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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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温柔乡雨丝无声的下流着,多梦的人儿,起床了,早早的,却还停留在温柔的梦乡里,揉着睲睲松松的双眼,出来了,走进这个如泣如诉的世界。让有些瘦瘦的身子凉着,于这个忽冷忽热的季节,心儿会展翅抖一抖羽毛上的雨露,然后跟着它飞翔……
这是一个连日来难得一见的雨季,出来时,他多添了件衣服。天空是灰色的,江面上冒出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那片灰朦中的白色房子也暗了许多。可这些丝毫不能影响到主人公的心情,尽管有些儿空虚,而今天乃是个高兴的日子,因为蓝总已经答应他晚上在市区一家酒吧里见面。今天是个难得的雨季,江南的雨跟江南的姑娘一样富有灵气,有丝儿让人牵挂。
让人牵挂的决不只他一人——那边就有个人影,他衣衫单薄,冰凉的雨丝早已染透了它,略长的头发被调皮的风儿捣乱了。他丝毫未动,目滞神凝。他为什么不跟别人一样出来时多加件衣服?或许顶一把花伞,让绵绵雨丝从他的伞上变成滴流,也可以披一件雨衣,让轻薄的衣摆像浪客一样随风舞荡。微风拂着他的宽大的裤肚,两腿像在不停抖动一样。展哲终于快走到那人身边了,原来他还戴着副墨镜,可是雨丝早已模糊了他的镜片。他却站着、望着,除了执着,能发现对岸有什么?
“你是不能看到那边的景色的,因为这是个雨天,空气太浑浊了,而且你的镜片也固执的阻挡了你的视线。”哲在他身傍停下,干脆扒在潮湿的石栏上,年轻人却不见任何反应,要不是衬衣贴住他的腹肌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那真是一座很有艺术的石像。展哲也不响了,按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稍后只闻耳边有个低低的声音响起:“风雨过后,一无所有!”
哲侧首看他时,年轻人已扒在了自己身边了,镜片上的雾水也被擦干了,但新的雨丝又开始轻轻点在上面。“是雨天呀,是宇宙的汽水干扰了我们的视线。可你又怎么出来的?为什么跟我一样望着那边?”年轻人自顾说着,身子一点儿也不得动弹。
“人生太乏味了,生命也备显干燥,趁着难得的日子,太想出来补充点水份。你也一样,太脏了,不是吗?”哲说。
“这儿即是一个天然的大浴场。”年轻人说。
“也许是我第一次发现它的秘密,才使我显得有些惊奇。”哲说。
“雨季啊雨季,对我来说,多么珍贵。还记得吗?去年的那一天,同样是个雨季……”说到这儿,年轻人微微的一叹息,口里念着:“一年了,一年了……”他始终没去看展哲的脸,自言自语的说着,“看到那边有什么呢?那是个风平浪静的地方,远远的,发出几道诱人的光茫,为它,生命里苦苦的等待,血液一次次的燃烧……那儿有她,有她……”
也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遥远的故事,它发生在雨季,无论有多么悲壮,它是柔美的。“小凤飞走了,她说了等我,却还是失望的离开了,失望的丢下了……金钱让我堕落,却使她美丽,去年的这一天,永远见不到她了……那间尚漫着她的体香的空屋子里,残旧的书桌上,有一首‘悼雨丝’……”雨丝越来越密,天空也逐渐的灰暗了,他离开的时候还是说了最先说的那句话:“风雨过后,一无所有!”
哲突然为那个陌生的青年感觉一丝悲凉,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灰色的气流中,他也开始踏上回家的路程了。
生活中少了朋友总觉得孤独,犹其是朋友惯的人,一只好动的猴假如把它关起来,它会死去,这并非耸人听闻。哲想起了新界,那个总爱制造大话,找人麻烦的鬼精灵。大家说的没错,往后很难生活到一块了,因为每个人都会有适全自己的生存环境。
“咱都盼着你成功喝杯喜庆酒呢!”斯人不在,声音犹闻,清晰易耳,渐渐地,望着漫无边际的灰色不禁微微的笑开来……出来混混儿时,他们的身体里都备着一个篓子,什么东西都能装,财富、快乐、友谊、爱情等等,但是装了却不用它,他们同样会空虚,会发霉,而这个人对物质生活怀有那种深深的诱恋,简直太诱恋了。
“他一定会如愿的!”他听到神灵像在对自己说。
傍晚,雨丝停了,而天空却越加灰暗了,坐在酒吧里,隔着玻瞝墙,外面的人影匆匆摇曳,便觉得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蓝总十五分钟后便如约而至。这是一家特殊的酒吧,于市区最安静的地方,这里没有震颤的背景音乐,只有叮叮咚咚的钢琴弹奏从不远处一位漂亮姑娘的灵指缝间传出来。
“这儿比较轻松,也许更适合些。”她说。
“这里的确很雅致,蓝总您真会选地方。”哲说着一扬手掌,便有服务生为他们端上已备好的酒水和点心。
“这些资料、产品我都带齐了,请蓝总过目——”他从包里一件件的取出来摆于桌上。
蓝总随手拣起一份观之,稍后又放回原处,哲的目光一接碰到这个精明强干的女人便带有一种自然的畏惧,但这种心理的憷意却给他留下的是一种幸运感,跟一个在商界咤咜风云的女人面对面方有这样的感觉。而蓝总的表情却有一股子在对方看来像仁慈又像妩媚的因素。“展先生不喜欢喝烈性的酒?”女人没有对他所提供的资料发出任何异义,而是这么奇怪的问道。

“你挑选的地方又雅观又清静,我想不适合那些粗燥、暴烈的东西,相对来说,‘诗情画意’倒更能陪衬你我真诚的相约。”话音方落,蓝总清脆的笑出声来,挟着柔美的琴声,令对面的孩子微微一颤。
“你这是‘借机行事’还是‘借景生情’?”女人问。
展哲谦逊的笑笑,然后问,“我的这些产品和资料能为你带来满意和惊喜吗?”
“如果我说是,那你一定会更惊喜!”
“那您的意思……”孩子又将露出稚弱的尾巴来了。
她又是一阵清脆的笑,一口气干了两杯酒,展哲每一次替着斟满,“蓝总海量,我甘拜下风,自叹不如。”女人几杯下肚,颜已微红,“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想要战胜对手,先得将他灌透,你想赢我是不是觉得很容易?”“您真会开玩笑,您立足商界这么多年,什么样式的人没见过。”这一次,女人笑的更清脆了,接着举起杯子来,“咱们干了它,干了这杯酒,你我从此就是一家子了,决不说两家话,从此以后,有钱一起赚,有财一道发!”
可是奇怪的是当哲听到这番价值连城的话时,并没有强烈的振备与激动。
可是奇怪的是当哲听到这番价值连城的话时,并没有强烈的振备与激动。看着对方有些捉摸不透的表情,却有一丝无名的畏惧袭上心上。“您一言九鼑,我也没什么顾虑了。”哲还是谦逊的笑笑。“今晚咱们签了约,也算是密友了,你总得有所表示吧!”女人转眼间变的柔情似水,缠绵不断,于那柔声的音乐里像一条春天时刚出洞的蛇吐着信子于草丛堆恬静的行游。
“我并不明白蓝总的意思?”这个像是受了惊的年轻人问。
“你应该是个成熟健壮的男人了!”女人补充道。而这时年轻人却忽然间怯意全无,但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淡淡的一笑。“你为什么发笑?……对一个女人来说,财富是她的生命,而寂寞是她的不幸。”
“也许……也许是我弄错了。”孩子沉静下来说。
“不,你没有错。”女人微微一哂,竟点燃起一根烟来,煞有魅力的吸一口,“一个孩子第一次踏进一座陌生的城市,他没来得及弄清个中奥妙,就深深迷恋于它的繁华之中了。你是一个成熟的孩子,你的生命的热血足以能解一个失意女人的情感饥渴,她愿向你借一双粗壮而温柔的手于她沙漠的内心无声的轻抚,像大地接受雨水的滋润,孩子迎接风儿的亲吻!”这个极富包装性的女人在这个还有那么点愚昧的孩子面前挑唆拨弄着她肉欲的潮水。
可是孩子却十分正视自己,他又是淡淡的一笑,不紧不慢的说着,“一个人造成内心的极度空虚往往是她对感情的亵渎、对他人的漠视以及对自身的过分崇拜。孩子虽然不谙世事,然他的目光具备诚实而明亮,在他进入的每一个领域,他敏锐的思想便会摆脱灵魂的桎梏在纯净的海洋里游荡。”孩子看到对面那张有些扭曲的脸,便有一种无名的快感。
“你是一条泥鳅,一只鱼儿,在纯净的水里太容易被人发现,甚至让人捉去,只有钻入厚实的污泥,方能将自己隐藏,使生命长存。”女人一说完,固执的孩子马上接下去了,“只可惜一缸浑浊的水再渴的人也没有了喝它一口的想法。”对方总算不语了,于是他笑了笑又说,“至少您使我懂得了一座城市里面的奥妙!”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惟觉脑际一片混沌,在梦醒时分的此刻他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孩子,一个让人可怜的孩子,而那一心一意最初的衷肠又成了一堆让人捧腹的笑话。
孩子起身离去时,女人又送来了话,“孩子,你不明白,因为你不累!”
外面又成了雨丝轻舞的世界,昏黄的灯下,雨丝沥沥随风飘着,像失意人儿的心语流露。人行道上,那个贵妇顶着伞牵着小绒狗风雨中缓步走着,于是他想到了狗的问题,一只疲于奔走的丧家犬。接着,他的心灰暗的如同天气一般,他没有回家睡觉,而是去了环城江边,扒在石栏上,不停的抽烟……面对寂寞的漫长雨夜,江面上颤悠着灯火投射的淡淡红晕,偶尔驶过一家客轮,带走他心底无限渴望与思念……
酣眠的大地不知人的沉醉,冰凉的晚风只能撩拨他的思绪,望着漆黑的边郊,他不知道去归何处,只是不停的站着,望着,抽着……风更大了,他的西装几乎湿透了,起泡了。斯格兰曾经说道:没有任何人会像青年人那样怀着憧憬;没人任何人会像青年人那样陷于孤独之中,渴望被人接近与理解;没有任何人会像青年人那样站在遥远的地方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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