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不说长袖善舞,款款伊人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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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雁飞点头道:“嗯!你还记得十年前,咱们这里发生过一次大水灾吗?”
陈婷点了点头,不过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具体的细节可想不起来了。
覃雁飞点头道:“当年金水河上游森林植被破坏怠尽,偏偏那年雨水又多得很了,于是便暴发了特大洪灾,全省被淹了二十五个县,省城告急,在这场大水灾中,有一座监狱被冲毁,尽管当时的政府尽了全力,可还是有五十多名死囚漏网,这些人结成一伙,隐伏在了山上,数千武警五次搜山未果。嗯!那头儿的反侦察能力也真够厉害的,传说他是境外敌对势力精心挑选训练的特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还有十几名真正的恐怖份子组成的骨干力量,余者也是最少杀伤了五条人命的亡命徒,这次他们倾巢而出,下山打劫,目标竟选在了雪儿他们的村子,也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有谁能够想到突然之间就会冒出来这么许多的山贼强盗?因此死伤惨重。
他们十几个人闯了进来,我当时眼睛上还蒙着纱布,和雪儿玩过家家,嗯!她用铅笔给我画了胡子让我装爷爷,用瓷碟装了草叶说是饭菜突然间那伙人便闯了进来,每个人都拿着砍刀,乱砍乱砸,我听得出来,他们是那种很凶残的人,要摧毁一切的东西还有人还有秩序,我能感觉到那种危险。
我的沥泉枪没有**来,眼睛又看不见,只能顺手抄起石桌砸向他们,他们的惨叫声中只有痛苦和兴奋,连恐惧都没有。雪儿趁着这个片刻阻滞他们的机会,拉着我躲进了地窖,关上了惟一的门,她和你一样,遇着事情也不慌张。”
陈婷听她夸赞自己,心中欢喜,道:“在你的心里谁也比不了她的,也不用抬举我。”
覃雁飞摇头道:“不是,你的机智冷静让人惊佩,卓仁杰的武功比我好得多,可咱们和他的直接冲突中,是我们占尽了便宜,最终获得了胜利。”
陈婷点头道:“嗯,别夸我了,你们怎么脱险的?”
覃雁飞仰起了脖子,缓缓地道:“当时的情形凶险已极,我们两个堵着门,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那是那些人手里的刀砍门了,门是木头的,挡不了几刀,一旦让他们进来,后果将不堪设想。我问雪儿这附近有没有木棍之类东西,她递给了我一条粗长的木棍,跟我讲是铁铲的柄,因为撬石头弄断了,所以扔在了这里,我也不及计较,比画了一下,粗了点,不过长短合适,我便打开了门杀了出去。
陈婷奇道:“你不是蒙了眼睛吗?你受伤不就是因为那些闲人们乱打的吗?“又怎么能打得了那些暴徒了?”
覃雁飞笑笑道:“不是,我被那位老人救了出来,他问我:‘我如果没有看错,你应该有不浅的少林功夫底子,是不是?’我没想到他的眼光竟这么厉害,只得点点头,老人说道;‘那你学功夫为了什么?还不是一样?怎么不还手?’我说:‘我眼睛看不见。’老人沉吟了一下,道:‘少林寺木人巷里的那些木头人看得见你吗?’少林功夫闻名天下,但易学难练,要付出的辛苦常人难以想象,十停中倒有九停捱不过来。而考较弟子武功的方式就是一千五百年以前留下来的十八铜人阵和木人巷,十八铜人阵是由寺里武功极好的人充任的,他们都练了一身硬气功,身上刷了铜油,金光灿灿,威风凛凛的,这只是第一关。第二关木人巷要更难,是由三十六个用弹簧牵引的木机人,这些木人的动作是少林武功招式的精华,这些死的木头人更厉害,我和师弟去闯的时候,费老了劲了。老人跟我讲:‘你师父是哪个?教的徒弟不会动脑筋。’他说得对,因为我到那时才明白:武功的招式是前辈呕心沥血的的杰作,这些动作本身就是极具杀伤力的,如果对手是武功好手,生搬硬套的死招自然多半不能取胜,但如果……不光是他们,自从有了木人巷,困在里面的少林高手何止千万?这样一个极简单的道理,我当时想不到,还是年龄小的缘故了。”
陈婷点头道:“这样的确是个好办法,那五十多个人……”
她没说下去,覃雁飞知道她想说什么,低了头,咬了咬嘴唇,道:“那种情形,我没有别的选择,是的,必须痛下杀手,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有别的什么方法可以阻止他们。”
陈婷“嗯!”了一声,道:“那位老人家呢?他不在吗?”
覃雁飞点头道:“他要在的话,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了。”
陈婷道:“其实我倒觉得你做得对。他们既然罪大恶极,如果遇着抓捕他们的武警,那种情形,他们也肯定会得到开枪的命令的。”
覃雁飞摇摇头,道:“或许是,那是我第一次杀人,那么多!可我不害怕,真的,十年来,连一次类似画面的噩梦都没有。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情形太过紧张,脑海里反而留不下什么印象,或许是因为我蒙了双眼,看不到那种腥风血雨的场面。”
陈婷怕处痛了他的神经,笑道:“嗯!那你有没有受伤?”
覃雁飞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开始的时候,对手只是普通的暴徒,虽然狠,可是没有多少本事,后面的几个似乎懂得些拳脚,力气也大,费劲一些,最后,似乎有三个吓得不敢再打,扔了刀子要逃,就他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说道:‘临阵脱逃者,杀!’然后,就是三声惨叫,那个就是头儿了,他真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嗯!虽然我,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冰冷地向狼一样。他不动,他在等我出现失误。一个老道的对手!我很紧张,集中着精神,耳朵里搜锁着一切能够听得到的声音,他很聪明,不让我得到一点关于他位置的信息,忽然就听‘当啷’一声刺耳的声音,他的刀落地了,战机稍纵即逝,我手里的棍也紧跟着到了,当然我上当了。可是我没有给他进攻的机会,忽然间就听着身后有脚步声,我也就极自然地使了一招‘回头是岸’,是大悲棍中极为精妙的一招,专门对付背后的敌人,这招使了出来……”
陈婷见他欲言又止,又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突然间会详细地叙述起自己的武功招式来,转念一想随即醒悟:“啊!你伤了雪儿!”
覃雁飞略略摇头,道:“不过也好险,我太粗心了……”他不想解释。
陈婷笑了笑,道:“那是你太紧张的缘故了,爸爸说在警校时,他是出了名的神枪手,连教他们射击的教官都说陈琛应该进国家射击队,说不定还能为国家多赢一枚奥运金牌呢!可是等他真的成了警察之后,第一次执行任务就险些误伤了一名战友,不管怎样,没有伤人就不是大错。”
覃雁飞长出了口气,心里轻松了些,道:“如果不是平时功夫底子扎实一些,那一招用得实了,后果不堪设想,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危险,只是焦急地提醒我后面有枪,来不及了,我的耳朵里就只听到了‘轰’的一声巨响,还有就是雪儿的惨叫,我的感觉就像是触了电一样,可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反应,后背就猛地一痛,迷迷糊糊中,我把手里棍掷向了那声响的源头,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后来,我苏醒了,鼻子里闻到的气味和这里一模一样,眼睛上的纱布也除去了,后来我才知道,七天过去了。
我看见了妈妈,我问她雪儿在哪里,她是不是受伤了。她说不知道,我问护士,护士说,她两天前就已经出院了。”
陈婷又是一呆:“她走了?她为什么要走?后来呢?”
覃雁飞脸上的表情极其复杂,道:“不知道,没有后来,我去找她,可已经找不到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就像是一个梦,十年了。”
陈婷笑道:“你找到人家做什么?”心里却想:“人家自己走了,你又去找,就算找到了,也是自寻不自在。”
覃雁飞一怔,脑中却在想:“找到她做什么?做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找到她之后要做什么,十年了只是靠着这个信念苦苦地撑持着,似乎自己十年来的所有不开心不快活都是因为没有找到她的缘故,似乎找到她之后日子就会好过一些,如果陈婷今天不点破,他的这个希望或者说是梦境还会维持多久?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甚至是一辈子?然后带着这个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梦想离开这个世界?在那一刻,他的希望突然间被摔得粉碎了。茫然,还是茫然,连自己也丢了,甚至生命也从此失去了意义。
陈婷见他半晌不说话,心里担心,便笑着说道:“听爸爸说,省城的鬼头党一夜之间土崩瓦解了,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党首沈明杰死了?”
覃雁飞“哦!”了一声,收摄了心神,摇头道:“沈明杰没有死!”
陈婷一惊,道:“怎么会呢?那晚,我们都看见了。”
覃雁飞摇头道:“那就是做给我们看的,这是一招后着。十三杰的为人你不知道,卓仁杰不会杀他的师弟的,最多让他伤而不死而已。那晚有一个人过来将沈明杰救走了,那种快法——应该就是他的师父,当今武宗四奇之一,坐揽云涛柳清溪。”
陈婷“嗯!”了一声,道:“那他既然没死,干嘛把自己的组织解散了?”
覃雁飞微微摇头,道:“你不知道,他当初组建鬼头党的初衷,只不过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帮助受到不公平对待的人,可惜选错了路,也许,他这么做,就是不想再错下去了。”
陈婷一呆,道:“法律不是会帮助他们吗?”
覃雁飞笑道:“是啊!可事实上,执法者却不一定能公平公正,律设**,理顺人情,这样的事情,古往今来,少得了了?这个世界上只要有不公正的事情存在,鬼头党这类黑社会组织就有滋生的温床。”
陈婷默然,她心里暗暗觉着他说的是自己的父亲,可又似乎不是,低声道:“不管怎么样,这样一个大的黑社会散了,始终是件好事。”
覃雁飞却摇头道:“不一定……”他没有解释,似乎是不知道原因,又似乎是不愿意说。
陈婷以后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也就索性不说话,低了头默默地想心事,覃雁飞低声叹了口气,也不想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待了许久,似乎自然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谁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或者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夕阳西下,晚霞胜血,覃雁飞进了来接自己的车,与陈婷挥手作别,离了芙蓉镇。
以后的几天,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人们已经不愿意提及“11•12血案”以及和这件事所有有关的人和事,因为它已经失去了作为谈资和引起人们恐惧神经的价值,这件事只是天边的一个传奇,似乎。
转眼间,已是岁尾,在农村,人们是不买元旦的帐的,看不到一点要过节的气氛,可在学校里不一样,人家讲“三个劫道的,不如一个卖药的;三个卖药的,也不如一个办学校的。”这当然说的是学校的乱收费,似乎也可以换个积极的方式来理解:在中国,要想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发展,单纯的鼓励政策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的,但是,几乎所有的人宁可自己节衣缩食,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于是这些学生的消费水平的提高很大程度上也会促进地方经济的发展。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在金河镇很现实,尤其是过节的时候,教育促进社会进步啊,这倒是无可非议,感情是要投资的,投资是要花钱的,于是商家囊满钵满,老师心安理得,领导满眼是金,大家皆大欢喜。
不过陈婷却没有因为过节的喜庆而轻松下来,谁叫她要学武功。覃雁飞经过慎重选择,决定教她咏春拳,咏春拳是我国拳术的南拳之一,早年流行于广东、福建各地。此拳初传于福建咏春县,为该县严三娘所创,以地名为拳名,故名“咏春拳”,亦有以严氏名咏春,是以称之为“咏春拳”者。此拳主要手型为凤眼拳、柳叶掌,拳术套路主要有小念头、寻桥和标指三套拳。基本手法以三傍手为主,还有挫手、撩手、破排手、沉桥、粘打。主要步型有四平马、三字马、追马、跪马、独立步等。它是一种集内家拳法和近打于一身的拳术。而且立足于实战,具有招式多变、运用灵活、出拳弹性,短桥窄马,擅发寸劲为主要特点,以大闪侧,小俯仰,耕拦摊膀,摸荡捋,审势记牢,曲手留中的手法,以搭、截、沉、标、膀、腕指、黏、摸、熨荡、偷、漏和“二字钳阳马”的身形步法为标志。凭借手桥肌肤灵敏的感觉,发挥寸劲力量的内家拳法。这种拳术流传甚广,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特别适合陈婷这种没有武术功底,又追求速成的人。
他们练功的地方是一个独立的四合小院,校史载:紫阳中学的前身叫做紫阳书院,1898年的时候由一个有钱的老秀才叫刘子珍的开办,传言这位老秀才性好黄老,学生们学的虽是圣贤之道,但早课前却必须先拜院里的紫阳真人铜像,日军侵华时,芙蓉县沦陷,那个“镶金佩玉”的青铜人也逃脱不了厄运,被运回日本国内,自此下落不明。而这个刘小姐住的秀楼听琴轩却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前几年,紫阳中学扩建,也没有拆去。有一阵子,学校曾经组织了一个武术协会,相中了这个僻静的地方,便占了去要习武强身,小院里也就有了刀飞剑舞打拳踢腿的声音,再后来乔龙生说:“每天夜里十二点的时候,便有一个白衣长发的女鬼在院里游荡,见者头痛发烧,甚至七孔流血而死。”他本来擅长讲这种鬼故事吓唬人,但大伙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以讹传讹,最后竟而人人自危,闻而色变。至于那个武术协会,也悄没声地消失了踪影,人家好男不和女斗,他们也讲好人不和鬼斗,何况是女鬼?
覃雁飞初次教拳,极是认真,陈婷虽然从未习武,但体质很好,再加上本身也极聪明,学东西举一反三,用起心来,进步地也挺快,但很快地,她开始浮躁起来,总想找个坏人试试自己的身手,看看这一个多月的苦练是不是会有个好的结果,这几乎是初学者的通病,覃雁飞并不是她的师父,能做的只是提醒一下而已,好在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么多,而厉害地敢和她正面冲突的坏人则更是少之又少了。
教务处贴出通知,要按惯例12月31日举行冬季越野长跑比赛,标准是男子五千米,女子三千米,陈婷是连续两年的全校冠军,今年当然也没有理由不去参赛。但这事似乎和覃雁飞无关,他连名都不报,甚至连那通知都不看一眼,陈婷有些不满他的这种深藏不露,而他的理由似乎也挺充足:“我要证明什么?速度足够快?还有呢?我要战胜的是我自己,不是别的什么人。”
陈婷还是冠军,不过她留意了一下,男子的冠军是个新人,听他们说名字好像叫陈长锋,人长得很秀气,也很骄傲,从眼神中可以看得出来。
覃雁飞就在人群中,来给她加油助威的,但他似乎并没有在意陈长锋,本来,他能在意的人,不是很优秀,就是很可怕的,而陈长锋或者还不够优秀。等陈婷上了领奖台,他也只向她笑了一笑,便隐入了人从。
元旦只有一个,却可以有无数种不同的过法,紫阳中学在这天是不上课的,可也不放假,学校为了营造些喜庆的气氛,便在校园里挂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可能因为升学的压力太大了吧,平日里紫阳中学的学生多说一句闲话都会被那些个正人君子看作是没有出息而为人所不齿,但今天却不会有人干涉他们,今天是他们的狂欢节,但是有一个底线是不能打架闹事。

也是事有凑巧,恰在此日,有一个日本姊妹学校组团来访,校方举行的欢迎仪式是在学校大礼堂组织了一些带有传统色彩的文艺表演,不过可惜不好找观众捧场,平时政教处的威慑力在今天是不存在的,好在日本也是对中国的民主状况不满的国家,既然好不容易能有学生们的真实意思的表达,客人应该也不会介意,观众席上廖廖落落的就几个人。日方为了表示酬谢,也表演了一些民俗节目,适逢随团前来的还有一个空手道五段高手,趁着这个机会,也秀了一下自己碎砖、裂石、破冰的绝技,场面虽然震撼,可惜少了观众捧场,欢迎表演会草草收场。
外宾来访,这在省里是大事,跟随的一个新闻记者便马上去采访这个比他高一头的空手道高手,请他谈一谈关于武术和空手道。这个人可能有些太轻浮了,便道:“空手道的最高境界便是将身体的各个部分都练得坚不可摧,成为致命的武器,中国的武术是花架子功夫,中看不中用。”
话音刚落,就听十五六岁的少年怒斥道:“你放屁!”人却已跃到了台上,记者默然退场,让摄影师删去了刚才的采访镜头。那日本人扫了一眼上来的少年,见他眉目清秀,穿着简洁得体,只是满目愤怒,忍不住笑了笑,道:“这是事实。”
台下已有人认得这少年就是陈长锋,陈婷和覃雁飞也在下面,覃雁飞甚至已经站了起来。陈婷暗想:“这个人说话可也一点都不客气!”她却不会想到七十多年前,人家金戈跃马入侵华夏,屠杀国人的时候可也没想到要跟什么人客气的。
陈长锋“哼!”了一声,道:“我会些花架子的功夫,领教一下你的全身都是杀人武器的空手道。”
那日本人冷笑道:“你这算是挑战吗?”
陈长锋摇摇头,道:“挑战的不是我,是你!”
那日本人点头道:“你不像我认识的那些中国人。”
陈长锋眼神一寒,道:“你才认识几个中国人呢?”
那日本人向陈长锋道:“好吧,你就迎战吧!”
陈长锋身色转为郑重,微微点了点头。
陈婷走到覃雁飞近前,悄悄问他道:“你怎么不想想办法,那个人他……”
覃雁飞摇摇头,低声道:“看看吧!这个人得过全市散打冠军,少年组的。不行再说吧!”
陈婷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覃雁飞笑笑,没说什么,却耸了耸肩。
陈婷点点道:“如果他输了,你会自己上吧?”
覃雁飞点点头,似自言自语地道:“现在有很多的人崇拜日本或者说是恐惧日本,认为他们有先进的军事武器,精密的科学仪器,发达的先进技术,还有……”
陈婷冷笑道:“还有强大的美国驻军嘛,我知道……”
覃雁飞正色道:“所以有必要让他们知道,现在的中国和一百年以前不一样,即便是睦邻友好和平共存的局面,也不是我们单方面的企求。”
陈婷见他神色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壮,忍不住有些担心:“你……不会打不过他吧?”
覃雁飞摇头道:“日方的团长就在现场,他为什么不阻止手下的无礼言行?或许这是一个早就策划好的至少是借题发挥的阴谋,就好像是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今天的事情要是处理地欠妥,会引发外交纠纷的。”
陈婷低了头,轻声道:“那就是说,现在的情形,我们不能不管,但又要有分寸,这可有点难啊,那时你让他去干什么?”
覃雁飞苦笑一声,道:“他的脾气太暴躁了,我也想看看对手的实力。嗯!今天可能还要你帮个忙。”
陈婷“嗯”了一声,道:“我这算不算是为国家效力啊!”
覃雁飞点点头,道:“他们已经开始了,做一下准备吧!”
可是他们自顾自地说话,谁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少女,东张西望了一番,见到覃雁飞,便笑眯眯地坐到了他背后,用一种极为调皮的眼神看着他。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没说什么,只是静悄悄地,似乎是在等他做些什么。
台上的他们的确已经开始了,没有戴任何的防护用具,也没有戴具有缓冲作用的拳击手套,也就是说,他们的攻击力会在对手身上得到毫无保留的体现。
陈长锋出身于武林世家,乃父陈劲方在武林中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他本人从三岁开始学拳,与人交手从无败绩。可他今天遇到了对手,那日本高手说空手道的最高境界是将全身的各个部位都练成杀人凶器,这话可没有吹嘘。陈长锋最初使的是三十六路燕青单拳,据说是根据梁山好汉燕青的相扑之技和生平际遇所演化,注重擒摔和锁拿。这路拳法使得虽然对路,可毕竟年龄所限,气力不济,打在敌人身上,连些反应也没有,相反,他自己倒是得不停地躲闪对方快如闪电的攻击,很快就处于下风,眼看就要落败。
就听台下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朽木不可雕也,你用绵掌锁他的攻击截点,拖延一些时候,他的破绽也就自然回出来了。”陈长锋也是心有灵犀的人物,忙身形一软,整个人就好似一把巨锁锁向对手不着力处,对方立感力黜,陈长锋就真得像是一条软皮蛇,力气再重,也像是千斤的巨石砸向了棉花垛一样,而自己的手肘、两肩、大腿甚至是脖颈都会被对手锁住,而一时又奈何不得,一时越打越是心惊肉跳。
就听那苍老的声音又说道:“分筋错骨,卸他关节。”陈长锋再不犹疑,立时动手,那日本人立时惨叫一声,右手肘关节错位,陈长锋欲待还要卸他几节关节泄愤,就听那声音道:“点到为止,不要伤人。”
陈长锋适才身在险地,就如同是溺水之人拼命地寻找救命的稻草一般,现在得胜,头脑也冷静下来,心道:“这是何许人也,颐指气使的,当自己是谁啊?”正想间,又卸下了对手的左手肘关节。他平日里是极骄傲的,除了他的父亲陈劲方,谁他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他现在又得了理,哪肯饶人?
就听一个少女斥道:“住手!别伤人!”
陈长锋一呆,松开了日本人,回头看时,见一个身着紫红色上衣留着长头发的少女走了上来,便笑了笑,道:“我认得你,你是三千米越野冠军,没想到,你还是个日本人。”
陈婷气得脸色发白,怒道:“你才是日本人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上了人家的当还洋洋得意的样子,不识好人心!”
陈长锋大怒,道:“你胡说什么,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生……”
陈婷也不吃他这一套,抢白道:“女生怎么了?你的那三脚猫功夫未必就强过一个女生。”
陈长锋咬着牙道:“我不跟你抢这口舌之利,人是我打败的,你要想让他离开,打败我再说吧。”
陈婷“哼”了一声,道:“你打死他才解恨呢!然后呢?人家用这个借口对政府施压逼我们做出让步,或者再打一场战争是吧!”
陈长锋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但事已至此,要他让步是不可能的,可要他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可也千难万难,只将一张俊脸憋成了酱紫色。
陈婷既然上了台,自然不是为了替那挑衅的日本人求情去的,她见陈长锋理屈,便笑了笑,道:“喂!你看那日本人已经走了。”他往后一看,那日本人果然已经走了,不仅他走了,整个日本使团也都不见踪影了,至于后来的事情,则不是本书的范围了。只说陈长锋当时看着空荡荡的大礼堂,忍不住有些难堪,一时默然。陈婷笑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呢,要是愿意,就做做那个民族英雄好了,不过呢,我有件事情,我刚刚练了一个月的咏春拳,我哥哥教我的,可我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了,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坏人,我哥他又每次都让着我,没办法了,我哥哥说你的武功很好,就是你啦!”说着双手一错,柳叶掌直点陈长锋双眼。
陈长锋身臂一挡,已知她武功甚弱,可毕竟也不想与一个女生为敌,道:“可以啊,不过今天可不行,我有帮手,对你不公平的,你也看到了,适才他出声帮我,才打赢的啊,这样吧,我们改天,行吧。”
陈婷嘻嘻一笑,道:“喂,你说你的帮手说话是不是这个样子啊?”说着挽了舌头,用刚才提醒他的那个声音道,“分筋错骨,卸他关节。”
陈长锋大惊,道:“是你?”
陈婷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啊,笨蛋?自始至终,都是我哥在帮你啊!还以为你多厉害,你自己胜败荣辱倒也没什么,可你别忘了你的背后是国家和民族的荣誉和尊严。”
陈长锋忍不住满头大汗,道:“你哥……他……他今年贵庚?”
陈婷笑道:“别那么酸腐,他比你大两岁,要不然干嘛要我装了老头儿的声音吓唬你啊!不过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这次又猜得对了,我用老头儿的声音跟你说话,你就能乖乖地听话了?他叫覃雁飞,要认识吗?”又向台下道,“哥!你上来啊!看热闹啊你!”
覃雁飞一开始见她自己上去,一时也没拦住,忍不住有些担心,但转念间便明白了他用意,心道:“一山还有一山高,让她吃些苦头也好!”一面却又准备着一旦她遇险,就以最快的速度上前救人,好在陈长锋的功夫虽俊,可还不算太高,等到她喊自己的时候,他有些不知所以然,只得站起身来走上前去。
陈长锋见来人竟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猫,忍不住心生轻视之意,覃雁飞也不去理他,径自来到陈婷近前,道:“玩够了没啊?事情都解决了,走吧!”
陈婷嘴一撅,道:“你以为我是玩呢?”
覃雁飞道:“好吧,你不是玩,不过外头曹芫如菲她们玩得开心呢!你不去看看?”
陈婷听说她的那班好友玩得开心也顾不上他们,道:“好啦!剩下的你自己解决,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一会儿来找我啊!”说着也兴冲冲地找她们去玩了。
覃雁飞也转身要走人,陈长锋忽施偷袭,一式锁喉手直锁他咽喉,他不是想要他的命,只不过想捏得他跪地求饶,以泄不满而已。可覃雁飞哪是他能偷袭得了的?直待对手的手指到了自己喉下,这才伸手将他手指拿住。陈长锋只觉的拿住自己手指的手力大如铁钳,想要甩脱可是万万不能,一股刺骨的疼痛直往心头上窜,险些叫出声来。覃雁飞怕他再施偷袭,也没有放开他,只皱了眉,道:“你想干什么?”
陈长锋咬牙道:“没什么,看看你是不是刚才的那个人而已!”
覃雁飞这才放开了他,道:“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你知道是个中国人就行了。”他有意加重了“中国人”三个字的读音,乃是做为他对陈婷无礼的报复。
陈长锋甩了甩被他捏痛的手,道:“今天的事情不算完,我会比你的功夫更强!”说着气冲冲地走了。覃雁飞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叹道:“何必呢?”他正要走,就听背后传来几声舒缓而清脆的掌声,他停了脚步,一种强烈的直觉开始冲撞向他的心灵,他不自禁地停了脚步,转身一瞧,见自己原来坐的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容色清丽的少女正笑眯眯地瞧着他。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呆住了,这倒不是因为那少女太美,而是因为太熟悉,那种现在他还说不上来的那种熟悉,他张了张嘴,可竟然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全身一颤,似乎是才恍然,也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她的身边,可突然又觉得自己做得有些唐突了,耳朵也阵阵地发烫,忙低了头道:“怎么会是你?”
那少女故意板了脸,道:“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我猜你一定忘了我的名字了,说一遍,快!不许想!”
覃雁大摇头道:“怎么会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少女叫做萧秋雪,是覃雁飞上一届的同学,现在在省城一所大学里读书,今天回到母校主要是为了拜谢将自己送到大学的恩师,其次也想找找在学校里复读的老同学叙叙旧,不过她没想到在母校里复读的只有覃雁飞一个人,更没想到覃雁飞性格容貌竟是丝毫未变,忍不住颇多感慨,也低了头道:“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覃雁飞听她的语气间净是关怀之意,心中感动,低了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转而笑了笑,道:“我也就那样,不高不低,不好不坏。你呢?”忽又觉得这里实在不像是一个说话的所在,便笑道,“咱们到镇上走走去吧!今天过节,热闹地紧!”
萧秋雪一笑,道:“我虽然离开了紫阳中学,可这里的规矩我可还不至于忘记了,你不怕政教处的逮你个正着啊?”
覃雁飞笑道:“怕啊!可那怎么办呢?要不这样吧!你假装是我挟持的人质好了。”
萧秋雪咬了嘴唇,道:“去你的!”说着,已站起身来。
两人出了校门,却又都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覃雁飞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说,萧秋雪也低了头,沉默了一阵子,随即道:“你不知道我在哪里吗?”
覃雁飞“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萧秋雪一呆,随即用一种似乎是带着幽怨道:“那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去省城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吗?”
覃雁飞摇摇头,神情中有一种很奇怪的痛楚,他没有解释,尽管,他好想给她一个。
萧秋雪低了头道:“萍儿托我代她向你问好!”
覃雁飞见她转移了话题,忍不住心里一阵轻松,可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转而笑道:“难得她还记得我!”
萧秋雪低了头,道:“你的意思我忘了你啦!”
覃雁飞一时发窘,只是不停地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萧秋雪“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两人一拐弯,进入了一条极窄的的乡间小路,他们并没有去热闹的地方,冬天的空气有些冷,又有些干,朔风吹来,两人均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不觉走得近了些。萧秋雪忽然间走得慢了,眼光转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幽幽地道:“你似乎并不喜欢和我说话。”
覃雁飞一呆,忙摇头道:“不是,只是……”
萧秋雪道:“只是,我们分开太久了,你已经不太确定我的现在了。”
覃雁飞没说话,转到她的面前,道:“我不应该。你……”
萧秋雪停下了脚步,温婉地一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啊!我来得有些唐突了,嗯!现在你也好象和以前不一样了。”
覃雁飞摇头道:“我想变,我怕孤独,一个人的。”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覃雁飞歉意地笑笑,萧秋雪笑道:“你妹妹很关心你啊!”覃雁飞笑笑,道:“她叫陈婷。”说着按下了接听键:“……嗯!我来了同学……嗯!你们玩得开心点就是了,行了,别开玩笑了,代我向大伙儿问好。”挂掉了电话,转向萧秋雪道:“大学里累吗?”
萧秋雪摇摇头道:“我不是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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