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窥午间偷情惜倩女悬梁,教不羁之子阻一夫两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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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中午,蔡福英到供销社去打酱油了,北屋里只剩下了小惠和林子。小惠觉得这是个机会,就想多占有一次她的林哥,便从箱子里拿出她亲爸遗留下来的一件港靠蓝衬衣,给他穿在身上。他那本就亢奋的情绪被全面调动了起来,就紧紧的搂住她不放松。她假装不同意的样子轻柔地躲闪着说:“好哥哥,别这样,今晚我的班,别心急,耐心等到晚上就都是你的了,任你怎么日都行,大天白日的让人看见可咋办啊!”林哥就说:“中午加班还是头一回哩,误不了黑夜的事。”小惠要去插屋门,林子不让她,回头就把小惠抱到床上去,小惠就给他解衣服……
事有凑巧,程玉芬看见北屋前的牵牛花和凤仙花被太阳晒得焉忧了,就提起梢(水桶)里的水去浇花。正好听到窗户那里传出了小惠极度兴奋时的尖叫声,还有林子的一声“啊”,他立刻明白了这一切。连忙躲回到自己屋里,暗暗高兴起来。好啊,我的小惠和林子已经是生米熟饭了,我的意愿终于实现了,我们娘儿俩也就永远在这里扎下根了,哈哈……忽又想,既然小惠与林子这样了,那英子会不会也这样呢?不行,我得留点神。
她找准了一个与小惠单独说话的机会,把她的所见所闻,对小惠说了,让小惠承认已经与林子有了那种关系,问英子和林子是不是也有这种关系。弄的小惠一阵阵脸红,矢口否认她和林子的关系,还和她妈上起犟来,弄得娘儿俩不愉快。
程玉芬就耐心地说:“我愿意你和林子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呀,我都听得真真切切了,你还不承认,承认了我还能不更高兴啊!”
“妈,你就别问了行不行?管那么多干么?我要告诉你的是,林哥早晚是你的儿子,早晚是你的女婿,跑不了的。可是我和英子都没和他有真事,你怎么总是想那种事呢?”小惠的脸绯红绯红。
小惠非常自信,觉得她和英子一同做赵祥林的两个媳妇已经很长时间了,也习惯了,相处得都很好,相信这种关系是能够长久的。这种自信心,驱使她不与她妈说实话,弄得程玉芬无计可施,总是担心英子占有了他的女婿。唉!这种事靠拷问是问不出来的,我得多长葛心眼儿。于是,她打算给英子一个中午的机会,看看他们是否也有同样的关系。
有一天中午,小惠被他妈支使出去买青线,说是要用它沿鞋上的沿条子,小惠就出去了,林子和英子在屋里说话。三言两语,林哥就下了道,挑逗得英妹难受。英妹希望摆脱他的纠缠,就说:“好林哥,你看,你耳朵里怎么这么多的耳屎呢!真窝囊,我给你掏掏。”林子便一头扎在英子的怀里。英子小心翼翼的用火柴棒掏他的耳屎,掏出一点,就抹在林子的手心里,一会功夫掏出来几小片让他看。掏完这一只耳朵,就再掏那一只。林子很敏感,每掏一下,他都会眯起眼睛、皱起眉头,表现出另一种甜美的刺激感,可是他的亢奋劲儿却被这种甜美的刺激所覆盖,一时忘记了那件事。英子终于给他掏完了,他忽然觉得上了当,悄悄说:“你的心眼真坏,原来是为了分散我的**啊!不行,我不能饶你!”他重新振奋起来,硬要褪英子的裤子,英子拗不过她,半推半就的被他褪下裤来。她让他去插门,他说等不得,她说自己去插门,已经不得脱,他甚至说你要不同意我就**你。他还说,那天中午我和惠妹也好了一次,我不能偏了你,后妈要是听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早晚要公开。他说,中午加班黑夜照常。于是,他让她快点儿来……
万没想到,好事还没做完,后妈程玉芬推开那两扇虚掩着的门,一步迈了进来。两副**相,无一遗漏地暴露在后妈的视野中。林哥正处在最大的兴头上,此时此刻,即使天塌地陷,似乎也干扰不了他那份未尽的极度兴奋,所以并没有立刻滚下身来,而是仍然紧紧地搂抱着她那酥软而白皙的身子,继续着那种十分紧张的动作。英子却吃了一大惊,“啊”地尖叫了一声,猛一翻身坐了起来,那东西随之脱港。她的林哥哪里肯让?他很迅速的把她重新摁倒,命令似的说:“不要怕,天塌下来有地接着!”英子也未尽性,用他的身躯遮住自己的臊脸,勉强让他的东西重新入港。于是……
程玉芬见状,“啊”了一声,“***”了一句,猛回头退出屋外。
赵祥林的好事终于做完了,公开做完了,当着后妈的面做完了,虽然不顺心,毕竟做完了。只是,仍未尽兴的英子,性空缺的恼怒和被后妈撞见的羞臊交织在一起,生成了一份怨恨,怨恨取代了**,怨恨变作痛恨,她居然骂了一句:“流氓,你真的好坏!羞死人了!”
英子草草穿好衣服,就痛哭起来:“丢煞人了,叫俺怎么再有脸见人啊!”她趴在床上,用被褥包裹住臊脸,“呜呜呜”地哭起来。她觉得太阳忽然从空中掉下来了,烧着了她的心,烤焦了她的肝,所以应该立刻毁掉丑恶的自己。
赵祥林的心也跳得厉害,他没有说话,也没对英子的咒骂有任何反感。一会儿,伏在她背后劝导着说:“好妹妹,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一定是坏事,纸里包不住火,早晚有公开的时候。你别怕,我会处理好的!”他穿好衣服,亲吻一番,表示安慰,就出去了。
后妈正趴在西屋桌子上哭,林子走进来,也坐了把椅子,故意咳嗽一声,表示自己的存在。那后妈的呜咽声渐渐减弱,抬起头来哭丧着脸说:“林子啊……你好大的胆子!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哇!英子可是你妹妹呀,怎么会这样呢?”
林子坚持说话不叫妈,今天更加仇视面前的女人,抖起精神愤愤地说:“窝们儿姓程的!反正你都看见了,看见了又能怎么样?我真想不到,你这么大年纪的一个娘们儿,心里还是这么花花。你何苦要监视年轻人的事呢?实话对你说吧,小惠和英子,早就都是我事实上的媳妇了,那天中午小惠和我睡,今天轮到英子了,你还真想管管吗?”
后妈听了“前窝儿子”的骂人话,怎能受得了,哭得更厉害了。她感到委屈,林子不但不叫妈,反而骂她“窝们儿”、“姓程的”,还骂她是“娘们儿”,她怎么能忍受?抬头就说:“林子啊,我虽不是你亲妈,可我毕竟当着当妈的班儿啊,你连一声妈都没叫过我,我没怪你。可你自己做下事了,反骂起我来,窝们儿窝们儿的,嘴里不干不净的,还叫我‘姓程的’,骂我是‘娘们儿’,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你还有理呀?你说她姊妹俩都是你媳妇,我咋不知道?你结婚来呀是登记来呀?你和你妹妹胡搞乱搞,自己不认错,反骂我花花,我怎么花花了?我和你爸是登了记、结了婚的,这也叫花花?莫非你愿意你爸打光棍子呀?你要真愿意,让你爸和我离婚啊!别看我是要饭来的,过起日子来了,当妈的还能比你当儿的矮多少?”
后妈毕竟年长,况且这日子过下来她确实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今天说的都在理儿。林子与她姊妹俩的不正常关系本属违法,也违背了他爸的忠告,只不过对她突然闯进去感到不满与厌恶,骂她和争论都是为了给英妹调调脸儿,要不,英妹还怎么出门见人?那后妈的理由抓得是如此正当,自己还有么说?跟她动硬的,一来没有道理,二来也解决不了问题,当爸的知道了就更不好办了。所以,不如干脆软下来,叫声妈,求求她,把这关系在家中公开化。于是,林子扑咚一声跪在地上叫了声:“妈!手下留情。”
下跪,那是中国人的最高礼节。叫声妈,那是她久久的期盼。
程玉芬早就盼着当他的妈,他终于叫了一声,而且是跪着叫的,怎能不赶快答应:“哎——!”她拖着长腔甜甜地答应了。她觉得,林子一声叫,明显的标志着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得到了认可和巩固,心里能不高兴?一时间,她有点儿受宠若惊了,居然忘记了刚才故意“捉奸成双”的目的。他激动地连忙把他扶住,甜蜜地说:“儿子啊,快起来!你只要叫声妈,我那气全消了!儿子呀,快起来!当妈的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林子几乎掉下泪来。
后妈接着说:“儿子呀,当妈的并不是有意地去堵你俩的,我是去拿小惠用的那把剪子来呀,就让我碰上了,碰上就碰上吧,有么丢人的?我是你妈,又不是外人。谁还不是打年轻走过来的呀!不过……儿子啊,嘿嘿,你可不能找俩媳妇啊!人家都是一夫一妻,你找俩媳妇那是犯法的啊!其实呢,你和她姊妹俩的关系我早就觉着不大对劲儿,只是不知道到了这般地步。要是依我说呀,你还是找小惠合适,那样,我既是你的妈,又是你的丈母娘,亲上加亲,咱不就真的没个外四角了啊!”
林子听得很明白,知道她是想让小惠跟自己结婚,可是如果真的从中只选一个的话,宁可选英子,不会选小惠的。我和小惠只是既成事实,无法摆脱,不忍心摆脱,摆脱不掉而已。况且,已经生米熟饭了,都是自愿的,自然促成的,我有俩媳妇不是更幸福么!面对后妈的劝说,他只能将计就计了:“妈,惠妹我喜欢,我几乎就离不开她,只隔一夜,就和她睡一个床。英妹我照样喜欢,同样是每隔一夜就和她睡一夜。哪一个我都离不开,两个媳妇我都要。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相处得都很好,谁也别想拆散俺仨。妈!你要真想当我的妈,你就成全了你的三个儿女吧!”说到这里,他不顾后妈是否表态,急急忙忙跑进北屋去叫英妹。
英子已经无地自容,正在上吊自杀。
她摘掉了那床竹帘,把一条绳索搭在了屋梁上,搬个杌子站上去,挽了个绳套,把脖子伸进了绳套里。只要用脚蹬倒下面的杌子,身子就会悬在半空,她立刻就一命呜呼,变成吊死鬼,现在是千钧一发。林哥一步迈进来了,看她寻死,吃了一惊,立刻把她抱下杌子来,抽掉了绳索,把她放回到床上。英妹顺势趴在床上哭嚎起来。他说,好妹妹,你不能死,我们要想办法把咱们的事公开出去。英子哭道:“俺没脸见人了,还是死了的好。你不该救俺。”林子纯当没听见,亲吻她几口,生硬的拽着她就跑到西屋里来。
林子和英子跪在地上,甜甜地各叫了一声“妈”,哀求她妈成全她仨的“一夫两妻”婚姻。林子说:“妈,你就成全了俺吧,你要不答应,英妹就活不成了……他正在上吊哩,妈,你看看……她……”英妹只是哭,羞愧得无脸再说话。程玉芬知道英子的脸上抹不开,但不知道她在上吊,英子一旦吊死,那还了得!也害怕真的出人命,直后悔自己的冒失捉奸,可是又想不起说什么好来,便不住地流泪,嗫嚅着说:“英子啊,你怎么会上吊!你看,你看,这……可叫我咋办啊!”
这时,小惠忽然进了屋,英子看她来了,哭得更厉害了,跪在那里边哭边说:“姐姐,咱妈什么都看见了,我,无法活下去了。我死了以后,你就和咱哥哥结婚吧!”林子补充说:“她,她正在上吊,是我把他救下来的。”这一说,小惠立刻愤怒起来:“咱妈也忒糊涂了!要是出了人命,我看你咋办!哼!”程玉芬继续趴在桌上哭。
小惠生气地看了看她妈,把跪在地上的英子拉起来,大声说:“两厢情愿,三厢情愿的事,谁也管不着,没见这号当妈的!”边说着,拽着英子回到北屋。
程玉芬抬起头骂道:“小惠,你这个劈叉妮子,还反了你不成!看我怎么揍你!”她站起身,气得脸色蜡黄,伸拳头、撸胳膊,立刻就要去打小惠,被林子劝住。林子说:“妈,别和她生气了,要打,就打我吧!”
程玉芬哪敢打林子,也无法再去打小惠,只好趴在桌上哭嚎。
于是,一夫两妻的事实婚姻,在全家不再是秘密。

赵光哲听说了这件家庭内部的丑事,十分震惊和生气。他一方面对不听忠告、放荡不羁的儿子非常憎恨,一方面后悔当初没听程玉芬的话,要是在他们出事之前把英子送出去,也就没事了,若是光有小惠一个,让他们登记结婚,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可现在三个孩子真的酿成了一夫两妻,能怪孩子们么?只能怪自己。如今程玉芬埋怨他,也是有道理的,所以他就对程玉芬的话重视起来。
那天黑夜,赵光哲没睡着,不断的抽旱烟。他看见程玉芬一直在被窝里啜泣,也有些心痛。就说:“现在,给英子找一户合适的主儿,把她发嫁出去,还来得及。只是怕出人命啊!英子能同意么?我总怕惹出事来,所以下不了决心。”程玉芬说:“不仅是英子,还有林子呢,林子更不同意。他们到了这步天地,女孩恋上了男孩,男孩也拼命的恋着她俩,恐怕用钢刀也割不断了。”赵光哲说:“可总不能让他们这么不清不混的下去呀,这种一夫两妻,旧社会有的是,如今是新社会了,不合法。”赵光哲忽觉得这件事主要是怪林子:“唉!这个不争气的孩子怎么如此没出息呢?年轻轻的正事不干,搞女人倒是挺有本事,居然同时把她姊妹俩都糟蹋了!真是可气!不行,我得拷问他。让他从中只选一个做媳妇,把另一个想法发嫁出去。”
不过,赵光哲不敢把事情办得太急了,总怕出人命,就暂时装作不知道。
隔了几天,赵光哲打发小惠和英子去坡里划锄麦子,把林子留在家里拷问。他和程玉芬各坐了一把椅子,让林子坐在桌前。赵光哲说:“林子,我也不和你生气,也不打你、骂你,只想和你商量商量你和她姊妹俩的事。现在是新社会,新社会讲究一夫一妻,这是婚姻法规定的,可是你小子不听我的忠告,放荡不羁,已经占有了她姊妹俩,这哪能行?新社会哪能容许一夫两妻的存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到底是准备和哪个妹妹结婚?只许一个,随你挑。你要说实话。”
林子想了想,很难为情地说:“说实话,她俩我都喜欢,一样的喜欢。”赵光哲大声说:“不行!别说都喜欢的话。我只让你挑一个!”程玉芬很警觉地听他的回答,盼着林子在他亲爸面前能说出最喜欢小惠的话,如果这样,一切都好办了。林子沉吟半晌才说:“蔡福英。我最喜欢蔡福英。”程玉芬一听,立刻沉下脸来。赵光哲心里也堵得慌了。

程玉芬难为情地说:“林子啊,你可不能图一时的痛快呀,英子是不错,可是小惠不是更好吗。你要是和小惠结了婚,咱这个家庭就能和和睦睦的过日子,你怎么能和英子结婚呢?你要是真的和英子结了婚,你小惠妹妹就白让你糟蹋了呀!她还能嫁得出去么?你想甩掉她?没门儿!”林子接过来说:“谁要甩掉她了?不是你们逼我么!依着我,他俩我都要。要依着你们,我就只要蔡福英。只要你们不逼我,我就都要。”
赵光哲听不下去了,忽然把桌子拍得山响,大声说:“不行!逼你,逼你就逼你!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个小小的孩子家,不听大人的话,自作主张哪能行?这种婚姻大事是闹着玩的么?这事必须有当家的说了算。你听我的,你和小惠结婚,我把英子发嫁出去。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就这么定了!”
程玉芬一听她男人这样说,心里松缓了许多,接过话来说:“林子啊,你爸是当家人,咱都得听他的才行,碾磨都要有个碛儿管着,就别说一个家庭了。你和小惠结婚,我保证把英子像亲闺女一样的发嫁出去,我不会难为她。”
林子看看他爸,看看后妈,觉得他们的脑子就像榆木疙瘩一样不可理喻,他们说是商量商量,可事实上已经为自己做起主来,想包办婚姻。对于婚姻,林子根本不知为何物,他只知道与惠、英二人的媾和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哪里还管得了许多。听他们说要把英子发嫁出去,心中十分恼怒,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但是他知道与他们争论是徒劳无益的,便立起身大声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谁也别想当我的家!”说完,一溜烟的飞跑出去了……
夫妻二人犯起了愁肠。唉!“男大不由爷,女大不由娘啊!”
何事合成愁?父母心上秋。

麦收之后,天旱无雨。仅有火柴棒高矮粗细的柔弱谷苗,被火热的太阳烤得半是枯焦,一根纤细的根与干燥裂纹的地面勉强连接着,顽强的搭熬着性命,西南方的干热风吹过来,谷苗儿东倒西歪。空旷的田野上,一时少见绿色,尽是热浪笼罩下的枯黄。几近干涸的谷地,只要等来一场好雨,那濒临旱死的柔弱谷苗,就可以在一夜之间复活,并把它的根系迅速向地下伸张,使它的植株向上窜升。那一天,阴云密布、雷电大作,一场好雨催下来,雷电停歇,急雨如注,下了一天一夜没住点儿。谷苗儿被雨水滋润,被湿热的气温催生,便以一夜三寸的速度,向上猛涨。枯黄的谷地,迅速变得生机盎然,几天工夫就覆盖了整个地面。于是,满坡里变得清栩栩的、绿油油的,成为一片天赐的青纱帐。只是,在庄稼的植株剧烈攀升的同时,那各种各样的野草也受益匪浅、借水行“苗”,与宝贵的庄稼比赛和竞争。于是,雨后更是需要锄地,更是需要拔草。所谓“杈上有火,锄上有水”,那是庄稼人的两**宝。锄地可以抗旱保苗,翻场可以晾干禾穗。只要不停地操动木叉和锄头,不断的翻场和锄禾,旱涝都是可以有限抵御的。
这天,惠、英二人被支使出去,在地里锄谷。谷地的邻居就是赵祥昆。
赵祥昆是个五大三粗的光棍汉,天生一副南瓜脸,比较丑。何谓“南瓜脸”?就是头顶尖尖,脖子粗长,面庞泛黄而椭圆,就像本地种的那种南瓜的头。据说,这个“南瓜脸”有流氓嫌疑,名声不好。惠、英二人都听说过,所以虽然隔着不远,她们也不去理睬他。赵祥昆却是贼心觊觎,便在干活的间隙中与她们找话说:“惠妹子,英妹子,干这样的庄稼活真屈枉了你俩的脸蛋,祥林兄弟怎么不来干?快来歇歇吧!可别累着。也不知为么,累着了你俩,我都疼得慌。”
小惠嘴快,冷冷地应声说:“哈哈!今天不是没下雨么,怎么旱地里踩出个蛤蟆来?”英子就说:“这哪是蛤蟆?蛤蟆腚上插鸡毛,不知这算什么鸟哩。”
赵祥昆看她俩都不是吃茬,不好对付,但又都那么可爱,就唱起了一首古老的“昏歌”《十八摸》:“摸呀摸,摸呀摸,一摸摸到头发上,妹妹的头发好婆娑,二摸摸到……”赵祥昆分明是在挑逗她们,英子听不下去了,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让人恶心!”小惠也一敲一打的说:“猪八戒照镜子,也不看看是个么长像。”然后,她拽着英子说:“咱离他远点。”于是,她们向远处的谷地走去。赵祥昆自言自语地说:“腰里掖着扁扁货,走遍天下不挨饿。哼!瞎正经!谁还不知道谁的构造?”

又是一个下雨天,赵光哲说有要紧事与他弟弟商量,让她娘儿仨到东宅去请赵光明。程玉芬临走的时候,赵光哲还让她姐妹俩给她二妈抬去一包地瓜干。她们用一块油布遮住麻包,以防淋湿瓜干,然后,姐妹俩抬起麻包,程玉芬跟在后头,冒雨来到东宅子。姚立琴迎出来,咋呼起来:“你看看,你看看,怎么下着雨就来了,娘儿仨都淋成落汤鸡了!快进屋!嫂子啊,你还怀着身孕,也不怕着凉啊!”三个人进了屋,程玉芬擦着脸上的雨水就说:“你二爸爸呀,你哥哥让你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商量,你就快去吧。”赵光明说:“什么要紧事啊?还不就是为林子的婚事啊!这是不难办,我这就去。”于是,姚立琴赶忙找来胶鞋和油布,给赵光明披在身上,又亲自给她穿上胶鞋。赵光明全副武装,踏着满街的泥泞,去了西宅子。
因为姚丽琴一直不生孩子,她男人不舒心,既不当家,也不主事,凡事都得和她男人商量才行。商量,赵光明也没有好腔口,对她总是连啳带骂,倒竖起眼睛来,鼻子上挽起疙瘩,熊她,所以她总也伸不直腰。就如同她是他的丫头、仆人。现在,姚立琴对嫂子和两个侄女的到来满心欢喜,为了显示自己是女主人,就拿出一些地瓜面子和白菜,说是大家一起包包子吃。英子为程玉芬捉奸的事,羞得只是低着头剁包子馅儿,不敢抬头。姚丽琴和她找话说,英子啊,别那么想不开,你妈看见了有么不好的,又不是外人,又没怎么着你,还寻死觅活的,值当的!这一公开,兴许还是好事呢,反正你两个爸爸总会想出办法来解决的。程玉芬也说,害么羞哇?都这么大了,要在旧社会,都该生孩子了。那天,谁也不能怪,只怪我莽撞,真不该去拿那把剪子,差点儿出了人命。唉!人啊,不就是这么回事吗?小惠也劝她说,别拿这当回事儿,咱妈是挺大度的人。英子也慢慢觉得,不能为这件事真的去死,既然没死,就得好好活着。她红着脸的叫着妈,撒娇地说,可别再提这件事了,羞死人了!
姚立琴叹口气说:“唉!既然这样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一个女人的贞节一旦送给了一个男人,这一辈子也就定了局,就永远也忘不下、割不断了。别说是你姐妹俩,就是再加上几个女孩,只要都和林子有了真事儿,一辈子也抹不了去,永远也抹不了去。”程玉芬听着不大顺耳,就说:“唉!男人啊,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啊,还不都是命么!”边说着,两眼就泪汪汪的了。
姚立琴的话无意中揭痛了程玉芬的二婚疮疤,自觉失言,连忙岔开话题,对两个孩子笑骂道:“这两个劈叉妮子还真不孬,谁也没吃谁的醋,也是活该让俺林子享受。别看你两个爸爸挺为难的,其实他们心里高兴着呢!是不,嫂子?”英子和小惠都很不好意思起来,颦着眉的直喊“二妈”。一直把话题扭转到她们的疯爷爷身上……
这边,赵光哲和他弟弟、儿子,商量起大事来。赵光明先问:“林子啊,我问你,张小惠和蔡福英,你到底相中了哪一个?你总不能没个正主意吧!”
林子的胆子比从前大了许多,直言不讳的说:“二爸,我说实话。原来,我心里只有英子,没有小惠。可是俺仨睡在一个屋里,慢慢觉得小惠也不错。因为小惠是俺后妈亲生的,我不好意思冷落了她,她追我追得比英子还紧,我也没办法冷落她。小惠的心眼好,英子注重良心,她俩好像是天生的一对双胞胎,谁也离不开谁。英子主动推举小惠做姐姐,做我的大婆子。英子还甘心情愿的做陪嫁的媵女。两个人相处得都很和谐,没打过仗,没红过脸,互不嫉妒,和睦相处。所以,就……这样了。我也知道不能找俩媳妇的理儿,可我怎么也摆脱不出来呀,时间长了,也就都有感情了。现在,你让我抛开哪一个,都不好办了。我确实没了正主意……我知道,她俩都是黄花闺女,是我,把她们变成媳妇的……都是我的媳妇了。如果你们一定要我从中找一个,我就只好与蔡福英结婚了。那样,小惠就不好办了。小惠也可能要自杀,到那时,就后悔来不及了。所以我很为难……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林子觉得,男女间的那种事,一经开始,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罢了,用不着藏着掖着。这可能是他在同时把两个黄花闺女变成媳妇的磨练中练就的新本事,也可能是后妈程玉芬捉奸成双促成的“祛羞消蚀剂”。他和英子在那个中午时分干的那种事,都能当着程玉芬的面把好事进行到底,现在给他的父辈说说,有么说不出口的呢!
虽说赵光哲已是近五十岁的人,对男女之间的事,再熟悉不过。可是今天听到儿子说起与小惠、英子的事,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比自己还在行,所以很生气,用一双不解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林子:这是我的儿子么?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不懂廉耻的儿子呢,他连害臊都不知道,这样发展下去有什么出息?他觉得,孔夫子的礼仪廉耻是检验一个人是好是坏的标准,不懂得廉耻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一定不是好人。
他猛地夺过话题,没头没脑的诘问:“你……你……你!我问你,你知道什么叫羞耻么?你知道什么叫最大的羞耻么?我告诉你,最大的羞耻就是不知羞耻。这是孔老夫子说的话,是孔丘(作者注:‘丘’读‘母’,有些文人常避讳直呼孔圣人的真名,把孔丘读做‘孔母’)的话,是千年的真理。你他妈年轻轻的一个孩巴伢子,说起男女间的事来,一点也不知脸红。像你这种不知道羞耻的人将来有什么出息?我真白养了你!”
林子正与两个天仙似的妹妹处在狂恋中,觉得公开给众人都不须害臊,想不到首先反对的竟是自己的父亲,父亲简直就是个老古董。这有什么羞耻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还管这闲事干什么?越想越有气,干脆冲赵光哲发起火来:“现在是新社会了,还讲什么孔夫子!孔夫子不就是孔丘么?孔丘就是孔丘,还‘母’啊‘母’的,早就不兴时了!孔丘,早在五四运动的时候就被打倒了!你别光拿我当三岁的小孩子看好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懂不懂?我和英子、小惠,永远都分不开。这也丢人?有么丢人的?笑话!”
赵光哲从未想到儿子敢于当着别人顶撞自己,这次又是当着赵光明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他如何受得了?赵光哲受不了的原因,还与他多年来古古板板做事、老老实实说话的习惯有关。于是,他打算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逆子。只见他的脸色发黄,怒目圆睁,“忽”的一声站起来,伸出巴掌,照准儿子的脸使劲的搧过去。“咣”的一声响,赵祥林一个趔趄歪在一旁,若不是赵光明扶住几乎趴倒在地上。
赵光哲大声骂道:“你***长大啦!不但顶撞你亲爸爸,就连孔夫子都敢不敬,算什么东西!”
赵祥林觉得冤屈,父亲这是发的无名之火,大可不必,所以继续顶撞:“你这是独裁,强加于人!什么孔夫子,他是你的孔夫子,不是我的!如果没有孔老二,中国早就富得超过西方列强了,就是有了孔老二,中国才穷得饿死人的!”赵光明听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把正在与他哥哥评理的侄子拽住,大声说:“不许和你爸这样说话!知道吗,他是你爸爸!”
赵光哲抽起了旱烟。林子委屈得流泪。
赵光明返回来继续说:“哥哥,你也是,孩子不孬哇,很有知识呀!你听他那理论,比咱兄弟俩都强啊!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你还打了他,我当二爸的疼得慌啊!不就是为着一句话么!孔夫子离咱远着呢!他的理论和**格格不入,要是不打倒孔夫子,中国还能解放么?不过这一些都没用。为了这一句无用的活,值当的吗?你快消消气!自己的亲爷们儿,这么认真干么?林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孔老夫子的老一套,有什么好的?不是没挡住日本鬼子进中原么,不是没搞出电灯电话来么!你不能再用那些老脑筋看现在的小青年了!不光你,我还不也是跟不上形势发展啊!只有林子这一代人是新脑筋、进步派,咱弟兄俩都落在后头了!今天咱不是商量大事么,嗨!怎么把一些用不着的事摆在桌面上来呢?”
赵光哲余怒不息,就说:“***这个小子子,也忒不知道羞耻了!唉!有么办法,摊着么的说么的呗!谁让我养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儿子呢!”
赵光明又返过来对心情平静了些的林子说:“可也是,你小子怎么还敢和你爸犯顶呢?你爸无论说得对不对,你听着就是,用不着顶顶抗抗的惹他生气。俺老兄弟俩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老年来还指望你哩,你倒好,顶顶撞撞的,惹人生气!今后我不许你再这样,若是再这样,别说你爸,我就不让你!好了,咱还是得书归正传,讨论讨论你和谁结婚的问题。”


作者注:《落花屯》全文,38章,总字数,35、5万。
作者本名:王其学(网名,斗南子、冷雨热雪等)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创作时间共六年:2001年4月——2006年12月。
小说创作和修改中,网上曾用书名《爱你本无情》、《梦断丹桥》、《三个女人》等。

地址:济南市洪楼七里河路7号,邮编:2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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