
我闻言向他拱了拱手,转身快步进了后院,召来小兰,拉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看着她道:“你家小姐如今犯下死罪,只有揭了面具跑路了,你快带着小蝶投奔皇甫将军吧。”
小兰道:“那怎么行,小兰是小姐的人,无论生死都要跟小姐在一起,你到哪,小兰就到哪去。”
我道:“你这傻丫头,又在说傻话,我这次是出逃,又不是游山玩水,你一点武功都不会,带着你,岂不是个拖累。你不会想害得我被人抓住吧。”
小兰道:“怕什么,又没人知道你是柳明堂,摘了面具,人家到哪去找你啊。”
我笑道:“有些事你不明白,我也不知该怎么对你说,总之我是不会带上你的,你若是听话,我自会到大都来看你,你若是不听话,可别怪我不留情了。”
小兰道:“可是小姐,小兰实在舍不得你啊。”
我道:“只要活着,就会有相聚的时候,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时间,便回翠微镇看看我的爹娘,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到他们膝前尽孝,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
小兰道:“小姐放心,老爷夫人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又最疼小姐,一定不会怪你的。”
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明日送走都林,我就悄悄离开湖州。”小兰含泪看了我一眼,打开门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都林就来向我辞行,我携着他的手,将他一直送到府门外,看着他跃上马背,向他拱手道:“祝大人一路顺风。”
都林叹了口气,向我拱拱手道:“大人保重,后会有期。”拨转马头,向前急驰而去。我目送他背影远去,默然了一阵。转身回到内书房中,坐在书案前,提起一枝毛笔,想给少华写一封信,想了想,又把笔放了下来,写了又如何,只不过让他白白为我担心而已。少华如今身负镇守边疆的重任,若是知道我获罪的消息,一定会放下手中军务,急着赶回来,还不如瞒着他好些。想到这里,我放下笔,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窗外的蓝天出神。
夜,渐渐深了,我收拾好行装,换了一身淡兰色的便服,束了银冠,背上包裹,将宝剑佩在腰间,又把两封书信放在书案上,开门出去,蹑手蹑脚地走过院子,来到后门口,轻轻打开门,正待出去,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门后闪出来,向我拱手道:“下官参见中书省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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