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囊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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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哲走后的第一个休假日。他们没有双休,所以这个休息日是决不寻常的。忆往昔,四人一撞上这个大好日子,就会兴高采烈的涌向古城各个角落,于有限能力的情况下尽可能获得无限乐趣。然而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在单位“一发家电城”由于竟争激烈,市场降温,效益很不景气,几乎每天皆不能完成当日的销售指标。BOSS整日里沉着个脸儿,狮王一哭,众灵也就不敢笑了,因此,干活总缺了那股劲子。
虽然活儿不多,可BOSS仍然很少给予自由时间,每天都得商场里陪着,叫着做一些细零杂碎的事,直叫伙计好不烦恼。这天意外得到一个休息日,高兴之余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阔太太们“砌长城”三缺一那般没劲。三人当中属新界点子最多,这小子也如此自居,只要寂寞无所事,不见他乌鸦般乱号准是为搞节目的事谋计划算。哲在时,他出的歪点子俩人总能一拍即合,像极了雌雄瓣。而使董三弟、钱四弟去迎合他,得颇费点劲了。
此地单表一枝。某日晚上,大伙实在闷得慌,大话精便建议大家凑票子Ballroom乐去。哲当然一口应下来,世语、董帅虽不大喜欢那种花红柳绿之地,可为了哲,为了朋友间志同道合,也乐于陪往。
新展两位老兄一进Ballromm往往很快就不见其踪,这叫钱小四弟非常惊怪。至于“缘份”,古怪小子董帅也有,可他尚未能弄清“伦巴”、“华而兹”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只能跟她们坐着,面对面的,掰掰手指,喝喝饮料,顶多聊聊杂七杂八的话题,对方开心时便充当门子笑两下。而世语虽然体格瘦瘦,相貌羞羞,然到此即是客,岂有被冷落之理,只是多数被其气跑。总之那回,他做了整整三个小时的“孤家寡人”,回家后,倒床便睏着了。
这次新界本打算上古城最有等级的娱乐城,苦于没钱,如此一来,又自然而然想到money的问题,说得再全面些即是生存之道,活命之本。眼下口袋里的救命草屈指一算只能维持到这个月的月底,可谓穷得雨后屋檐水嗒嗒滴了,而方BOSS由于经济周转不灵等问题已有两月不降“雨”,三人皆成了旱地鸭。
“唉!”大话清也有唉声叹气的时候,空有一副脑壳子,没了那个什么也不好使。“照这么下去,咱们只有一路道情高歌挨家挨户化缘去哦。”他说这话时又一惯摆起那张苦行僧的脸来。每当他摆出这副与平时的行为很不相称的面孔来,董帅总忍不了想笑,这回也不例外,但一见他的目光正向自己移近,又装腔作势的翻杂志了。
“喂,闷G闷D,你们倒是说说话呀。”他觉得这儿死气沉沉的,天还有那么点闷热,真是受不了,不停地发劳骚。也不怪他,没钱出不了门,魂儿却想飞的滋味决不亚于吃酸菜。本来他可是个地道的“冰棍”,也是一介响当当的保龄球高手,如今都免了,真是样样皆欺贫爱富。
董帅瞧他够难受的,却还要有意挖苦他,“没钱,哼,就不会想法子,你小子不甘落后常说万事变则通了嘛,这回脑袋生了锈了,噢,可想到了,隔壁第三间有个安徽老儿是磨刀的,要不——”
话没说完,对方已讨饶了,“啊哟,你老歇会儿吧,别对我过不去。”
董帅说,“非也,不是我跟你过不去,好像是你想不开。”
“我,想不开?笑话。”他可来劲了,大话清盼得就是让巧嘴有个用武之地,只听他道,“我周新界一出娘胎不会哭只会笑,只知乐不知愁。”世语笑个不止,“这么说,你是从你妈的肚子里笑出来的哦!”董帅笑完了却将话题重又转入钱的问题上,“你缺钱不是?这还不简单,白冰不是挺有钱的,你可以找她要呀,人家那么崇拜你,别说搞几个铜板花花,就算索她整个月的薪水,也得无偿奉献。再说时下可是雨量最充足时期,等一过了黄金季节,你就别想再喝到水了。”
“对,对。”世语也好动起来,拼劲强调最后一句。
新界听罢,痴痴瞅着对面两个,说真的,未经董帅开敲,还真不曾想到,忖自己脑瓜子这么好使,却险些忽略了这个“季节问题”,不由得一丝得意。可这小子却故作沉默,就像太监骂男人性无能似的,“你,你们,一个个的少安邪心,别瞧着一声不吭的,肚子里尽往着女人身上打主意,大男人嘛活得有骨气点。”董帅说,“替他出主意,还倒咬咱们不放,真是。”
“你们以为她有钱?哼,还得往老子身上熬呢,再说我堂堂周新界何许人也,贪财?好色?还是庸庸碌碌一介废物?我呸!我需要女人来养吗?你们俩个臭虫也未免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了吧。”他不断往自己身上贴金,,贴完了正两手扠腰,气呼呼站着。
只听董帅突然一声喊,“白冰来了。”新界顿时转身,本能向门口张望,可是没人,知道小帅又耍人了。“你这家伙——”他骂了句。世语哈哈笑起来,“你不是讨厌她吗?这回——”话已说到这儿,他干脆逞一逞,拉高了腔说,“你们又如何知晓在下讨厌她,实话挑明了吧,我喜欢她。”
大话精十分的想不到,大话刚出口,白冰果然来了,而且是从门外风掣电测般飘进来的,还带着那个娇嘀嘀的声音。大话精被搞得不知所措,像被套入了黄山云海,东西南北也辨不清了,只觉上下一个颤,而那边董帅、世语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新界怎么也想不到半路上真有程咬金,这下可天昏地暗全军覆没了。当然,这一招谁也不曾想到的。

还好万事有了正便有反了,起码新界深懂此理,所以什么也顾不得了,干脆顺水推舟加倍讨好她,方可解经济上的燃眉之急。这么“商业性”的一忖,也就开心了。没钱的日子真难过,他把这些不幸之日归纳成蛮有品味的四个字:窥、欲、馋、盼。
手里没了或少了票儿,像一片泛了黄被风抛落的树叶蛮无目的的孤自飘零于大街上,与花般模样的世界恰好成反比,其中痛苦的滋味不是一句没钱就能表达的。口袋里没那个了,它会引诱孩子自告奋勇去做某些事;一夜涨了船,又会促使孩子拿来去炫耀;栽了跟儿,会拿你取笑;丧着个脸儿,又朝你媚眼,叫人伤透脑筋,又让人笑落大牙。
孩子想着某件东西或想做某件事,摸一把瘦得“皮包骨”的口袋,只能睁眼看住人家,而这看绝对得偷偷摸摸,藏而不露,只配用个“窥”字来形容;这么一来,心儿自然开始痒痒的,充满想往,绝对“科幻”;从而就羡慕人家,这种情况非得用“欲”、“馋”来说不可;最后总会期望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幸运主角登上那财富的舞台,此所谓的“盼”。
新界自出来混日子开始,便一直过着三天“款爷”、七天“乞丐”的日子,好在款爷当得像,乞丐也做得来,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这小子一向自已为这种“今朝有酒决不醉明天”的生活方式蛮有个性及意义的,虽已过了时,可他却新鲜着。
别瞧这小子轮着当乞丐时——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整天东拼西凑,日日咸菜萝卜,大好时光病恹恹遭了瘟似的,照他的话说,七日乞丐要来的子儿风风光光排排场场做三天款爷还真划算。“你们可了解了,这是叛逆、是顽挣,谁叫咱们生不逢时、遭遇‘悲惨世界’呢。想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跟着走吧,弄把二交椅坐坐。”这小子曾当着大伙面如是说。
当然,不管是什么派性的,没钱的日子首先人肯定会变得孤单与落寞。生性好蹦蹦的他们外面去不成,只能早早躲进单薄的被窝,让孤单的温暖熏烤内心的冰凉,或把自己锁进蚊帐躲避蚊蝇的盯咬,就像静静的回归母亲子宫里般安分守己,而此时,灵魂开始蠕动,思想正加速的活跃。
时代在进步,生活消费也日益更改,而他们口袋里的东西却未见进展,原来这儿人生活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的令人害怕。与白冰泡在一起的日子,生活最放荡,逛商店、走超市、玩景区、泡酒吧,每一样都需要钱。所幸他对高质量、高品位、高档次的生活也是蛮追求的,可不管口袋里的钱还乘多少,也懒得搭理明天吃肉还是喝汤。可是后来他开始讨厌人家了,没钱的日子更讨厌,没钱正好成了讨厌的理由。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较特殊,同样是个没钱的日子,本来跟讨厌的人在一起别提有多难受,只是少了钱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倒不如见机行事挡一把,捞点儿,先去外头开怀畅乐一翻再说了。等等,他可不是凭着一身“帅气”等优势有心欺诈人家钱财,那可是要触犯“法律爷爷”的,人家经受不得,自己也没那个狗胆。等赚了钱后连本带息还她不就得了,盘来算去便这么定了。
晚饭后,他去见白冰之前世语叫住他,“新界,这次全靠你了。”
“靠我?”他又犯老糊涂了,这可是他的通病。世语用拇指食指相互摩挲了几下,他才算明白了,不无得意的说,“这回,可要指望我了,唔,不行,想填饱肚子,自个想法子。”世语只得讨好他了,“别跟小弟一般见识了。”
“嗯,这样的口气还倒好说。”大话精晃着脑门得意的说。
这次他果然厉害,先是故意迟到五分钟(知道自己有这个使人家甘愿久待的魅力);接下来呈上一朵香喷喷的玫瑰(一朵足矣,多了要花钱);嘴里蹦出一连串鲜活乱跳的谦言谢语(越多越妙,这个不需本钱,且脑壳子里多多);不断往自家身上泼冷水,往她嘴里灌蜜(没人看见);一番折腾,人家自然心软了(不软也得软);最后又是凭空冒出一百个“Sorry”,说自己这段日子狼狈透了,少了那玩意日子不好混,更别提请她吃喝玩乐了,装出一副流街行乞的可怜相,终于拨动了她的心弦,使其慷慨解囊大力资助。
这回旗开得胜,一进门便红光满面,大话连连,说什么“咱够阔的吧,一出马三言两语成其好事”,又说什么“别提伸手向她要几个铜板,命令即刻把心掏来也得照办”……“唉,没钱的日子真好!”董帅忽然长叹一声。
“这不见得吧。”新界大惑不解。世语却笑着不语。董帅解释说,“没钱的日子人变得聪明了,比如——”
“喂喂,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新界知道他又将往自己身上打主意取乐了,赶紧吓唬他。董帅却正劲的说,“好了,我可没想说你什么,有道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说实话,咱俩都左顾右盼待你凯旋而回呢。”
这一屋子人都是些没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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