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路上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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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总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无疑是另一个灰色的雨季,挟带着凉瑟瑟的风,拂醒了一个带着好奇心的孩子的梦。为了那个伤心的雨季,孩子两日两夜闭门不出。雨季的夜晚,他一直扒在江边,抽了整整一包烟,感觉出胃里严重不适方罢休。很晚了才想到回家,第二天,他就感冒了,手指一下子被烟味熏黄了,于是后悔起来。
这一日早晨,哲刚起床,门被敲响了,开门后却发现是房东的小男孩航航,才过十岁,瘦瘦的,脑袋却特大,他站着不动,脖子抬得老高,用一双小眼睛看着展哲,哲向他友好的笑笑,他才说,“大哥哥,你今天去城里吗?”“去啊!”其实哲是随便说说的,“你也想去吗?”“我才不敢呢,不是我怕丢掉,是老妈怕,不准我出门,可我的朋友今天过生日,我得趁天黑之前买一对大狗熊送约她,老妈又反对我这么做,说小孩子家开什么派对,真是烦死人了。”说着哼一下。“所以你想让我帮你买大狗熊?”哲问。“除了你,我想没人能帮得了我了。”“还有你爸爸。”“别提那个没用的家伙,简直是乌龟老爸,还不如我这个乌龟儿子。”他似为来悦的说。
哲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这个淘气的家伙,哲接受了他的天真而琐碎的梦。不过,趁着兴致哲问他,“那你的告诉我你的朋友是男孩还是女孩?”“这可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说完跳着跑开了。一会儿工夫又回来,跑到哲的床边,将零花钱哗啦啦倒出来,“这些钱我想够买一对大狗熊了。这可是我全部的私房钱,是老妈每天给我的生活费里回扣的。”哲坐在床边,笑着用手摸摸他的脑袋,然后把钱收起来,“这钱还是拿回家去,买大狗熊的钱哥哥有,就当哥哥送你一对大狗熊吧。”“那可不行,我是送人的,为什么要你买。”小家伙好像有些不开心了,竟把钱一扔,头也不回的去了。哲先是一愣,稍后哑然失笑,笑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伤害了一个“小丈夫”的自尊。
他总算得出门了,一个有力的理由便会造成一种有力的行动,只是它多或少有那对大狗熊的成份,外面的世界依然照旧,只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雨季,有些儿变新了。他就这样蛮无目的的逛了一个上午,午后路过一家网吧,想起了这里可能有他所要的信息,也就钻进去任意扫描了几家网站,果然搜索到一则不同寻常的信息。那是一家专营化妆品的代理公司,于古城廷安路国安大酒店22楼设有分部。哲安着地址毫不费力找到了那儿。负责人名叫吴元,三十岁左右,人高马大,板刷头。虽说是个分部,然气派不小,规模不减,宽敞的办公场所被隔成几个透明空间,每个部分都有人员办公。女秘书小梁安排他就坐,哲掏出名片向吴元道明来历。
吴元是个性子很爽的人,三言语先把自己的分司做个扼要介绍,然后让他说说黑泥分司的大致情况,又诚心诚意的观看了几个样品,最后说,“大家知道,产品讲究质量与外形的美观,化装品更不例外,只是目前市场上的化妆品大多鱼龙混杂,质量低劣,而且有些化学成份严重超标,而广大消费者的心理趋向日渐成熟,所以我说化妆决不是一般性的产品,我们做这个的当然也得谨慎而为。”
“吴经理所言甚是,但我想‘诗情画意’决不存在类似问题,任何一种商品最终都会接受市场的检测,只是有个过程而已。”哲紧接着说。
“咱们或许可以试一试——”吴元沉默半响最后略带肯定的说。
“其实只要有钱赚,大家合作合作也无妨,吴经理认为呢?”哲微微一笑说。
果然,吴元也爽朗的一笑,哲看到了他笑起来眼角微然泛起的鱼尾纹,像平静的湖面上清风制造的涟漪。
两刻钟后,他出来了,虽尚未彻底解决,但事实证明他在做一件很有成功率的事,因而一下电梯,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马路中间的植物被雨水冲洗干净了,又旺盛又鲜绿,这或许是雨季的好处了。出大门走下台阶时,目光无意触及到对面马路边正用IC卡电话的金发女孩——她,不就是那日从时装店里奔出来差险撞了他却满不在乎的那个女孩子么?也不知为什么,哲对她印象特深,可能是她的傲慢与辣味令他迸然。
她总是装出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仿佛世界都不在其眼中,可哲偏偏对她那种眼中无物的神态有些儿怪怪的心思,那一次人家不道歉他却上不来火便可以说明的了。儿女心思倒未真正考虑过,只是人家的辣气、傲慢及时尚、妩媚无意识的冲犯了这个年轻人的许多身体防线。哲发现女孩冷眼望这边瞟来,便转首准备离去。然不知身边又多出两个女孩子来,她们边交头接耳议论什么边横穿马路走到金发女孩身傍。
“哎,墨墨,上回的帅哥又出现了,人家正偷偷往这儿瞧呢!”“我说他好像跟你挺投缘似的!”“哎不会是千里追踪吧,”“别扯了,人家烦着呢!”……
哲清晰的闻到了这些声音,像清晨树林里鸟儿们的对唱,金发女孩方才那目光真的是咄咄逼人,可奇怪的是,这让他觉得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管怎么说,生活在这么个复杂的大圈子里,偶然间多次重逢一个陌生但又印象深刻的人似乎不是那么容易。这也算是一座城市里面的奥妙吧!突然间他又下意识的转身看看,她已用完电话,披着一肩毵毵黄毛与另外两位女孩一道进了酒店。

“墨墨——”哲念了一遍,头一回念她的名字竟本能的将它念成墨水的“墨”,而且一致肯定就是这个墨,也不知为什么。又奇怪的是,一想到这个“墨”,便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另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后哲无聊的一笑了之,或许今天的每个细胞过于活跃,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哲决定去看望一下曾经帮助过他的朋友——朋友间也不必在乎什么音讯搁断,或者情淡如水,谁都一样,痛和乐总能最先念及他,就象热水瓶,外壳摸不到它的烫,朋友也是那种意义,谁也无法触摸到对方的心跳。
于是,哲顺势向东而去……
平江路没有变,人却不是昔日的了,气氛也大不如从前,欢歌笑语犹在耳畔,却再也找不回昔日那种感觉了。家电城卷帘门紧闭着,行人淡了,一切死气,使人压抑并无心在此久留。要不是身体里的细胞足具活力,后面的事恐怕很难想象了。他慢悠悠的准备向一条小弄拐去,却远远的望见有一个人影无精打采靠着灰压压的水泥电杆,仿佛一棵临风倾斜的枝苗仗着身边惟一的可恃物勉强支撑着生命——他是董帅,不管多远,哲能一眼认出他来。于是加快步子,匆匆来到他身边,他完全不在意,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在了自己膀子上。他发现哲正笑着面对自己,这霎那之间却使这棵临风而斜的小树一下子振作起来。
“你刚才像是睡着了!”哲说。
“我的确好累,只是缺少一个可供依靠的所在,而你却使我有了点精神。”说着俩人都微微的笑了。
董帅见他春风拂面,斗志昂扬,料定前途开了“绿灯”了,想着自己一无所事,又不免顿感伤神,说话的士气也消失了一半。
“你常在这儿怀旧?”哲问。
“一片孤零零被风飘落的树叶除了对大地热情的赞扬和甜蜜的亲吻,它还能怎么样?”他说。哲看了看他无助的表情,便不再说话,他们都怪罪着世界,怪罪着这个热火朝天的年代,为什么好端端一个四肢健全年轻有为的汉子却在时代的惊涛的颠箥中弄得面目全非生不如死,成了任人摆布的棋子,却无人替他们收拾残局;也如同春秋的天气,时冷时热,要想在如此气侯里保证自己不感冒,恐怕不是那么回事。
“我们早散了,各奔各的,也不知在哪儿,新界可能会离开这儿,房子我一个人住着,快到期了。”如今他一面拼命的找工作,一面还得赶往边郊农村找廉价房。哲带他去了自己的住处,让他暂时安顿下来,董帅方透了口气。老实说,他身边没多少钱了,为了找工作,也花了好多,可那事却一点眉目也没有。如今这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又一次与焦虑愁恨沾上了边。
哲一到住处便自然想到了“大狗熊”的事,于是又得返回市区,找了好几家玩具店才买到了“小丈夫”需要的大狗熊。他一回来,小航正与董帅聊得起劲呢,一看到大狗熊便跳下椅子蹦过来抱在胸口,说一句,“你总算来了,可把我等坏了。”然后一声不吭的跑去了,不一会儿,又蹦进来,拉拉哲的手说,“大哥哥,谢谢你,今晚为你捎一块蛋糕来。”说完又跑回去了。
“要不是小航的大狗熊,今天我不会出门。”哲略有所思的说。
“小时候真好,一个玩具也能使我们快乐。”董帅也禁不住思绪万千。哲见他这么着,也就干脆坐下来,遂了他的心,各自聊起了孩提往事。董帅是独子,虽家境不妙,却在父母呵护里生活得很有滋味,如今被勾起回味极浓。父母总是以爱来告诫他怎样面对人生,面对贫穷与失败,这使他从小就显得特殊,可他始终坚持认为决定自己人格和命运的除了上一代给予的点滴因素之外,更多的还是在于自己。而哲讲述了一个三兄弟争苹果的故事,他最小最弱,争得苹果也最瘦,便从小骂自己是蠢蛋,到懂事起就转骂为无能。如此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傍晚,然后,哲带他去了外面饭店吃饭。
次日,俩人各自外出奔忙,晚上回来便说说路上的新鲜事或不幸事,一天的疲倦、不快也就随之消失。有时候觉得身边有个伴真好,那个善良的聆听者随时为对方准备着,而讲述的人这样才会安全、有靠。
有时晚上睡不好,干脆出来,在宁静的郊外转几圈,吃一点夜宵。俩人说定,不谈眼下的正事,也不侃曾经的喜怒哀乐,只说那尚未来到的日子——几年后甚至几十年后,这儿会变成一个怎么样的世界,抑或在遥远的那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们相聚一地各自回忆并诉说曾经的现在……说倦了一起慢步回家,并很快进入了梦乡,畅所欲言,原是一贴“安眠剂”!
第三日,哲如期去了“国安”,吴元正等着。他说他利用了两天时间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了南方几家客户,他们看了样品经过分析对“诗情画意”的未来市场潜力比较看好,接着俩人签下了十万元货物的合同,吴元说这是试用期,如效益看好,将来还可做更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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