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逆水行舟的志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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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晨钟暮鼓,玉府的人都围在寺外。玉端庄累了要歇歇,叶仙娉可是连眼都没眨过一下。玉衡斗进退维谷。
轻知每日不停地诵经叩首,求围困兵众离开,徒劳他们也照做,仿佛真有金石可开。张六数次要率人冲出去皆被阻拦,他自己也知这种救全局的胜算很小。丁云佩话少了很多,蓦地冒出一句,要是出不去,你们不会怪我吧?
没人说话,成妙天先不忍了,哪里能怪你,都是我们之些贪财寻宝的人徒生的事端。
是我,是我带来的麻烦。婉真公主禁不住面露凄然,可我真的没有,不然我就交出来,反正父皇、母后都没了,我带着这宝藏,害了许多人,又有何用?
公主,现在大家生死与共,还有谁信不过谁的吗?成妙天道,不知这瞻承寺有没有像丁家密室一样的地方?
丁半夫请来了轻知,轻知道,瞻承寺确没有诸位所言的密道,我会再继续求他们,相信但凡骨肉之躯便有慈悲心,能放下屠刀,便立地成佛。
轻知师傅……丁半夫看着轻知磕头磕得满是伤痕,酸楚无言。
轻知像没有知觉,打礼离去。
忽地围困的人有了些松动和骚乱,寺内人立刻提起精神,侍机而动。
寺外的确出了个对有些人来讲不该出的麻烦,叶仙娉病倒了。闹肚子到站不起身,然后便开始高热不退。她还不忘了嘱玉端庄,一定看紧寺院,我这病蹊跷,怎么吃了几口玉府送来的饭,就这样了?
夜依依而来,风清虫鸣,再无声,好似叫人的东西要么都摒住呼吸,要么都睡了死了。
玉端庄熬不过,去睡一会儿,命手下亲信看住。殊不知远处早有几双机灵的眼睛望到这一切。
扭扭捏捏的几个小尼姑提着几篮东西悄声而来。站住,什么人?纵是几个小姑子,那些人也是叱惯了的。
兵大爷,我们是后山庵里的,听说瞻承寺有难,特走了一天山路,送些吃食。
他们不用你们送,他们有吃的,没饿死。
不止给他们送,也给兵大爷尝个鲜,你就可怜可怜我们,那有个要轻知的,可是我的……
嗯,哈哈。为首的露出邪笑,姑子和尚也不还是一样。
嗯。大身格的小尼姑上来往那兵士身上一碰,也好倒巧,偏碰到那两腿间的地方。
那人腾地有了知觉,摆手道,你且把吃食送到我帐里来些。
小尼姑应声随他而去,不一会儿出来,两人均是红潮未退,细汗挂于额角。
去吧,会了你的相好的,可别忘了我待你这情份。
怎么会,以后大爷要吃食,小尼随叫随到。
那人酥了,摆手让人闪开。
小尼姑们被小僧带到众人面前,成妙天先呆了,嘴成个圆圈。
大体格的小尼摇摇头,把一张纸递到成妙天手里,道,是白衣大哥让我来交给你。
成妙天忙展开纸卷,赫然道,你母已被灵雀峭挟持到美屏,速救。成妙天再感觉不到周糟事物,脸色一直惨白下去,毫无人色。
妙天,青衣大哥……
在众人的唤里,成妙天强作精神神向旎芳道,他还活着?
旎芳点头。
你救了他?
旎芳摇头。道,他让我把这个给你就走了,他伤得真吓人,妈妈不让留他。我们打通玉府送饭的人让那女的闹肚子,又打通守门的兵大爷,我知道这是救人命的事,白衣大哥也给了大价钱,我们是瞒着妈妈出来的,还得赶快回去。
大家听了个大概,看成妙天的颜色没好再细问。
成妙天一揖到地,旎芳妹妹大恩,成某没齿难忘,若妙天还有命,定当报还。
算了算了,我也是收了钱的,你谢白衣大哥吧。旎芳受不了这个。
旎芳出去免不了又被那些兵士调弄一番才放过。成妙天要跟出去,死活被大家拉住。
成妙天双眼染泪,我知道大家是为我好,但娘亲就在眼前,为儿的若不去相救,我又跟死了有什么分别?况娘是为妙天才有此难啊。
现困在这寺里,消息也慢了许多。张六道,你娘真的已被挟持到此,那白衣人信得过吗?
她说的白衣大哥就是叶仙娉的刀,此事说来话长,我相信他的话。成妙天不置疑地点点头。
众人皆哦一声,但叶仙娉的刀和成妙天又和几个小妓女有什么关系,就猜不明白了。
丁半夫长叹,一个是现在出不去,一个是最算拼死出去了,以你又怎能从灵雀峭手中救得了你娘?
那我就去受死。成妙天意气又坚决。
我和你一起去。婉真公主飘然而出,一切事皆由我起,该由我担当的就由我去。她看到成妙天像一片阴云似的目光道,你在想我把你成妙天看成什么人了,你怎可能让我前往,但成妙天,你想过吗,为了我一人,所有人都在受连累,难道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不是命吗?大家放心,区区一个青楼女子都能助人于危难,我们怎么就不能勇而智取呢?
好!不愧是公主!张六拍手击节,弱质女流尚有此肝胆,我辈又何常不可。
此事还须谨慎。丁半夫着急地看着婉真公主,毕竟他不愿婉真公主去冒险。
丁……丁家爹爹,婉真公主的清泪如两点星光,虽然我已知了这些事,但我父母已亡,丁家人就是我在世上的亲人,你们已为了我家毁人逃亡,婉真不懂巧言表白,但感激早已深在胸中,丁家爹爹、丁夫人、丁家姐妹,请受婉真一拜。说着,盈盈扑倒下去。
孩子,快起来。丁半夫老泪纵横,他双手扶住这女孩,犹如握住谭皇妃重托,他只恨自己没能力护住这些人。
丁家爹爹,我心意已决,还求不要阻止,不然就是不想全女儿婉真的心愿。婉真自到了丁家,一直未用过爹爹女儿的称谓,今日喷涌而出,想来已有意克制多日。
你们……张六要讲话,被丁半夫一语打断。
不行啊,公主,并非老夫……
丁家爹爹!他的话也被婉真公主截断,这女孩的目光朝成妙天去,情义如清泉相涌,成妙天他,是必须要娶婉真的人,他的娘亲也是我的娘亲。
这……丁半夫曾亲允了丁云香的婚事,现在公主如出一辙,可叫他如何是好?
丁云香愈往角落去,泪横七竖八地打在脸上,她自知大事当前,谁也没有心再计较小儿女之事。
谁也不许妄动,让妙天自行解决。成妙天提起张六赠他的宝剑,日日苦练,他的内力已复一成。
我们不妄动,你妄动?张六柔声叱道,我们商议一个妥贴的办法,立刻动作,等的确不是个办法。
月过中天,瞻承寺别院烛如白昼。张六最后定道,我带两人随婉真公玉跟玉府的人走,他们要藏宝图,不会轻易伤公主,还有我保护,诸位尽可放心。丁家先留在寺里,刚才轻知师傅已允保护,还有净魂师傅要回来了,更没人敢动瞻承寺。我倒是最担心妙天,虽然把六语剑的好手都派了跟他去,但对灵雀峭不知底细,终是彼暗此明。我和婉真公主去,也不过是先哄他们走,一有机会逃脱,便立即去接应妙天。还有,我另派一人,火速到各地招六语剑子弟前来美屏相助。

妙天,我知你行事稳而深虑,你需知有你的命在才能救你娘亲。丁半夫至此也只有全心智慧相嘱。公主……
别叫我公主,叫我婉真吧。
玉端庄想这可奇了,叶仙娉想终于来了。藏宝图在哪?
都告诉过你了,在一位世外高人那里,我们这就带你去找。婉真公主面不改色,但你们要先把兵众撤了,别让清静的寺院无端受扰。
我怎么能信你呢?叶仙娉半卧在榻上。
你若不信,我们就回去,有你们保护着,也是件不错的事。公主轻启朱唇,嫣然而笑,有我在,你还怕藏宝图飞了吗?实话告诉你吧,要不是成妙天的时限已到,他必须赶回京城去,我又怎么肯来跟你走?他有恩于我,我有情于他,只要有他,我已别无他求,国破家亡,我一个弱女子要宝藏又有何用,有个好男人相伴才是终生之靠。
哼,叶仙娉冷冷地观察她道,成妙天与丁云香已有婚姻约定。
正为如此,我要有比丁云香更强的东西,更大的付出,才能得到妙天的心。公主言真义切,半真半假的心里话最是容易像真的。
叶仙娉不做声了,以女人心比女人心,她想婉真公主的话有几分可信。
先把他们押回玉府吧,你身体未愈,将养一日,再押他们去寻不迟。玉端庄心里倒有几分不敢言明的轻松高兴,好像成妙天和丁云香之间出的阻碍越多,他越高兴。
也好。叶仙娉低低嘱玉端庄还要派人手看这里的动静,一边又看看张六。张六纵声一笑,我是婉真公主雇的保镖,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和婉真公主分开,我已经自行卸去剑和暗器,你们的人也搜过了。
寺内人看着寺外人将婉真公主和张六带走,虽说已有心理准备,还是禁不住各味杂陈,唏嘘不已。
成妙天一刻不等,与六语剑数等好手去寻灵雀峭的人。街上就能发现衣角绣雀儿的人,成妙天等互用眼色,远远尾随其后。这几个竟三转两转进了旎芳在的青楼。怪不得她们能得到消息,成妙天暗想,大白天的,这些人就混到这里。他们没有随进去。
那些人倒很快就出来了,表情满意,行色匆匆。出了繁华地,更展开轻功,一路朝美屏山方向去。
跟出不远,成妙天就吃力了,汗透衣背,一路过去,滴滴水渍。六语剑的人要背他,他怎么肯,直到跌倒在地,根本爬不起来。还是到了六语剑人的背上,那些人道,已是同门,再客套,就不当是自己兄弟了。
到美屏山脚下,略过一片齐腰深的草丛,一片耀眼的蓝树林现出来,在日光的折反下,如碧海汪洋。
是,一定是灵雀峭了,这是他们驻扎的一种标志。成妙天低声道。
他们不敢冒失,潜在草里,伏地向前。赶回来那几个和外面来回走动的几个拍打了几句,而后替换他们来回走动起来。
哼,让老子们跑到这关外渺无人烟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另一个道,不是要找大明公主吗,抓个老太太来干什么呢?听说她儿子武功都废了,抓他就能找着藏宝图吗?
成妙天的手指直**地下,紧抓把硬土块都抓碎了。
亏得这的姑娘还行。那几个哈哈浪笑起来。忽地都止住了声。
有人尖锐地大声道,草稞里的人出来吧!
成妙天太熟悉这个声音了,猛地直起身来。六语剑的弟兄看他如此,也纷纷站立起来。
一个着碧蓝衣衫的枯瘦人立在当场,他衣角绣了一只碧蓝的雀儿。那些衣角绣雀儿的青衣人皆低眉恭垂,似十分惧怕。
师傅,你还认得我吗,我是你的轻功弟子,我是成妙天。
嗯。那人微微颔首,我记得。
师傅,弟子求师傅开恩,让我见娘一面。
你就是成妙天,你害得我们好苦啊,找你还得把你娘带来。青衣人们暴出怨恨,想见你娘是吗,快,把婉真公主交出来,把藏宝图交出来!
师傅!成妙天咚地跪倒。
休在灵雀银使面前无理,凡事照我们的话做,保你娘不死。
听说你武功已废?那灵雀银使向成妙天。
是,弟子无用。
那你也没找到藏宝图了?
这……成妙天向别人望望。
你们退下。灵雀银使向左右。
成妙天跪爬几步向前,把剑绕到身后一丢,道,师傅,我取到藏宝图本想立刻返回京城去,无奈伤势严重,才担搁下来。
哼,实话告诉你吧,摄政王已知你未得藏宝图,且武功已废,特命灵雀峭亲临美屏获取,教主念你可能知情一二,特请摄政王准许接迎你老娘过来,一解你思亲之苦,该怎么做,我想你明白了。
是师傅。成妙天磕头如捣蒜,谢师傅提点之恩,妙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六语剑的人都呆了,以成妙天英雄气概,此时却如皇家、秘教眷养的狗一般,大家似才想起,他是前明的杀手,是大清派来的追宝工具。而那个灵雀银使就更看不懂了,精敏过人,好坏难辨。
只有成妙天知道,这个自教他轻武后再未见面的师傅是在帮他。周围耳目众多,他用了他所能用的方式把事情告知了他。但是师傅对不起了,成妙天心想,刚刚他把剑丢于身后,就是事先想好的信号。
他不停地爬向前去,边道,师傅,我画了张丁裕堂的密室图,婉真公主正在此处。到灵雀银使脚下,他长身而起,从怀里取出一张薄纸,递向前去。忽地他用尽仅有的一成功力直打灵雀银使的几处要**,六语剑弟兄也一拥而上出手,灵雀银使张嘴出不了声音,全身亦动弹不得,眼里由惊讶变成怨毒变成安静。
大家七手八脚换上与灵雀峭一样的青衣,衣角上均有一只雀儿。心里均是暗暗想,亏得在瞻承寺想好了这些事。
个人手里都袖得一把短刃,抵在灵雀银使各处,解开他行走**道,低声要他带路到缉押老人处所。
一路倒畅通,许是有灵雀银使在前,人人避让。在碧树丛的一角,有个简单篷帐,门前有两人把守。灵雀银使摆头让他们离开,那两个道,教主有旨,任何人不得擅入。
不得擅入还包括灵雀银使吗?六语剑的人都诧异,成妙天能捏着嗓子发出这么尖细的声来。
教主命令不可违。那两人并不吃这套。
互相一使眼色,成妙天望向帐里,惊叫,娘!
那两人转头瞬间,六语剑锋已将他们刺倒。成妙天不顾一切,冲入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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