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扫大街遭遇强奸,埋狗屎饮酒消愁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从此,赵祥昆作为一名阶级敌人、四类分子,已经没有常人那样的人格。包括“意见篓子”在内的许多人,都可以在任何地方,用任何非人的方式,污辱他、耍戏他、甚至拳打脚踢,赵祥昆都得默默的忍受着,不许有任何反对的表示。否则,就会群起而攻之;而且,有时他走在街上,孩子们觉得坏分子挺新鲜,也敢向他的身上扬土垃,撂砖头,或者泼脏水。他就得一言不发,捂着自己的头颅,慢慢躲避着走开;他是一名年轻力壮的坏分子,生产队长安排劳动力,当然也没有他的好活,不是下栏底除大粪,就是冒着危险下井挖井下的泥,再就是让他爬高树、皴树枝。脏活、累活、危险活,没有别人的,都得派他去干。干这样的活并不能多记工分,有时,干得不随人意,还得挨熊挨揍,甚至克扣工分。同时,只要大队里召开阶级教育大会,就必然把他揪上台去示众,低头哈腰坐飞机,批斗一番,然后被民兵押送着,像滚碌碡一样的滚下台来。
那个铁了心的张小惠,没有嗔怪她男人是四类分子。她安慰他说,我不嫌你,更加喜欢你了,因为你做了一次真正的男子汉。一个人,一辈子能做一次真正的男子汉,就了不起!我甚至都敢喊你一句“男人万岁”。赵祥林不是男子汉,你比他强多了,你才是真正的男子汉。你即使成了四类分子也值,在我心中也光荣,也伟大。你永远都是我心中的天。
如今的赵祥昆,回家是人,出门是鬼。他非常后悔殴打“意见篓子”的过失。
那天,他一个人面对西面的院墙傻傻的看着出神。原来,那道西墙上有许多窟窿眼,有的地方可以透过窟窿眼瞅见外面的光景。他们结婚前,他把那些窟窿眼用泥巴堵死了,再也看不见外头的光景了。它就成了一堵真正意义上的土坯墙。啊!墙,忒可恶了!社员们在墙外面,我在墙里面,我看不见他们的心,他们也看不见我的心,再也无法沟通,再也无法交流。这样的墙有很多,家家都有,村村都有。可是只有我的西墙,是自己把那些缝隙堵死的。堵死以后,小惠就来了,我们就抬不起头来了。慢慢的,再也不需和别人比高低了,因为我最低,低到了大井下面去,低到了大粪坑下面去。
又想,我若是不揍“意见篓子”,就成不了四类分子。可是,那也只能整天在人们的舌头和牙齿之间被人议论,过窝囊日子,比别人矮一截,和别人的肩膀总是不一样齐。一怒之下把他胖揍一顿,结果更糟糕,居然成了阶级敌人了。我反对党了么?我反对社会主义了么?没有啊。我只是反对“意见篓子”啊!如今,说人不是人,说鬼不是鬼,活着还有么意思!可是死了吧,又怕抛下小惠。为了小惠,我,还还得活下去!即使吃遍人间最难吃的苦头,也要为小惠活下去。啊!小惠呀!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做了四类分子家属,我对不起你……
张小惠把他从墙根拉到屋里说:“哥,你怎么了?千万别想不开。一切有我呢!天塌不下来。除了挨批斗你受些罪,在外头吃些苦,回到家来的事我都能为你分忧。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坐在家里不出门了。我要担负起全部家务活,带孩子、做饭、到场院里去领东西,这些活我都要干。我也要替你去扫大街,你只管去坡里干活挣工分就是。”
赵祥昆怔怔的看着小惠的脸,忽然变得暴躁起来。只见他,发疯似的拿起一只碗,狠狠地摔在门轸石上,“啪”的一声响,吓了小惠一跳。她说:“哥,你……怎么了?”赵祥昆恶狠狠的瞪着一双大眼睛,毫无掩饰的冲小惠说:“张小惠,你走吧,我不要你了!我要离婚!坚决离婚!”小惠一下子限于懵懂,不知他在想什么。说完,赵祥昆向大门口冲过去。小惠急忙走上前去拉住他:“哥,你疯了!到哪儿去?”
他毅然说:“去公社离婚!”
小惠死死的拉住他,一下子趴到他怀里:“哥,不能!我不离婚!”赵祥昆还要往外走,小惠就死死的靠在了虚掩的大门上,赵祥昆走不了了。沉默一会儿,他忽然抱起了小惠,眼泪夺眶而出:“妹子,我不忍心连累你,我一定要离婚,你就答应了吧……”小惠就哭起来:“哥,你没连累我,是我连累了你。揍‘意见篓子’,是我的主意,不能怪你的,离婚不是你的真心,我知道你永远离不开我,就像我永远离不开你……”
她把他生硬地拉回到屋里,一双沦落天涯的夫妻,双双躺在床上,互相给对方抹着眼泪……
赵祥昆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虚妄的,唯有小惠的爱是真实的。
张小惠觉得赵祥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她永远都不能离开他。

从此,张小惠外出的机会多起来,到小队的场院里去领东西,到大街上去替他扫街。只要一出大门,她的耳朵就像塞上棉花套子,不去听那些风言***。她的嘴巴,就自我封杀起来不说话,像个哑巴似的。
她常被人监督着,替他大街。扫上一回、两回,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人们也就习惯了。监督她的民兵有时就把她当作四类分子一样的对待。在所有的四类分子中,张小惠是唯一的年轻妇女。
后来,小惠怀孕了。
赵祥昆并没高兴。他说:“唉!我是坏分子,你是坏分子家属,生个孩子也是‘坏分子崽子’。从此,子子孙孙都离不开这个窝囊的坏名声了!要孩子就是作孽,所以,我不想要孩子。”
张小惠哭了:“不!你不能这么想。我得给你生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行。你不是坏人,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是个正直、刚强又懂得疼爱女人的男人,一个不能被别人理解的好人,我曾经不理解你,现在理解了,所以我不嫌弃你。什么四类分子?那是‘意见篓子’强加给你的。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有血有肉的好男人,生个孩子也一定是有血有肉的好宝宝。我一定得把孩子生下来。”
怀孕数月的张小惠,居然越发漂亮了。虽然肚子稍稍膨隆,可那面容,那作派,比起同龄的一般女人来都好出一截。对于男人,当然是很有吸引力的。她替她的男人去扫大街,走在四类分子扫街的队列中,总有民兵怔怔的回头看她。
有几天,赵祥昆感冒了,一直发烧,大队里催他去扫大街。小惠就挺身而出替他去了。
这是一个罪恶的晚上,一个野蛮的晚上,一个毁灭性的晚上。
民兵连长赵祥荆忽然要亲自监督着他们扫大街。
在路灯照耀下,张小惠扫完了她负责的那一条街道。正想回家,赵祥荆走过来轻声说:“张小惠,你先别走,先到大队里去汇报思想。”小惠说:“汇报什么思想?不是他昨天刚刚汇报了么?”赵祥荆就说:“甭罗嗦,你说去不去吧!”小惠斩钉截铁的说:“不去!就是不去!我又不是四类分子!”
赵祥荆说:“嘿嘿,要想当四类分子那还不容易呀!你还翻了天不成?”边说着就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嘻皮笑脸的凑近了她的耳朵低声说:“不用汇报了,我是跟你闹玩的。我很想你,想和你玩玩,你只要服从我,我就保证不让你受这么多罪了。”
张小惠轻蔑的说:“臭流氓!你甭想!”边说着,撒腿就跑,却不敢大声咋呼。赵祥荆哪里肯舍,紧跑几步追上了她,把她紧紧地抱起来。赵祥荆就一边扛着她跑,一边说:“别忘了,你和蔡福英偷棉花,是我保护下来的。你该还债了。”
这一说,小惠更不敢出声了。只是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赵祥荆扛着她,匆匆走进一个乌黑的角落,把她摁倒在一垛柴草堆里,然后就拼命的给他褪裤子。小惠不再出声,只有默默地、拼命地踢打和挣扎。
小惠在这次被强暴中,那挣扎和踢打都显得苍白无力,就让他的兽性在她年轻的身上,在她美妙的腰肢间,在她那个属于赵祥昆一个人所有的地方,单方面发作起来。赵祥荆终于得逞了,的确,他没有食言,一个星期都没让她去扫大街。
从此,小惠很少说话了。
一个星期后,赵祥荆看着小惠扫完了大街,那兽性再一次发作,第二次强暴了小惠。
小惠回到家里,浑身瘫软,万念俱灰,一句话也不说。赵祥昆有些惊诧,问了多次也没问出个究竟,她只是哭。
很快,他就发现了她的下面有那种脏东西。再三追问,小惠只是哭,并不说出实情。他已经知道小惠是被人**了,但不知是谁。他就没有心思睡觉了,坐起来抽闷烟。
啊!我**了她就得到了她,别人**了她,是不是也能得到她?我**妇女坐了两年牢,而且成了坏分子。可别人**了坏分子的老婆,该当何罪?他是不是也得当四类分子?他的老婆是不是也得被人**?如此循环下去,那该是多么可怕!我作为一名四类分子是没有权利告状的。可是,我的老婆被人**了,如此的深仇大恨怎么了结?怎么报仇?
小惠是个好女人,可他已经被真正的坏分子**了。如今她对我冷漠起来,像死了一半。没有了她的爱,我还活着干什么?不行,我得报仇雪恨,宁可搭上这条不值钱的命,也得报这深仇大恨!于是他自己斟了一壶酒,坐在椅子上喝起闷酒来。小惠仍在被窝里啜泣着。
喝了几口,他就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里,在自己的当天井里来回踱步。
天阴霾着,黑得令人窒息,一束贼亮贼亮的路灯灯光,箭也似的射在每一枚杨树叶片上,明光光的,闪闪发亮,每一片杨树叶子都像一把锋利的菜刀,那菜刀似乎可以杀死所有的人。夜静得很可怕,让人毛发倒竖,一颗心,慌得几乎蹦出体外。人是应该有理智的,可是,不是人的人,还要理智有么用?
自从有了电灯,各式各样的飞蛾,就趋之若鹜飞进屋里来,好像要扑灭这亮得令人发怵的电灯泡。于是,它们成群结队的在电灯泡的周围飞来飞去,有的绕***,有的翻跟头,有的就敢于撞死在灯泡上,然后,无偿的被灯泡的热度烤焦自己的身躯。它们是为了什么?它们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那灯泡依然嬉笑着发散热度,闪耀亮光,对飞蛾们的飞转不屑一顾,并且用它的热度继续煎熬着飞蛾的躯体,飞蛾们当然是白白搭上一条条性命。有的飞蛾,在灯泡上撞死以后,跌落在赵祥昆的酒盅子里。赵祥昆就把大的检出来,把小的喝进自己肚里。他自言自语地说:“咱们是同命相连啊!”
下半夜了,他还在喝酒。
绝望的小惠,疲劳的小惠,美丽的小惠,已经昏昏睡去。睡梦中的小惠嗫嚅着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她是这样说的:“真正的流氓赵祥荆,你不得好死……”
赵祥昆立刻追问究竟。
小惠醒来,泣不成声的证实了赵祥荆就是**她的坏人。
小惠真的不干净了,赵祥昆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人刺了一刀,呼呼的向外流着鲜血,要命的疼痛。
啊!明白了,是他!这个从来就不正派的家伙,这个曾经企图让赵可新暴尸游街的坏蛋,我要和你拼命!

经过萧娜娜疏通关系,赵祥林的阶级立场、违法乱纪问题总算烟消云散了。他们二人都换了工作队,调换了地方,仍然是四清干部,仍然在一个公社。为了报答萧娜娜,赵祥林加快了与英子离婚的步伐。
现在,英子正流着泪。
“当初,我是积极支持你出去当干部的,总希望你成了大干部我也沾一点光,可万没想到你有了外遇,对我没了感情,我和小惠都成了你的弃物。原来你是每个星期回家一趟,现在成了两星期回来一趟,你就真的那么忙吗?我就不相信。你今天回来,光是说要离婚的话,可是却没有理由,你连一句知心话也不说,对我这么冷淡。我心里真的很害怕,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没有了你的爱,我就可能活不下去了。林哥,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害怕!”
“你让我说什么呢?”
“我问你,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了更舒心的媳妇?不要紧,有了,我也不反对。不是当初我和小惠都同时做你的媳妇吗?那时候不是我和小惠都没有争风吃醋么?所以你在外头有了心上人我也能接受,只是你不能离婚,不能不要我了。林哥,你听见了么?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

“有了。”
“她叫什么?长得好么?你把他领回家来吧,我愿意和她一同做你的妻子。我保证不吃醋的,我会像与小惠姐姐相处时那样对待她。你说,她叫什么?”
“她叫萧娜娜,长得像个城里人,挺漂亮的。”
“你跟他有了那种关系了吗?”
“有了!”
“多少次?”
“数不清了。”
“那,你怎么不把他领回来呢?”
“他不愿来。”
“为么?”
“他要我和你离婚。我已经下了决心,这个星期内就要离婚。”
“啊?!……呜呜……呜呜……”
“你别哭,你同意么?”
“不同意。离了婚我没有地方去。”
“你敢!你敢说不离婚!”
“我就是不离婚!有什么不敢的?你有什么理由?我是不疼你了,是不生孩子了,是作风有问题了,还是不孝敬父母了?这四条中你只要能找到一条我就答应离婚,你一条也找不到,让我怎么答应?你不就是喜新厌旧么!”
“是的,我什么理由都没有,可你一个要饭的,也不想一想,能配上我么?你能比得了萧娜娜吗?她不仅是国家干部,还是烈士子弟、高干家庭哩!这不是喜新厌旧,这是我前途的需要,没有她,我就当不成国家干部了。蔡福英同志,你就同情同情我吧!”
“我是要饭来的,这不错。可是我愿意要饭么?是谁逼我要的饭?是大跃进搞得没了饭吃啊!事到如今,谁来同情我呢?”
“我们家没亏待你,没让你饿死,已经让你活命了。这……你得好好考虑考虑。我……没有必要继续同情你。”
蔡福英起来床,穿好衣服。开门出来,敲了敲赵光明的屋门:“爸,妈,你们起来一下。我有要紧事说,呜呜呜……”
他们正在连夜召开家庭会。明亮的电灯下,爸妈分坐两旁。赵祥林和英子也分坐两旁的凳子上,距离很远。
“***林子,你小子别涨饱!当了个小小的社教干部就了不起了,什么***了不起?你要是敢离婚,我就把你扣留在家里,你信不信?县官不如现管,要不你试试!别看我不当书记了,光油坊里的人也能把你揍死好几回。要不是英子,我还能有孙子呀!英子是咱家的功臣,她给咱传流了后代,人留后代草留根嘛!多好的孩子呀,你……还不知足,还……想要什么样的?我真***白疼了你!”
“二爸,你别生气,我已经答应了萧娜娜,是她保住了我的干部地位,那干部地位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如今工农差别、城乡差别这么大,越来越大,我只有离婚才有前途。我和她已经是生米熟饭了,不离婚怎么行?俺俩都不好做人……”
“那,我不管!那是你们的事,离婚的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什么萧娜娜,她要愿意,她就偷偷的做二房,她要不愿意算拉倒,要想离掉英子,没门儿……你***胆敢再说一句离婚的话,我连你和什么萧娜娜的干部饭碗,***全都给你砸毁了。”赵光明真的生了气。
“林子啊,你这些男人们哪来这么多的闲心啊,家里有个天仙似的英子,还不够你享受的呀,为么还在外头胡搞乱搞……就凭这,你也不够当干部的材料。你要和英子离婚,我也就不活着了,让你们年轻人乱搞去吧!反正我活着也管不了……”姚立琴抹着泪说。
“呜呜呜……”英子哭得很痛。
赵祥林一脸的沮丧。不过,他还算聪明,一看他二爸那架式,一看他二妈那态度,知道硬顶是办不到的,需要迂回一下换换法子。便说:“二爸,二妈,你老别生气,容我再想想看。”
“想什么?凡是离婚的事不许再提。深更半夜的,胡闹!快他妈滚回屋里去睡觉……你俩好好过日子,不需再出变派!”
回到屋里,各自和衣而睡,英子睡不着,不停的啜泣。赵祥林也睡不着。后来,还是英子占主动,哽咽着、乞求地问他:“你搞一个假离婚,让他作正房,让我偷偷做你的二房行不行?你只要一个月家来一趟我就满足,一年一次也行。好林哥,你不看我,莫非也不看小福子呀!他可是你的骨血啊。”
“不行!”他冷冷的说。“哼,你还没尝到一夫两妻的苦滋味呀!萧娜娜她不容我回家来,她嫌你是要饭的,永远不许我回家过夜!”
“呜呜……”
天一亮,小福子醒了,缠着他妈讲大灰狼的故事。赵祥林根本不理睬儿子,就慌慌忙忙骑上自行车走了。英子的屋里留下一片空旷与凄凉。
英子的眼睛哭得红肿起来,憔悴的脸上挂着泪珠儿,泪水淹没了她的美人痣。她一面哭着,一面换了一身灰色的素服,解下原来扎着的红头绳,又从箱子里拿出一小块白布料,抖开来,撕得一条一条的。然后,她把那白布条扎在黝黑的辫子上,扎在裤脚上,又把一条长长的白布条系在腰间。
小福子看见了,懵懂地问:“妈,你这是穿的什么衣裳?真难看!”她说:“你爸死了,我给他持服。”
“俺爸没死,不是早晨刚骑车子走了么?”
“他在我心里死了!”
“那,他在我心里呢?”
“我不知道!”
到了晚上,蔡福英把一张白纸上写上了五个字:“赵祥林之魂”。然后把这张纸涂上了一摊狗屎,用一些地瓜叶子包裹起来,在自留地里刨个土坑掩埋了。
小福子一直跟着他妈看光景。他问:“妈,你这是埋的么?”蔡福英苦笑着说:“傻孩子,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埋的臭狗屎呀!”
“埋那干么?”
“土地的下面有判官,让判官看看这摊臭狗屎。”
“判官的官大,还是俺爸的官大?”
“判官不是官,是管理阴曹地府的神仙!”
蔡福英回到家,对姚立琴说:“妈,你说女人也能喝酒吗?也不知为么,我就是想喝点酒。”姚立琴心疼她,觉得让她喝点酒也没么不好的,就说:“孩子,按说女人是不能喝酒的,妈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爸又不在家,就喝点酒吧。来,妈陪你喝。”于是,英子就去炒白菜。姚立琴搬出个酒坛子,顺了一壶酒,斟在酒盅里。白菜炒出来,娘儿俩分坐在两把椅子上,喝起酒来。
英子刚喝一口,就呛出来,“咳咳咳”连续咳嗽,咳嗽得几乎要吐。姚立琴连忙给她捶背,边捶边说:“孩子,要不,就……别喝了。咱女人不是喝酒的料。”英子咳嗽完了就说:“妈,还得喝。来……”她端起酒盅子一下子就喝了下去,这次,没咳嗽。姚立琴也干了一盅,娘儿俩谁也没说话。待每人干过几盅以后,她们的脸都红了,都是眼泪汪汪的。忽然,英子叫了一声“妈”,趴在桌上哭起来。姚立琴也不劝她,只是说“喝一盅,再喝一盅。”直到她们觉得赵光明即将回家时,英子才回到自己屋里去。
从这,蔡福英每天晚上都要喝些酒。

赵祥昆再也不让她心爱的小惠替他扫大街了,即使他很劳累的时候也坚持着自己去扫,扫完了就去大队里汇报思想。万念俱灰的他,把下地干活挣工分的事放在脑后,不再出工上坡。
他正在酝酿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一天扫街,扫到赵光明的门口时,就想起了赵祥林。你他妈一个小小林子,凭什么就曾经同时占有了这两个天仙似的女人?你他妈凭什么就当了社教干部?现在,你的一个女人已经到了我的手里,碰巧的是她还很爱我,可不幸的是又让那个真正的流氓给**了。你***曾经有俩媳妇,我为么不能?我他妈为什么就这么倒霉?!坐了两年多的监狱不说,还戴上了坏分子帽子,让人监督着劳动改造。现在,我要报仇雪恨,要与那个流氓同归于尽。不!我就这样死了也忒冤枉了。在报仇雪恨以前,我得……
我是坏分子吗?根本不是。1958年,我莽莽撞撞的闯进穆桂英战斗排,没有碰着任何女人。那根本算不上问题,却被人插了白旗,就有了一个坏名声,想来十分冤枉。饿死人的时候,我家里穷得叮当响,想找媳妇,却养不起。我愿意贫穷么?没有饭吃是我的责任么?后来我长大了,就相中了小惠,从心里想她,真心想她。可是我是个大老粗,就做出了那种强迫她的事来。哪懂得什么爱与不爱?哪懂得如何去爱呢?可是当我真正懂得爱的时候,人们却不让我爱。总要想方设法的拆散我和小惠,一直发展到把我打成四类分子,然后小惠被真正的坏人**了。这世道忒不公平!
像我这种本不是坏人的人,被人们生硬的推到在坏人的队伍里,就成了专政对象了,就成了坏分子了,岂不冤枉?我,既然被看作是坏人,那就要在临死之前做一回真正的坏人。其实,真正的坏人是赵祥荆,也有赵祥林,因为赵祥林曾经有俩媳妇。由此看来,拥有俩媳妇就是坏人的标准。我要当真正的坏人,也是应该享受俩媳妇的。对!我一定要在临死之前得到英子。那样,死了也不冤枉。
可是,我要是**了英子,是不是对小惠的不忠诚呢?小惠那么爱我,我不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不!小惠和英子同时做过赵祥林的媳妇。现在的小惠已经是死人一般,我只有得到英子才能消除她的伤痛,才能拯救她即将逝去的灵魂,她不但不会埋怨我,她还会为此而感到自豪呢。况且,我们已经都不是人了,何必再按照人的规矩去做事呢?
于是,他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闯进英子的屋里去**她。
有一天扫完大街,他对小惠说:“喂!你跟我受了这么多苦,我自己过不上人的日子,连累的你也过不上人的日子,我不愿意看见你做阶级敌人的媳妇,可又没有办法解救你。我有什么办法?连自己都保不住,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保护你,有什么办法让你在人前直起腰来?我这一辈子总算有了你,死了也不屈枉了。只是我在临死之前还想着再作腾一回,我要真正的去**一个女人,我要去**蔡福英,当一回真正的流氓,再杀死一个流氓,才觉得痛快、满意。至于你,我自有安排,你从此就可以直起腰来做人了。”
小惠被人两次**之后,情绪相当糟糕,家里的活也不干了,孩子也懒得看,经常把她的金钗送到他妈程玉芬那里去和小翠一块玩,晚上也不往回接,她就跟她妈假说头昏有病,看不了孩子,让她妈帮忙。程玉芬当然同情自己闺女的处境,就很认真地给她看孩子。于是,小惠在家里主要是睡觉,她已经只剩下一个**了,那灵魂早就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她很少吃饭也很少说话,无论多么大的事都惊不动她的心,甚至神魂颠倒、忘事糊涂,她男人跟她睡觉,她也完全没有**,受不到任何性刺激,只是任其摆布,不作任何配合。她那颗心,已经泯灭。现在,听了她男人说的那些女人最敏感的话,要**英子的话,本是临终遗言般的话,居然也没有什么反应。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已经把死亡置之度外了,对荣辱是非也不屑一顾了,死亡可能就是最好的解脱。小惠的心已经死了。
赵祥昆忽然坚信只有得到蔡福英,才能真正的拯救小惠的灵魂,才能与赵祥林平等,自己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哪怕是坏人。似乎小惠已经默许了他,可能她希望她的男人得到蔡福英。那样,这一双苦难的姐妹,这一双同时做过赵祥林媳妇的要饭女,就都成了赵祥昆的两个媳妇,这可能是一种公平。
于是,赵祥昆就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一步,慢慢地做着最后的一切准备。准备工作进行得很顺利。

作者注:《落花屯》全文,38章,总字数,35、5万。
作者本名:王其学(网名,斗南子、冷雨热雪等)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创作时间共六年:2001年4月——2006年12月。
小说创作和修改中,网上曾用书名《爱你本无情》、《梦断丹桥》、《三个女人》等。
地址:济南市洪楼七里河路7号,邮编:250100

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