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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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山穷水覆
成茹刚刚为廉劭的膝盖敷好药。
“姑娘,有人来了。”
成茹连忙又把廉劭锁了回去。
“这位小姐,您探视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是不是该走了?”
“怎么,本宫要在这里待多久,还需要你来规定吗?”
“您是?”
“我叫成茹,你该知道我是谁了吧。”
大名鼎鼎的成茹公主,谁不知道啊。那狱卒急忙跪下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知公主驾到,请公主恕罪。”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现在还不出去。”
“是。”
“等一等。”
“公主还有何吩咐。”
“是不是马上去禀告你们的李大人,说成茹公主来了?”
“是,啊……不是,小的不敢,不敢。”
成茹又掏出一锭金子,交给他,说道:“要是李大人知道了你收了人家的钱就把人放进来,你会有什么后果?”
那人立刻跪下道:“公主饶了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行了,如果你是聪明人,就知道该怎么做,我当然不会亏待你。”
“是,小的知道。”
“那么,今后这天牢里发生的事就拜托你多留心了。”
“是,能为公主效力,是小人的福分。”
“很好,叫什么名字?”
“小的韩忠。”
“嗯,知道了,出去吧。”
“是,小的告退。”
廉劭就像盯着怪物一样看着成茹,成茹说:“要是不这样的话,以后我要想见你,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你是公主?”
“是啊。”
“那昨天来的岂不就是……是皇上?”
“是啊。”
廉劭不再说话,成茹走到他身边坐下,看了他半天,对他说:“你是不是在遗憾错过了一个报仇的好机会?是不是在后悔昨天没有杀了他?”
“不是。”
“不用骗我了,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
“公主,如果我真的杀了皇上,你会不会恨我?”
“当然会了,这还用问吗?我皇帝哥哥又没有对不起你,你凭什么杀他?”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已经刺杀了皇帝,虽然没有成功,但我终究还是做了。”
“这么说你后悔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只是杀皇帝是我一生目标,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机会进皇宫那个老家伙就死了,老的死了,还有小的,所以我就顺理成章的想要杀当今的皇帝。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皇帝哥哥是个好人,你的仇人是先皇那个老家伙,冤有头债有主,实在不该把怨气撒在皇帝哥哥身上。”
“公主您叫先皇什么?”
“老家伙啊。”
“公主为何对先皇如此不敬。”
“不管他是不是可敬,他又没有让我看到值得尊敬的地方。”
“可是,他是您的父亲啊。”
“父亲?哼,要不是他,我和皇帝哥哥也不用在外流浪十几年;要不是他,我们不必有家难回;要不是他,我们也不用过那生死一线的日子;要不是他,我们的亲生母亲也不会惨遭毒手。不是我不把他当父亲,而是他没有把我们兄妹两当他的孩子。”
“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现在既然你哥哥已经当上了皇帝,我想他应该后悔了才会立你哥哥为帝的吧。”
“后悔?当事情已经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创伤时,后悔有什么用?”“所以廉劭,当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啊!”
“原来公主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
“那你后悔了吗?”
“现在还说什么后悔不后悔,反正也已经快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和皇帝哥哥是不会让你死的。”
“公主,其实……我……”
“什么?”
“其实我可以逃出去。”
“我知道。”
“你知道?”
“是啊,这些烂东西,连我都锁不住,更何况是你呢?你看我刚才不是把他打开了吗?还有,就算真的能锁住你,我刚才把它打开的时候你要想走那岂不是很容易。”
“难道公主真的就不怕我会逃走吗?”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真的不怕你吗,原来你问我真的不怕你逃走。这就能说明你一点伤害我的心思都没有,至于逃走嘛,是不是刚才真的动了逃走的念头啊?”
今天,这位公主真是说一句话就能让廉劭吃惊一次,所以再吃惊也都不算是吃惊了。这个公主究竟是什么角色,竟然就凭一句话,就判断出自己动什么念头。“公主说的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逃呢?难道你还想杀我哥?”
这次她可猜错了,如果说在没见到成茹之前是这个理由,但在见到她之后就不是因为这个了。其实廉劭根本就不恨当今皇上,既然他的仇人已经死了,那么杀不杀这个皇帝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现在他之所以不逃走,是因为他一旦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成茹了,但这种想法他自然是不能说的。
成茹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真的还想着要报仇。“廉劭,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的仇人根本就不是我哥哥。”
“公主刚才把我放开,就是为了给我制造逃跑的机会吗?只要我走了,皇上就安全了。”
“不是,我根本不认为你会走的。”
“我为什么不走?”
“这个你不该问我,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不走,其实我也不希望你走,刚才我放开你,是真的想给你上药,没考虑其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你根本不会逃的,但结果是你还在这,这就证明我是正确的,不是吗?”说完,成茹又咧开嘴笑了。
“其实就算我留下,皇上也不会有危险,你知道了我没有放弃杀皇上的打算,就不会让他再来了吧,只要我见不到皇上,想杀他根本不可能。”
“可是,皇帝哥哥也不可能不再见你。我也不希望你一直把我的哥哥当成仇人。”
这时候,廉劭竟然破天荒的笑了,“公主,其实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自从知道你是公主以后,我就已经决定不会再去杀皇上了。”
“真的!——好啊,你刚才耍我,不理你了,哼!”说着,把头甩在一边。
廉劭应付这种场面可不在行,他几乎就没跟女孩子打过什么交道,他还以为公主真的生气了,连忙说:“对不起,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顺着公主的话说下去而已。公主,”他一着急,身子前倾,手上的铁链被拉直。
成茹见状忙说:“你紧张什么,这样手会疼的,那我不就白帮你上药了吗?”
这一天,他们聊了很长时间,成茹让廉劭讲了他自己的故事。原来,廉劭是被他的姑母养大的,姑母只告诉他,他的家人都死在皇帝的手上,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报仇。姑母在廉劭很小的时候就让他练武功,带着他到处拜访名师,甚至连遁世高人都被姑母的诚意感动,教导廉劭的武艺。其实,在江湖上混的,武功再高的都不是真正的高手,真正的高手已经不问世事,隐居世外。也正是有了这些人的指导,廉劭的武艺已经超出了一般人所能理解的范畴,达到了人类后天能力的极限。
在廉劭十五岁那年,姑母去世,他便开始了举目无亲的孤独生活,他心中始终记挂着报仇的事,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才能杀得了皇帝。但他还没能进入皇宫的时候,老皇帝就已经死了。
有人说人活着一定要有目标,当人们为了心中理想去奋斗的时候,人的生活便有了意义。正是因为老皇帝的死让廉劭多年来支持自己的目标变成泡影,廉劭只是下意识的就把新继位的皇帝当成了他的仇人。现在仔细想想,自己的做法还真是愚蠢。
廉劭仔细向公主讲述了他从小到大的经历,对成茹的问题几乎是有问必答,但当成茹问到他究竟是怎么进宫的时候,他说:“公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唯独这个不行。就算是真的难逃一死,我也不能出卖朋友。”

“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怎么进宫来的,不是想把你的朋友怎么样,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公主,对不起。”
“这说明你重情重义,我为你感到高兴。廉劭,我会和皇帝哥哥想办法把你转到土藏司去,到了那里就是我说了算了,到时候你就可以舒服一点。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的了,这段时间,皇帝哥哥会向李固下令,不让他刑讯逼供,这样你也就不会再挨打了。”
“没关系的,公主,这些都是皮外伤。”
“我可不想每次都带着一堆药来看你。”
“公主还会来看我吗?不带药也行。”
成茹就快要气死了,刚才说的不想带药只是在开玩笑,意思是尽量不要让他再挨打,可是他竟然也当真了。真是一点幽默感也没有,每次说话都要正儿八经的,那成茹还不累死。
不过也没有办法,相处久了就会习惯了吧,成茹心想。
“只要你不嫌烦,我每天都来看你,怎么样?”
“我当然不会嫌烦了。”
“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跟公主在一起,我很开心,是真的。我活了二十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听到这样的话,成茹很满意的走了。
第二天,成茹果然又过来看望廉劭。刚一进牢房,就立在门口,不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在廉劭的周围满是荆棘,廉劭就那样跪在荆棘丛中,只要他稍微动一动,就会有刺刺进他的皮肤。
成茹猛然间冲到廉劭跟前。
“公主别过来。”廉劭说话的时候身体向前动了一下,结果惹的他一阵剧痛。
成茹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叫道:“韩忠!”
“小的在,公主有何吩咐?”
成茹满面笑容的对他说:“韩忠,你去告诉你们李大人,就说本宫正在审问人犯。”
“小的不敢。”
“还不去。”成茹正色道。
韩忠这才知道是真的要李大人来,答道:“是。”一溜烟的跑了。
成茹回过身来,从小皮箱里拿出一双手套带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荆棘从廉劭的身边拿走,生怕荆棘再碰到廉劭,但就是这样,还是有刮到的地方。廉劭强忍着,尽量不让公主看出来。等把荆棘拿到一旁之后,成茹就又坐在廉劭的旁边,但是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
廉劭试探的叫道:“公主……”
成茹还是不说话。
“公主,你没事吧。”
“……”
“公主,生气了?”
“我没生你的气。”
“可是……”
“好了,别说了,我不想跟你发脾气。”
“其实……”
“不是让你别说了吗?我心情不好,不要惹我,否则我可是会打人的。”
“反正我现在想动也动不了,你要是真的打我,我也没办法。”
成茹看看廉劭,突然笑了,说道:“我可不想破坏我的淑女形象。”(不用破坏,因为已经没形象了)“你怎么样,现在还疼不疼?”
“我没事。”
“你就会说没事,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公主,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样子好好的不代表你已经不疼了,那种荆棘上的刺有毒,虽然毒性不大,就跟蜜蜂的毒刺差不多,但也足以让人好受的了。其实根本不用问,你现在一定有浑身被蜂蛰的感觉吧?”
“其实,说不疼的确是假的,但我也算练武之人,平时磕磕碰碰也是平常的事,这真的不算什么。”
“世上最完美的谎言就是十句话,有九句半是真的,只有那半句是假的,你刚才就是说的这样的谎言。”
“我没有啊。”
“还在骗我。”
“真的没有,相信我好不好?——有人来了。”
成茹连忙站起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固。李固见到公主,便问:“公主今日为何有空来此啊?”
“李大人,你好没规矩,见到本宫,难道不该先施礼问好吗?”
“微臣失礼,公主莫怪,微臣见过……”
“不必了,李大人连皇帝哥哥都没放在眼里,又岂会在乎我一个区区公主?”
“公主哪里话?不知微臣何时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皇帝哥哥曾下令不许给这个刺杀他的人犯用刑,可是,这是怎么回事?”成茹指着荆棘。
李固泰然一笑,说道:“公主何必见怪,皇上的确说过,但微臣只是放了点荆棘而已,只要他不要乱动,就不会有丝毫影响。微臣这样做,也无非是想尽快替皇上分忧而已,而且,微臣并没有给他用刑啊。”
“李大人还真的明察秋毫啊,都查到皇上那里去了。连皇上说话的空子也能钻!”“李大人,皇上仁慈,不忍人犯受刑,为官的不能体察圣意,反而钻圣言的空子,李大人,你就是这样为皇上分忧的吗?”
“公主未免言过其实了吧。”
“是吗?我言过其实。圣旨是何等严肃、何等权威,李大人,假使我国被他国攻击,衢州以北已经沦陷,皇上下旨要将军向衢州以北地区的敌军进攻。结果这个将军不仅收复了我国的衢州以北,还一直打到了北方邻国境内。这是公然的入侵他国,到时候,这个将军会说,北方邻国也是衢州以北。李大人认为如何呀?”
“这……”
“皇上日理万机,不可能把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好,所以才要你们这些大臣。如果大臣们不能体察圣意按照皇上的要求办事,钻圣旨的空子,到头来,还说自己是奉旨行事,或者是并没有抗旨不尊。那么还要皇上何用?圣旨何用?”
“公主,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依李大人的意思,那位将军有没有罪呢?”
“有罪,擅自入侵邻国,当然有罪。”
“那么,李大人你是否有罪呢?”
“这……微臣……”
“李大人,上一次,皇上说要把人犯转到土藏司去,可李大人百般反对,而且太后的意思也是让李大人您继续调查此事。”
“这是太后和皇上对微臣的信任。”
“李大人,你错了,这只是太后的信任而已。皇上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你的办事能力,调查了这么长时间,皇上的生命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威胁,一刻也不能耽搁。可是你却白白浪费了两天的时间一无所获,连人犯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现在还发生了抗旨这种事,李大人,你让皇上还如何能允许你继续查下去?皇上现在就要把人犯转到土藏司,还希望李大人尽快把一切材料准备好,一起送到土藏司去。”
“公主,这是皇上的意思?”
“李大人若是不相信,可以去问问皇上。”
“微臣自然不敢怀疑公主的话,不过,太后……”
“若是皇上追究你的抗旨之罪,太后又能如何?”
“公主切勿动怒,微臣立刻把人犯送到土藏司就是。”
“李大人,你也不要怪我,皇上只是着急了,毕竟生命受到威胁的是他。”
“微臣明白。”
“那好,本宫就先告辞了,希望李大人今天就能把人犯送到土藏司去。”
“微臣恭送公主。”
“真的?你真的把那个老家伙完全压住了?”
“可不是吗?平时在我们面前不可一世的,刚才我看见他唯唯诺诺的样子,简直好笑极了。”
成茹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向乘云汇报她是如何修理李固的,说得两人不亦乐乎。
“哥,我还得赶快到土藏司去安排一下,先走了啊……”最后一个字已经听不清楚,人早已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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