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生也许如此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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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的青山,那儿的原野,那儿的一排排一堆堆的小石屋,还有田埂、林荫道以及林荫道上往来穿梭的零零点点的小人物……”
这是一位年轻的油画家。
沿着环城江边,一幢幢白色的复古式住宅缓缓退去,梁太会偶尔停下来小望一会,方蝶也会靠住白色石栏望着对岸深吸一口气,不时互相看看,轻轻的微笑,然后继续慢慢的走。很快的,很长的一段路默默的留在了他们的身后。田埂小路到了,俩人小心翼翼的走过,走过两边的浓郁的青色,走过身傍那个傻呆呆握着彩色笔的油画家——他的笔、油脂、眼神以及用灵感勾勒出的青山、原野、石屋、小人物在阳光下烁耀。
“我不能用肉眼看出它们本质上的联系,却在画家笔下发觉它们原来是一个整体。”梁太说。女孩有些好奇的看住他,但看着看着,却慢慢的低下头去。稍后女孩竟发觉他们也仿佛成了画家笔下的点缀,或是小石屋的主人,或是青山道上的**者……“我们本来就是属于这儿的。”最后她说。
“人是孤立于自然界的个体,当我们带着某种生存的使命而努力,你我就触然相遇,于是我们便成为一个某种形式上的整体。就像东边的白云也许会向西面的乌云相碰凑成一个雷雨季节,我们也相同,也许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遥远的他或她为你我塑造另一种命运。”
“他会在哪里呢?他在干什么呢?”女孩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也许,他早已出现在我们身边,也许,他会在另一个国度。但不管怎么说,他有快乐的微云,也有痛苦的乌云,我们也一样,而他的快乐或痛苦也许会成为造成我们命运的依附。”
“那我们呢?”方蝶看着他问,“我们……我们能作为一个整体吗?”女孩迫切的想得到答案。“当然是,你我本来是孤立的,谁也不认得谁,如今是朋友了,所以应该说你我都在不同程度上为对方塑造了一定的命运。”“那……那你能告诉我,我为你塑告了怎样的命运?”“这……”他一时语塞,说真的,他尚未理出个头绪来,为了安慰这个弱女孩,便想了想说,“当然是快乐的,外人无法感觉到,就像青山、原野、小石屋,你不能触摸到它们心脉的跳跃。”
女孩随即掉下一滴泪来,不及擦去却被他发觉,但并不感到奇怪。“醉了吗?”他笑笑说,“其实在这儿谁都会醉的,他刚才讲的即是一些醉话,只是往日从未有人看着他,听着他,他只能自斟自酌、自怜自爱、自醉自醒……”喃喃道着,那声线越来越弱,目光紧盯着那边的小石屋。稍后梁太终于转过头来,“你能告诉我,人的心是不是像世事一样变化无常,真是如此,你能容忍么?”
方蝶沉默,不知怎么回答,也不明白他想说些什么,惟觉对面的人儿,心灵原来与自己一样沉甸而空荡,他们都失去了什么,回首在曾经的路上苦苦求索。
这一晚,她没有出门,但睡意全无,许多年来,一直以黑夜为伍,寂寞为伴。而这晚,她却固折的想着那个内心沉甸而空荡的男孩。他是自然界的一棵有生命有灵感的植物,假如有可能,她乐意在他身傍开凿一条四季常青的溪流,每天为他灌溉。“……你能容忍吗?”从白天梁太这么问她时,便决定这么做了。
她慢慢的起床,擦亮写字桌上那盏台灯,银色的光辉徐徐洒落于桌上,为室内四壁或深或浅的涂上一层光滑的银沫。她不知道起来做什么,思泉涌动,把心语刻录在秘密日记里,可她从没这个习惯。她只是睡不好,只是难心自制的想着某些事,冥冥中好似有着“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的惆怅之感。
“你我都在不同程度上为对方塑造了一定的命运!”梁太为她塑造的不止是快乐,是一种觉悟,于是她看到了前方那一条路,一条完美的路,路上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注视着她,没有忧伤,也没有微笑。
“你早已是个快乐的女孩了,在完美的边缘你终于觉悟,祖先创造我们驱体的同时还给了我们一个感情包袱,因为他怕我们堕落、迷茫、陶醉……爱情是命运的转折,生命里有它的时候,我们开始另一种命运之旅了。”
“我……”年轻的女孩实在没有多大的勇气,但又不得不那样去想和说,“……在亦真亦幻的七彩灯下,感觉——感觉他的热血的驱体,完美的动作深情的与她对话,尽管清楚的明白这是她愚蠢的想像;在宁静的乡郊,两个不同命运的人却拥有同一种命运的奢望;在独处的心灵世界里,她像一只折翅的鸟儿,只能隔着山、隔着海远远的望,却不能飞到那个理想的栖息地真诚的微笑……”
“可以走呀,慢慢的走,累了就爬,目标只会越来越近,纯洁的圣地是不存在先来后到的,只要我们敢于痛苦的面对,那自然便快乐了,像六月的花,可以在千家万户的庭院里绽放。”
初恋是什么?是田埂边贪恋阳光的小草,是一叶漂游于江上的青云直上的翩舟。草儿吮吸着雨露,沐浴着阳光;小舟自由自在,享受绿水柔情的舔抚。“他有女孩儿呀!”她吃惊的对自己说。“那真是一种很自私的东西,那是我吗?”稍后便又这么自问。在她逐渐认识到人性的**不过是一种暴力和血性的同时,瘦弱的她几乎震颤,几乎窒息。“六月的花……”想起了六月的花,它为什么这般红?她又想到了**,想到了完美。

昨晚,她理清了**与完美的关系。她一直渴求完美,可她错了,没有**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于是她泪了,不为曾经的遭遇,也不为“偶像”,哭她一直以来对完美的错解。“我们应该有**,因为我们是美丽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想的全是这个问题。当她有一天在少年宫门外看到那则“HIP-HOP”招生的启事时,青春的女孩儿一丝儿也不敢迟疑了,她想到了什么——身边的人儿又一次发现到她的心底的那份子渴望,**辣的,直让人呛着。于是这个年轻人会心的笑了,而这个女孩却用那忧郁的眼神盯着他——她的眼神并不是搏取世人怜悯的那一种。
“她的肌肤那么苍白,她一定不常晒太阳。”当他这么断定时,冥冥中俩人已靠得那么近。
“看来你已经决定让自己快乐的面对了!真得希望你能永远,永远!”他说。“假如一个人的快乐真是那么容易获得那就好了……”女孩说着低下头去。“你瞧我,还道什么永远,一刻钟都不到。”梁太笑笑说,“好了,我现在有个法子让你轻松轻松,你一定会满意的。”“是什么?”女孩问。
“我可想起来了,我还欠你一顿饭,一件礼物。”他像糼儿生算术一样掰着手指说,“要不这么着,此刻也差不多中午了,白天我也没事,咱们去那边好好的吃一顿,招牌菜全都点上桌,吃不了,欣赏也可以呀。”他说菜是餐桌的“装饰品”,也是人的“奢侈品”,更值得一提的他为她准备了那件礼物,很大很大,大的让他用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把它带来。最后他又笑笑说,“别担心,免费送的,也不是出高价买的。
女孩惊一阵,喜一阵,奇一阵。
他真把小店的招牌菜全点上了,忙得厨子六十分钟才算告竣。他们还是来的过早了,店里除了他们没有客人。这样更好,绝对没人打扰。等菜全部登场后,梁太便充当“董事”逐一为她介绍:“这是——黔菜,名叫——宫保鸡丁,辣味;这是北京的烤鸭,又香又松,够具诱惑力;这是——剁椒鱼头,湖南风味,别具一格;还有广东的海鲜;还有……”他认为自己的记性还不错,能一口气背下这么多方才在厨房里厨子临时点拨的各地菜系。
方蝶看着他微微笑着。“来,还是先尝尝这缸鲫鱼豆腐汤吧!这是上海制法,甜蜜蜜的,来——”梁太取汤匙为她舀了一小碗,劝着喝,自己也尝。又让她谈谈喝汤的感觉,方蝶哪里说得出,梁太不让,她才吞吐着说,“像……像牛奶一样的味道。”梁太哈哈笑起来,方蝶也跟着笑起来。
接着梁太请她吃鸡丁,又想出一招方式来:两人一人一块作循环着吃,看谁先腻了停下来。方蝶刚挟住一块丁肉塞进嘴里就吐了出来,着实把他给吓了一大跳。“对不起,我沾半点辣都不行,算我输了。”梁太一拍脑门,是他让厨子多加些辣的,本来他也不怎么好吃辣,全是小文带惯的,每次出去吃饭,小女人总是忙着往厨房钻,嘱咐这个嘱咐那个。比如这个要少加味精,那个得稍微淡点等等,小文是爱吃辣的,久而久之,他也跟着学会了尝辣。
“我不知你忌辣。”他道歉,并挟一块鸭腿送进她碗里,“吃这个香的,鱼头也不能吃了,有胡椒的,咱们继续喝鱼汤,人们不是常说甜蜜蜜的东西需要分享嘛!”
有人说,餐桌上最易勾通,这话假不了,从这儿来看,首推功臣当属菜,菜有味人也跟着有情了。梁太边吃边让她猜猜那个神秘的大礼物,女孩子花了好大劲也没能奏效,梁太只得饶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方蝶欣然,也不问去哪儿,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口吻说,“那我得瞧瞧,你究竟为我带来什么惊喜。”
饭后,方蝶跟着他来到南风路,“天龙花园”小区门口,他却站住了,说想问她一个问题,方蝶说问吧,看得出刚从“餐中人”的角色里出来,她很新鲜,也具活力。“你真决定让自己快乐吗?”女孩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问,他的每一个眼神时刻传递着他的真诚,于是女孩又开始激动起来。“你害怕了吗?”这个男孩子又问。她很想大声告诉这个人:有你在,什么都不怕;有你在,她已经很快乐!
看得出她是有信心塑造自己的,尽管没有任何表示,梁太明显察觉到了,便带她来到自己家中。他家里有个自制的舞台,有音响灯光等设备。女孩惊喜的踩在红地毯上,看着能发出各种颜色的灯光,她慢慢的坐下来,梁太泡了两杯咖啡摆在地毯上,接着也盘膝坐下。
“这是我自己设计的。”他颇为得意的说。女孩很喜欢这里的布置,只是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地,她是不可能常来常往的。但她决不背信自己的快乐,她始终想着那件大礼物。
慢慢地,俩人喝着咖啡,闻着轻轻的钢琴声,一首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那个水波荡漾的琉森湖畔,音乐家把它献给了一个高贵的女孩,于是成就了一则伤感的爱情故事。人们记住了它,还有这支美丽的月光曲。音乐缓缓的结束了,咖啡也喝完了。
“你很想学舞吗?”借着有些柔柔的醉意,男孩轻轻的问着。霎时间,女孩什么都明白了,那个背不动的大礼物也显得格外分明了,于是抬起头来看着他,眼圈有些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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