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止祸·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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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一起,城内官兵即刻警惕忙碌起来,各路军统帅率领部下军士分别赶往东南西北四门把守,因此次契丹人主攻的是北门,与之相对的南门派守的兵士并不多,但恐防敌人迂回偷袭,此门亦不可放松。
柳似水小箩见城内兵来将往,呼喝避道,对望一眼,便退至街旁。小箩说道:“小姐,我看咱们还是快回将军府吧,这里太危险了。”见柳似水默然不答,并无离去之意,心中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见得马蹄声响,一队兵马旋风而至,领首将士白袍银甲,年少俊秀,却正是之前在客栈众人议论的张守珪之子张缺,柳似水见到他眉头微皱,背过身去,退到一旁。
那张缺却早已瞧见她,立将坐骑稳下,笑道:“三嫂何以这般见外,莫非张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
张缺乃张守珪独子,年岁比明离为小,而明离的两位结义兄长康胡儿史窣于又是张守珪养子,是以柳似水就成了他口中的“三嫂”。这张缺平日仗着父亲宠爱,花天酒地,颇以风流自许,初见柳似水时,那对眼珠儿便贼溜溜得极不老实,给了她极为不佳的第一印象,而今明离生死未卜,自己落单在外,不愿多惹麻烦,是以来个视而不见,不想还是给他认出,心中不耐,淡然道:“张少爷这是要上城抗敌么?”
柳似水的美貌,这世上没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住,张缺更不能例外,这些天来明离不在,他那色心愈加蠢蠢欲动,今日见得她,脑子里便有些发昏,难免多看她几眼,就连她冷漠的模样,也快将他迷得险些从马背跌下来,忙稳住心神,笑道:“多劳三嫂挂怀,我这就要出城杀敌,务要将靼子赶回关外,管叫三嫂今后的日子过得安稳一些。”
听他他说得自信满满,小箩鼻中轻哼一声,冷冷道:“驱逐靼子?就怕连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吧。”
张缺大怒,但在佳人面前不好发作出来,只作不闻,笑道:“如今兵荒马乱的,三嫂你有孕在身,还是早些回府歇养为好,毕竟这打仗是我们男儿家的事。”说罢对身后一员副将道:“胡风仪,你去选一队人马护送明夫人回将军府,沿途小心留意,若出了差池,为你是问。”说着暗中对他使个眼色。那胡风仪会意极快,脸露诡笑,即刻回头挑选人马。
柳似水听出他话语间似有深意,眉头大皱,小箩却已忍无可忍,怒道:“喂,我说姓张的,我家姑爷总有一日是要回来的,你可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张缺一怔,脸上微热,忙道:“小箩姐姐可真会说笑,明三哥自然会回来,那时三嫂一家享得天伦之乐,小弟我打心底里也是欢喜得很呢。”他这话可能并非有意,但听起来多少有点风凉话的意思。如今范城内风传明离已经战死,信者居多,便是柳似水心里也是没底,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柳似水压落心底澎湃的情绪,淡然说道:“张少爷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妾身手脚俱在,这将军府还是回得去的。”
张缺心里颇感没趣,叹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多作叨唠了。”当下一夹马腹,旋风而去,那胡风仪临行前回头看了柳似水一眼,神色间大有你一个寡妇,张少爷看你得起,是你的幸运,却太不识时务之意。
小箩见他们去远,呸了一声道:“这些人都不是好东西,小姐,你以后可要小心留意了。”只见柳似水神色凄然,知她定然又想起了明离,心中好生难受,暗想:“姑爷啊,你若真活着,干么还不回来,你不知小姐这些日来受了多少苦么?”但想到明离多半真的已经死了,心里害怕之极,泪水已止不住的落下来。
便在此时,忽听身后轰得一声巨响,柳似水脸色剧变,心想:“契丹人已经开始攻门了么?”旋即就见一物从城头上落下来,直滚到她脚边。
柳似水低头看去,不由脸色惨变,那是个人头,赫然便是那薛宗耀,只见他满脸是血,双眼睁得老大,瞳孔涣散,已然死绝,只是神色间依旧还存着愤恨不甘之意。
柳似水何曾想过方才还在跟自己说话之人,转眼间便成了具死尸,心中一阵的好痛,伸手帮他合上双眼,暗想:“薛统制既死,城头军士群龙无首,恐怕已阵脚大乱了吧。”一咬牙,说道:“小箩,咱们再上城!”
小箩一怔,惊道:“小姐,你疯了么?这时候上去,那是死定了。”柳似水淡然说道:“你不去,我自己也能去。”不再睬她,径直登上城楼。小箩无奈,只好紧随其后。
正如柳似水所料,城头确已乱成一片,数不清契丹人如蚂蚁般攀上城头,见人便杀,唐军溃不成军,根本无法抵挡,转瞬间便伏身遍地,残余军士战意全无,弃甲曳兵可走。
众逃兵经过柳似水身旁,其中有人认出她来,惊道:“明夫人,你上城来做什么,这里太危险了!”
柳似水此时也不禁扪心自问自己上来做什么,是真的要送死么?她答应过明离,定会等着他回来,而今他未归,自己竟就要死了么?
眼前契丹人就如潮水般涌来,但她并不惧怕,因为她相信明离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死,这城更不会破……此时她体内真气流转好快,那胎中魔气也随之肆虐开来,她痛不欲声,香汗淋漓,湿透了衣衫,紧贴着身子,勾勒出几乎完美的身体,一对凤目中射出碧绿色的光芒,却是如此的凌厉,只要将这污浊人世毁灭粉碎,她的声音很稳,却也很厉,她喝道:“契丹人,这里不是你们的地方,你们随意乱闯!”
她说得是汉语,那些契丹人多数听不懂,但她那目光中的神情却是在清楚明白不过,他们突然就觉得这女人不简单,就凭那眼神目光,就不是寻常可比的。
他们稍有犹豫,但并不会太久,因为这是战争,他们踏上的战场,这里只有杀戮,血腥的杀戮,没有同情,没有景仰,更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什么,是以他们手中持着刀,就向柳似水所站之地逼去。
突听身后有人怒道:“他奶奶的,老子受不了了,谁敢动明夫人一根寒毛,老子豁掉命劈了他!”说话间那人持刀直冲上,与契丹人战在一块。他既开了先河,剩余那些本来一心想逃的军士无不受其感染,奋勇上前,兵刃相交,血肉横飞,却已有几个契丹人命丧当地。
小箩见状大喜道:“小姐,太好了,咱们不用打了,快些逃吧。”拉了柳似水的手要走,却怎么也拉她不动,心中大为恼火,哇得哭了出来,叫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真不要命了么……”
柳似水见唐兵不过十余人,而敌人却是越积越多,耳中所听得是呼喝声,惨叫声,鲜血奔流之声,尸体撞地之声,眼前所见的是那雪白的刀光,那殷红的鲜血……她心中茫然恐惧,暗想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么?
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这场战争,这场杀戮,局中之人都已失去了人性,成了野兽,谁还会听什么和解的话,此法是断断行不通的。
这时,她突然福至心灵,她想到了“冰清咒”。曾听明离说起过,这“冰清咒”音调极为简单朴素,但正因为简单朴素,才有奇能,人心中所有污秽邪恶,贪婪杀戮都将被洗净,当年明离时发的魔性就是靠此镇住。
但今日之状,此法是否管用?但眼下她已不能设想太多,她决定一试。
箫声悠然,音符婉转,恰如细水长流,安宁喜乐,但此间杀伐之气太重,转瞬间便将之压落。
柳似水咬牙切齿,浑身颤抖,一曲既罢,再次重复,可几次三番下来,不是打乱跑调,就是给压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心中沮丧:“难道这法子也不成么?”突然想起手中洞箫并非寻常之物,乃是东莱岛化生神树灵力幻化而成,且与自己合为一体,需得借助自身功力方能发挥其神效。想通此节,大喜不已,即可运转心法。
只觉体内神魔交战,苦不堪言,但她此时已无退路,哪怕真要一失两命,要对不起向明离的诺言,他也不能顾,因为她必须将这场战争阻止,她不忍再看到那么多的人流血而死!
果然洞箫上发生莫大感应,绿光亮起,恰入一根碧绿光棒,那“冰清咒”也随之变得硬朗起来,杀气再重,也丝毫不乱节奏,音符反是愈加的流畅连贯,再无半分间断。
双方军士正杀得兴起,骤然听到那悠扬的箫声,无不愣住,那感觉就像一道清澈的泉水灌溉刚被烈火灼伤过的麦田,滋润之余,注入无限生机,过不多时,多数人不约而同得丢下兵刃,仰首向城头望去,夕阳余辉下,那少女绿衣翩飞,直如九天下凡的仙子,清丽绝俗莫可方物,都不禁看得痴了。
“小姐,你不能再吹了!”小箩离她最近,看得清楚,柳似水强用禁法,已是七孔流血,沿着洞箫嘀嘀哒哒落了一地。
自那夜东莱岛沙滩上,柳似水同明离欢好受孕后,腹内胎儿自然拥有明离的血缘,可不巧得是,那血缘恰恰是明离体内魔灵所化,不过魔灵已受禁锢,是以那孩子再如何可怕,也不会对柳似水产生多大伤害。或许真是天命所归,之前化生树林一战后,柳似水体内存在神树神元灵,两者本质相克,水火不容,所幸魔灵受到禁锢,而神灵又未得发掘,倒是相安无事,可一旦动用心法,神灵复苏,必将大祸临头。
但她知道此时断断不能停顿,半途而废,只得勉力支撑,在那撕裂般的苦楚中煎熬,眼见城下双方军士都放下了武器,心中欢喜,暗觉这点付出还算是值得的。
便在此时,契丹军后方突然出现骚动,但见来路黄沙漫天,成龙化虎,以风卷残云之势,向此间奔涌而至,黄沙散去,突出十余骑,领首之人一身血红,夜幕下恰似烈火熊熊燃烧,直冲入契丹阵中,便如投在枯草堆中般,猛烈的蔓延开来,血肉横飞,惨声大作,直杀出一条血路。
柳似水乍见那道人影,心尖颤抖,百味杂陈,不知是狂喜还是恼火,曲调已乱,虽竭力收敛,已不复方才,她疾步冲到城墙之前,低头望去,却见城下密集的契丹大军一分为二,那人纵马绝尘而来,冲到城门下,身上血光散去,现出了他的真容……
半月来的日夜思念,今日却是如此重逢,她心中只觉苦涩,这或许就是天意,但她从来不信天意,她已抹去脸上的泪水,露出的是那似幻也真的微笑。

※※※
这晚的夜色很美,从将军府南院阁楼上往下望去,可以清楚的看见范阳城内最热闹的夜市,可惜已经冷清了一个多月,如今契丹围城之势暂退,大家难得有阵轻松,夜市便热闹起来了,熙攘的人群,叫卖的商贩,还有往来嬉戏的孩童那欢愉清脆的笑声,一派繁荣喜乐的景象。
“明哥哥,你说这天下若永无战争,那该有多好啊!”柳似水偎在明离怀中,瞧着街上的景致,那神情中流露几许期盼,几许感伤……
“是啊,这世上谁又愿过那朝不保夕的日子呢。可是强盗既然来了,要枪粮食,要杀人,咱们便不得不拿兵刃抵抗了,杀人只是自卫,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明离知她对这场战争极是厌恶,方才这话显然另有所指,是要自己带她离开范阳,可自己既然答应两位兄长,同他们携手抗敌,如何能中途离走,是以眼下也只有这么敷衍她了。
柳似水对他的答话显然很不满意,转过身来凝望他双眸,咬着嘴唇,叹了口气,黯然道:“明哥哥,在你心中,兄弟之义就真的比我和孩子更加重要么?”
明离叹道:“水儿,此事咱们不是已经商量妥定了么,待契丹兵退,就离开范阳,怎得今日又反悔了?”
“是啊,我就是要反悔,其实我早就该反悔了。”柳似水笑得有点冷,更有点苦,她道:“当日咱们离开东莱岛,不幸在海上遇上飓风,除咱们俩外其它人只怕都已殉难了,可祸不当行,咱们刚上得陆地,便给契丹人抓作难民威逼范阳,直到你那两兄长领兵相救,才幸免于难,你知恩图报也是应该的,可是……”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得向自己隆起的小腹看了一眼,眼中灼热,珠泪欲滴,幽幽道:“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也给为咱们的孩子想想啊,你难道真愿意叫她生在死人堆里么?”
明离怔住了,叹道:“水儿,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么?再说了就算咱们现在出城,也未必能逃得出契丹人的罗网,你总不能将孩子的性命拿来冒险吧。”
柳似水忍无可忍,终于怒了,挣开他怀抱,怒道:“明离,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拿孩子的性命冒险了?分明是你不把我和孩子放在心上,出城这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说着呜呜哭了出来。
明离也是火了,哼声道:“你以为我不愿回来么。我和大哥他们夜袭契丹主营,却不想遭到埋伏,伤亡惨重,后来给围在荒谷里断水断粮,七天七夜,若不是我一心想着回来见你,只怕早就饿死了,你……你这女人怎得这般没有良心……”说出这话,心中便是后悔,但他素来便是孤高怪僻的性子,从不会轻易向人道歉,当下只是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柳似水更怒,便要来个一走了之,但转眼见他脸色苍白憔悴,整个人比半月前瘦了一大圈,心中顿生爱怜之情,一时又恼不起来了,叹了口气道:“好了,咱们不提这些……嗯,对了,我去叫小箩炖些补品过来,给你补补身子。”说罢起身往里屋走去。
明离听她这么说,心也软了,忙拉住她手,微笑道:“,你都快生孩子了,怎能还叫你做事情,还是我去唤小箩来吧。”小心翼翼得扶她坐下。
柳似水也拉住了他,笑道:“好啊,咱们就不要彼此谦让了,想来小箩已经炖好两份补品,正往咱们这里来呢。”
明离拉着她的手,却觉比半月前还要纤细了许多,再瞧她神色,那笑容下丝毫不能掩盖的是那样的憔悴惨白,情知这些日子来她决没比自己好过多少,心中眼里都是一阵的酸楚灼热,张臂就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他搂得那么得重,柳似水一时都快透不过气来,微微一下挣扎,道:“明哥哥,你弄疼我了?”明离脸一红,忙将她放开,笑道:“这半月来我都没和孩子说过话,她一定怨我了吧。”凑头到她腹下,侧耳倾听,笑道:“好孩子,不要再懒着你娘了,早些出来吧,让爹爹抱抱你。”
柳似水不禁莞尔,轻手扶理他头发,却惊讶得发现他已生出不少白发,芳心一颤,泪水眩然,一俯身,将他的脑袋紧紧搂入怀中。
明离吃了一惊,抬头道:“水儿,你这是……”话未说完,却觉她螓首低垂,颤抖的朱唇覆在自己口唇上,热情洋溢,不由心头一热,即刻追吻过去。
可未及尽兴,她便抬头了,笑道:“色鬼,又给你占便宜了。对了,你方才说给契丹人围困了七天七夜,可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明离叹道:“当日契丹人将我们围在荒谷七日,断水断粮,我本以为是必死无疑,却不料那契丹统帅可突于竟提出个极为古怪的建议,说要我们兄弟三人,与包括他在内的三员契丹将领单打独斗,三战两胜,若我们胜了,他便承诺放我们归城。”
柳似水笑道:“这般说来那可突于也不见得多坏呢。”明离看她一眼,叹道:“那倒不见得,我看多半是想戏弄我门,就是我们胜了,他也不会履行诺言。”柳似水微微吃惊,但转念一想,又觉他说得有理由,道:“可当时那种情况,你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明离叹道:“是啊,当时二哥言道敌人意图虽然不明,可这已是逃生唯一的机会,就算真是敌人设下的圈套,也只能往里边跳。所幸大哥勇猛无比,胜了首场;二哥虽然带伤上阵,但仗着他高超的机谋,险险与那可突于斗成平手,是以这最后的赌注便压在了我身上……”
柳似水见他平安回来,那最后一战自然是胜了,可心中兀自忐忑不定,听他道:“第三阵对方出战的是那黑衣假面人比勒加,此人身份虽是契丹军师,但传言他武功亦是极为高强,果然不虚,他只一个眼神,便叫我险些大败,竟全无还手之能。”
柳似水虽然已猜到那一战他胜得定然非常艰难,却不想竟险些败于一个眼神之下,秀眉蹙起,沉思道:“曾听我爹爹说起过,这世上或许真有用眼神伤人的功夫,但那多是某中蛊惑人心的妖术,一旦中招,必有潜在危害……”说到这里她脸色一变,忙捧过明离面颊,左看右看,复又伸手探他额头,担心道:“明哥哥,你是否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千万不能得了病却瞒着水儿不说啊!”
明离心中一片温暖,起身将她揽入怀中,往她脸上亲了亲,微笑道:“放心吧,我身上一点毛病都没有。”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因对方功力太强,我不得以只能将体内魔灵唤醒,若不然那一战把握甚微。”
“魔灵?!”柳似水这一惊非同小可,支起身子,秀目圆睁,颤声道:“你体内魔灵复苏了?”当即取出腰间木箫,不见任何反应,才松了口气,白他一眼,啐道:“臭明离,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却玩花样戏弄我,真是找死!”粉拳狠狠敲了他肩膀一下。
明离无故挨打,大觉无辜,苦笑道:“水儿,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有戏弄你的意思。我体内魔灵确实醒了,可当日她元灵未能复原,便遭到重创,使其灵力不过往昔的千分之一,凭我现下的心智内力修为,已经可以驾驭操控了。我怜你爱你尚且不及,又怎会生出半点歹心,既无歹心便没戾气,你的神树木箫自然感应不到了。”他口中说话,眼睛离她面容不过数寸之遥,如此近距离得观赏她的绝世姿容,难免意动,一低头,颇有些贪婪得吻其玉颊。
柳似水避了开去,笑骂道:“色鬼,你这不是起歹心是什么?言归正传,你说那魔灵遭了重创,却是什么意思?莫非……”
明离见她虽然嫁为己妇,可若不是她甘心情愿,自己霸王硬上弓,准要碰一鼻子灰,心中颇感没趣,续道:“当日我已呈败象,唤出魔灵相助,立转颓势,破去比勒加的妖法,且一剑快似一剑得疾攻,杀得他毫无还手之能。我一剑中他心口,那一剑其实刺得并不深,应该无法取他性命,可不知为何,他突然口喷鲜血,溅得我满脸都是,可能多少有些流入口中吞下肚去吧,当日我还不在意,却不想奇事突然发生,只听心里那魔灵发声惨叫;‘是他,是他!’之后便再无声响,一身强绝的真气也随她而去,便连提剑的气力都没有了。”
柳似水听他说得如天方夜谭也似,若不是对他了解至深,换作旁人,当然无法相信,她点了点头,旋即又露出不解之色,奇道:“这般说来你当时是该败了才对,后来又是怎么胜?”
明离摇头道:“此事我至今也还不明白,我那一剑根本未伤到比勒加分毫,他口喷鲜血不说,还主动认输,可更为奇怪的是,那可突于居然遵守诺言,放我们离去。其中疑点太多,不知他两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柳似水也觉此事蹊跷,但想丈夫能平安回来,便是天大的好事,柔声笑道:“好了,管他葫芦里卖得红药还是白药,你大难不死,便是咱们夫妻缘分未尽,以后你不要再弃我而去了,好不好?”
明离笑道:“老婆大人有令,我哪敢不从,再说我们偷袭不成,敌军早已做好防备,正如二哥所言,以后我们只能死守城池,等待朝廷的救援了。”他笑得有些猥琐,叹息道:“从今以后我也只能整日留在将军府中做你的种马,给你送孩子了。”
柳似水俏脸火红,啐道:“流氓,狗嘴吐不出象牙。”旋即又叹道:“可明日契丹人多半又要打过来了,那时你还得上沙战,我还要为你操碎了心!”说罢抱他得更紧了些,涩声道:“明哥哥,你答应水儿,咱们一辈子都不要再分离了,好么?”
一辈子都不分离,那是他们初成夫妻时的指天盟誓啊!如今复又说起,其中意味可又不同了。明离正色道:“没错,此生此世咱们永不分离,谁若敢违此誓言,便叫对方死在那人手上。”
这诅咒好生古怪,寻常情人盟誓,说得都是谁若违约,便要他惨死在自己手上云云,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但柳似水却知他的用意,若哪天他负了自己,便让自己死在他手上,叫他一生都要活在懊悔之中,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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