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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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你我学会了勇敢
东海没有出现在课堂上,而老师也没有问,基范还在奇怪,他偷偷的给东海发短信息,也没有回复。中午给他打电话就一直关机,看来现在也没有打开,基范猜到他的电话没电了,却猜不出他去哪了。
下课的时候,他问了几个同学,他们说看到东海和隔壁班的李赫在在一起来的。
基范扭扭眉,李赫在?
东海最近好像总跟他在一起,当然是基范不在的时候。
基范来到三班的时候,看到赫在坐在桌子上和几个同学聊得前仰后合。
“李赫在。”他在门口叫了一声。
赫在回头看到他,然后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门口,问:“东海回来了吗?”
基范愣了一下,问:“他去哪了?”
“回家,他说家里有事,中午的时候就走了。”
“回家?”基范明显加重了语气。
赫在也是吓了一跳,看到基范骤然阴郁的脸色,知道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他问过东海为什么会跟金基范住在一起,东海没有回答,只是苦苦的笑。
赫在当时觉得看那笑容,像喝了一杯黑咖啡。
他咀嚼着那份苦涩,在上课铃响的时候与基范一起跑到了学校的后门。
基范看着他问:“你跟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东海怎么样了。”
“为什么?”
“跟你一样。”赫在盯着基范说,我的原因,跟你一样。
基范失笑,跟我一样?是担心他,还是喜欢他?
两个人翻越镂雕的铁门,基范拦了一辆车,坐上去向司机说了东海家的地址。在车上基范问赫在:“他走的时候都说了什么?”
“他只是说家里有事,要我帮他请假。”
原来请过假了,难怪老师不问。基范又问:“没说是什么事吗?”
“没有。”赫在摇头,想了想,又补充“他好像对着电话问了一句‘她怎么了’,不知道是问谁。”
她?基范的脑中只想到了东海的妹妹,东海好像很疼她的模样。
基范不再说话,但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凝聚着他的愤怒。
那个女人不守承诺。
她说过不会再靠近东海的。
她说过不会再找东海的。
而现在,竟然出尔反尔!
他一路保护东海,唯一的疏忽就是没有给东海换掉电话号码,给了那个女人联络他的途径。她的确可以不来找东海,但她手上有筹码,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东海自己回去。
基范突然意识到,东海是自己回去的。
六层楼的公寓里回荡着巨大的敲门的声音,那不能叫敲,应该叫砸,因为基范按了十分钟的门铃没有人来开门,他急了。
赫在看到有邻居开门出来探望,便跑过去询问,但他们都没有看到东海。倒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抱怨这一家晚上总是传出孩子的哭声,弄得他们睡不好。
“孩子的哭声?”
“是啊。”面前的人神秘兮兮的告诉赫在“以前总能看到一个挺漂亮的小女孩出出进进,上学放学,最近也看不到了。有一个月了吧,从那个时候就经常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八成是被关在里面了吧?我看那个女人一定是有病。”旁边有人接话。
“病?什么病?”赫在不解的问。
说话的人指了指脑袋,然后摆摆手:“听说她的儿子就是受不了她,离家出走了。”
赫在愣住了。
几个邻居突然住声,不再说了。赫在顺着他们的眼色看到东海家的大门打开,门口倚了一个女人,穿着白色的睡衣,手里拿着报纸。虽然现在是下午,她却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基范对她怒目而视。
“你来做什么?”女人懒洋洋的问。
“他呢?”
“谁?”
“你知道是谁!”基范向她喊。
女人摆出不知道的表情,基范推开她冲进房间。他第一次进东海的家,却是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原因。
赫在也跟了进去。
基范每个房间的搜寻,都没有看到东海的影子,最后他愣在一间屋子里。凭感觉,他知道这里是东海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只是简单的白色,干净纯粹,明晃得令人眼睛发疼。
以前东海就生活在这里,他说那个时候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一心想着承担自己的责任,维持已经瓦解的家庭。
仿佛还能看到那个落寞的上年坐在窗台上,孤单的看着窗外的雨滴。
真是个令人心疼的人。
但是现在,外面是一片晴朗。
他不在这里。
基范退出房间,赫在走过来对他摇头,没有找到东海,也没有看到邻居口中的女孩。
女人在门口得意的换了一个姿势,问:“你们可以走了吗?不然小心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基范怒气冲冲的质问:“你把他藏到哪里了!”
“有本事你去找呀。”女人戏谑的笑。
从她的回答里,基范肯定东海回来过,但他现在不在这里。他拉着赫在走到门口,对着女人一字一句的说:“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女人瞟了他一眼,在他走出李家的时候,叫他:“金基范。”
基范回过头。
女人扬了扬手中的报纸,说:“都要出国了,还抓着我的儿子不放干什么呀?”
那份报纸赫在早上看过,头版头条报道的就是金氏家族的企业将发展重心转移到美国,也报道了基范家移民的消息。
基范站在原地,反问她:“你凭什么说他是你的?你忘了你收钱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收钱?”赫在着实吃了一惊。
女人理亏,白了他们一眼,狠狠的关上门。
基范低头思索东海可能的去向,如果是因为妹妹回来的,看到妹妹不在家应该是去找她了吧?或者是回学校了?可是看那女人成竹在胸的模样,好像东海就在她的手中一样。
就在她的手中?
赫在在旁边拽他的衣服,他搪开他的手,转身准备下楼。
“喂,金基范。”赫在叫他。
基范回过头,看到赫在瞪大了眼睛,指着黑色的门。他凑过去看到门边一块暗红,惊骇到不能呼吸。
那是血。
“是东海?他受伤了吗?”赫在担心的拉着基范问。
基范想起以前东海也受伤过,在额头,那白色的纱布让他觉得分外揪心,他终于想起这个女人有多么疯狂。
基范摇摇头,说:“我们走。”
“但是……”
没等赫在说完,基范就用力的拽着他走下楼,赫在能感觉到基范也很担心,但不知为什么他竟这样轻易的离开东海家。
出了楼道,基范才对他说东海不在那里。
赫在问那在哪里。
基范又摇头。
赫在始终惦记那块血迹,如果真的是东海,那岂不是说明他现在有危险?
基范却说:“我倒希望那是东海哥的。”
赫在一惊,不解的看着他。
他一边走一边解释:“那个女人要东海哥留在她的身边,但不是要他死,如果她觉得她有办法留住东海哥,就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所以如果东海哥受伤了,她一定会去治疗,我们跟着就能知道东海哥在哪里了。”
赫在点点头,如果他们一直堵在东海家,那个女人是不会去的。现在就是要她放松警惕。
站在四楼窗边的女人看着渐行渐远的他们,冷冷的勾起嘴角。
基范带赫在去了跃爱。他说他喜欢这里的柠檬茶,因为很酸。赫在想让自己像基范一样放松,他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基范说了,东海就应该不会有事。可是他的心里却急得不行,只搭了一句酸的东西有什么可喜欢的。
基范苦笑了一下:“你不懂。”
赫在看了看他,坐在他的对面,说:“恐怕真正不懂的人是你。”
基范疑惑的看向他,他却没有再往下说。
有些话不是他应该说的。
有些感情是要自己去参悟的。
窗外的人流来来往往,不息不止,让赫在觉得时间过得非常快。不知那个人的伤痛有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得以缓轻。
赫在对着窗外,很久,问:“刚才,你说的收钱,是怎么回事?”
基范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只是一个交易。”
“是收了钱就不准她再找东海的交易吗?”
“嗯。”
又过了一会,赫在转过头来看着基范,说:“你们把东海当成什么了?交易的商品吗,她卖你买?”
“她把东海哥当成什么我不知道。”基范直起背,靠着椅子说“但对我来说,他是无价之宝。”
赫在又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太阳正在西沉,夏日的白昼总是很漫长。
漫长得几分钟就像一个世纪。
看到面前的褐色的液体时,赫在愣了一下,眨眨眼睛,想起刚才基范问他想喝什么的时候,他顺口说了一句黑咖啡。
礼貌性的向老板道谢,赫在并无意去动那杯苦涩的液体。
基范也只喝了一口柠檬茶,自语一句好像比以前更酸了。
东海是伴随着头痛醒过来的。他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发痛的地方,手指染上红色粘稠的液体。他环视混沌的四周,在看到一团白色的时候,触电般的清醒过来。
他冲过去,抱起虚弱的妹妹唤她的名字。妹妹拧了拧眉,没有醒过来,只喃喃的回应:“哥哥……”
东海颤抖了一下,看到妹妹怀中紧抱着的小熊。
“哥哥……救救我,哥……”
在微弱的求救声中,东海哭了,泪水顺着脸颊难以抑制滑落,滴在妹妹的额头上。
妹妹幼小的身体上所暴露的每一处伤痕都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一下,一片一片将他凌迟。
他错了,他曾经想为自己自私一次。
而他的妹妹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有一些联系,是一生的阻塞,无法逾越。
妹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艰难的张开眼睛:“哥哥……”
“彩研?”
“哥哥……”
东海赶忙收起眼泪,安慰妹妹:“我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哥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还走吗?”
“……”
“不要走了,好不好?”
东海说不出话来,哽住了喉咙。
“好不好?”妹妹带着哭腔,坚持的问。
“嗯。”东海点头。
妹妹虚弱的笑,然后又慢慢的闭上眼睛。
东海又觉得有什么在冲击他的意志,他更紧的抱住妹妹发热的身体,她在发烧,她需要去医院,他们要离开这里。
但是,这里,是哪里?
没有窗户,没有光,东海只隐约的看到前面好像有楼梯。他顺着楼梯上来,面前是一扇铁门,他用力的敲,喊着救命,可他每喊一声都会感到头痛欲裂,却始终没有人回应。
他放弃无意义的嘶喊,只是挥手敲门,铁门外连着的锁链发出‘哗哗’的的响声。后来他的手磨破了,渗出丝丝的血,无力再敲,只有慢慢的跪坐在铁门前。
当世界变成灰色的时候,基范与赫在结束了各自的煎熬,回到东海家的楼下,有很多窗子已经亮起白色的灯,而东海家始终一片漆黑。
赫在担心:“她是不是已经去了?”
基范望着窗子,摇头。
应该不是很远的地方,否则她带着一个受伤的少年一定会有人注意的。她一定是把东海藏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了。
可是,能在哪里呢?
东海抱着妹妹蜷在黑暗的角落,他知道那个女人会来的,她不会这样丢下自己的女儿。她怕寂寞,怕到及至,所以她不会让她身边的任何人轻易的离她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门有了响动,在打开的一瞬,微弱的烛光下东海看到了那张久违的脸孔。
她更瘦了。
过分的消瘦让她在烛光下看起来更加恐怖。
她的手里提着药箱,走到东海的面前,平静的说:“把彩研给我。”
异常的平静。
平静得,好像她是上天派到拯救他们的天使。
平静得,好像他们的伤都不是出自她的手。
平静得,好像她只是一个无辜的看客。
东海犹豫了一下,将妹妹平放在地上。妈妈从药箱里拿出棉棒和药水擦拭妹妹身上的伤口,因为药水的刺激,妹妹不时的颤抖,含糊的哀求着:“妈妈,我不去学校了……我哪也不去……你不要打我……妈妈,我疼……”
妈妈轻轻的抚着她的头,安慰道:“不要怕,很快就不疼了。”
“她应该去医院。”东海在一旁,说“她发烧呢。”
“很快就会好的,没关系。”
“他会死掉的!”东海喊出来。
女人愣了一下,同样的喊:“才不会!她是我的女儿,她不会离开我的!”
“你知道她是你的女儿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她还是个孩子,你不觉得残忍吗!”
“难道你们对我就不残忍吗?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离开我!你的爸爸,还有你,就连彩研也是一样。她宁可去学校也不愿留在我的身边,我到底有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女人歇斯底里的叫。
东海不由愣住,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的惶恐他无比的熟悉。
女人撇下她的女儿,上来揪住他的衣领,贴近他的脸说:“你以为你有金基范就可以离开我了吗?想都别想!他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去美国了,你还指望他带着你一起去吗?哼,别做梦了,我说你是我的,就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请你搞清楚,我才不是你的!”东海厌恶的推开女人的手,他讨厌她霸道的独占欲,虽然他刚刚有镜象的错觉“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无论你怎样对我,我都当你是我的妈妈,我是你的儿子。我一直这样想,一直这样骗自己,骗得自己伤痕累累,骗得你也信以为然。现在我们都该醒醒了,‘你的儿子’和‘你的’是不一样的。而我也累了,不想再无结果的付出,所以我要离开你了……”
喊得太过用力,越到往后东海的声音越微小,他不想让疼痛打乱他的思绪,有些话他一定要说:“基范不是我用来摆脱你的工具,我是真的想跟他在意。即使他去美国了,只要他心里还想着我,即便是天涯海角的距离,我们的心也还是连着的。就算你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关在这里,也不能阻挡……”
话音未落,女人冰冷的手掌就落在他的脸上,东海感到一阵头晕。但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机会,他不能错过,他知道刚刚的话彻底激怒了这个疯狂的女人,如果不能离开他和他的妹妹都会死在这里。
在女人细碎的拳脚中,东海抱起妹妹向门口跑,摇晃的身体让他在上楼的时候跌倒,女人追过来,死死的拽住他,神经质的叫着不准他离开。

东海用力的扬开手,混乱之中他看到女人惊恐的脸,瞬间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外面的天空变成墨蓝色,夏天的夜总是黑的不够彻底。基范望着一直黑暗的窗子,开始觉得也许真的如赫在所说,她真的已经去了。
基范越来越感到不安,使他不能安稳的站在原地,来回的踱着。
赫在却由焦躁慢慢的转为安静,一直望着楼顶,基范问他在看什么,他说:“我在想,这样的公寓是不是有地下室或者阁楼之类的东西。”
“什么?”
“我家就有。”
基范与赫在对视了一眼,愣了一下,一齐冲进楼道。因为他们想起来在一楼的转角处,还有向下的通道。
他们顺着幽暗的楼梯跑下来的时候,看到东海呆坐在铁门边,旁边是他的妹妹。
“东海哥!”基范冲过去,首先将东海揽进怀中。
东海缓过神,闻到熟悉的柑橘味道,眼泪不可抑制的流出来。他抱住基范,放声的哭:“基范,你怎么才来啊!”
不是在我需要的时候,你都会出现的么?
怎么这一次,才来呢?
我还以为我要死在这里了呢。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基范收拢手臂,轻声的在东海耳旁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一旁的赫在,觉得自己又在看电影了。
东海在基范的怀里终于安心的闭上眼睛,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他想他再醒来一定是在医院,床边一定是基范,但他有一点意外,赫在竟然也在。看到他醒来,他们都笑了。
医生来给他做检查,说他没事了,可以出院了。他才知道他竟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医生说他有些轻微脑震荡,可能会头晕,恶心,但不要害怕,多休息几天,多注意调养,很快就会没事了。
东海问:“我的妹妹呢?”
“是那个女孩吗?她退烧了,但身上伤得很严重,有感染,要住院观察几天。”
“哦。”东海低下头。
医生向他们笑笑,走出病房。
东海沉默了一会,问基范:“她呢?”
基范叹了一口气,略显沉重的说:“你还记得你把她推下楼梯了吗?”
“嗯。”东海点头,他想她当时惊恐无助的表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们把她带到医院,医生给她检查……说她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已经转到精神病院治疗了。”
东海愕然,愣了好久,不可思议的重复:“精神分裂?”
“嗯。”
“可是她平时看起来很正常啊。”
基范苦笑,摸了摸东海的头。赫在却在旁边替基范说:“发病的时候不就不正常了么?”
东海听了,点点头。
他不恨她了,他知道她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不仅让她失去了最爱的人,也失去了对爱人的信任。
因为她不信任爸爸爱她,所以只有将他抓在手里才会觉得安心。
这种心情,他懂。
病态的,偏激的执念,他何尝又不是?
他们去看了妹妹,女孩安静的躺在病床上沉睡着,枕边是东海送给她的小熊,东海看到,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轻轻的亲吻妹妹的额头,祝她做个好梦,一觉醒来忘记那段灰色的记忆。
夜幕笼罩天地,他们走到医院附近的公车站。赫在要搭乘的公车首先到来,他向他们摆摆手,告诫东海:“好好养伤。”
“嗯。”
赫在跳上公车,又从车窗探出头来:“我会去看你的。”
“嗯。”东海又点头。
“你个笨蛋,就知道点头!”赫在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东海的头,他不敢用力,也舍不得用力,因为会痛。
东海白了他一眼,在公车驶动的时候对他说:“谢谢。”
赫在微笑,然后公车开走了。
基范一路都很安静,从医院到家一句话都没有说,东海也沉默着。
他们都有太多的话想告诉对方,因为太多,所以不知该从何说起。
公寓对面的一辆黑色的车子里,司机轻声的说:“老爷,是少爷。”
“嗯。”车后座的男人低沉的应了一声。
司机仔细的看了看并肩而行的两个少年,惊讶的嘀咕:“咦,是东海吗?受伤了吗?”
男人也微微的抬眼,看到头上缠着绷带的东海。
上到七楼,基范拿出钥匙打开门,东海跟进去,转身想要开灯,基范却突然叫住他:“东海哥……”
“嗯?”东海看向基范。
“你有没有想过……”基范停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我跟她是一样的?”
东海知道‘她’是谁。
“我觉得我跟她是一样的,想把你据为己有的心情。不想让你靠近任何人,不想你跟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在一起,看到了会莫名其妙的生气,会觉得你就要离开我了。”
“是吗?”东海低下头。
在黑暗里,他们隐去各自的表情,基范说:“你不觉得害怕吗?我将你禁锢在我的身边,连一分钟都不想分开,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很可怕。我们是两个人啊,抱得再紧也是两个人,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呢?东海哥也要有自己的世界吧?比如说妈妈,妹妹,比如说朋友,像李赫在,还有跳舞的同学,其实你也想有更宽广的世界吧,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东海只是静静的听,然后他点了点头。
基范苦笑,落寞飘荡到空气中,静谧而悲伤。
“都是一样的。”东海轻轻的说。
基范看着他,没有答应。
东海继续说:“基范无法做我的世界,我也无法做基范的世界。”
“是么?”基范也低下头。
“基范也想拥有更多不是吗?那些本应拥有的却没有的东西,不会因为有了我就可以替代,空虚还是存在的吧。我前些天一直在想,基范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只是因为不想去美国吗?后来我想到了,基范离家出走并不是真的想离开,而是希望爸爸妈妈能来找自己吧?所以没有去更远的地方,而是来到爸爸给你买的房子里。”
基范愣了一下,东海的话一针见血,刺破他的迷茫。一个看似无意的行为,透露出他心底的抵触。他像一个任性的小孩从家里跑出来,其实只是希望他们能多重视自己一些,而不是把他扔在钱堆里自生自灭。那让他觉得他是一个多余的人,一个不被需要的人,除了表面虚浮的金光,他什么都没有。
但是现在,东海说不是。
东海说你有我,我有你,我们谁也不是一无所有。
他第一次感到被人需要的满足。
基范慢慢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可是,我现在还是无药可救的不想跟你分开。”
“我也是。”
“我想给你你想要的世界,但我甚至只是听说你跟别人在一起都会觉得寂寞得要死,我想我也快要疯了……”
东海抬起头看着基范,稍稍的安静后,他说:“我听到你要去美国的时候,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我很害怕,张叔叔让我劝你,我就想了很多话来劝你。可是我一句都说不出来,因为我的心里是不希望你去的,如果你走了,谁来陪在我的身边,在我需要的时候谁来帮我?我想的全是你,我太依赖你了,甚至忘记了我自己,但是不行的,你也说我们是两个人了,总是要分开的……”
“你这是想劝我去美国吗?”基范打断他。
东海点头:“嗯。”
“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有些时候总是要事与愿违的。”虽然我也一样。
基范痛苦的侧过头,哽住了声音:“东海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有。”
“那为什么总想着要我去美国?”
“其实你自己也是想去的不是吗?你也想跟父母在一起的吧?”
基范还是固执的说:“你就是讨厌我了。”
“金基范!”东海见他说不听,生气了。
基范也叫出来:“说你讨厌我啊!给我一个离开你的理由行不行?”
“谁让你离开我了!”东海气愤的脸暴露在月光之中,与气愤并行的还有他坚定的目光,用一种警告的语气告诉基范“就算你去美国了,心也要留在我这里知道不知道,永远也不准说离开!”
几秒钟的惊愕,基范喷笑出来:“呀,你刚才的气势,我喜欢。”
东海也笑了:“你是喜欢我吧?”
“嗯?没有。”基范收起笑脸。
东海的笑容尴尬的僵在嘴角,脸迅速的红到了耳根。
看到他的反应,基范又忍不住笑出来。
“嗯,从刚才,”基范过来,将东海拥进怀里“我想我爱上你了。”
靠在门边的男人从没关紧的门缝里看到月光下相拥的两个人,嘴角轻扯一抹笑容,转身走进了电梯。
他刚下到楼下,电话就响了,如他所料,是基范。
第二天基范回到学校办理休学,在他离开之后东海也换上衣服,又从柜子里翻出一顶帽子扣在脑袋上,锁了门走出公寓。
斑斓的阳光下是翠绿欲滴的叶子,路旁的樱花树连成一片绿色。
樱花的花期太过短暂,还来不及欣喜便已凋谢。东海有些怅然,期待着,期待着,却最终还是错过了。
医生一边告诉东海各种注意的事情,一边带着他在医院里穿行。到精神病院探病总是比较麻烦一点。
东海看着在走廊里游荡的病人,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甚至还会有人对着他笑,并不是那么可怕,他也以温和的笑容回应。
医生说他的妈妈病情很不稳定,所以并不能让他们直接见面,希望理解。
东海点点头,问:“她会好起来吗?”
“如果她能配合治疗,只要不再受到什么刺激,会好起来的,甚至完全康复也是有可能的。”
“哦。”
穿越几条长廊,东海终于在一扇铁窗外看到里面缩在角落里的女人。她穿着白色的病服,长长的头发遮挡住面容,却依然能看到她呆滞空洞的双眼。她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布娃娃,嘴唇一张一合。
在说话。
在说不离开,不准离开。
在说,在一起。
东海叹了一口气,对身旁的医生说:“她就拜托您了。”
“嗯,请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每个医生都会说这句话。
东海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女人,他们都需要时间去学习如果真正的爱一个人。
他们曾经走错的路,现在要一步一步的重新走过。
从精神病院里走出来,东海接到了基范的电话,说在家里等他。
正是午饭的时间,东海顺便去超市买了材料,刚刚结帐出来他就忍不住冲进洗手间,扶在水池边吐得眼泪顺着眼眶掉出来。
医生说这很正常,不用害怕。
可他觉得很难过。
回到家里,做了一大桌的美食。
基范笑着说他的饯行餐可真是丰盛。
东海坐在对面,问:“什么时候走?”
“星期六。”
“啊?那不是还有一天了?”这么快啊。
“呵呵,要来送我吗?”
东海咬着筷子,想了想说:“不要,我要去参加校庆,我帮他们排舞排得那么辛苦,不去看怎么行。”
基范扁了扁嘴,望着他:“真的不来送我?”
“又不是不回来,送什么?”
基范眨眨眼睛,笑着应:“嗯,也是。”
东海一边剥虾壳,一边说:“你走了,我也会搬回家里住,还要照顾妹妹呢,留在这里也不好。”
“怎么不好?”
“因为会想你。”东海抬眼看了一眼基范。
“回家就不想我了吗?”
“回家也想。”东海把剥好的虾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看微笑的基范。
他的美好一如当初,灿烂夺目。
基范说:“到美国,我写信给你。”
“写信做什么,打电话,我要听你的声音。”
“嗯,打电话,给你寄照片。”
“嗯。”
……
东海心心念念的校庆他到底还是没有看到,他的同学在舞台上载歌载舞的时候,他坐在学校后面的高台上。他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他只是想在这个时候能看到天空。
天空一片蔚蓝,连朵云都没有,看起来那么高,那么远。
他望的出神,赫在从后面上来也不知道。
“如果舍不得就去送他不好吗?还能见最后一面。”东海吓了一跳,赫在蹲在他的旁边。
东海向他笑了笑,说:“就是不想抱着‘见最后一面’的想法才不去的。”
赫在不解的看着他。
他说:“去了又能怎样?抱着他大哭一场,要他早点回来么?我不想他飞到美国也带着我的束缚,我若把他当作痛苦中的救赎,那么他的痛苦又有谁去拯救呢?我想他的话有一句非常对,他说两个人始终是两个人,无论多么亲密,也始终都是你是你,我是我,所以如果能忍受分离的寂寞,我们总会克服各自的成长之痛的。”
东海微微的笑,赫在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膝盖,望着眼前的花园,低声的问:“可是不觉得害怕吗?那么远的地方,那么喜欢的人,万一不他回来了呢?”
东海瞥了一眼他,又远远的看向天空:“以前,我常常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过他,李东海会怎样;常常想,如果当初上天就是要我在那年,那月,那天遇见他,那么日后无论遭遇什么,我对这种命运仍然是无怨无悔……”东海有些哽咽,沙哑了声音“而且感激不尽……”
我感激不尽!
一阵风吹动花丛,发出沙沙的响声。
赫在放开手臂,屈膝坐下,略显无奈的说:“我想我的成长之痛,大概就是我失恋了。”
“什么?”东海转过头来看向赫在。
“李东海,难道你从来没想过我喜欢你?”
东海惊讶的眨眨眼睛。
赫在白了他一眼,长长的叹气。
“但是我喜欢基范。”
“呀!李东海你真是气死我了!”
基范靠在窗边,他所能看到的风景正慢慢的后退。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他揉了揉眼睛,陷进座位里。
“基范。”身边的男人叫他。
“嗯。”
“有没有想过假期回来?”
“嗯?”
“不是有要守护的东西么?”
基范有些发愣的看向他,然后又转头看向窗外,他所留恋的城市。
当飞机腾空而起的时候,基范对小窗外的国家说,等我回来。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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