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勇敢与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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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些日子,展哲的心情还是蛮不错的,尽管有一些无头小事时不时会像小行星擦身地球一样冒范他,但这个人自上次市区回来后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一般,心态全走了样儿了。第二天他便开始晨跑,原本让新界一道作伴的,这懒汉应答的倒是蛮爽快,真使起来果然如大家所料的完全不行了。
不过,世语倒很是希望能跟他一块儿早跑,这样他便可心保证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单独跟哲一块儿说话了,只是哲没有邀请他,他也由于天性的缘故没能主动提出来,所心只好成为一个梦了。每天早晨天未亮展哲起床时,世语就已经醒了,然后听着他轻手轻脚的离开。
有一次吃饭时,世语问他晨跑在哪一条路线,展哲回答人民路一个来回,再去东畔花园转一圈,也就差不多了。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小花园,纯粹是为了吸点儿新鲜空气,因为那儿草木蕃盛,绿木浓荫,像东郊山巅一样清新自然。而且小花园早晨人儿很多,虽然中老年人做健身操占了绝大多数,但也不凡一些年轻人练功跳舞的,不远处江畔也有许多张青春的脸庞在自由的微笑。总之,清晨的江畔那么朝气蓬勃、充满活力,也许睡梦中人永远也体验不到那种健康、纯真、活泼、不沾半点风尘的乐趣。而哲十分庆幸的感觉到了这一点。
这是被神秘的宇宙穿插于黑夜与白天之间的又一座迷人的天空。如果说黑夜终止了白日的喧哗,进入了沉静的圣殿,那清晨便是生命的复苏和真情的洗涤了。展哲理所当然的在这座天空里冶炼着新的生命与**,像都市中懂得早起的每一个年轻人一样,快乐、勇敢、执着、安详。还有这个男孩在那条熟悉的人民路慢跑着前进时,总会无端的回忆起某个女孩对他甜甜的赞美……
可他还是清楚的明白囊中羞涩将对于一个怀藏着人生的爱的人来说会显得多么可怕与无奈。
然而很幸运,中午时分,展哲备妥了饭菜正等他们一块回来吃饭,看看钟表,时间差不多了,忽见新界哈哈的乐着进来,身后跟着董帅和世语。原来大话精的老毛病又犯了,这回更有甚的,“狂笑”、“癫痫”、“幻想”都不幸患上了——这久后逢甘露的滋味真让大伙震奋不及,今天上午九点前尚在低着头劳动,不想方老板不知是掀大家的“奴隶劲”还是怎么着,总之告诉他们下午将以前托欠的工资全部一齐算清,这比上次说定提前了四天。
这个优待倒真得像份为年老体弱者准备的“人参大补丸”,新界身子太“弱”,经不起这份恶补,只好不幸的得了上述空前罕见的“综合症”。董帅也心花怒放,不过世语除了高兴,却老想着那个提前四天的“四”字,觉得不吉利,见大话精在一傍吵吵嚷嚷没完没了,只得作罢。趁着中饭时候对他说,“你应该把好消息让白冰知道。”
“什么,什么?”大话精差些呛着,乐也不想了,嚷道,“让我告诉她,这是哪门子规定?没钱的日子都懒得理,如今快有钱了,还找她。”这小子故意使出来的那副得意样儿令世语极为不适,“这……这不是过河拆桥嘛。”他觉得他这么对待白冰不公平,心里很不服气,但又不敢多言。表面上哈哈乐着的大话精其实也听到心里去了,本来是有的话说的,世语说他“过河拆桥”,而他可以说对方“忘恩负义”。这个词该如何解释呢?
原来想当初大话精厚着脸皮丢掉所有男人的尊言可说是为兄弟们向她借钱,尽管表面看来那是人家慷慨仁慈的结果,而对他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换成别的时候他肯定得为自己张冤伸屈了,而且绝不给他们好脸色看。他会即刻发挥他的语言功能,扮演一回临时“编辑”,把诸如“衣服让他洗、泡脚水也得倒、夜宵为她烧、咖啡准时泡”等等无中生有的“冤屈”一一伸诉的。但这回另有更开心的事搅着他,大凡这个时候他是从不乱发脾气的。
世语就知道他的那一套,所心不再说下去;董帅也是其中受禄者,最清楚大话精的非常底细,也不多言;倒是哲笑着为他说话:“其实你为大家运筹生活费,这事世语早告诉我了。”这么一来,大话精更大话不起来了。饭后半个小时的休闲时光里,他继续在大伙跟前一边极力的幻想一边不停的演说。
展哲忽然想起一桩事来,其实在海滨回来之后他便开始有所考虑了,那是他前几个月被一发家电城托欠的两个月薪水问题。然而此事却有些棘手,当初他为了执意摆脱这儿,曾几度请求辞职并索要全部工钱,但不知为了什么,他一次也得不到上面的准许。当他情定遥远的海滨,心属新的美好梦想时,这个人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几乎是非常匆忙的,他出走了。本来这个年轻人是不会指望那笔钱了,他把自己未来的一切计划安排的十分完好,然而再完美无缺的东西也有意外,他一事无成的回到了这里。如今才知道没有钱他是寸步难行。
他有自尊,那是大力士也未必搬的了的,只有在这个人心灵极度脆弱的一瞬间或许可心偶尔性的出卖。新界似乎有些察觉了,因为上面的事哲几天前向大家提起过,当时谁也没有说话,因为大家明白,这个希望不大,而类似的事件在目前这个死气沉沉的单位里实在太多了。新界很理解他的感受,于是答应替他说说,这是他们此刻暂时安慰和帮助他的惟一办法。

大约下午2时左右,方老板就把他们唤去了,还有少数几个营业员,七八个人陆续拥进了小小的办公室。这次并不是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个人在工资单上签个字取钱走人,BOOS端坐在办公桌前,饱受苍霜的脸上显出一种安详与镇定。人家坐的坐,站的站,面对着他,等待着他最具“权威”的发言。董帅、世语同时隔着玻璃窗看到外面的零乱和冷清,还有几个人从更衣室出来,向出口走去,一种“树倒猕猴散”的气氛向他们袭来。世语认为最可怕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BOOS迟疑一阵子终于说话了,“照目前的市场形势来看,商场已经不能再正常的运营下去了,你们的工资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一拖再拖,但到了最后,我的负担就越重。有个别员工担心公司垮掉付不起债而早早的走人了,感谢你们伴我一路走过这段艰难的旅程……我已经把我的车抵了,今天请你们来,就是为大家这几月的工资一齐结清,至于以后,大家只能另谋出路了……”
商场要关门了,已成定局。新界觉得或许是商场今年春节以来跟市区的一些同行大单位玩起了价格战而被搞垮了,去年他刚来时不是还好好的。然而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从明天开始,他们得好好打算下一步棋的走法了,因为在这儿他们得吃饭。回到老窝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要知道出来的时候谁不是气势汹汹的。董帅难受的是可能大家从此就要各为其主自行谋生了,再也不能朝夕相处你挑我逗了,突然间面临这样的处境好像一下子会失去很多。世语压根儿一副傻愣愣的样子,好像什么也不在乎,又好像比谁都在乎,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他们出来了,谁都缺少了那点领到薪水后的那一种喜悦。新界要不是为了展哲的事,本来是无所顾忌的。
“他未经得我同意擅自离岗,我没有理由结给他,你走吧——”这是BOOS刚刚对他说的。他终于使展哲失望了,但他心里早已有了另一种打算来安慰他最好的朋友了。
走在这条半冷不热的马路上,随着一声冷叹,一时间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副空荡荡、愁兮兮、沉甸甸的躯壳,像一具行尸走肉。大话精最最讨厌这样的气氛,他又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于是又开始秀,他先把这些统统不当回事,这样心里就快活多了,一快**内那些极不安分的因子便相继活蹦乱跳起来。他建议大家看电影去,先拒绝“好莱坞”的玩意,原因是打打杀杀跟他们此刻的心情有背。最好是“杜拉斯”式的,这样才不致于虚不受补而导致“疾患”。“不食人间烟火”之后再去Ballroom或Club,总之应该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最后在极度睏倦中沉沉睡去……醒来,最好是太阳照着你我头顶,而不是雨点砸在自家的**。
他们都笑了,哲也笑起来,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大话精更加放肆起来,说出一大堆鬼话来哄大家,哄的累了便像狗一样扒在床上,最后终于不响了。董帅也在自己的床上东倒西歪的乱躺着,只有哲默默坐在新界的床边。突然新界一骨碌坐起来,“哲,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助你去完成那个梦的——”对于一个铁了心的人是任何困难也阻挡不了的。哲看着他,那凝然的目光里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表述。对方已经容不下他说什么了,二话没说伸手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些钞镖来,“这是一千块,为你准备的,拿着——”
哲久久未敢接,虽然这只是对方实施了曾经向他许下的诺言,可是目前的处境大家都一样,叫他如何收得?而十分想不到的是董帅世语也早已替哲准备好“买路”钱了,“拿着吧,这是作为朋友的一点心意!”董帅说。“哲,希望你成功,等着听你讲述你的梦!”世语说。新界最机灵,敏捷的把三个“红包”收起来,藏进他衣服口袋里,且笑着说,“世语说的对,咱们三个还想着等你成功一起喝杯庆祝酒呢!”
世语并非为这样的情景所感动,他更折服的是哲心怀着的那个梦,还有这个不怕“刽子手”的人儿。他真想对他说,“你那么勇敢!”而这时新界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走,哲早已在大家面前默认服输了,一时间心血来潮,但他没有说那些婆婆妈妈至少令新界反感的话。于是他告诉大家明天他就会离开这儿,那么今天这个日子对他们来说有多么珍贵。
新界外出潇洒的设想总像馋嘴猫的口水难以抹去。他今晚要玩个通宵,说是为哲高兴,也祝他一切顺利。哲一口应下来,董帅也愿意奉陪,世语是最“乖”的,当然跟着前往。他们在这间小石屋里跳着欢呼时,哲却依然坐着,透过他们的身影,他望到了窗外那一片浓郁的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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