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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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相信着一句话,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落难的时候,苍天总会送来一个救命帅哥的。
那时候,我正哼着歌,感觉有雨水落在脸上,凉凉的,然后我努力抬头的时候,发现了几只蹄子,不安分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再往上是两匹跑得汗津津的红鬃骏马,一见我小步跑进,伸着马嘴喷着热气在我头发上嗅嗅,估计是被虐待了找到食欲了。
挺费力才拨开那俩马不正常的亲热表示,我就看到那辆马车,漆得黑的发亮,描着细小的金色铃兰花。
给人最鲜明的感觉,那就是有钱啊,富得很空闲的人才会弄出这样精致优雅的马车。然后那辆有钱人马车上坐着那一个穿着雨蓑衣的车夫,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朝我这边扔了过来。
落在地上竟然是一块黄澄澄的金子,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拎在手上沉甸甸的。
我拣起那块金子,递回给那车夫。
车夫表情冷漠,那一张脸上都标记上了有钱人家奴才的高傲,看着,真的很欠扁啊。“公子赏你的,你歌唱得很好听。”
还真是夸奖啊,要是放在前世,我是不是就可以认为我很有成为一代小天后之类的。只是那一句话配上那一个欠扁的表情,很让人愤怒,然后我扯着嘴角尽量露出某种类似于微笑的表情。“要是公子真有心赏赐,还不如给点碎银子。像我们这样的小乞丐拿这么一锭金子,怕是还没花出手,就要被请进官府大牢了。”
“不识好歹!”
车夫怒,将头上握着的马鞭微微扬起,害得我往后一跳。但那马鞭始终是没有抽下来。
好像从很深处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轻柔地仿佛就一阵微风,稍不注意就会掠走。“鸾素,带这位姑娘来吧。”
“公子……”车夫抗议地叫了一声,还是满脸不情愿地向我招招手。
我也不乐意了,这样无缘无故地来一个人叫我上一辆危险的马车,就算是有钱也不可原谅。“我不去。”
“你最好还是上来的好,那个人病得不轻呢。”那个声音仍是很轻柔,水流样慢慢地淌。
我犹豫了一下,却看见那扇垂着金丝流苏的帘子一动,隐约能见到五根白玉样纤细的手指。“你能帮我找大夫医治我哥哥么?”
公子没回答,那骄傲的车夫鼻子哼了哼。
既然对一个小乞丐一出手就是一锭金,这样的公子应该是个好心肠的人,或许真的愿意帮尚吾找大夫。我吃力地去拖尚吾,那车夫看不过眼,一点就跳下车,一手抓住尚吾,另一手拎起我脖子就往车子里一丢,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尚吾病着,放他下来,然后跳上车,一抖缰绳,两匹马,八条腿拖着马车骨碌骨碌地飞快往前奔去。
强抢民女哇!我痛苦地揉着被摔痛的小pp怒目而对。
仔细看,这马车的空间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宽敞多,简直就像一个小房间,布置地还不是一般的奢华,全用软绸包裹了,软软的,绵绵的,坐着那叫一个舒服啊。车厢壁上还装了两块活动的小板,翻下来就能当小桌子用,我看的时候,那一桌子都堆满了好吃好喝的,让人个口水啊。
而在那一堆琳琅悦眼的点心水果后面,斜斜卧了一个白衣少年,眉如远山,眼如星,朱红小嘴一点点。那美的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妖。妖冶,妖气,妖人,美得简直不像是人间所能生长出来。偏偏他那样子又纯净透明,仿佛一片月光,温润淡雅,却又遥不可及。
帅哥啊……
我感叹。
只是那帅哥见我愣了愣,轻轻地一笑,那笑容仿佛月光样晃动了一下,迷倒众生啊。“莫怕,等到了京城,就由你去了。”
京城?原来他们也是要去京城,我望着那公子懒懒地伸出一只搭在尚吾的腕上,像模像样问起脉来。不禁有些急了,虽然是个帅哥,但是他也不能拿尚吾的小命开玩笑。只是人在屋檐下,望着尚吾苍白的脸,他是我这一世的亲哥哥啊,心一狠,没想到我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对着那公子跪在软软的绸上,磕下头,恳求着:“求公子救我哥哥,求公子为我哥哥找大夫医治。我愿意为奴为婢……”
帅哥归帅哥,但那公子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与尚吾年纪差不多,小孩就小孩什么不好玩,学人家扮大夫,这样耽搁下去会出尚吾的小命的。
那公子分明听出了我的意思,拢了手只是淡淡的笑,并不言语。反是在外赶车的车夫听了,不服气地回了一句:“要是连公子都治不好,天下就再没有人能治了。”
“你哥哥是受了刀伤没及时医治,腐肉伤及经脉,只怕难好。”
小p孩,我怒了,跳起身大叫着:“不就是个破伤风么,治不了也不要诅咒人家!我倒看你脸色苍白,气息短促,你才先天不足!”
气极的话一出,我忽然听到唆地一声,一条马鞭子蛇一样从外飞了进来,一下就缠上我的脖子,紧得透不过气。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又要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好歹还比前一世好一点,至少没见到丑男啊,话说这公子连个车夫长得很是粉不错的。
但是,那美丽的公子轻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地叫一声:“鸾素。”那条鞭子松了松,不甘心地缩了回去,马车却赶得更急,害我一个没站稳一下就摔了个大跟头。
“原来还懂得些医理,我倒是小看了你。”公子展颜一笑,不过只是十来岁的小鬼,但他那双眼亮的像两汪水,我看了却不禁感觉一阵寒。这公子绝对不简单啊,我拼命祈祷,千万别让我碰见个心理变态的呀,不是有句话说,越是美丽越是变态……千万不要。我还挣扎着想说:“那请停下车,我带哥哥下去,不劳烦公子了……”
那公子冷冷开口说:“我保他不死,你只要乖乖跟着,到京城就放你们走。”
那车夫又在外面反对地叫一声公子。
公子淡然反问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又不曾耽误了他们的大事,连这点小事我也不能做么?”
哇,该不会是逼着上京城去提亲吧?我幸灾乐祸地想,最好弄只母老虎,好好治治这个阴晴不定的臭小子。但看那公子面色不善,生怕他反悔将我们俩丢下马车,忙开口应着:“我愿意,我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只要公子肯救我哥哥……话说,公子这么文雅高洁的人,应该不会怎么为难人,让我做些奇怪的事吧?”
公子弯起薄薄的红唇邪恶笑,伸着手指抬起我下巴,然后问:“奇怪的事,指的,是什么呢?”
简直就是**裸的勾引。我感觉脸上有些僵了,不禁往后缩了缩,然后那公子忽然放下手,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弄脏了。”
“啊?”
“你把车里弄脏了,赶快清理。还是在等着你哥哥被丢出去!”
果然美丽又变态,翻脸比翻书快!我愣愣地抓着那块几乎被丢到我脸上的抹布,心里狠狠咒骂,然后用眼杀死他千万遍。直到那公子取着银针往尚吾身上扎,才感觉心情好点,认命地开始擦着我带上来的水迹。一边很阿Q地想,替尚吾找到大夫了,又有这么豪华的马车坐着上京城,最重要是免费的,做人就知足吧……
这奢华的马车几天坐下来,我那个累啊,感觉骨头都散架了,先不说那阴晴不定的公子,每天想着法给我找事做,临睡了居然还不肯放过我,小孩子样,一定要我唱上十几首的摇篮曲才算完。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让人感觉累的就是这马车除了换马,买干粮,几乎从来都没停过,可怜我前一世还会晕车,那个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得移了位。
然后,沉默中终于爆发了,我直接冲着那公子喊:“又不赶着投胎,而且你那么有钱,投个店睡个旅馆会掉块肉啊!”
公子眉头一挑,很不悦地望了望我,直接就抓起尚吾准备往外丢。这几天,尚吾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很无意地同公子谈了一阵,然后感叹说:“公子不世之才。”阎王才知道怎么惹到那公子不高兴了,就天天下药让尚吾晕睡不醒。
吓得我小心脏啊,很没志气地屈服了,扁着嘴说:“公子,你虐待病人……”
“唱个歌吧,我要睡觉了。”公子微笑着,又懒懒地躺着,合上了那一双亮得出奇,黑得出奇的丹凤眼,在我随便哼哼的两只老虎的歌声中,渐渐地那紧皱的眉微微松开,神情平静了很多。

折磨人啊,我从来没觉得一个帅哥能被我讨厌到这种地步,冲着那张睡着的脸狠狠挥着拳头,却只见到公子翻一下身,迷糊地张张嘴,似乎是叫了一声“娘……”,眼角有些湿润。我愣了,这一世所遇到的孩子都格外早熟,早熟的几乎都叫我忘记了原来他们不过还只是个孩子,还正是懵懂学习的孩子。越是锦衣玉食,怕越是寂寞脆弱,不自觉地松开了拳头,替公子拉了滑落的被子。安静地坐到角落,看看那个即使是在睡梦中一样皱紧眉头的尚吾,抚着他始终冰冷的脸,轻轻地发誓:“从现在开始,由我来保护你。”
煽情的话果然说不得,我刚有点自己感动了自己,忽然,一直前进不停的马车来了个急刹车,长长的马嘶叫声合着我不小心撞上脑袋的闷响,真是格外惊心动魄。
我怒啊,一掀帘子对着车夫大叫:“要刹车提早说一声,会出人命的,你不珍惜我的脑袋,也该珍惜你主子的心脏!小心他拿针戳你!”
车夫只将马鞭一挥,回答我的是几个亮晃晃的东西,直直飞了过来,擦着我身边的空气插在车厢门框上,竟然是两把打得薄薄的小刀!
“……小李飞刀!”我慌忙缩回车厢内,对着还揉着惺忪的睡眼公子埋怨,“都跟你说了财不可露白,遇上了抢劫了,怎么办?会不会劫财又劫色……”
公子居然悠闲地托着脸看我说:“放心了,你那样,长得很安全。”
这小孩绝对不可爱!我怒视就算是事实,那也不用一再地提醒,更何况是在这种危险的时候。我狠狠白了他一眼,回道:“要没命还在乎这个。”
我担心地从帘子缝往外瞄,一阵小李飞刀,飞镖之后,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几个蒙面人将马车团团围了,一声不吭就提着刀啊,剑啊直冲上来。车夫很英勇地扔了马鞭子,套出一把小刀,就一手掌长短,亮闪闪的很无畏地飞起身,然后就是一阵叮叮当当。
好汉难敌四手啊。我看了一会,很无奈地认识到,就算车夫同学再神勇无敌,那毕竟也只是一个人,两只手,那强盗压上来,体重都能压死他。忙钻回车厢,推着公子叫:“快,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你是强盗一伙的?”
“伙你个头,赶快丢财保命!”我不理这个死没紧张感的小子了,尚吾还被他用迷药昏睡着,我可不能再让他受点伤。我急得在小小车厢里四处乱翻,把金啊,银啊,玉啊,宝石啊揣了一满怀,然后爬到车前,伸手抓起那粗大的缰绳。不禁感觉心里一阵发抖,苍天了,在我前一世加上一世的七年也没碰过马,谁能告诉我马车究竟应该怎么赶。
但是人逼急了,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我想都不再想,学着前一世电视上看到的模样,用力一摔,大喊“驾!”。两匹马嘶叫了一声,车子很剧烈的摇晃着,差点把我摔了出去,不过好歹车还是往前动了。
“车夫,不要打了,赶紧上来!”我头也来不及回,张嘴就大吼一声,也不知道那车夫听见没,我只觉得身后唆唆地飞来无数的小李飞刀,很惊险地从我眼角里飞过。忙伸手往怀里掏出刚才搜瓜来的金银往后扔去,一边大喊:“散财消灾,散财消灾!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好汉饶命啊!”
我没敢回头看,也不知道究竟是我这招散财保命起了效果,还是那两匹卖很贵的马八只蹄子起了作用,总之追上来的小李飞刀是越来越稀少。最后除了风掠过耳朵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的。
我惴惴地回头,却瞄见一个黑影鸟一样飞了过来。吓得我双手一软,顿时松了缰绳,那马立刻狂奔起来,没转过弯,直冲着一块崖壁撞去。
苍天啊,这难道是给我无证驾驶的惩罚么?
我无语,直接闭了眼睛。
却感觉那黑影闪到了我身边,一双大手将缰绳一接,用力一拉。马发出凄厉的鸣叫,蹄子乱踏。我似乎都听到马车叽叽呀呀快散架的声音,然后我就被惯性甩了出去,纵然是落在软软的草地上,我仿佛晕了过去,半天动不了。
只感觉一个人影过来拎起我,把我扔进了车里。原来刚才那黑影是那车夫啊,我想,也只有他才会用这么粗鲁的方式。
那至少说明强盗是没有追上来了……我松气地想,趴在软软的垫子上,好想睡啊。
我是被一根针扎到手上,才猛然清醒的。一睁眼就看到公子很不和善的脸色,还有我两只包的跟猪蹄样的手掌。见鬼的电视剧,上了当,只有亲身体验过,我才知道,原来赶马车只是看上去风光,我可怜的小手,这辈子没做过粗活的小手啊,被那缰绳一磨,居然肉都快要掉光了,血淋淋的,一碰要断样的痛。
尚吾总算清醒了,将我浑身上的伤口都仔细看了一遍,只抱着我叫了一声,然后再不说话,身体却禁不住的颤抖,应该是被吓到了,这该死的公子既然没事了,干吗还要把这事告诉尚吾的,不知道病人不能操心的么。
我怒目。
“活着重要吗?”公子面无表情地整理他的医箱,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啊?”我张大嘴望着公子,心想着,该不会是被强盗吓傻了,问出这么一句傻话来,“重要啊,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公子冷冷一笑,似乎心情很不好,突然将脸凑到我跟前,问:“要是刚才那些强盗夺了你的贞洁,你还会这么说么?贞洁与性命哪个更重要?”
今天的公子似乎有些诡异,我愣愣地看着那张凑近的脸,几乎都能望清楚那雪白肌肤下微微流淌着的青色血管。公子说话着,吐着些冰冷的气息,吹拂过我的耳畔,痒酥酥的,竟让我一时间愣在那忘记了动。心里很怨恨,这个公子,居然长得比我还好看,我嫉妒比我漂亮的男人!
我还没发威却见尚吾两眼危险的一眯,不动声色地一拉将我护在身后。我趴着尚吾的肩膀,探着脑袋回公子的话。“要是真有那样的事,那也是强盗不好,我干吗要为别人的错要自己的小命。哼,我一定一刀阉了那该死的男人,看他以后还怎么欺负女人!”
我看见一颗汗啊,从尚吾的额头落下,低声羞愧地说了一声:“郁蓝,女孩子,不要这么……粗鲁。”
公子那张绝色的脸顿时变得苍白无血色,怔着神,只会喃喃地念着:“别人的错,别人的错……”
那样怪异的神色,像是失了心神样,我吓住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忙推推公子,说:“你没事吧?”一句话还没等到回答,公子突然张嘴咳出一口鲜红的血,然后两眼一闭,直直地往后躺了去。
尚吾还冷静,好心地扶了一把,我却吓的尖声大叫:“车夫,车夫,你家公子吐血了!要出人命了!”
车一震,马一鸣,立刻停了下来。帘子一掀,车夫躬着身钻了进来,手在口袋里一摸,掏出个白玉小瓶,倒出一颗药丸往公子口里塞,另一只手极快速地在他身上点两下。奇迹般公子的喘息慢慢开始平静,脸色也像刚才那样痛苦,竟是沉沉睡去了。
原来真是有病啊……我惴惴地想,该不会是心脏病,高血压的,千万别被我咒死啊,我无心的。
小心地理了理公子脸颊的发丝,在我眼里看来车夫那心疼的样子格外动人啊,两只美丽的帅哥,一只病弱年少,一只温柔忠诚,这其中潜力无限啊,哦呵呵……
“公子他……”车夫忽然说,“我家夫人被强人所……玷污,老爷赏了一杯毒酒。夫人在时,常这样唱歌哄着公子入睡。”
不……是吧?
亲爹逼死亲娘!我诧异,怪不得这小孩性格这么古怪乖僻,原来是家庭原因。可怜啊,无论外表多么光鲜亮丽,那心里的一份苦也不是别人所能想象的。我无语,回头看尚吾,正他也握了一下我的手,那眼神里跟我所想的应该是一样的。至少,我们还算是幸福的……
只是,手好痛,尚吾那粗心地小子居然捏到了我手上的伤口,泪水与血长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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