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嫁你一颗天地之良心,管他一顿皮鞭炖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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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自从那次“磕头害腿疼”被赵光哲抱到床上,她就再也没去过头牯棚,再也没见到赵光哲的面,赵光哲也依然做着逍遥派。可是,就这么一次比较亲密的接触,她就经常做梦梦见他,醒来时自己独守空房,倍感寂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恋上一个两次失了家,又比她大出20岁的老头子?这是什么缘法?百思不得其解。我,莫非患了“淫疯病”?她和赵光哲的关系,早被她原来的男人喋喋不休的公开给了世人,奇怪的是人们越来越不相信,都觉得那是他在窝囊她。也有些人笑话赵可安是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于是,赵可安再也不敢提起这件有损于自己脸面的事。想必,她即使真的睡在赵光哲的床上,也不会有人相信是真事。最不相信的就是赵光明。赵光明曾经说:“你这一着够厉害的,真把赵可安治得腚眼子朝天了。活该,那小子活该挨女人的整治!”离婚近一年来,她恨透了赵可安,不再想他。
赵可安当了大队革委会副主任,除去“意见篓子”,数他官大,在偌大一个落花屯,处于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政治地位,着实风光。造反派们最懂得路线斗争的核心是就是政权问题,最懂得掌握政权的幸福和失去政权的痛苦,拥有政权就会拥有一切。离婚之前,赵可安总认为手中有了权力,再找个媳妇很容易。可是没想到造反派在群众中的威信每况愈下,臭名远扬。所以近一年来,漫说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黄花闺女,就连离过婚的女人也没能找上。慢慢就觉得政治上的风光代替不了屋里的女人,本来有女人的日子变成了没有女人的光棍一条。她真得有些后悔了,很希望和石榴花复婚。男人总是需要女人的。男人需要女人的**,比起女人需要男人来,要明快得多、激烈得多、大胆得多。如今,一双冤家对头,同住在这三间破旧的屋里,窗户改成门,中间一堵顶到屋脊的大墙,坚决的隔开了一双男女。可是,一出门,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见面她就横眉冷对,她从不理睬他。他给她一个好脸,她就把脸阴沉下来,叠邪起来,甚至啐他一口,永远都看不见她的笑模样。赵可安在夜里经常敲打她的屋门,每次她都用非常刺激的话,羞臊他,让他憋一肚子气,而且把屋门插得紧紧的,从来没开过一次门。
一天晚上,趁她还没插屋门,他提着一斤桃酥来到她的屋,一进门就放在桌子上说:“老婆,我真的后悔了。我想你呀,想得快疯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和我复婚吧!快,吃点点心。”石榴花就连眼皮也不扇他,叠邪着脸走到桌前,抄起那包桃酥,使劲的扔到门外去,噗嗤一声响,桃酥消失在乌黑的院子里,遂说:“痴心妄想!要复婚,也行!你把三叔从坟里扒出来,叫醒他,我就答应。不然,就是白日做梦。”他没敢生气,耐住性子说:“老婆!你听我慢慢解释,三叔,他是走资派,死了就死了,没啥可惜的。叫醒他?你这不是让我抬不动么!老婆,一日夫妻百日……”石榴花瞪起她的一双杏眼诘问:“什么老婆?谁是你老婆?本人有名有姓的,姓石名榴花,属于最忠与**革命路线的革命群众。你这种官迷心窍的坏人,这种不吃人粮食的豺狼,有什么资格喊我老婆?告诉你,你这种畜牲般的败类,要想找老婆,除非去找蛤蟆蛙子,凡是真正的女人,都不会嫁给你!”赵可安的脸上一阵阵泛红,可是他没忘记目的,就说:“石榴花同志,我的觉悟低,我不是人,我是畜牲,我是败类,我是蛤蟆蛙子,行了吧?你无论怎么咒骂我,我都曾经是你男人。你的觉悟高,你是真正的革命者,你是马克思主义者,行了不?可是,你别忘了,你那个秘密的地方,多年来都是属于我的。你那种……那种令人**的浪态……”石榴花听不下去了,眸子里立刻涌出泪水,她把桌子一拍,大声喊道:“赵可安!你放尊重点!不许你糟踏女人!”边说着,抬腿就往外跑,一溜烟地跑到大门里面。赵可安已经插上了大门的门闩,她伸手就去拔门闩,还没拔开,赵可安忽的一声追过来,紧紧地搂住了她:“别走,别走!和我玩玩吧!”石榴花一面继续拔门闩,一面咋呼起来:“快来人啊!捉流氓啊!”她一咋呼,他有些着慌,稍一放松,她就把门闩拔开了。她像一只出了笼的鸟儿,一翅子飞到了赵光哲的头牯棚里……石榴花一头扑在赵光哲的床上,呜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诉:“那个熊玩意儿,想沾我的便宜呀,呜呜呜,我和他结婚七年来,就没过一天好日子,现在我自由了,他还要欺负我,呜呜呜,你快救救我呀!老头子……”
这天晚上,赵光明来给赵光哲送饭。看见他床上的被子有些脏了,需要拆洗拆洗,就说:“哥哥,明天我把这被子带回去让他二妈拆洗拆洗吧。”赵光哲说:“不行,拆洗被褥应该是小队里的事,怎么能带回家拆洗呢?”赵光明说:“哎!你还指望小队里呀?地都没人种了,找谁拆洗呀,谁也不去贪图那不值钱的工分了,没人管这等闲事?”赵光哲吃着饭就说:“光明啊,今儿个我的左眼光不停的跳,好像有什么事。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哟!”赵光明说:“他二妈也说,今天傍晚,一只黑老鸹,在咱的大秋树上不住地‘啦啊、啦啊’的叫个不停,她也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似的,你得注意点。我也得瞭着点儿。”赵光明走后,他就放下藁笺来喂牛……石榴花这一闯进来,他就有些犯难。
赵光哲有些发懵,有些怜悯,有些喜欢,更有些拘谨。一个女人,年轻的女人,趴在自己的床上求救。救她么?怎么救?他没了主意。半晌,他才说:“孩子啊!你先别哭……”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不哭了,猛然抬头冲他问:“你喊我什么!孩子?谁是你的孩子?你也想欺负我呀?呜呜呜……”赵光哲更加懵了,怔怔地看着她,傻傻的笑着,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她坐起来了,动情地说:“老头子啊,你不糊涂啊!我不是说嫁给你了么,忘了?”赵光哲说:“你看我,怎么说溜了嘴呢!是啊,你说过你的心嫁给我了,可是……我这么大年纪了,你这么年轻,不能糟蹋……我我……领你的情就是了!”石榴花就很契实地说:“傻瓜,老傻瓜,那心都嫁给你了,还在乎别的呀?程玉芬,都是同意了的呀!要不,那天她怎么让我忽然腿疼起来?那就是她让你把我抱起来的呀!你这一抱我,我的心就嫁给了你。现在,你想返悔呀?那可不行!我需要你的保护。老头子啊,你得保护我……”她边说着,就把赵光哲扯住。然而,赵光哲却很拘谨,有些害怕,就好像一不留神踩着了一只可爱的小猫。他轻轻掰开她的手,列开她的身子,走到小桌旁,点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炉里,那三炷香立刻变作了三个女人的三双眼睛……赵光哲说:“小石呀,哎,这个称呼怎么样?今后我就叫你小石吧。小石呀,我想起来了,你看看这三炷香像什么?”石榴花走过来说:“这称呼还差不多,我能接受。”她看了看那三炷香说:“像什么,什么都不像。不就是三炷香的火烛么!”赵光哲说:“不!那不是香火的火烛。你眯起眼睛仔细看,就知道了。”石榴花真的就眯起眼睛,朝那边看,看了一会儿,惊奇地说:“啊!我看出来了,那是三个女人的三双眼睛。左边是张小惠的,中间是程玉芬的,右边是蔡福英的。真得很神奇,我全都看见了。”石榴花重新回到床前,脱了鞋,和衣躺下。她说:“老头子啊,我就是程玉芬,今天我就睡在这儿了,免得那个熊玩意欺负我。”他说:“小石啊,你睡吧……”
她躺在他的床上睡不着,觉得已经摆脱了那个欺负她的男人,睡在这里最安全,于是倍觉温馨与惬意。她说:“老头子,我的心既然嫁给了你,就属于你的了。你知道么,我虽不是河西人,可我也是饿鬼疏忽大意,落下的一个生灵。”一说到饿鬼,她就盘腿坐了起来,他也倚着床沿坐下来,听她说:“俺妈死得早,我和俺爸爷儿俩过日子。那一年没饭吃,俺爸在公社的修配厂里做工,每天回家都是给我带回一条面卷子来,我就是每天吃着这一条面卷子活下来的。后来,更没有饭吃了,连糠菜团子也吃不上。慢慢的,俺爸的腿就肿起来了。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也没钱治病,只是天天守在他的床前哭泣。一天夜里,我趴在他的床前打盹儿,听他“妈哟”一声,我连忙叫“爸”,可是他不答应了,俺爸就这样死了。后来,我才知道俺爸是吃着咸菜,喝着酱油水给公社干活的。他把每天发下来的,唯一的一条面卷子省给我吃了,他自己饿着,饿急了就喝酱油水充饥,可是越喝越肿腿……俺爸死了以后,我受不了,扯着他的耳朵大声喊,爸呀,爸呀,你不能撇下我一个人,你快醒醒啊!我抱着他的胸膛哭了多半天,谁拉也拉不开,可是叫不醒他,俺爸不再说话。我后悔呀、淘愧呀,是我夺了俺爸的面卷子吃,他才饿死的呀!我怎能受得了呢?恨不能随他去死呀。我哭着喊着不让人们埋葬俺爸,乞求邻人们要给俺爸买一口好棺材。可是都是穷人,谁也没办法。后来有人就找到你们落花屯的赵有佩,他愿意帮助我买棺材,但是希望我能嫁给他的侄子赵可安。赵有佩是赵可安的三叔,为了给他侄子找媳妇,就到处借债拉窟窿,买来一口棺材,这才把俺爸埋进了土里。发完了丧,我为了感谢三叔,没怎么捉摸,就嫁到赵可安家来了。赵可安从小失了双亲,是三叔把他养大的。三叔虽不是亲爸,可他却把俺当亲儿媳妇一样对待,一直帮助俺过日子。那年,我忽然宫外孕了,肚子里绞着疼,三叔就花钱让我去做手术,可是手术后再也不怀孕了。我做手术以后,不是你还让程玉芬和小惠拿着东西去看我过呀,我就是吃着那一篮子地瓜干养病的呀;赵可安一直想当官,他看见你的儿子赵祥林出去做官了,天天眼红毛炸的。可是,他连高小也没毕业,没有出去的条件,就想在本大队顶替三叔当书记,他说先入党后当官,入党就是为了做官?可是三叔不同意,不让他入党,说是**的官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说他没有群众基础,也没那个能力,**历来不兴伸手要官。那几年,他害怕三叔,三叔一瞪眼他就没了着。后来,他不甘心种地当土老冒,一心当官实现不了,就怨恨起三叔来,经常找三叔的毛病,暗地里给三叔施绊子。赵祥荆死了以后,有了一个机会,三叔就提拔他当了民兵连长。没干上几天,文革就开始了。文化大革命这一开始,赵可安立刻不怕三叔了,露出了狐狸尾巴来,就昧良心,恩将仇报,就偷偷的追随‘意见篓子’整治三叔,写大字报,批斗他,希望把三叔赶下台来他自己当书记。三叔见他这样绝情,很伤心,但觉得毕竟是自己的侄子,不愿意让他走得太远,曾经劝他和逼他参加‘捍卫队’,他勉强参加了,可是很快就退出来,成立了他的中华巴黎公社,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他不甘心失败,就投降了‘意见篓子’,在反逆流时,他们就把三叔整死了。三叔一死,我就看透了那个昧良心的熊玩意儿,他就是一个豺狼,所以我坚决不和他合婚。老头子啊,这种官迷心窍的人,是没有人性的,就像你的儿子赵祥林一样。他们为了自己当官,可以不认亲爸妈,可以不认老婆孩子,可以不讲道理,可以不要脸。这样的人,都是狼心狗肺。原来我也想和他复婚,离婚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可是三叔一死,我就下了决心。”
石榴花把话题转到她和他的关系上来,很亲切的喊他:“老头子啊,咱俩的年龄虽然差别很大,可是遇见的事却是一样的。你有一个六亲不认的儿子,我有一个六亲不认的男人,心里都是一样的痛。你天天惦记着死去的人儿,我也是经常惦记着死去的亲爸和三叔,这种惦记就是良心。只要有了这颗良心,我就不会再和那个熊玩意儿复婚了。所以我就要把心嫁给你,从心里做你的老婆。至于你怎么对待我,我不在乎,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退一步说,一老一少,一男一女,有良心做伴,与惦念为邻,也是可以做夫妻的……”
他听说过她的一些不幸遭遇,这些遭遇与他得有些相似。听她一说,竟觉得有些心心相印,特别是他的儿子赵祥林对他的打击,与她受到的赵可安的刺激是一样的滋味。他捋了一下她美丽的头发就说:“嘿嘿,你说得对……那就让我们用良心做伴,与惦念为邻……我,同意了。但是,我不能再结婚,我要对得起死去的程玉芬……你,有些累了,明天还有事,你……先睡吧……”她穿着内衣,囫囵着躺下,甜蜜的闭上眼睛……

赵光哲立在床前,看着她绯红的脸、突出的杏眼、黝黑的头发、隆起的胸廓、敏感的身段,似曾相熟,似曾相知,似曾相爱,很像程玉芬的样子。苦命的人儿,善良的心地,居然被邪魔鬼祟蹂躏成了鬼魅,禁不住苦水上涌,倒不出来。他看看自己的床铺上那油咯艿的被褥近乎于脏兮兮的,根本不能容下一个如此年轻的女人,那就等于玷污了她鲜艳的青春;他看看这座破旧的头牯棚,吊在门口的藁笺(挡风的草苫子)粗糙不堪,房顶上黑漆漆的,与躺在床上的她完全是两道局;他看看那边的石槽,还有石槽上面拴缰绳的木杠,混乱不堪的系着牛鼻具,牵着每一头牛,这环境与躺在床上的她根本不相称;他看看正卧在地上嚼磨的老黄牛们,一个个眯缝着眼睛昏昏欲睡,与躺在床上的她形**与牛的巨大反差;他闻闻头牯棚里的气味,老牛屙出的粪便发散着一种腥臭味儿,与躺在床上的她形成美与丑的比照;他揣摸自己的年龄和装束,与躺在床上的她实在不般配。所以,他忽然觉得她不是程玉芬,她是一朵正在开放的、鲜活鲜活的石榴花,不啻采撷。现在,鲜活的石榴花,怎么能插在牛粪上?不!决不能。那叫糟蹋小性命儿。可是,推,是推不掉的,我应该呵护她的心,保护她身体的纯洁,不能,决不能去伤害她。
石榴花的呼吸声渐渐的均匀起来,慢慢睡着了。他怕她着凉,也怕惊醒她,就轻轻的拎过那一端的被子,给她盖在身上。然后,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大撑杌放在床前,披上一个旧棉袄,趴在床沿上慢慢睡去。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双用心结合的情侣,一个睡在床上,一个伏在床沿,双双睡去。睡梦中的男女,手牵着手……
忽然,外面人声嘈杂。藁笺掀处,拥进一帮人来,领头的就是赵可安。“快捉流氓啊!”赵可安大喝一声闯进屋来。几个人拥上前来,摁住赵光哲,三花五棱,五花大绑,就把他绑起来。另外几个人,把朦胧中的石榴花拖下床来,连拽带搡,三花五棱,反绑起来。赵可安得意地冷笑道:“捉贼要脏,捉奸要双,这回捉了个正着。臭流氓,快上群专去!”石榴花像个被押赴刑场的英雄,抬着头,挺着胸,大义凛然的一面走一面喊:“谁是流氓谁知道,现在是流氓抓好人,没什么丢人的!臭流氓!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赵光哲上了年纪,顶不住绳索的捆绑,但他咬紧牙关不喊疼,被人牵着往外面走去。他牵挂着他的牛,不时地回头看头牯棚……身后的头牯棚,慢慢掩埋在夜幕中……
在原来的那个民兵值班室里,赵可安要审案。他让人给他俩都松了绑,把赵光哲带到另一间屋里由“意见篓子”审,他要亲自审问石榴花。
赵可安先冲她一阵狞笑,恣悠悠地问:“浪娘们儿,你睡在糟老头子的被窝里感觉怎么样?他那个玩意儿还好使么?比我得怎么样?”石榴花怒目圆睁,大声说:“赵可安,一个不要脸的畜牲,你是活够了?你,忒欺负人了!横行霸道!至于赵光哲,他是我心上的好男人,我睡在他的床上那是正睡!只要放回去,我还要去,就叫你干瞪眼!你捉的什么奸?你白日做梦,你,你管不着!等着吧,有你的好看!”赵可安忽然把桌子一拍,站起来冲她吼:“浪娘们,有正门你不走,专走歪门邪道,那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的?你既没登记,也没结婚,就胡搞乱搞,浪的你!我要和你复婚,你他妈就撂脚子,背着我去找糟老头子,你想开窑子啊!你要认罪伏法也到罢了,要是再蹬崴,就得真的上群专了!”石榴花从地上拾起一个小撑杌,“咣”的一声摔在他面前,流着悲愤的眼泪,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你,你,你得不到我,就用权力镇压我们,办不到!别说去群专,就算去公安局我也不怕你!还什么登记,什么结婚,你不是登过记么,你不是结过婚么?你为什么就成了光棍子?狼心狗肺的忘八羔子!”
那一边,“意见篓子”正在审问赵光哲:“大胆赵光哲,你这个老流氓!这么大年纪了也淫心不退,你还敢**妇女?别忘了,你是有政治历史问题的,你是坏分子的丈人,你是反对三面红旗的人,你还是四不清下台干部,今天,撞到我的枪口上,你说,愿意受打,还是受罚?自己拿个主意吧!这一下我才明白了,什么叫阶级斗争啊?这就是。”赵光哲不慌不忙,点燃了一袋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慢条斯理的说:“嘿嘿,嘿嘿,唉!死到临头的人了,还张狂啊!嘿嘿……”“意见篓子”一阵阵拍桌子砸板凳,狠狠的训斥这个老头子。可是他无论问什么,赵光哲只有一句话,“死到临头的人了”。不知他指的是自己呢,还是指的对方。可是这句话,却能使“意见篓子”毛骨悚然。审了半天,没有结果,只得说:“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意见篓子”来到审问石榴花的屋里,赵可安连忙给他的上司让座。他坐下后说:“石榴花呀,以我说呀,这事好解决,你只要答应和赵可安复婚,就全都会一笔勾销,烟消云散了。你好好想想吧。要是不然,明天就得真的上群专了。到了那里,不用我说,你全知道,一进门先来一顿杀威棒,恐怕就皮开肉绽了。你还年轻点,那老头子恐怕也就会一命呜呼!”石榴花看他那个洋洋得意的样子,听他那如同榨油一般的话,就说:“两个官迷心窍的东西,你们掌握了落花屯的大权,黑的成了白的,对的成了错的,流氓成了好样的。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搞这种颠倒?你们逼我复婚,就用这样的手段啊!”她忽然停下来,想了想说:“既然逼我复婚,那么,你,先把赵光哲放回去!”赵可安立刻插嘴说:“浪娘们儿,休想!不整治那个老流氓,我难解心头之恨!不行,一定要把他们都要送群专去!”“意见篓子”稍稍顿浑一会儿说:“天不早了,先把他们关起来,明天再说!”

大队的牢房是两间屋,中间隔着一道玻璃风门,已备把男女犯人分开囚禁,风门上的玻璃早已被前面的一些囚犯砸毁了。风门虽然锁着,但不耽误两边的犯人互相对话。所以,赵光哲和石榴花就能隔着那个没有玻璃的门说话。他们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脸贴着脸,手牵着手,互相给对方抹着泪,说了一宿的话,那都是互相鼓励的话,就像在头牯棚。
第二天早上,赵光明闻讯赶来,姚立琴给他们来送饭,从小窗户里递进去,看他吃着,姚立琴就流泪:“哥哥,你这是图的么?要么就结婚,要么就散伙,不值得受这份罪呀!呜呜呜……”赵光哲说:“你二妈呀,别哭!我不是好好的么?小石她愿意嫁给我,那是她的真心。可是我不同意!不光因为年龄差别太大,还因为我一直想着你嫂子,所以不能结婚。我这么大年纪了,不能再结婚了。可是,散伙不行,石榴花会出事的……”姚立琴来到小石的门口,把饭递进去,小石吃着说:“姚立琴呀,我不敢当你的嫂子,可是我愿意做你哥哥的心上人,人活着就得有志气,我要让那个该死的赵可安看看,这人间到底还有没有真情,就为这事,我就豁出去了。你可要体谅我啊……”姚立琴哭着说:“真难为你了,你既然跟俺哥哥这么贴心,那就慢慢做他的工作吧。我倒是愿意你做我的嫂子,那样我就轻快多了。只是,俺哥哥的脾气挺倔强的……”。石榴花很激动,他嗫嚅着说:“我会……等他的……”
赵光明对赵光哲说:“石榴花是想争口气,哥哥,你是不是愿意和她结婚?除了年龄差的大一点,别的没什么不好的……你自己拿主意吧!***那些私孩子造反派,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等运动平稳下来,你两个愿意怎么办我都支持,只是现在受些罪罢了。不过,你们都得想开点,别为这事儿伤了身体。哥哥,你我都有些老了,咱还是得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一切都是可能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光明说完,积极匆匆去了油坊……
一会儿,来了几个人,说是要把他俩送到群专去受审,再一次反绑了他俩的双手,用绳子牵着向公社的群专走去。
碰巧,原来公安局的一位局长,是一位老革命干部,解放出来以后,分配到公社革委会,做一名临时副主任,负责群专工作。他接到了赵光明从油坊里打来的电话,知道了落花屯大队革委会捉奸成双的情况,就来到群专的院子,站在大门口看究竟。不一会儿,就看见几个人牵着一老一女走进来。他厉声问道:“哪来的?”对方回答:“落花屯的,捉住了一双流氓犯,赵祥楼说让送群专处理。”老局长大喊一声:“胡闹!乱弹琴!你们落花屯的赵祥楼、赵可安,胡作非为,私设公堂,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什么捉奸成双?赶快放人!”两个办差的造反派一看那架势,就慌了手脚,赶忙给他们松了绑。拿着绳子,仓惶的跑回去汇报。
老局长笑容可掬的向赵光哲和石榴花一挥手说:“你们回去就是了。”
“意见篓子”和赵可安对上级的处理不服,就擅自决定让赵光哲和石榴花“站板凳”。街口上放了两根凳子,让他们分别站在上面示众。“意见篓子”和赵可安要求他们自己提着铜锣,敲一下铜锣,喊一句“我是流氓”。他们拒绝敲锣和呼喊。就把他俩的手反绑起来,脖子里挂了大牌子,上面分别写着“男流氓”和“女流氓”。就有另外的造反派边敲锣边喊:“快来看流氓啊!一个男流氓,一个女流氓!都是火轮船打哆嗦——浪拱的呀!”
赵光哲和石榴花,不站板凳就得挨揍,只好站上去。但是他们并不觉得丢人,特别是石榴花,不断的瞅着老头子,提醒他:“你得站牢稳点,可别摔下来。”赵光哲也对她说:“你别光是倚着墙,当心跐卯了凳子!”也有些看热闹的孩子,疑惑不解的瞧着他俩。几个造反派的人就喊起口号来:“打倒男流氓赵光哲!打倒女流氓石榴花!”有些社员不好意思在近处看,就老远的往这边瞅着。有的唉声叹气:“唉!这么大年纪了,图么呢?”“唉!自讨苦吃呀!”有些人说:“俺就不相信他俩有真事,明明是糟塌人家么。”也有的说:“也好,赵可安那小子忒没有人肠子,就活该鸡飞蛋打!”
可是,他俩很幸运,只站了一天板凳,第二天就没人管他了。既然没人管,还得去喂牛。于是,赵光哲来到头牯棚里,要把落下一天的“功课”补上。老牛们一天没吃赵光哲的草料,照样去干活,只是在干活的路上偷吃路边的一把野草充饥。看见赵光哲一来,都撅起尾巴、张开嘴巴“嗷嗷”叫唤。赵光哲说:“我受了罪,你们也陪着挨饿了。”他把草料放在石槽里,还没来得及倒水和搅拌,牛们就争先恐后的抢着吃起来。他说:“别急别急!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中午,姚立琴给他送来饭,正想吃,就见石榴花匆匆忙忙的进来了。石榴花很兴奋:“老头子,今天我真痛快!哈哈!冤有头、债有主,头顶三尺有神灵,到底该把谁抓起来,今天见分晓了。”姚立琴说:“看把你高兴的,什么喜事?”赵光哲猜测道:“莫非是‘意见篓子’犯了事?”石榴花说:“哈哈,不光他一个,还有那个欺负咱的赵可安哩!早晨我还没起床,就听见有人叫门,那个熊玩意儿夜里欢,早晨起不来,我就起来开了大门,就见几个公安模样的人,一下子拥进来,人家让他自己开了屋门,咔嚓一声,给他戴上铐子,推推搡搡的把他弄走了。我跟在后头看光景,看见有人看守着‘意见篓子’站在当街,仔细一看,他也带着手铐,几个人连推带搡的把这两个坏蛋押走了!你说还不是有神灵保护咱啊!”姚立琴也兴奋起来:“石榴花呀,要是这么说,我就得叫你一声嫂子了。嫂子……”石榴花不好意思起来:“嘿嘿,我倒是愿意,可……我比你小着这么多……怎敢当嫂子?不当吧,不合适。这样吧,你就还是喊我小石吧……要不就喊……老石?”赵光哲笑笑说:“你看你看,这可叫我怎么说呀……你二妈呀,你叫他小石就行。不过,唉!嘿嘿,你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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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落花屯》全文,38章,总字数,35、5万。
作者本名:王其学(网名,斗南子、冷雨热雪等)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创作时间共六年:2001年4月——2006年12月。
小说创作和修改中,网上曾用书名《爱你本无情》、《梦断丹桥》、《三个女人》等。
地址:济南市洪楼七里河路7号,邮编:2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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