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碎琼乱玉,雪屑纷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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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覃雁飞与萧秋雪分别的第三天,也就是1月5日,那天半夜里,覃雁飞熟睡中忽然间觉得有些冷,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回到了离开很久的少林寺,似乎又独个儿站在了禅房的窗口,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还有枝头上簇拥怒放的红梅,耳中寂然无声,只是偶尔间有几声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一阵阵的暗香扑来,他的眼皮发沉,似困非困。他的心里渐渐变得暖洋洋的,梦境也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少林寺,回到了和肖慕华一起在齐膝深的雪地里对练双刀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四刀飞舞,如似漫天飞舞的雪片一般,朔风如剑,吹在人的脸上如似刀割一样地痛,但两个人却热汗淋漓,师父庄严肃穆,端坐在映雪亭里,丝毫没有要阻止他们的意思。
后来,两个人一先一后回到了家乡,一次意外的重逢,让师兄弟喜出望外,至此,两人愈走愈近,直如手足骨肉一般。
有一次,两人对练完棍法,人困马乏,便在肖慕华家里的楼顶躺了下来,星月满天,蝉声阵阵,肖慕华便纵论古今英雄人物,少年意气,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原也是有的。覃雁飞安静地听着,他只是觉着好开心,好快活。
覃雁飞快要睡着的时候,肖慕化突然坐了起来,缓缓地说道:“师哥,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有一种感觉,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咱哥儿俩会有一场生死对决。师哥,我知道,你心肠好,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要你尽全力。”
覃雁飞忽地一下坐了起来,见他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吓得睡意全无,就连说话也不是很连贯了:“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肖慕华摇头叹息道:“人生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选择都是在无可奈何只下做出的,这个叫做身不由己。”
覃雁飞默然,心中老大的不快,自此,两人对练武功的时候越来越少,而且,似乎他们两个都在逃避,都怕这种局面会很快地到了,因为,他们现在还没有勇气去面对。
覃雁飞心里默着“生死对决,身不由己”这八个字,忽然又看见肖慕华正血淋淋地瞧着他,忍不住惊出了一身冷汗,“呼”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心悸之余,方知是南柯一梦,遂安了些心,莎莎推门进了来,开了灯,用她那特有的带有金属质感的声音问道:“做了噩梦吗?少主人?”
覃雁飞镇静了些,道:“给我倒杯温水来。”
莎莎道:“好的。”移动脚步,端过一杯温水来,覃雁飞一饮而尽,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莎莎顿了损,道:“现在是凌晨四点十二分。”
覃雁飞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嗯,知道了。”
莎莎眨了眨眼睛,道:“晚上主人打电话回来说,这边今天晚上会下大雪,要少主人睡觉时加盖些毛毯。另外早晨出门上学路上小心些好。”
覃雁飞沉思了一阵,神色有些凝重,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莎莎:“真的下雪了?”
莎莎道:“是的,今年的第一场雪,少主人你昨天回来得可真不巧。”说着话,已从柜中取出一条毛毯,折了一半盖在覃雁飞腿上,又细心地将上半部分折了一半。
覃雁飞用手抓住毯子的一角,颇为感激地道:“你真细心!”莎莎笑笑,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啊。”覃雁飞点点头,向窗口瞧了一眼,一道米黄色的窗帘,将外头的世界隔开了,他微微一叹,说出的只有一个字:“雪……”可是在他的心里,是雪?是雪儿?还是萧秋雪?他不敢肯定……
莎莎以为是叫她,应声道:“怎么了?少主人?你想看外面的雪景吗?”
覃雁飞摇摇头,道:“妈妈呢?她现在在哪里?”
莎莎笑道:“哦!她在上海的分公司处理一些杂事,还说你不用担心,在她的身边关心她的人很多。”
覃雁飞低了头,道:“这个我知道,你出去吧!这里没别的事了。”
莎莎“嗯”了一声,转身轻手轻脚出了门,回身带上了门锁。
覃雁飞舒了口气,重重地,像是将自己摔倒在了床上,不敢再动,不敢再想,甚至连将被子拉过来盖上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
夜,黑得可怕!窗外朔风呼啸,天空中飞扬的雪花被遒劲的寒风鼓动,飞得倦了,便不知会落在了哪里,等待着升起的朝阳去融化那晶莹的身影。
覃雁飞忽地记起,很久以前,雪儿曾经讲过:“在你感到寂寞和害怕的时候,爷爷说,多想想快乐的事情就会好得多了。”
“快乐的事情!”覃雁飞心里默念着,“快乐的事情,嗯!真得有,人最大的快乐,就是并不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吧!”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雪,又赶上第二天休息,学校下午放假的时间稍早,虽然也是擦着黑了。
雪太厚,没法骑车,大伙儿便三五成群地相跟了步行回家,覃雁飞一直等到楼道里再也听不到人声,才出了门。
大雪覆没了路径,飘舞的雪花仍不停地往他的脖子里钻,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心里却似乎比身上更冷,他当然比别人都清楚,孤独乃至于是孤僻,是他无可奈何的选择,也是他最害怕的敌人。
远处依稀传来了少男少女的嬉笑玩雪的声音,他的内心温暖了些,但他知道,那种言笑晏晏的融洽,是他这辈子都可能都无法企及的。
正瑟缩地前行间,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猛一抬头,就见一个少女背着手气呼呼地站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瞧着他,他心里一发怵,身上的寒意立时去了九成半,借着晶莹的雪光瞧去,那少女正是萧秋雪,覃雁飞一时间更加窘迫,便低了头,想快点走过去,萧秋雪却似乎有些气恼地道:“覃雁飞,你过来!”
覃雁飞硬着头皮应了声,将紧张的情绪强往下压了压,走到她近前,道:“你有事吗?”
萧秋雪却并不答话,只是神色中带了三分寒意的看着他,直看得他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发毛,他刚想问:“怎么啦?”可还没有张开嘴,就见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狡黠的神色,他不由一呆,心中只说了一句:“不好!“跟着眼前一晃,只看到了一团白色的物事朝他脸上飞了过来,本来以他的身手,便是再快十倍的暗器飞过来他也可以轻松躲过,可这样做又恐怕会惹萧秋雪不快,也就没敢动上一动,结果面上一凉,紧接着就觉着如同喝了烧酒一般脸上滚烫滚烫的,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萧秋雪便”嘻嘻!“一笑,转身逃开了。
覃雁飞毕竟是少年人心性,见有人和他玩,心花怒放,喊了声:“好啊!看我放过你!”伸手抹掉脸上的雪水,弯腰抓起一把雪,甩开步子便向她追去,但又怕惹得没趣,没敢追得狠了,萧秋雪口中嬉笑不停脚下,却鞋跟儿翻飞,奔行极速,覃雁飞看看追得近了,便将手中的雪扔了出去,哪料到那雪团飞到中途便四散开去,土崩瓦解,萧秋雪回头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得更响了,却不料乐极生悲,脚底一滑,身子站立不住。“哎哟”一声倒了下去。
覃雁飞脸上变色,意念流转,脑中还来不及反应,脚下却已然使出了少林轻功,眨眼之间飘然而至,伸出双手,试图将她拉住了,然而,萧秋雪这一滑,却是势头极大,覃雁飞到底是将她拉住了,可毕竟也是下意识的所为,脚下立足未稳,竟也跟着摔了下去,他这才心里一惊,忙一个侧翻,抢先摔倒于地,萧秋雪正倒在他的身上,可她直到此时,仍兀自笑个不停,覃雁飞也拿她没有办法,待她笑得够了,才温言道:“你没摔着吧!”
萧秋雪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然躺在了覃雁飞的怀里,心知不妥,吐了吐舌头,挣扎着坐了起来,覃雁飞也站了起来,身出手去,想拉她起来,道:“别坐这里,冷!”
萧秋雪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握住了他的手,本打算使把劲把他拽倒了,可覃雁飞脑筋反应太慢,他就好象整个人都钉在了那里一般,她无论怎么使力,他竟也纹丝不动,不由得心中有些扫兴,但还是站了起来,道:“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覃雁飞一呆:“感觉?什么感觉?”
萧秋雪低了头,轻声道:“我一直都觉着你活得很痛苦,虽然我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但我希望你知道,即使你面对再大的困难,你都不是一个人的。”
覃雁飞心中一阵感激,可除了这个,他什么也做不了,便问道:“她们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萧秋雪张了张嘴,笑道:“哦!你说她们啊,她们一听说我要作弄你,别提多开心的,大家伙儿商量好了,她们在前头等着我们呢!”
覃雁飞心中更加地欢喜,便道:“我你个躲雪球的法儿,现在极实用的,好不好?”
萧秋雪反问道:“那雪球又不是炸弹,为什么要去躲?不过过两天再说吧!万一真得有一天遇上炸弹,还说不定真能救得了这条小命呢!”
覃雁飞一时尴尬,道:“不会的。”又想了想,道,“咱们走吧,在这里呆着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萧秋雪一时也无言以对,吐了吐舌头,转身低头牵了他手便往前走,覃雁飞心中一暖,有些不知所措,却也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了。
快到树林时,忽然传来了一声“救——”紧接着就是一阵沙沙的声音,忽又静寂下来,万籁无声。
覃雁飞耳朵尖,大吃一惊,心知不好,反手抓了萧秋雪的手,甩开了步子,以最快的速度向出事地点奔去,萧秋雪一时不解,只是觉着自己的手被他抓得好痛,正想向他要一个解释,可就见他的眼中精光四射,有一种极压抑的气氛逼了过来,是那种让人透不过气的压抑,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半走半跑地跟着覃雁飞进了树林。
这树林虽然并不大,可进去之后足以让仍然难寻踪迹,更加夜色迷惘,落雪纷纷,可视距离不超过三米,萧秋雪心中害怕,轻轻唤着几个伙伴的名字,但除却了空旷的原野,杂密的树林,连句回声都没有,哪有人会应她?不由得心中更加害怕,向覃雁飞瞧了一眼,他向她微微摇了摇手,示意她不要慌,他自己则侧转了身子,两耳搜索着可能的异常动静……
夜,静得可怕,除了几声大雪压断树枝的声音,覃雁飞拉着萧秋雪向树林深处慢慢地走去,萧秋雪连大气都不敢出,覃雁飞则真气鼓动,将全身的内劲的挥到了极限,他能感觉到,对手是一个很可怕的高手。
忽然间,一片大的霰雪落了下来,正落到了覃雁飞的眼前,覃雁飞停了脚步,脸上露出了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抓紧了萧秋雪的手,走到一株盘子粗细的的白杨前,将她的手轻轻放开了,忽地使出了少林绝技大悲金刚掌的掌力,右手微弯成爪,铁掌过处,木屑纷飞,一株不大不小的白杨便被抓没了半边树茎,那白杨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紧接着树上一声枭鸣,一只大鸟飞了下来,直奔覃雁飞而去。
覃雁飞眼中寒光一闪,伸手拉住萧秋雪,使了一招“铁板桥”,身子向后平平倒去,自膝盖以下却又稳稳地站在当地,险险躲过一劫,萧秋雪却不由自主地“呀!”了一声。身子也被覃雁飞抓着向后一摔,将要着地之时,却又被他拉了起来,他松了手,她腿软难支,差点儿就摔倒在地。再看那大鸟时,已停落并倒挂在了另一株大树横枝之上,它似乎也在审视着它的对手。
但是覃雁飞看得出来,那大鸟并不是什么大鸟,而是一个人,但他的打扮却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人,准确地说,他像是一只蝙蝠,一只巨型的吸血蝙蝠,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他知道,对手的武功很强,当下不敢轻敌,凝神运功,确信已立于不败之地后,方才沉声道:“朋友!哪条路上的?”
这是很江湖气的交流方式了,但那大蝙蝠似的怪人似乎并不买帐,张开双翅,又是一声凄厉的怪叫,身子也离了树枝,直袭向覃雁飞。
覃雁飞推开萧秋雪,上身后仰,飞出一腿,正踢中了那怪人的咽喉,那怪人一声惨叫,连续做了五个倒空翻,方才化去了这一踢之力,落在地上时,已是单腿着地,紧跟着口中鲜血狂喷如注,脸色更是变成了吓人的雪白色。
就在这时,忽然间林外传来“喀喇!”一声,紧接着便是“毕毕剥剥——沙沙”的混杂声,覃雁飞脸色变了数变,惟恐腹背受敌,还好树林之中,地形复杂,可攻可守,忙拉了萧秋雪连退数步,背后正有一株酒杯口粗细的小树,覃雁飞心念电转,使了一招“白马翻蹄”,右脚向后一踢,那株小树立时拦腰而断,覃雁飞顺手抄住,右手立掌如刀,使开少林绝学“燃木刀法”,掌不碰物,内劲到处,一条枝杈横生的小树已然变做了一条长短合适的木棍,“哗啦”一下亮开了少林棍法的门户,凝神待敌。
林外的那人是翻着斤斗进来的,手里还拿着一条与覃雁飞手里的木棍极相似的木棍,想来那人与覃雁飞心思相近,覃雁飞见那人英姿飒爽,傲气逼人,却是他的师弟肖慕华,心里一轻,肖慕华因为今天有点事情,出来更晚,走到附近时,正听到覃雁飞那句中气极足的问话,他知道师兄武功甚高,这般的如临大敌,倒是前所未有,遂急中生智,修了木棍,以最快的速度,奔袭驰援。
覃雁飞与肖慕华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将萧秋雪冰凉的手握了握,萧秋雪看了看他眼中温柔的目光,忍不住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没敢说什么。
肖慕华为人极是冷傲,也不愿理她,径自走到那怪人对面,甩了两个棍花,见那怪人打扮得稀奇,心中好笑,道:“你是何方的妖怪?这才几千年的道行,就出来害人,也不怕羞吗?”
怪人亦不答言,一声枭鸣,声色凄厉,身形几个起落便击向覃雁飞,速度之快有些让人匪夷所思,肖慕华见他并不攻击自己,忍不住有些气恼,挥棍击向怪人脖颈,覃雁飞也严守门户,全力对敌。
怪人见计策奏效,猛一回身,双脚连环,以穿心腿的功夫直击肖慕华前胸,肖慕华棍长,力在外,回援不及,眼见就要被踢中,幸得覃雁飞以棍作枪,舍命点向那怪人当腰,那怪人自顾虽可伤肖慕华,但自身也必被覃雁飞所伤,这才半空一个旋身,身子虽不落地,但却已转攻向覃雁飞,势道之凌厉,变招之迅速,章法之狠辣直为覃、肖两人平生仅见,肖慕华棍梢一偏,点向怪人腰间,三人攻守缠斗十余合,那怪人凭着高超的轻功和一套连环穿心腿,竟是丝毫不落下风,覃雁飞见树林之中挂碍甚多,展不开棍法,便打了一声呼哨,紧奔几步,拉了萧秋雪,几个起落,已然到了树林之外,肖慕华嘴上不肯饶人,笑道:“小子,为了女人,兄弟都不要了。”口中虽然说笑,手中棍法却在身前连划圆圈,封住了怪人凌厉的攻势,同时左顾右盼,寻找着突围的出路。
那怪人自然不肯舍弃这一线挫败敌人的良机,寻着机会,给脚上装了有三条倒钩的铁甲,横翻倒纵,出招更快更狠,肖慕华初时尚有余裕说笑,斗到后来却只有招架之功,眼见便要落败。
覃雁飞见师弟未能突围出林,心中大骇,左手揽了萧秋雪的腰,右手将棍猛力往地上一点,又跃入林中,雪光中看得清楚,前方一株又粗又大的大槐树上有两人斗得正急,原来肖慕华无法摆脱怪人的纠缠,在林中他的棍法又无从施展,情急智生,使开少林轻功,踏到一株大树的树干之上,希望能借着树枝的保护,减弱敌人的攻势,怪人见他跃到了树上,初时还以为他要与自己比试轻功,心中冷笑,几乎也是贴着他的身子飞到了树枝之上,同时一式“长江三叠浪”,双脚连环,击向对方胸口,肖慕华将棍一竖,正划中几根树枝,向那怪人飞来的双脚扫了过去,冬季的树木的树枝较硬,怪人的双脚略为之滞,他的脸反而被不知从哪里扫来的树枝划伤,肖慕华确趁着这一阻之势,向后一纵摆脱了怪人,一招三连环的长江三叠浪威力还未发挥动三分之一便就此夭折,怪人大怒,竟也随之而至,肖慕华见计策奏效,心中大喜,拨了一丛树枝去扫怪人,那怪人不肯吃亏,飘身回避,如此,那怪人虽一时奈他不得,但肖慕华要想脱困出林,却也是难如登天。
覃雁飞大怒,正要上树帮忙,却听肖慕华气得大叫道:“哎呀!女人!又是女人,什么时候女人才能不惹麻烦!”
萧秋雪以为他说得是自己,心里委屈,低下了头,覃雁飞怕她负气而走,一时倒也不敢离开她,只是将脸往下一沉,道:“行了,做你自己的事情吧!”
肖慕华却一边在大树枝杈间往来穿梭,一边“嘿”地一声,道:“不是说你那个,这上面还有俩呢!”
覃萧两个大惊,想到伙伴的失踪,又看到一株大树顶枝上隐约绑着两人,更加关心则乱,覃雁飞还比较理智些,道:“你看清了没?是苗灼萍她们吗?”
肖慕华道:“操!不是她们你还不管了?”覃雁飞知道情势凶险,刻不容缓,扔了木棍,到了那株大树之下,腰间使力,双腿较劲,猛地把地而起,纵到树顶,掌刀挥处,绳索立断,那两个少女也几乎同时坠落,但两人却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覃雁飞也不及细较,忙翻了半个筋斗,头下脚上,猛地一蹬脚底的树干,身形下坠速度加快,追上了那两个自由坠落的少女,又翻了半个空心斗,头上脚下,双臂一伸,将两人拦腰抱住,平平稳稳地落于地面。
萧秋雪向前疾走了几步,从覃雁飞臂弯里接过一人,那人叫谢嫣然,而覃雁飞半扶半抱着的正是苗灼萍,覃萧让两人平躺在雪地之上,萧秋雪见两人双目紧闭,似已昏厥,又惊又怕,只得强打精神,借着雪光,先行仔细检视谢嫣然的神色,见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但万幸的是呼吸尚在,虑无性命之虞,她暗想大概是缺血所致,可又不大敢肯定,忙摸了摸外套的内口袋,却是空空如也,慌急之中,手机业已不翼而飞,她竭力抑制紧张的情绪,使心情冷静下来,不经意间却又正瞧见覃雁飞正察视着苗灼萍,心想他可能有办法。便站到了他的身后,却又不敢稍加打扰。覃雁飞蹲在雪地上仔细察视苗灼萍苍白的脸,伸手将她的脸扳了过去,又反方向掉转来细细察视,于是便瞧见了她颈动脉处有一点极细小的伤口,却并不流血,覃雁飞暗暗心惊,他已采猜知她可能被点**止了血,又略做考虑,解了她的昏睡**,萧秋雪见她悠悠苏醒,心花怒放,忙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虽说声音极轻,却还是抑制不住激动:“感觉好些了吗?”
苗灼萍微微叹了口气,想伸手揉揉眼睛,却被覃雁飞握住了抬起的手,道:“别动!”苗灼萍“呃!”了一声,头转向萧秋雪,声音有些虚弱,又有些恐惧:“我这是怎么了?”
萧秋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抬头看看覃雁飞,覃雁飞冲她微微摇摇头,又将苗灼萍的手放到她腹上,转身去瞧谢嫣然,却并不给她再解**,原因倒并不复杂,他怕萧秋雪照顾不过来,萧秋雪低头向苗灼萍笑道:“没事的,可能是你贫血吧!”
苗灼萍闭了眼睛,“嗯!”了一声,半晌方道:“可是刚才我明明看见一个……”
萧秋雪怕她情绪激动,撕裂了伤口,便将身子俯了俯,挡住了苗灼萍向肖慕华和那怪人想斗方向的视线,又温言相慰道:“嗯!你别胡思乱想了,爷爷跟我讲贫血的人大多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觉的,不碍什么事,你现在身子很虚,先闭上眼睛养会儿神,好不好?呃!等等,你身上带手机没?我想送你去医院。”
苗灼萍点头“嗯!”了一声,脑中昏昏沉沉,胸口烦闷欲呕,当下便闭了眼睛睡去了,萧秋雪见她无碍,心中略宽,伸手从她背包里找出手机打了求救电话,才安下心来,再抬头看高处的打斗,覃雁飞已然加入战团,只是他的手中各握着半截断棍,原来覃雁飞见苗灼萍谢嫣然并无大碍,敌人又无伏兵在侧,心中牵记着师弟的安危,便拾起长棍,展开轻身功夫,跃上树梢,使了一式“力劈华山”,就听呼的一声,棍梢砸向怪人头顶,可是他急噪了些,棍梢未及敌人,却先碰到了枝杈,那木棍遂拦而折,覃雁飞心中一惊,忙用脚背钩住树干,稳住身形,本要丢掉断棍,可不经意间却瞧见了那木棍折而未断,断口出还出现了许多锐利的木刺,原来树木到了严冬季节,虽然叶落已尽,但茎干内部却水分不失,这本是一个极简单的常识,可哪料今日却建了大功,覃雁飞虽是精通少林派各种武功,但毕竟以枪术较为见长,遂急中生智,索性便将木棍着断,一条长棍立时成为了两条短枪,覃雁飞随手舞了舞,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由哑然失笑,但事出仓促,情势危同垒卵,容不得他挑肥拣瘦,只得使开惊鸿缥缈双枪之术,袭向怪人软肋。
肖慕华见到覃雁飞那两条“短枪”,心里也不由好笑,但此刻却已无力再出言戏谑,身形转动如飞,手上的棍找发挥到了极致,你死我亡的生死对决,容不得有半点分心,何况是高手之间的较量。
那怪人连环穿心腿神出鬼没,辅之以精妙无双的轻功,对付少林派两大高手的夹击,竟是斗得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但尽管如此,覃雁飞的加入,却使局面得到了巨大的改观,况且又是在这样恶劣的打斗环境之中,纵使那怪人的轻功再高上十倍,甚或是他真得变做了一只吸血蝙蝠,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在这枝杈横生的地方也觉得无用武之地,现在他倒想出林决战了,可就这么稍一犹豫的当儿,锐气略挫,肖慕华立觉精神大振,手中棍大开大阖,或横打直劈,或虚虚实实,或攻或守,或进或退,自觉萧洒已极,无懈可击,心中大是得意,覃雁飞却将两条“短枪”一横一纵护住全身,运用快枪诀,瞬息之间已攻出一十三枪,却哪料到那怪人更快,,在应付肖慕华棍法的同时,尚还还了覃雁飞一十二脚,最后一脚,覃雁飞实在避无可避,只得将“双枪”交叉护在前胸,怪人双脚踢在了木棍之上,那左手枪杆立时便断,覃雁飞也被踢得连退数步,口中狂喷鲜血,他身下一虚,脚底滑了一滑,险些摔下树去,忙用千斤坠功夫稳住身形,原来树枝之上的积雪业已结成了薄冰层,他们稍不留神就会滑将下来,覃雁飞看了一眼那纵横交错的枯枝,又抬头看了看那怪人如似蝙蝠一般的轻身功夫,情知当此之地,硬斗下去必然吃亏,略一盘算,脑中灵光一闪,向肖慕华道:“往这边来!”

肖慕华木棍一划,道:“我靠!为什么不是你到这边来?”嘴上虽然这样说,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向覃雁飞所在位置退了过去,怪人自也是小心翼翼,却也紧追不舍,但他比肖慕华快得多,覃雁飞见情势危急,将手中断棍木刺指向怪人,当作飞镖掷了过去,怪人闪身避过,可就这缓了一缓,肖慕华便已奔到覃雁飞身边。
怪人大怒,仰天长嘶,身形如鬼似魅,又袭向覃、肖两人,覃雁飞伸手将肖慕华推下树去,接着一个侧翻,脚往下踢,将那粗壮的横枝拦腰踢断,身子却略无阻碍地落了下来,非但如此,他下堕的速度比肖慕华要快得多,肖慕华在两人齐头并肩的一瞬间已将手中的木棍给了覃雁飞,覃雁飞伸手接棍,半空中猛地一个旋身,使了一式“杨家回马枪”,将棍梢全力点向树干,“笃”的一声,木棍**树干七寸有余,也将覃雁飞下堕之势去了九成,而在此时,削慕华正好落了下来,双脚一错,正踏到覃雁飞肩头,脚尖使力,身形又飞了上去,覃雁飞却被他一踢之力折断了木棍,身子飞速降落,肖慕华却身形上冲,一脚踢中被覃雁飞用伏魔护禅腿踢断的横枝上,那横直立时倒翻起来,细枝树杈如似一把大扫帚一般向怪人扫了过去,那怪人正全力前冲,此时发觉上当已是悔之晚矣,扫来的树枝细条非招非式,却又四面八方到处都有,如似一张可怕的大网向他兜了过来,无奈之中只得将双手护住面门,双腿扳到两肩,缩成一个大肉球,落在地上时,才免去了被细枝划伤之苦。
覃、肖两人焉肯错失战机?和身扑上,却又一时被那些横竖乱生的树枝所碍,一时又挨不到怪人的衣襟,那怪人却又得隙脱离,展开轻功,一眨眼间,便踪影全无,消失在了密林和黑暗中了。
覃雁飞没有逮到那人,多少有些遗憾,忍不住叹了口气,肖慕华见他满脸沮丧,忍不住得意地道:“那人你都不认识啊?他就是赫赫有名专门吸人鲜血的十三杰之五‘血翼蝠形手’谭圣杰。唉!可惜了可惜了,要是我带着枭龙棍,今天这半人半妖的怪物就成了一只死蝙蝠了。”
覃雁飞当时尚不大在意这十三杰到底是何方神圣,记得当时他还问了句:“他干什么要吸人鲜血?他吸人鲜血却又不致人死命,倒还不是太坏了。”
肖慕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靠!你这是什么话?那以后你专门给他吸你的血好啦!就算没什么用,也能满足人家做坏事的**啊!”
覃雁飞不能和他惩口舌之争,他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蝙蝠似的怪人为什么非吸人家的血不可了,现在对照着他的大师兄“七步追魂手”卓仁杰,应该也是因为他在练什么独门武功吧!
记得那晚,覃雁飞一直陪着萧秋雪照顾着受伤的苗灼萍和谢嫣然两人,但他一直有些困惑的是,每次他想和她说什么的时候,她总是会低着头转身走开,是因为师弟没心没肺的玩笑话?或者是她误会了他的意思?误会也是好的,因为这正是他所想的,是的,他心中暗暗喜欢她太久了,如果那叫爱情。但是那晚之后,他放弃了,他开始意识到她和自己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的命运没有重合的基础。况且他的那个不叫爱情。
可是上苍还是安排他们相遇了,对覃雁飞来说是幸福抑或不是,他真的应该感恩!感激他能够遇到她,仅此而已,他不应该在做非份之想,如果他不适可而止,所带来的只会是两个人的尴尬,然后是一个朋友的失去。
正胡思乱想间,莎莎推门进了来,道:“该起床了!”
覃雁飞坐了起来,捋了捋蓬乱的头发,穿上拖鞋,洗漱了,换过衣服,吃了早饭,便推了自行车出门,那雪下得正紧,铅云低垂,冰花翻滚,天地间莽莽苍苍,只剩下一片一片的白,覃雁飞见地上的积雪厚有半尺,自行车那是不能走的了,只得回转身放了自行车,换了长统的皮靴,又换了浅灰色的风衣,才出了门。
大雪茫茫,湮没了路径,似乎地球又回到了数亿年前的原始地貌,时值黎明,万籁无声,乍觉荒凉而沉寂,漆黑的雪原上,覃雁飞走过的路留下了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然后便被狂风暴雪所淹没,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得下来,实际上地上也原本就没有路的,人走过去了,到了目的地,也就不那么在乎什么路不路的了,除非他故意在乎。
覃雁飞的眼睛为大雪所迷,传到耳中的似乎只能是愤怒的北风,还有调皮的雪花打在他的皮衣上的沙沙声,在如此雄伟壮丽的大自然面前,覃雁飞的心里只有平静和敬畏,人在这雪一样白的世界里,是很难有名僵利索的痛苦和建功立业的豪迈的,即使有,那也只是对心灵最直接的拷问,其实,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为壮丽的江山而折腰,盖世的豪杰,即便是目空一切,却也还只能在人间逞逞能罢了,又有多少人敢藐视偶有情绪波动便会山崩地裂的大自然,万能的可以凌驾大自然之上的神鬼妖魔,或许可以以不同的现身方式,说得白了,不外乎是人类想象力的延伸而已,人王地主,公侯将相,多少风流男儿粉墨登场又随风而去,而江山,依旧是这江山,就如这雪,还是每年都会来,还是都会下得这么大。
覃雁飞自幼出身少林寺,而这个华夏武术的发祥地一千五百年来却始终以习武斗狠为旁枝末节,却以精研佛法,追求自我解脱的不二法门而皓首穷经,殚精竭虑。佛家教人向善,追求逆来顺受,随遇而安,经文之中僧侣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故事更是屡见不鲜,便是现在的印度仍有不少的修行者散尽了万贯家财却在街头行乞以求能够满足身体需要,当然在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最多是引为谈资的海外奇谈而已。
覃雁飞呢?他又不同,幼年时师父师伯的耳濡目染给他的思想带上了沉重的枷锁,而回到了家里以后,,学校教的东西又与他在少林寺所学到的知识大相径庭是非颠倒,他,说到底也是一个孩子,除了武术以外,其他所涉猎的东西又都是浅尝辄止,在纷繁复杂的思维里,他的思想却又难免颠三倒四,他痛苦的本源也大抵在此,至于外界所给的苦难倒在其次了。但是,现在,他不需要考虑这些,因为这个时候,在这个世界里,只有雪,只有他,他可以抛开一切的不情愿和一切的烦恼,可以就和天空中的雪花一样,一直飞,一直飞……
不觉间已过了金水石桥,他有些累了,便进了凉亭里,拍了拍身上的雪,又跺了跺脚,将皮靴上沾着的雪了也抖了抖,活动了活动腰脚,做了几次深长的呼吸。这座凉亭古朴而陈旧,覃雁飞曾在此与“八骏”之首的“九曲剑”钟灵枫比武相斗,当时他还被钟灵枫剑气所伤,但是,谁都不会知道,每天他都会到这里练功,是日出前的一个小时,这时,是没有人来这里的,甚至是很少有人起床的。
覃雁飞步法沉稳,出拳时而灵动,时而迅捷,一趟翻子拳打下来,他的心里暖和了许多,便又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调息运起内功来,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气息颇为不顺,反而越来越觉得心烦意乱起来。他也不强求,便站了起来,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还早了些,左右也无事,便倚在栏边,金水河尚未结冰断流,水面上的一层浅浅的浮冰托着落在上面还未来得及融化的一层厚厚的积雪,顺流而下,竟形成了雪流的奇异景观,他看着好玩,便专心地陶醉在这种如幻似梦的景色中。
不觉间,已是天色微明,他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便甩了甩手,向学校走去。
经过小树林的时候,他没有回头,是忍住的,因为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流年似水,如梦年华,快乐的日子的回味,是酸是甜,他的选择还是逃避。他忽的童心一起,捧起一团雪,手心初时还冰凉凉的,转瞬间却已是滚烫滚烫的,他奋力掷了出去,那雪块飞得极高极远,但终于势衰落地,覃雁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又想起了萧秋雪跟他说过的话:“雪球又不是炸弹,为什么要躲?”为什么要躲,当然,不用躲。
学校里的景色变化不大,只是那各式各样华美的建筑还有路灯都好像是戴了一顶厚厚的帽子,有几条裸露的柏油路径纵横交错,湿漉漉的,那是因为下面有暖气管道的缘故了,覃雁飞进校门的时候,学校里还是静悄悄的,路灯柔和的光与灰蒙蒙的天色和雪花反射的光混在一起,冷清,可是,却有一种别的什么,或者是温馨吧!
覃雁飞进了教室,摊开一本《诗经》看了起来,这证明他现在心里很安静,浮躁的时候是看不了诗的。
因为学校许诺下午放假打雪仗,所以上午的课安排得有些紧张,体育组的更派人将本来对外开放的体育场拉了线围了起来,并责专人看守,大雪天里,倒也为难他们了。
中午的时候,大雪停息,不过太阳并未要出来的意思,但光线毕竟好了很多,吃午饭的当儿,很多镇外的走读生因为雪厚,没有回家,只到附近的小饭馆里将就了一万牛肉面了事,只后的时间,有人去网吧玩网络游戏,也有人到同班的宿舍里,挤一挤,凑乎着睡了个午觉。
如菲照惯例吃完饭之后都是先到教室学半个小时才去睡午觉的,这件事全班的人都知道,起初的时候也有几个人想和她一起,可都没有恒心,没有三五天,便又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覃雁飞吃过饭,本来准备回宿舍,可一摸口袋,手机却落在了教室,便回身去拿,进门的时候,见她在,呆了一呆,如菲抬起头,见是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两人都是C—501名副其实的精英,至少在考试成绩上是,最近的一次考试中,覃雁飞少了如菲三分这种差距给了两人都不小的压力,覃雁飞更是,他毕竟是第二次了。不过两人的私人关系却是极好的。曾经有人说“C—501双蝶飞,真飞不如假飞。”就是指这两个最厉害的人物了,“飞”字取的是两人名字中都有的读音,后一句则讲覃雁飞要略逊于如菲了,因为如菲名字中的“菲”是芳草菲菲的菲,并不是真的“飞”,也就是假飞了,这句顺口溜说的本极贴切,但这“双蝶”之说却是极得罪人的,谁都会联想到“梁祝”的故事,如菲心里尴尬,覃雁飞也苦笑:怎么可能?
下午的时候,操场上雪球与欢笑齐飞,奔跑共狼狈一色,诗经上说:“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说得就是少年人一起玩乐,尽情欢笑的事了吧!
覃雁飞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湿得透了,有些地方已经硬邦邦地结了冰,抢回教室的时候,他瞧了瞧暖气片,将身子紧紧地贴在上面,趁着没人,配合着“般若掌”的内劲,将身上的阴寒之气都逼了出来,衣服也干了十之**,从桌子的抽屉里拿了宿舍的钥匙,他准备回宿舍换身干净衣服,休息一会儿吃晚饭,然后上晚自习,之后这一天就可算过去。
可出去的时候,差点就被徐笑然撞翻在地,他为人随和谦让,人缘也比覃雁飞要好很多,自然湿得比他更重,头发上还滴着水珠,他将覃雁飞拉住的时候,说话都直打颤,那是冻的:“你没事吧?对……对……对不住得紧!”
覃雁飞摆了摆手,向暖气管那边示了示意。
徐笑然感激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跑了过去,双手紧紧抓住了暖气管:温暖的感觉真好啊!
覃雁飞出了教室,绕到一处极生僻的小楼梯下了楼,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上楼,他可不想逆人流而动,那样会很惨。
可刚一出楼门口,就被一人拦住了去路,那水泥阶梯极窄,覃雁飞低头走路,也没理会来人是谁,可要想绕道而行也是万万不能,等了一会儿,那人可也并无让路之意,不由一呆,抬起头来,瞧那人四五十岁上下年纪,面皮白嫩红润,丰神飘洒,气宇轩昂,眼神却是带着一种极为讶异之色打量着自己。
覃雁飞给他瞧得莫名其妙,笑道:“老伯,烦你让让路。”
那中年人嘿嘿一声冷笑,道:“怎么?打了人家便跟个没事人一样吗?”说着大喝一声:“出来!”覃雁飞给他喝得一哆嗦,却见他的背后走出一个低着头的少年人,只是似乎是做错了什么事,嗫嗫嚅嚅地叫了一声:“爹!”中年人道:“你可可靠仔细了?就是这小子?”
那少年人点点头道:“是!”
覃雁飞此时才想起来,这少年人正是前几天打败来华访问的日本空手道五段高手的陈长锋,随即笑笑道:“原来是你啊?找我吗?有事吗?”
那中年人叫作陈劲方,外号摩云霹雳,师承武当,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向以自家武学为傲,对其子长锋的寄托尤为极重,但这两天儿子练功时总是心不守舍的,道是年轻人动了春心,极为气恼,厉声逼问之下,陈长锋才吞吞吐吐地道出了与日本高手比武时所发生的事情。陈劲方又是惊又是怒,惊的是最近武林中出了这样一个少年高手自己却丝毫不知情,怒的是长锋孩儿自小练武,临到与人动手竟要别人出言指教,传扬出去,他陈劲方的颜面何存?于是心中打定主意,只有当着儿子的面打败了那个家伙,才能让儿子重塑对自己所学的信心,这才携了儿子找上门来。但他有些担心的是,这少年既然通晓本门武功,当与武当有些联系,可现在可顾不得这许多了。但见面之下,覃雁飞第一句话便让他有些不知所以然。便让儿子将来意说明了。
覃雁飞知道了他们是来比武的,笑了笑,道:“我不会什么武功,也和武当派没有任何渊源,不过是学过几手皮毛而已,骗骗人也骗自己。大侠行侠仗义,可不能和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般见识哦,呵呵!”
陈劲方瞧他目光散乱毫无神气,又见他身子瘦弱,直似个风寒入骨,痨痛袭身的病猫,哪里能和什么武术高手联系起来?不由有些气馁,但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便笑道:“小子,那你说,我儿子是不是这世界上最棒的,只要你说一句我儿子是天下第一,我今天就放你一马。”
这是在挤兑他了,但覃雁飞自小给人欺侮得惯了,也不以为意,道:“你儿子是最棒的,在你的心里是就好了,在别人的心里,他们的儿子才是世界上最棒的。我又不是谁,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陈劲方大怒道:“这么说,你是不服气了?”
覃雁飞笑道:“服气,服气,服气得很,可是那就能证明你儿子是世界上最棒的吗?”
陈劲方呼的一拳打了过来,但他却没有要伤人的意思,覃雁飞微笑着瞧着那拳向自己面门飞了过来,又在自己的脸前停了下来。陈劲方脸色一变,道:“果然是个高手。”
覃雁飞摇了摇头,道:“师父教过我,武术家用拳脚证明自己,可是在动手之前应该想想是为了什么,不是吗?”
陈劲方哼了一声,道:“当然是为了打败所有的人。”
覃雁飞摇摇头道:“不,一山更有一山高,陈师傅,我想武当派的武功总诀也是教人向善的吧!再高的武术也打不了所有的人,今天我们要打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请回吧。”
陈劲方脸一黑道:“不劳费心,你是少林派的?”
覃雁飞微微一笑,缓缓迈步向他走了过去,看样子却不是要和陈劲方动手,陈劲方举起了手,恨恨地道:“你到底打还是不打?”覃雁飞也不回答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他的路,可他进一步,陈劲方就得退一步,他脸上的冷汗也落了下来,今天的情势他也无路可退。
正在僵持不下,就见不远处有一个身上已堆满了雪的少女向这边跑了过来,近了才看得清了,正是陈婷,原来她打雪仗玩得累了,正要回宿舍,才发觉钥匙忘在了教室,曹芫如菲她们又不在身边,只得忍了冷去拿,可是主楼梯口又挤满了人,只得绕道过来,见了覃雁飞,笑道:“哥!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去?”
可话音刚落,岂料陈劲方一把揪了她的衣领,另一只手也抓了儿子的脊背,向后一纵,便退出两丈开外,笑道:“小子,你妹妹在我手上,想要她没事,就来追我比武!”
覃雁飞大惊,这一下变起仓促,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道:“喂!你找我就是了!……”也解释不了那么多,提气纵身去追,可他不敢追得紧了,只在他身后不紧不徐地跟着。
陈劲方嘿了一声,到了覃雁飞教陈婷练功的听琴轩,觉得这个地方僻静,便将两人放了下来,覃雁飞也前后脚的到了。他将陈婷推到覃雁飞身边,陈婷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覃雁飞将她扶住了,冷冷地向陈劲方道:“陈师傅,你这是什么所为?”
陈劲方一笑,道:“你不是说和人动手要想清楚为什么吗?我掳了你的妹妹,这是个理由了吧?来吧,小子!”
陈婷给他抓得发疼,也忘了身上的冷,怒道:“你是什么人啊?”
陈劲方笑道:“我是个坏人,你哥哥是个好人,好人要打坏人,坏人总得要先做坏事啊!”
陈婷道:“你当然是个坏人,我哥他当然是好人,不过坏人总是要被好人打的,你当然也不会例外了,不过,我哥他只打很厉害的坏人,他从不打你这种只会欺负女孩子的稻草人。”
陈劲方脸一红,道:“是吗?你哥也和你这般,只会吹牛吗?”
覃雁飞摇摇头道:“陈师傅,我想知道,你是否只能赢,不能输?”
陈劲方哼了一声道:“那得看是什么人。”
覃雁飞道:“那就好,陈师傅,请了!”说着跃到当院,做了个请手式。
陈劲方点了点头道:“这才像话,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位少林英才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又瞧他的步法,乃是沾衣十八跌的招式,此拳相传为当年苏乞儿所创,与“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诗意暗合。
当下也跃到院中,使开桥手的功夫和覃雁飞斗到了一处,桥手讲的是缠、拿、锁、打、削,是一门极重防守的功夫,他先用这种武术,那是要摸一摸对手的底了。覃雁飞身法飘飘忽忽,以攻代守,以快打慢,忽地双拳如似暴雨一般砸向了敌人,迷住了敌人双目,同时,脚下一弯却钩向敌人下盘,这一招叫做“雨雪霏霏”,陈劲方不上他当,腾地凌空跃起,覃雁飞却不待他离地,紧接着使了一式“香兰泣露”右手捏成了兰花指拂向了陈劲方的头顶。
陈劲方大惊,他可端没料到覃雁飞变招竟如此之快,忙向后一滑,覃雁飞身子一软,贴了上去,肩动肘动,臂弯顶了一下陈劲方的前胸,这一招叫做“杨柳依依”,陈劲方一趔趄,向后连退再退,方才稳住了身子,刚想动,就觉着喉头一甜,忙忍住了,下意识地却还要摸了摸嘴唇,心道:“这小子好大的内劲,这还是留着情了。”当下道:“好功夫!”
覃雁飞道:“你也好功夫!陈师傅,今天我们就到这儿吧!”
陈劲方摇摇头道:“那可不成,我这里还有一套八卦游龙掌。”说着身子一滑,手指点向了覃雁飞,在武林中,除少林派以外,就以武当为最强,少林七十二绝技独步武林,而武当三十六秘诀亦未遑多让,实可都说是磨砺了千百年的不败武功,而这八卦游龙掌正也是这三十六秘技之一,他这套拳法一使出来,覃雁飞的沾衣十八跌就立时显得捉襟见肘了,只是他内功更纯,一时败象未露而已。
又斗了十余合,陈长锋见对手并不使真格的,忍不住有些气恼,加快了攻势,身子滴溜溜地在覃雁飞周围乱转,掌影飘飘,虽是一个人,但却好象是化身成了好多人将覃雁飞包围了一般,六十四式掌法在圆圈中循环往复,真有千招万招一般,覃雁飞的沾衣十八跌本就是从诗中演化的武术,动作也是极尽曼妙之势,两种皆重动做的武功,加上两个稳健的高手,这一架打得倒也算得上是精彩纷呈了。
在一旁的观战的陈婷和陈长锋两个都屏住了呼吸,他俩见覃雁飞与陈劲方两人步履凝重,脚至处,积雪被劲风所逼倒退半尺,但拳法却是轻飘飘的,只似轻如御风一般,当下也只有又惊又叹的份了。覃雁飞忽地掌法一变,变作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千手如来掌,一掌甫出,未至中途,已变做两掌,又变四掌,又变八掌,及身之时已幻化作了一十六掌,陈劲方大惊,只决得自己浑身上下飘飘忽忽全是对方的掌影,而且每一路都是来势如风,浑然一体,根本不知道哪一路是真哪一路是假,他的八卦游龙掌本是要转动身子,圈住对手,利用游击的战术攻击敌人的弱点,可他万没想到覃雁飞一变招,竟而峰回路转,不仅自己毫无游的余地,连击的力量都被对手牢牢地封锁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心道:“师父说,八卦游龙掌和千手如来掌威力不相伯仲,只是看谁的功夫底子好哦,谁的临敌经验多,谁便赢了,这小子的年纪这么小,可功夫却远在我之上了。”遂闭目待死。
覃雁飞当然还不会伤他,掌到了他的身前,凝力未发,道:“陈师傅,我们打完了吧?”
陈劲方睁了眼,有些奇怪地道:“你的师父是谁?”
覃雁飞撤了掌,道:“我的师父法号了尘。”
陈劲方一呆,道:“原来是少林十七了的弟子,难怪,难怪……”
覃雁飞见他满面失望的神色,心中过意不去,道:“对不起得很,我不想得罪了你。”
陈劲方摇了摇头道:“其实,在江湖上论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前辈,你又怎么会得罪了我呢?”他呆立了半晌,默默沉思了好一会儿,抬起头道:“少侠,今日就此别过,咱们来日再叙。”说罢,也不管他怎么回答,转身唤了儿子,扬长而去。
陈婷这时走了过来,道:“我们也走吧!”
覃雁飞点了点头,又见她脸色懂得乌青,心中歉疚,道:“你冷吗?”
陈婷缩了两肩,低了头,没说什么。
覃雁飞想了想,道:“把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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