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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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王熙凤恃强羞说病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疯丫头惯拾绣春囊[后头此回目名实为“痴丫头误拾绣春囊”。此处七字错了两字,令人一思。乃作者暗示后回有此丫头又“疯”魔了一次,“惯”拾此囊故事。]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惑奸谗抄拣大观园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凸碧堂品笛感凄情凹晶馆联诗悲寂寞
俏丫環抱屈夭风流美优伶斩情归水月
老学士间徵姽婳词痴公子社譔芙蓉诔[“间徵”即见证,“社譔”即社稷言巽,“巽”为八卦之一,象风。此暗示贾政被来自社稷鬼话之风所暗算。]
薛文龙悔娶河东狮贾迎春误嫁中山狼
《石头记》第七十一回至第八十回
脂砚斋凡四阅评过庚辰秋定本
[此十回《庚辰》本为底本。但是,由于抄手的错误明显增多;若完全照实加以校正,则势必造成阅读困难。所以此十回不是全校,而是寻找最与《庚辰》本接近的其它本子,大致努力接近它而形成的文字。故其比较前反而更整洁。]
【第七十一回
叙贾母开寿诞,与宁府祭宗祠是一样手笔,俱为五凤裁诏体。戚蒙宋.欧阳修《归田录.卷一》:太宗时宋白、贾黄中、李至、吕蒙正、苏易简五人同时拜翰林学士,承旨扈蒙赠之以诗云:“五凤齐飞入翰林。”其後吕蒙正为宰相,贾黄中、李至、苏易简皆至参知政事,宋白官至尚书,老於承旨,皆为名臣。]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卷之
第七十一回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话说贾政回京之后[覆命,梦]诸事完毕,赐假一月在家歇息。因年景渐老,事重身衰,又近因在外几年,骨肉离易[异、别],今得晏然复聚于庭室,自觉喜幸不尽。一应大小事务一概亦发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或日间在里面母子夫妻共叙天伦庭闱之乐。因今岁八月初三日乃贾母八旬之庆,[六十二回说起生日,探春说:“过了灯节,就是老太太和宝姐姐,她们娘儿两个遇的巧。”那里又是作者弄了荒唐。
李煦1715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十八日的奏折说:“曹颙病故,……盖頫母年近六旬,独自在南奉守夫灵,今又闻子夭亡,恐其过於哀伤。且舟车往返,费用难支。莫若令曹頫前去,朝夕劝慰,俟秋冬之际,再同伊母将曹寅灵柩扶归安葬,使其父于九泉之下得以瞑目,以仰副万岁佛天垂悯之至意。……”由此,知曹颙的母亲1715年“年近六旬”。如今是1738乾隆三年,若八十岁,出生于1658年,1715年五十七岁,与“年近六旬”不甚合。前二十二回有贾母之谜“猴子身轻站树梢”,透露出她是属猴的。所以她生于1656年丙申,1715年五十九岁,更合“年近六旬”。前四十七回有贾母说:“嫁进这门子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其时1736年,算去,她是二十五岁才嫁给曹寅的,这可能是她不主张宝玉早婚的原因了。丈夫曹寅是1662年壬寅属虎的生人,若活着,如今是七十七岁。他死于1712年,所以老太太寡居已经二十六年。曹颙的母亲李氏(1656-1740)正是书中贾母。此时,应是过的八十二岁生日。]又因亲友全来,恐筵宴排设不开,便早同贾赦及贾珍、贾琏等商议,议定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荣、宁两处齐开筵宴,宁国府中单请官客,[所以宁国府是江宁织造承嗣,贾敬的原型是曹頫(1702-1737)。有说他是曹宣的四儿子,我说他有可能是曹宜的儿子。说他是曹宣的四儿子,是据康熙五十四年正月十二日“内务府奏请将曹頫给曹寅之妻为嗣并补江宁织造摺”:“李煦现在此地,著内务府总管去问李煦,务必在曹荃之诸子中,找到能奉养曹颙之母如同生母之人才好。……本日李煦来称:奉旨问我,曹荃之子谁好?我奏,曹荃第四子曹頫好,若给曹寅之妻为嗣,可以奉养”。曹寅1711辛卯年三月二十六日的诗:“予仲多遗息,成材在四三”。题云:“闻珍儿殇,书此忍恸,兼示四侄”。“予仲”即老二曹宣。如此在三兄弟中,曹宣有四个儿子。此诗给“四侄”看,可见此“四侄”在旁,他还有可能不是曹頫吗?
绿荫湿心说他有可能是曹宜的儿子,亦是从这些奏折分析。曹颙(1689-1715)是1715年正月九日在北京病死的,正月十二日康熙决定了承继人选,正月十八日的奏折里,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曹頫即出现在北京。说明他是原先就在这里,不是特地为此从南京赶来的。即他父母的家在这里。他平时在南京织造府里,这时候是放年假回家过年来了。曹宣、曹寅先后死了多年了,而曹宜一直在北京做护军参领,此时尚健在,所以曹頫是曹宜的儿子。加上他过继时,在奏折中说自己“自幼蒙故父曹寅带在江南抚养长大。”既然“带在江南”,所以家在江北。两证合一,亦可论证他是曹宜的儿子。
如果他过继给了曹寅,而他的哥哥曹颀1712年到南京出长期皇差,1716年又认了李老太太做母亲,1723年生了老太太的命根子曹雪芹,那么曹宜的儿子难道都给了别人?所以,绿荫湿心怀疑他还有儿子。根据,就在第四回脂批“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十二[二十]房分,除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外,现原籍住者十二房。”即其“亲派”共有兄弟八个。只是这个跟着曹宜的,目前还不知道名字罢了。曹荃之名,实只出现在奏折中,草头下一个全,会不会是统指曹家同辈三兄弟呢?奏折原是满文,曹荃原是被译成曹宜的,见《红楼梦新证》31页。曹寅(1662-1712)在宝盖辈中是老大,长门;老二是曹宣(1662-1705);老三是曹宜(国府中单请堂客,[所以荣国府现在只是老太太荣养之府,而不是宁国府那样的国公府。]大观园中收拾出缀锦阁并嘉荫堂等几处大地方来作退居。二十八日请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王.梦]、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二十九日便是阁下[内阁.梦]、都府、督镇及诰命等;三十日便是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初一日是贾赦的家宴,[贾赦的原形是曹宣的长子曹顺(1680-1739),大排行老大。]初二日是贾政,[贾政的原形是曹宜的长子曹颀(1683-1739),大排行中老三。]初三日是贾珍、贾琏,[贾珍(1697-1739)、贾琏(1706-?)是同父亦或同母的兄弟。贾珍过继给贾敬,而贾敬的原形曹頫过继给曹寅,所以贾珍是长房长孙。]初四日是贾府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初五日是赖大、林之孝等家下管事人等共凑一日。自七月上旬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礼部奉旨:“钦赐金玉如意(各)一柄,彩缎四端,金玉环[杯]四个,帑银五百[银千、黄金千]两。元春又命太监送出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只,茄揇[迦南、茄南、茄楠为什么将“伽南”错成“茄揇”?乃“抄家即将出手一串,福寿香一盒,金锭一[二]对,银锭四对,彩缎十二匹,玉杯四只。[和《庚辰》比,《戚》本有三处将礼物加倍。]余者,自亲王、驸马以及大小文武官员之家,凡所[素有]往来者莫不有礼,不能胜记。堂屋内设下大桌案,铺了红毡,将凡所有精细之物都摆在上,请贾母过目。贾母先一二日还高兴过来瞧瞧,后来烦了,也不过目,只说:“叫凤丫头收了,改日闷了再瞧。”
至二十八日,两府中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箫鼓乐之音通衢越巷。宁府中本日只有北静王、南安郡王、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个世交公侯应袭;荣府中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并几位世交公侯诰命。贾母等见[皆]是按品大粧迎接。大家厮见,先请入大观园内嘉荫堂,茶毕更衣{堂},方出至荣庆堂上拜寿入席。大家谦逊半日,方才日[入]席。上面两席是南、北王妃,下面依叙便是众公侯诰命。左边下手一席,陪客是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右边下手一席,方是贾母主位。刑夫人、王夫人带领尤氏、凤姐并族中几个媳妇,两溜雁翅站在贾母身后侍立。林之孝、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都在竹帘外面伺候上菜上酒,周瑞家的带领几个丫環在围屏后伺候呼唤。凡跟来的人,早又有人管(待.列)别处去了。一时台上参了场,台下一色十二个未留发的小厮伺候。须臾,一小厮捧了戏单至堦下,先递与回事的媳妇;这媳妇接了,才递与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梦)用一小茶盘托上,挨身入帘来递与尤氏的侍妾配凤。配凤接了,才奉与尤氏。尤氏托着走至上席,[用尤氏,亦因宁府是正经的国公府。]南安太妃谦让了一回,点了一出吉庆戏文。然后又谦让了一回,北静王妃也点了一出。众人又让了一回,命随便拣好的唱罢了。少时菜已四献,汤始一道,跟来各家的放了赏。大家便更衣复入园来,另献好茶。
南安太妃因问宝玉,贾母笑道:“今日几处庙里念{佛}保安延寿经,他跪经去了。”又问众小姐们,贾母笑道:“她们姊妹(们病)的病,弱的弱,见人腼腆,所以叫她们给我看屋子去了。有的是小戏子,传了一班在那边厅上,陪着她姨娘家姊妹们也看戏呢。”南安太妃笑道:“既这样,叫人请来。”贾母回头命凤姐儿,去把史、薛、林(四位小姐.梦)带来,“再只叫你三妹妹陪着来罢。”[五人是得意人了,老太太不防,铸成大祸。]凤姐答应了,来至贾母这边,只见她姊妹们正吃果子看戏(呢),宝玉也才从庙里跪经回来。凤姐儿说了话,宝钗姊妹与黛玉、探春、湘云五人来至园中。大家见了,不用请安问好让坐等事。众人中也有见过的,还有一两家不曾见过的,都齐声夸赞不绝。(人非草木,见此数人,焉得不垂涎称妙。《戚》、《列》均多出此十五字,所以是作者添加,“垂涎”二字惊心,竟是明示。]其中湘云最熟,南安太妃因笑道:“你在这里,听我来了还不出来,还只等请去;我明儿和你叔叔算账。”回一手拉着探春,一手拉着宝钗,问几岁了,又连声夸赞。因又松了她两个,又拉着黛玉、宝琴,也着实细看,极夸一回。又笑道:“都是好的,不知叫我夸哪一个的是。”早有人将备用礼物打点出五分来:金玉戒指各五个,腕香珠五串。南安太妃笑道:“你姊妹们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罢。”五人忙拜谢过。北静王妃也有五样礼物,余者不必细说。[“五凤裁诏体”即始于此事了,且看后回“母蝗虫”抢红。]
吃了茶,园中略俇了一俇,贾母等因又让入席。南安太妃便告亂[辞]说:“身上不快,今日若不来,实在使不得,因此恕我竟先要告别了。”[用“亂”来暗示后回来自皇家的“乱”,是错中藏真。这一去不是回家,而是进皇宫报信去了。]贾母等听说也不便强留,大家又让了一回,送至园门,坐轿而去。接着北静王妃略一坐也就告亂[辞]了。余者也有终席的,也有不终席的。
贾母劳乏了一日,次日便不会人,一应都是刑夫人、王夫人管待。有那些世家子弟拜寿的,只到厅上行礼;贾赦、贾政、贾珍等还礼,管待至宁府坐席,不在话下。
这几日,尤氏晚间也不回那府里去,白日间待客,(晚间陪贾母顽笑,又帮着凤姐料理出入大小器皿,以及收放赏礼事物。)晚间在园内李氏房中歇宿。这日晚间伏侍过贾母晚饭后,贾母因说:“你们也乏了,我也乏了,早些寻一点子吃的歇歇去,明儿还要起早闹呢。”尤氏答应着退了出来,到凤姐儿房里来吃饭。凤姐儿在楼上看着人收送礼的新围屏,只有平儿在房里与凤姐儿叠衣服。尤氏因问:“你们奶奶吃了饭了没有?”平儿笑道:“吃饭岂有不请奶奶去的。”尤氏笑道:“既这样,我别处找吃的去。饿的我受不得了。”说着就走,平儿忙笑道:“奶奶请回来,这里有点心,且点补一点儿,回来再吃饭。”尤氏笑道:“你们忙的这样,我园里和她姊妹们闹去。”一面说,一面就走。平儿留不住,只得罢了。
且说尤氏一迳来至园中,只见园中正门与各处角门【庚夹:伏下文。】仍未关,犹吊着各色彩灯,因回头命小丫头叫该班的女人。那丫環走入班房中,竟没一个人影,回来回了尤氏。尤氏便命传管家的女人。这丫头应了便出去,到二门外鹿顶内,乃是管事的女人议事取齐之所。到了这里,只有两个婆子(分菜果呢。因问:“哪一位奶奶在这里?东府奶奶立等一位奶奶有话吩咐。”这两个婆子)只顾分菜果,又听见是东府里的奶奶,不大在心上,因就回说:“管家奶奶们才散了。”小丫头道:“散了,你们家里传她去。”婆子道:“我们只管看屋子,不管传人。姑娘要传人,再派传人的去。”小丫头听了道:“嗳呀,嗳呀,这可反了!怎么你们不传去?你哄那新来了的,怎么哄起我来了?素日你们不传谁传去!这会子打听了挮[梯]己信儿,或是赏了那位管家东西,你们争着狗颠儿似的传去的,不知谁是谁呢。琏二奶奶要传,你们可也这么回?”这两个婆子一则吃了酒,二则被这丫头揭挑着弊病,便羞激怒了,因回口道:“扯你的燥!我们的事,传不传不与你相干,你未曾诘[不用揭.梦]挑我们。你想想你那老子娘,在那边管家爷们跟前比我们还更会溜呢。餙[什]么‘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的事,各家门,另家户,你有本事排场你们那边人去。我们这边你们还早些呢!”丫头听了,气白了脸,因说道:“好,好,这话说的好!”一面转身进来回话。
尤氏已早入园来,因遇见袭人、宝琴、湘云三人,同着地藏庵的两个姑子正说故事顽笑。尤氏因说饿了,先到怡红院,袭人装了几样荤素点心出来与尤氏吃。两个姑子、宝琴、湘云等都吃茶,仍说故事。那小丫头子一迳找了来,气狠狠的把(方才的)话都说了出来。尤氏听了冷笑道:“这是两个餙么人?”两个(姑子同宝琴、湘云等听了,生怕尤氏生气,忙劝说:“没有的事,必定是这一个)听错了。”两个姑子笑推这丫头道:“你这孩子好性气,那糊涂老嬷嬷们的话,你也不该来回才是。咱们奶奶万金之躯,劳乏了几日,黄汤辣水没吃,咱们哄她欢喜一会还不得一半儿,说这些话做什么。”袭人也忙笑拉出她去,说:“好妹子,你且出去歇歇,我打发人叫她们去。”尤氏道:“你不要叫(别.列)人,你去就叫这两个婆子来,(再)到那边把她们家的凤儿叫来。”袭人笑道:“我请去。”尤氏(道):“偏不要你。”两个姑子忙立起身来,笑说:“奶奶素日宽洪大量,今日老祖宗千秋,奶奶生气,岂不惹人议论?”宝琴、湘云二人也都笑劝。尤氏道:“不为老太太的千秋,我(断.梦)不依,且放着就是了。”
说话之间,袭人早又遣了一个丫头去到园门外找人,可巧遇见周瑞家的,这小丫头子就把这话告诉周瑞家的。周家的虽不管事,因着她素日仗着是王夫人的陪房,原有些体面,心性乖滑,专管[惯]各处献勤讨好,所以各处房里的主人都喜欢她。她今日听了这话,忙的便跑入怡红院来,一面飞走,一面口内说:“气坏了奶奶了,可了不得!我们家里如今惯的太不堪了。偏生我不在跟前,(若在眼前,蒙)且打给她们几个耳刮子,再等过了这几日算账。”尤氏见了她也便笑道:“周姐姐你来,有个理你说说。这早晚(园.梦)门还大开着,明灯蜡烛,出入的人又杂,倘有不防的事如何使得?[若大观园的前门不在府后,此种脱岗就可怕了。]因此叫该班的人吹灯关门,谁知一个人牙儿也没有。”周瑞家的道:“这还了得!前儿二奶奶还吩咐了她们说,这几日事多人杂,一晚就关门吹灯,不是园里人不许放进去。今就没了人?这事过了这几日,必要打几个才好。”尤氏又说小丫头子的话。周瑞家的道:“奶奶不要生气,等过了事儿,我告诉管事的打她个臭死。只问她们,谁叫她们说这‘各家门各家户’的话。我已经叫她们吹了灯,关上正门和角门子。”正乱着,只见凤姐儿打发人来请吃饭。尤氏道:“我也不饿了,才吃了几个饽饽,请你奶奶自吃罢。”
一时周瑞家的得便出去,便把方才的事回了凤姐,又说:“这两个婆子就是管家奶奶们(似的),时常我们和她说话,都似狠[狼.列]虫一般。奶奶若不戒饬,大奶奶脸上过不去。”凤姐道:“既这么着,记上两人的名字,等过了这几日,捆了送到那府里,凭大嫂子开发,或是打几下子,或是她开恩饶了她们,随她去就是了,什么大事。”周瑞家的听了,得不的[巴不得]一声,素日因与这几个人不睦,出来了便命一个小厮到林之孝家传凤姐的话,立刻叫林之孝家的进来见大奶奶;一面又传人立刻捆起这两个婆子来,交到马圈里派人看守。[大胆,竟不顾“等过了这几日”的话,成了立刻捆人。]
林之孝家的不知有什么事,此时已经点灯,忙坐车进来,先见凤姐。至二门上传进话去,丫头们出来说:“奶奶才歇了,大奶奶在园里,叫大娘见了大奶奶就是了。”林之孝家的只得进园来到稻香村,丫鬟们回进去,尤氏听了反过不去,忙唤进她来,因笑香[向.梦]她道:“我不过为找人找不着,因问你;你既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又把你叫进来?倒要你白跑一遭。不大的事,已经撒开手了。”[看尤氏火气,也就保持了一顿饭的时候。]林之孝家的也笑道:“二奶奶打发人传我,说奶奶有话吩咐。”尤氏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只当你没去,白问你。这是谁又多事告诉了凤丫头?大约周姐姐说的。家去歇着罢,没有什么大事。”李纨又要说原故,尤氏反拦住了。[李纨一个菩萨,反而比尤氏认真些;尤氏一拦,拦下祸事了。]林之孝家的见如此,只得便回身出园去。可巧遇见赵姨娘,姨娘因笑(道):“嗳哟哟,我的嫂子!这会子还不家去歇歇,还跑些什么?”林之孝家的便笑说:“何曾不家去的,”如此这般“进来了,又是个齐头故事。”赵姨娘原是好察听这些事的,且素日又与管事的女人们搬原[扳厚、交好],互相连络,好作首尾。方才之事,已竟得,听林之孝的如此说,便恁般如此告诉了,林之孝家的听了笑道:“原来是这事,也值一个屁!开恩呢,就不理论;心窄些儿,也不过打几下子就完了。”赵姨娘道:“我的嫂子,事虽不大,可见她们太张狂了些,巴巴的传进你来,明明戏弄你,顽算你。快歇歇去,明儿还有事呢,也不留你吃茶去。”

说毕,林之孝家的出来,到了侧门前,就有方才两个婆子的女儿上来哭着求情。林之孝家的笑道:“你这孩子好糊涂,谁叫你娘吃酒混说了?惹出事来,连我也不知道。二奶奶打发人捆她,连我还有不是呢,我替谁讨请去?”这两个小丫头子才七八岁,原不识事,只管哭啼求告,缠的林之孝家的没法,因说道:“糊涂东西!你放着门路不去,却缠我来。你姐姐现给了那边(大)太太作[的]陪房费大娘的儿子,你走过去告诉你姐姐,叫亲家娘和太太一说,什么完不了的事!”一语提醒了(这一个,那.梦)一个还求。林之孝家的啐道:“糊涂攮的!她过去一说自然都完了。没有个单放了她妈,又只打你妈的理。”说毕上车去了。
这一个小丫头果然过来告诉了她姐姐,和费婆子说了。这费婆子原是邢夫人的陪房,起先也曾兴过时,只因贾母近来不大作兴邢夫人,所以连这边的人也减了威势。凡贾政这边有些体面的人,那边各各皆虎视耽耽。这费婆子常倚老卖老,仗着邢夫人常吃些酒,嘴里胡骂乱怨的出气。如今贾母庆寿这样大事,干看着人家趁[逞]才卖技办事,呼么喝六弄手脚,心中早已不自在,指难[鸡.其]骂狗。(虽闲)言闲语的乱闹,这边的人也不和她较量。如今听了周瑞家的捆了她亲家,越发火上浇油,仗着酒兴,指着隔断的墙【细致之甚。】大骂了一阵。便走上来求刑夫人,说她亲家并没什么不是,“不过和那府里的大小丫头白斗了两句话,周瑞家便调唆了咱家二奶奶捆到马圈,等过了这两日还要打。求太太──我那亲家娘也是七八十岁的老婆子[奇,“七八十岁的老婆子”如何各有女儿“才七八岁”?费婆子夸张,还是作者故意荒唐?]和二奶奶说声饶她这一次罢。”刑夫人自为要鸳鸯之后讨了没意思,后来见贾母越发冷淡了她,凤姐的体面反胜自己,且前日南安太妃来了,要见她姊妹,贾母又只令探春出来,迎春竟似有如无,自己心内早已怨忿不乐,只是使不出来。又值这一干小人在侧,她们心内嫉妒挟怨之事不敢施展,便背地里造言生事调拨主人。先不过是告那边的奴才,后来渐次告到凤姐,“只哄着老太太喜欢了,她好就中作威作福,辖治着琏二爷,调唆二太太,把这边的正经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后来又告到王夫人,说:“老太太不喜欢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调唆的。”刑夫人纵是铁心铜胆的人,妇女家终不免生些嫌隙之心,近日因此着实恶绝凤姐。今听了如此一篇话,也不说长短。
至次日一早,见过贾母,众族中人到齐,坐席开戏。贾母高兴,又见今日无远亲,都是自己族中子侄辈,只便衣常粧出来堂上受礼。当中独设一榻,引枕、靠背、脚踏俱全,自己歪在榻上。榻之前后左右皆是一色的小矮凳,宝钗、宝琴、黛玉、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姊妹等围绕。因贾[左王右扁]之母也带了女儿喜鸾,贾琼之母也带了女儿四姐儿,还有几房的孙女儿,大小共有二十来个。贾母独见喜鸾和四姐儿生得又好,说话行事与众不同,心中喜欢,便命她两个也过来榻前同坐。宝玉却在榻上脚下与贾母搥腿。首席便是薛姨妈,下边两溜皆顺着房头辈数下去。帘外两廊都是族中男客,也依次而坐。
先是那女客一起一起行礼,(后)方是男客行礼。贾母歪在榻上,只命人说“免了罢”,早已都行完了。然后赖大等带领众(家)人,从仪门直跪至大厅上,磕头礼毕;又是众家下媳妇,然后各房的丫環,足闹了两三顿饭时。然后又抬了许多雀笼来,在当院中放了生。贾赦等焚过了天地寿星纸,方开戏饮酒。直到歇了中台,贾母方进来歇息,命他们取便。因命凤姐儿留下喜鸾、四姐儿顽两日再去。凤姐儿出来便和她母亲说,她两个母亲素日都承凤姐的照顾,也巴不得一声儿。她两个也愿意在园内顽耍,至晚便不回家了。
刑夫人直至晚间散时,当着许多人陪笑和凤姐求情,[奇怪举动。]说:“我听见昨儿晚上二奶奶生气,[婆对媳断无之称呼。]打发周管家的娘子捆了两个老婆子,可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论理我不该讨情,[更无此理。]我想老太太好日子,发狠的还舍钱舍米,周贫济老,咱们家先倒折磨起老人家来了。[明明问罪。]不看我的脸,[竟然说自己在媳妇跟前没脸,是反说媳妇不孝。]权且看老太太(的好日子.戚),竟放了她们罢。”说毕上车去了。[前回说邢夫人左性,如今更加了邪性。]凤姐听了这话,又当着许多人,又羞又气,一时抓寻不着头脑,鳖得脸紫涨,回头向赖大(家的.梦)等笑道:【又写笑,妙!凡凤直怒处必曰笑,凌凌不错。红辣椒笑唇,冰眉剑眼,又羞又气,却又不惊不急。]“这是哪里的话?昨儿因为这里的人得罪了那府里的大嫂子,(我怕大嫂子)多心,所以尽让她发放,并不为得罪了我。这又是谁的耳报神这么快?”王夫人因问为什么事,凤姐儿笑将昨日的事说了。尤氏也笑道:“连我并不知道,你原也太多事了。”凤姐儿道:“我(原)为你脸上过不去,所以等你开发,不过是个理。就如我在你那里,有人得罪了我,你自然送了来尽我(开发)。凭她是什么好奴才,到底错不过这个礼去。这又不知谁过去没的献勤儿,这也当作一件事情去说。”王夫人道:“你太太说的是。[有此理,二太太轻易不能说大太太不是。]就是珍哥媳妇也不是外人,也不用这些虚礼。老太太的千秋要紧,放了她们为是。”说着回头便命:“人,去放了那两个婆子。”[事虽小,既已闹到台面上,就应有个是非曲直才好,如此处置,留下隐患了。]凤姐由不得越想越气越愧,不觉的灰心,转悲滚下泪来,因赌气回房哭泣,又不(肯)使人知觉。偏是贾母打发了琥珀来叫立等说话。琥珀见了,咤意道:“好好的,这是什么原故?那里立等你呢。”凤姐听了,忙擦干了泪洗面,另施了脂粉方同琥珀过来。
贾母因问道:“前儿这些人家送礼来的,共有几家有围屏?”凤姐儿道:“共有十六家有围屏,十二架大的,四架小的炕屏。内中只有江南甄家【好,一提甄事。盖真事欲显,假事将尽。此时各种矛盾越积越多,内外危机越逼越近。]一架大屏十二扇,大红缎子缂[刻]丝满床笏;一面是泥金百[万.列]寿图的,是头等的。还有粤海将军邬家一架玻璃的还罢了。”贾母道:“既这样,这两架别动,好生搁着,我要送人的。”凤姐儿答应了。鸳鸯忽过来向凤姐儿面上只管瞧,引的贾母问说:“你不认得她,只管瞧什么?”鸳鸯笑道:“怎么她的眼肿肿的,所以我诧意只管看。”贾母听说,便叫进前来,也觑着眼看。凤姐笑道:“才觉得一阵痒痒,揉肿了些。”鸳鸯笑道:“别又是受了谁的气了不成?”凤姐道:“谁敢给我气受?便受了气,老太太好日子,我也不敢哭的。”贾母道:“正是呢。我正要吃晚饭,你在这里打发我吃,剩下的你就和珍儿媳妇吃了。你两个在这里帮着两个师傅替我拣仸豆[佛头.梦]儿,你们也积积寿。前儿你姊妹们和宝玉都拣了,如今也叫你们拣拣,别说我偏心。”说话时,先摆上一桌素的来,两个姑子吃了,然后才摆上荤的。贾母吃毕,抬出外间。尤氏、凤姐儿二人正吃(着),贾母又叫:“把喜鸾、四姐儿二人也叫来,跟(着)她二人毕洗了手,点上香,捧过一升豆子来。两个姑子先念了佛偈,然后一个一个的拣在一个簸箩内,每拣一个,念一声佛。(明日)煮熟了,令人在十字街结寿缘。贾母歪着,听两个姑子又说些佛家的因果善事。
鸳鸯早已听见琥珀说凤姐哭之事,又和平儿前打听得原故,晚间人散时便回说:“二奶奶还是哭的,那边大太太当着人给二奶奶没脸。”贾母因问:“为什么原故?”鸳鸯便将原故说了。贾母道:“这才是凤丫头知礼处,难道为我的生日,由着奴才们把一族中的主子都得罪了也不管罢?这是(大)太太素日没好气,不敢发作,所以今儿拿着这个作法(子),明是当着众人给凤儿没脸罢了。”正说着,只见宝琴等进来,也就不说了。贾母因问:“你在哪里来?”宝琴道:“在园里林姐姐屋里大家说话的。”贾母忽想起一事来,忙唤一个老婆子来,吩咐她,“到园里各处女人们跟前嘱咐嘱咐,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虽然穷,也和家里的姑娘们是一样,大家照看经心些。我知道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未必把她两个放在眼里。有人小看了她们,我听见可不依。”[听到宝琴从黛玉那里来,竟联想到此事,是暗写有人小看黛玉了。]婆子应了方要走时,鸳鸯道:“我说去罢,她们哪里听她的话。”说着,便一迳往园子来。
先到稻香村中,李纨与尤氏都不在这里。问丫環们,说都在三姑娘那里呢。鸳鸯回身又来至晓翠堂,果见那园中人都在那里说笑。见她来了都笑说:“你这会子又跑来做什么?”又让她坐。鸳鸯笑道:“不许我也俇俇么?”于是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李纨忙起身听了,就叫人把各房的头儿唤了一个来,令她们(传与诸人知道,不在话下。这里尤氏笑道:“老太太也太想的到,实在我们)年轻力壮的人捆上十个也赶不上。”李纨道:“凤丫头仗着鬼聪明儿,还离脚踪儿不远,咱们是不能的了。”鸳鸯道:“罢哟,还提凤丫头虎丫头呢,她也可怜见儿的;虽然这几年没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错缝儿,暗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总而言之,为人是难作的。若太老实了没有个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了,家里人也不怕;若有些机变,未免又治一经损一经。[若用机变理事,这样大家如何忙得过来,怎不到处得罪人?所以按规矩理事,才是稳定根本。]如今咱们家里更好,新出来的这些底下‘奴’字号的奶奶们,一个个心满意足,都不知要怎么样才好,少有不得意,不是背地里咬舌根,就是挑三窝四的(不过安静日子)。[妙在皇上的看法和鸳鸯竟同,贾家有些“奴字号的”亦一样,而且果真一样。]我怕老太太生气,一点儿也不肯说。不然我告诉出来,大家别过太平日子。这不是我当着三姑娘说,老太太偏疼宝玉,有人背地(里)怨言还罢了,算是偏心。如今老太太偏疼你,我听着也是不好,这可笑不可笑?”探春笑道:“糊涂人多,哪里较量得许多。我说倒不如小人家人少(的好),虽然寒素些,倒是(娘儿们)欢天喜地,大家快乐。我们这样人家(人)多,外头看着我们不知千金万金小姐何等快乐;殊不知我们这里说不出来的烦难,更利害。”宝玉道:“谁像三妹妹好多心事[多]事。我常劝你总别听那些俗语[伪话.列],想那俗[那些伪.列]事,只管安富尊荣才是;比不得我们没这清福,该应浊闲[闹氏道:“谁都像你,真是一心无挂碍,只知道和姊妹们顽笑,饿了吃,困了睡,再过几年不过还是这样,一点(子什么.列)后事也不虑。”宝玉笑道:“我能彀和姊妹们过一日是一日,死了就完了。什么后事不后事。”[怪论一论,荒唐一理,正是珍惜和妹妹相处的每一天了。笑罢了,细想想,这才是人生真谛。]李纨等都笑道:“这可又是胡说。就算你是个没出了息的,终老在这里,难道她姊妹们都不出门的?”尤氏笑道:“怨不得人都说他是假长了一个胎子,究竟是个又傻又呆的。”宝玉笑道:[笑得好,这才是大觉悟。任人笑我,我还笑人。]“人事莫定,知道谁死谁活?倘或我在今日明日,今年明年死了,也算是在[遂]心一辈子了。”[正是,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一辈子”吗?比方患了绝症的人,医生告诉还有半年。若他成天想着“完了,过一天少一天了”,恐怕他三个月就完了,而且过了恐怖的三个月。若想着“过一日是一日,活一天多一天,死也遂心”,那么往往能多活几个半年,而且天天快乐。]众人不等说完,便说:“可是又疯了?别和他说话才好。若和他说话,不是呆话就是疯话。”喜鸾因笑道:“二哥哥,你别这样说;等这里妹妹[姐姐]们果然都出了阁[门],横竖老太太、太太也寂寞,我来和你作伴儿。”[女孩天性,亦是宝玉天性。众人不解,是众人忙失了天性矣。]李纨、尤氏等都笑道:“姑娘也别说呆话,难道你是不出门的?这话哄谁。”说的喜鸾也低了头。[天性若在“出门”前低头,是人生悲剧之始。]当下已是起更时分,大家各自归房安歇,众人都且不提。
且说鸳鸯一迳回来,刚至园门前,只见角门虚掩,犹未上闩。此时园内无人来往,只有该班的房内灯光掩映,微月半天。【是月起更,初旬时也。】鸳鸯又不曾有个作伴的,也不曾提灯笼,独自一个,脚步又轻,所以该班的人皆不理会。偏生又要小解,因下了甬路,寻微草处。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阴下来。【是八月,随笔点景。应有桂香。]刚转过石后,只听一阵衣衫响,吓了一惊不小。定睛一看,只见是(两)个人在那里,见她来了,便想往石后树丛藏躲。鸳鸯眼尖,趁月色见准一个穿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是月下所(见.其)之像,故不写至容貌也。】的,是迎春房里的司棋。鸳鸯只当她和别的女孩子也在此方便,见自己来了,故意藏躲恐吓着耍,【此见是女儿们常事,观书者白[自]亦为如此。】因便笑叫道:“司棋,你不快出来,吓着我,我就喊起来当贼拿了。这么大丫头了,没个黑家白日的只是顽不勾。”这本是鸳鸯的戏语,叫她出来;谁知她贼人胆虚,【更奇,不知后为何事。】只当鸳鸯已看见她的首尾了,生恐叫喊起来,使众人知觉更不好,且素日鸳鸯又和自己亲厚,不比别人,便从树后跑出来,一把拉住鸳鸯便双膝跪下,只说:“好姐姐,千万别嚷!”【奇甚。】鸳鸯反不知因何,忙拉她起来笑问道:“这是怎么说?”司棋满脸红胀,又流下泪来。鸳鸯再一回想,那一个人影恍惚像个小厮,心下便猜疑了,【是聪敏女儿,妙!】自己反羞的面红耳赤,又怕起来,【是姣贵女儿,笔笔皆到。】因定了一会,忙悄问:“哪个是谁?”司棋复跪下道:“是我姑舅兄弟。”【妙!】鸳鸯啐了一口道:“要死,要死。”【如见其面,如闻其声。】司棋又回头悄道:“你不用藏着,姐姐已看见了,快出来磕头。”那小厮听德[了],只得也从树后爬出来,磕头如捣蒜。鸳鸯忙要回身,司棋拉住苦求,哭道:“我们的性命都在姐姐身上,只得[求]姐姐超生要紧!”鸳鸯道:“你放心,我横竖不告诉一个人就是了。”一语未了,只听角门上有人说道:“金姑娘已出去了,角上锁罢。”鸳鸯正被司棋拉住不得脱身,听见如此说便接声道:“我在这里有事,且略住手,我出来了。”司棋听了,只得松手让她去了──
[鸳鸯一去,角门就要上锁了,不知这小厮如何出去?他能进来,说明尤氏所见脱岗的弊端并无改变。尤氏、凤姐和周瑞家的追究了半天得罪主子的两个老婆子,却把正经大事给忘了。这岂不是比老婆子有七八岁的女儿更荒唐?]
【总评:
叙一番灯火未息,门户未关。叙一番赵姨失体,费婆憋气。叙一番林家托大,周家献勤。叙一番凤姐灰心,鸳鸯传信。非为本文煊染,全为下文引逗,良工苦心,可谓惨淡经营。
司棋事从鸳鸯误吓得来,是善周全处。方与鸳鸯前后行景不致矛盾。一何精细如此。戚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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