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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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妻踩着小碎步来到院子里,哑着嗓子问:“谁呀?”说着到了大门口然后“呀”的一声打开大门:张妻愣住了。
王英利也显出几分尴尬,嘴里喃喃的叫了一声:“张婶。”
王英利离开姐姐和龙山市机关大院,起初是沿着来时的路往自家的方向折返,走到中途,她的腿说什么也不听从使唤。她想立即见到张勇。张勇病残的消息撕咬着她的心。那些被冷落被羞辱的往事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别人的罪过:绝交,是她王英利先提的啊!那几封绝交信,张勇怎么可能知道在他父亲的逼迫下写的呢?另外,是张勇的母亲拒她与张家门外,也许。。。。。她天真地想:如果张勇的残废能和她的家庭出身相互抵消的话,那么她现在可以和张勇平起平坐了。她要告诉张勇事实的真相,表白他一直在她心里。就算他残废了,她也矢志不渝。她为这个美丽的幻想披上一件时髦的外衣,那就是**的最高指示:“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于是,她心态坦然的叉过回家的路口,向张勇家走来。
愣过之后,张妻似乎忘了上一次给王英利吃闭门羹的情景。她热情洋溢的挽过王英莉的手,一起向房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高喊:“老张,你猜谁来了?”她说话的腔调就像是刚刚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你看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你们说我?”王英莉疑惑的问。
“没说你,噢,是小勇,他。。。。。”说着话,王英莉被领进她熟悉的客厅,坐在她熟悉的沙发上。
张宪民见王英莉进来,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吱溜一下子钻进他的书房去了。王英莉把头转向张妻:‘我听说张勇病了,她小心翼翼的捡了一个“病”字来展开话题。其实,她心里的问号在进门的那一刻已经得到答案:张宪民已经没有了当时要求退亲的那股嚣张,而张妻,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她的眼泡又红又肿,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刚刚哭过。王英利的心一直在往下沉。
“唉呀!谢谢谢谢!他不是,他是。。。。。。病了。。。。。。”张妻语无伦次.
“酒,酒,’屋里嘶哑而咆哮的声音冲进王英利的耳膜。王英莉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来迫不及待的说:“我能去见见他么?”
不等张妻回答,她已经直奔到张勇的那个房间。门关着。“张勇!”她在门外轻轻叫了一声。
“酒,给我喝酒!姓张的,给我酒!’
王英利转头看看张妻,张妻把门拉开:“小勇啊,你看谁来了?”
“滚!给我滚!”
果然是真的。映在王英利眼中的张勇俯卧在炕沿上。两条裤腿,其中的一条是从腿的根部空瘪下去的。她顿时泪流满面,恶心得想吐。她极力忍住了。
“张勇,是我。”王英利说。
张永听出了王英利的声音。依然脸颊向下,但是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不再是王英利刚才听到的那叫驴一般的嘶叫。“你,你来干什么?”他问。
王英利轻声说:“来看看你。”
“来看我的笑话!”他依然爬在炕上不动。
“没有。”王英莉斩钉截铁的回答。
“没有?”他看到她的一双脚。引起全身性痉挛。“那你就是来跟我说大道理?荷马眼睛瞎了写出荷马史诗;贝多芬耳朵聋了写了命运交响曲;鲍尔。柯察金全身瘫痪写出《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吴运铎缺胳膊少腿也要《一生交给党》。。。。。如果你想说这些,最好闭嘴。那些人,离我太远!你知道吗?我张永,最想结婚生子。。。。。。”他一下子由言词锋利便成沉默。
儿子最后这句话,让张妻心里一震:她果然把儿子的心思猜中了!
王英利感觉张勇话里有话,结婚。。。。。生子。。。。。她不觉心头涌起一阵热浪。但是,见到真实的张勇,她没有了刚才走在路上时的冲动和喜悦。过去那个英俊潇洒的张勇从她心里彻底的消失了!现在的张勇,她一时还无法接受。她想,最好先回家仔细想一想。想着她就随口说:“张勇,我走了。”
听见她要走,张勇急了。他想翻身做起来。但是,整个身子不听指挥顾自向缺腿的那一边倒过去。手疾眼快的王英利上前把他扶住。他倾倒在王英利怀里,小孩子似的发出哀求:“我求你,别走,别走。”
王英莉的眼圈湿润了,她哽咽着说:“来,我帮你洗洗脸吧。”
张妻上前拦下王英莉。
“哎呀,让我来。”
王英莉推开她的胳膊,顺势悄悄地掐了她一把,暗示她走开:嘴上说“不,你让我来吧。”张妻心领神会的离开了。
王英莉从餐桌下面拿来洗脸盆,把火炉上的水壶提在手里,手脚干练的往盆子里倒水,热气蒸腾,张永提醒到:“兑点凉水啊。”
“我知道哇。”她愉快的应着,往盆里兑进去一些冷水,试试水温,然后端到张勇面前。她把一条柔软的毛巾放进水里浸湿了,再用双手轻轻拧到半干,抖开,小心翼翼的敷到张勇脸上。此时,王英利看见张勇的脸上浮起红晕,而自己的脸上也火烧火燎的难受。他们虽然曾是一对恋人,但是过去的最幸福的时光是手拉着手,象现在这样近距离得接触还是第一次。洗完脸,两个人都陷入沉默。王英莉想了半天,才勉强找了句话题:
“你,饿不饿?”
“好像。。。。。。饿。”张勇点点头,说。
王英利问道:“想吃什么?面条?”她知道这是张勇最爱吃的。
“嗯。”
王英莉走到厨房煮面条,张妻悄悄地过来问:“怎么样?他情绪好点没有?”
“好点了。”
张妻说“你真行啊你!你都跟他说啥了?哎我跟你说反正你不是外人,这个混帐小子上来混劲儿,他爸给他念**语录都不好使!你说你。。。。。”
王英莉说:“我啥都没说!我就问他一句饿不饿。”
“是吗!?”张妻迷惑的应着。
面条是机器压的,煮熟之后再过一遍凉水,另外把两个鸡蛋炒了兑一小勺黄酱-鸡蛋酱拌面条,那叫一个香啊!“你慢点!”看张勇狼吞虎咽的吃相,王英莉道:“你好像有一个月没吃饭了!”
“六个月。食不甘味。”
王英利心头一震:六个月?那是她向他宣布绝交的日子。她的心开始狂跳。遂垂下眼帘,视线对准张勇手里的面碗。碗被吃面的呼噜声震得直抖。张勇右手撰着小指粗细的挂满油腻的竹筷子,左手五指岔开着,托着腕底,渐渐的把碗底朝上推,先是盖住了鼻子,然后又盖住了脸。直到呼噜声停了,那碗才从脸上揭下来。一连吃了俩碗,张勇才把舌头从面条里抽出来,说:“英莉,谢谢你。我都这样了你还来看我。”
“说这个干啥?”王英利把脸扭向一边,说。
“真的,我对不起你。”
“说这个干啥?”王英利把脸转回来看着张勇的眼睛。
“但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永远都不能原谅!”
王英利被张勇的自责深深感动了。她鼓起勇气柔声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很明显,张勇受到了强烈震撼。只见张勇用力搬动着手指的骨节,那骨头与骨头的摩擦和对另一种外力的抗拒,形成的声音单调而响亮。屋子里的空气骤然停止了。只有春风在窗户外面撞击着玻璃。良久,张勇垂下眼皮怅然的说;“是啊,过去了!”张勇开始感到困倦,王英利帮助他躺下来,给他垫好枕头盖好被子,在他的呼噜声中退出房间。
张妻在客厅里拉住王英莉的手,说:“英莉。你不多坐会儿,忙着走啥呀?”
“他睡觉了。”王英利张宪民夫妇一眼,忍不住劝告说“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你们说话,最好别刺激他。”
张宪民把半截纸烟塞进嘴里用力接连吸了几口,然后掐灭了烟蒂。茶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堆得象小山一样。他把手里的烟蒂直接丢在茶几上,烟蒂还在冒烟,他又用拇指狠狠的碾压了几下。张妻看了丈夫一眼,委屈的回答道:“啊呀你不知道,我们光是挨骂,哪有说话的机会?”
王英利说“他现在,他对你们的抵触情绪蛮大的。”
张妻不失时机的把话题引向正路:“说来说去,就是因为你俩的事!那事都怪他爸,他爸早都后悔了!可是,后悔有啥用?我刚才还跟他爸说,要是当初咱不跟英莉拉到,英莉准不能嫌弃小勇。现在咱孩子都这样了,也不好再向人家开口啊!”张妻看见王英利把头低下去了,还以为是女孩子在害羞,就拍着王英利的肩膀,热烈的说:“哎呀傻孩子!我们现在也顾不上你妈有问题了,只要小勇活的高兴,我们啥都认可了。”
王英利回想刚才和张勇谈到重新开始的话题时的沉默,就说“我回去了。”
“你明儿个再来吧。明儿个妈做红烧鱼给你们吃!你和小勇最爱吃的!”张妻的嗓子眼突然变成了蜜罐子,每一句话都象蜜枣那么甜人。甜美的气氛在小院里回荡。
“我。。。。。”王英利不知该如何回答。
张妻十分的善解人意:“噢!什么时候想来就来,都行,啊!”
张勇迷离的走进一片荒原上,突然被绊了一跤,摔倒在地上,他面对着苍天,不愿爬起来,因为身子下面的土地软和又温暖,像棉花一样,让他感觉**啊!仰望蓝天,几朵白云在飘,由远而近。他好奇的想:那传说中的七仙女会不会就躲在哪朵云彩里,遥望她在人间的丈夫和孩子,等待一年一度鹊桥会的来临?正想着,突然看见天空中白光一现裂开一道缝隙,一个身着古代钗裙仪表不凡浑身上下透着金光的中年女人,她率领一群妙龄女子从那道缝隙中飘然而至。张勇惊愕的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中年妇女,他好像见过她,但是又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正犹豫之际,中年女人走过来,慈祥的摸了摸张勇的头,轻声说:我给你送媳妇来了!随着她的话音,躲在她身后的那一群青年女子走上前来,张勇看着她们,一共七人,个个争奇斗艳。张永暗想,这些女子自己平生从未见过,莫不是天上仙女下凡?这时候,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王母娘娘,”张勇听后大惊,王母娘娘?那不是那个天上的大名鼎鼎的女王么?这么说,这七个光鲜亮丽的女子一定是令凡间男人垂涎三尺的七仙女了!难怪她们如此貌美,就连他心目中的西施王英利也略觉逊色。那仙女继续说道:“我愿意伺候这个男人。”那个说话的女子,面颊象俩朵天边的彩霞;眼睛如湖水清澈。。。。。。张勇紧紧的闭着嘴巴,好像一张嘴他的那颗心就会飞出去。他紧张的看着王母娘娘,目光中无法自治的倾泻着祈求:请把她赐给我吧!王母娘娘灿烂的一笑,还未回答,那个说话的仙女朝张勇径直走来,她的一双秀乳在薄如蝉翼的罗裙里面颤抖。使他兴奋,使他迷恋,使他想据为己有。他觉得体内突然涌起一阵燥热,小腹之下的部位开始痉挛,紧接着像吸铁石一样,把那个仙女牢牢的吸过来。与此同时,仙女的**变成了俩盘毒蛇,蛇头在扭动,张开大嘴露出滴着毒汁的舌头。。。。。。他浑身战栗,抽身就跑。。。。。。他从炕上重重的摔到地上。
母亲似乎已经守候多时,她把儿子从地上扶起来,弄到炕上以后说。“哎小勇啊!你醒了?来,妈跟你说个事。”
被关押的老干部,有的已经回家,有的还官复原职。王英莉通过电话催问刘加槐,每一次,他都爽快地应着:“别急别急!我办我办!”刘加槐的承诺已经在姐姐的忠告下失去力度。久拖未决使她对刘加槐疑上加疑。王英利心里象压着块大石头。她只好又去找李小青讨教。
“你以为你是谁呀?还在电话里问人家结果!不行就接着去呗!一次不行俩次俩次不行三次。”李小青说.
王英利打断她问:“你一共去了几次?”
“我?”李小青咋咋眼笑了:“我一次也没去。”
王英利听罢真是又气又恨!她想给她一个嘴巴。因为她那张破嘴曾经还跟她说:女人的身体能解决**著作解决不了问题。这是她自身经验。。。。。。手抬起来又放下。最终她咬牙切齿的说:“李小青你等着!”说完掉头就走。李小青看见王英利真生气了,开始后悔。于是就在她疾步奔跑的背后喊着:‘喂喂!你听我说呀!’她心里说:“小傻狍子,屎盆子有自己往头上扣的吗?”
刘加槐那里李小青其实是去过的。她母亲也遭到关押,因为当年中国和老毛子关系亲密时,她母亲和前来支援中国建设的一个苏联专家谈恋爱,还弄出一个闺女。后来中苏关系恶化,苏联专家撤走了,一个人走了,把他们母女留在中国。一开始,她是白天去刘加槐的办公室里磨牙。趁他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就打飞眼。还故意把椅子搬到离刘加槐很近的地方,借机往他身上蹭。她很快就发现,刘加槐决不是柳下惠。他的眼睛是一双无形的钩子,能够把她得衣服剥开,看到他想看得东西。他目光象胶水一样走到哪粘到哪。凭她对男人的经验,她决定深夜来访。第一次他们就上了床。如果要明确的说到底是谁诱奸的谁,凭良心说话是李小青诱奸了刘加槐。她体内的二分之一血液属于白俄。她的黄头发黄眼毛和白皮肤,使她的另一半中国血统黯然失色。她连自己都说不清她的*到底给了谁。文革一开始,她就和一群男孩子在一起鬼混,性早熟性刺激**往已经使她放荡形骸。能够把一名军人勾到手她感觉那是她的光荣!同时,也救出了母亲,真是一举俩得!她把自己的成功告诉了王英利和其他的女孩子。自此开始,刘加槐便一发而不可收。像个吃惯了鱼的猫-闻腥就上。若干年后,当他的男根也因女人而被女人毁害时,他一定最恨李小青。一定。
李小青从身后追上王英利,气喘吁吁的拦住她的去路。“哎呀你急什么?你听我说呀。”李小青和王英利秘密耳语了一番,这才让王英利转怒为喜,连连点头说:“好!好!晚上见。”
到了晚上,按照白天李小青给她出的注意,王英利站在刘家槐的办公室门前。她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子,才举手敲门。轻轻的敲了几下,好像听见里头有动静,但是久久不见有人开门。又敲,里面像坟墓一样的沉静。再敲,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不耐烦了,开始用脚踢,一下,俩下,三下,脚都踢疼。心想:这王八蛋去哪里了?他家在外地,能去哪里呢?出差?不能啊!今天下午她还打了一通电话给他。询问母亲鲁冬春案子的进展情况,唯一没按李小青的安排就是。。。。。。正想着,门“呀”的一声打开了,刘家槐披着棉袄站在门槛上,看见王英利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气哼哼说:“干啥?”

王英莉说:“明知故问。”
“有事明天再说!啊!到我办公室说。”刘家槐摆出一副警察打他爹公事公办的样子。推开她想关上门进屋去。王英莉使劲拉着门把手:“不行,我现在就要跟你说。”
刘家槐依仗力气把王英利的手从门框上掰开推出去,一个急转身钻进屋里。但是,他披在身上的棉袄被王英利抓在手里。王英利抱着那件棉袄站在门外,想着李小青的计划,心里有紧张,也有几分兴奋。紧张的是:她将再次面对这个夺取她贞操的男人,得意的是:她将在李小青的帮助下打一个翻身仗,从被人操纵到操纵别人。她知道这是一种堕落。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可行,只好选择堕落,极不甘心情愿的堕落。
似乎棉袄是不打算要了。王英利在门外站了很久,里面依然黑着灯。门也关的死死的。眼看计划就要落空,急切之下,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砸向玻璃,一个碗大的洞立刻出现在窗户上。这一举动果然奏效,刘家槐一步跳到窗子跟前,提小鸡似的把王英莉提进屋里,摔在地上。与此同时,一个娇小的女人悄悄地从门缝里挤了出去。黑暗中,刘加槐问:“你想怎么着?啊?”
王英莉完全明白了。她慢慢的站起来,额角在流血,心也在流血。她一时忘记了李小青的嘱托和此次赶来的目的。她由那个娇小的女人想到自己,想到那个令她难过的夜晚,想到刘加槐今天对她的态度,怒火中烧:“我想跟你要个说法。”她说。
“什么说法?”
“我娘。”
“你娘的事咱明天说。我会给你答案。”
“我要你现在说!”
“我现在要是不说呢?”
“我就不走。”
“好啊!还想陪我睡觉?想我了吧?”刘勤发出**。说着,把她猛的搂进怀里,王英莉奋力挣扎,嘴里不停的骂:“你,你这个畜牲!”
刘家槐哈哈大笑,开始解王英莉的棉袄扣子。王英莉用指甲狠狠的向他的脸皮抠下去,
“你你,你真动手啊?”他一只手正摸着被掐疼的脸,另一只手又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还咬人?简直是一条疯狗。”他向后跳了一步,举着被咬得出血的那只手,说。
“说对了。我就是狗!对主人,绝对忠诚,对坏人,绝对不客气!”
“你说我是坏人?”
“你就是坏人。”
“王英莉,你知道你这样说话的后果吗?你能为你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吗?”
“责任?你还懂什么叫责任?你对你的行为负过责任吗?你当初怎么跟我许愿骗我?你忘了?”
“我没骗你。”
“再说一遍!”
“我没骗你。”
“你**妇女,还。。。。。。”
“你他妈的!血口喷人,说话要有证据啊。”
王英利在这一刻才突然想起李小青为她事先定好的捉奸计划。等她把刘加槐哄到床上,就。。。。。。李小青则在门外。。。。。。里应外合,用人赃物证逼他就犯。由于一时的气愤,她把全盘的计划给毁了!此时,后悔无益,只好理直气壮的说:“我身子破了,就是证据!”
“哈哈哈哈!真是条疯狗。你身子破了怪我?你回去问你娘,她身子破了是不是也怪我呀?你再问问古城镇所有的女人,她们的身子破了都怪谁呀?”
王英利几乎是站在历史的转接点上,从她这里往前数,中国的婚姻文化还是*文化。新婚夜晚,新郎要给新娘验身,见红了才是纯货。否则,就是不纯的劣质货,其日后的命运不是遭受丈夫打骂就是被遗弃。一个“节妇断臂”的故事,在中国流传了几千年。描述的是一个寡妇外出被下流男人摸了一下胳膊,她回家后砍去胳膊以示贞节。厚重的中国历史让中国的女人压力太大,为此窒息更是不计其数。二三十年后,修补*的广告随处可见,就像街边上修复自行车胎一样简单。*跌价。贞节和道德的置评标准更新,男人不再对*顶礼膜拜,女人也就不会视其为生命了。
如今,王英利为解救母亲等于遭受了精神的和**双重的侮辱。如果母亲解救无望,她想那就鱼死网破好了!
第二天早上,王英莉由于彻夜未眠而无精打采。屋子里冷得像冰窖。东北的老土炕撤火就凉。她穿着上棉袄棉裤躺在被窝里,直到接近中午才到院子里抱回一抱木头绊子,扔在灶坑里边上。挑几块细柴在灶门口,点着了一根淌着油的松树‘明子’,摆在细柴中间,整个灶眼顿时烟火四起。
王永红慌慌张张的闯进门来。她一把把妹子从灶坑前揪起来,审问到:“你去过张勇那儿没有?”
“去了。怎么了?”王英莉老老实实的承认道.肿着眼泡.
“他是不是瘸了?真瘸了?”
“是。跟你说的一样!一条腿,从腿根没了。”王英莉无精打采的回答。
“你们都说什么了?”姐姐步步紧逼的问道。
“说。。。。。。”王英利在姐姐凌厉的目光下努力回忆着。“没说几句话,他心情不好。”她说。
“他有没有说结婚?”王永红开门见山的问。
“结婚?跟谁呀?”
“他有没有说,他还喜欢你?”
“怎么啦你?”她被问得实在不耐烦,就没好气的说.姐姐已经有一段日子不认这个家了。今天神经紧张的跑回来,就是为了打听张勇?不知道这女人又想做什么妖了。
“他要和我结婚。我都快愁死了。”姐姐把妹妹推进里屋。也跟着进来。一**坐到炕沿上,摸起了眼泪。
“不会吧。”王英莉半信半疑的说。
“会。”姐姐一字一板的说,生怕妹子听不懂:“是龙山市委组织部部长亲自跟我谈的,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地一次谈话。说组织上希望我嫁给他,让我代表组织好好照顾他的后半生。”
“组织怎么啥事都管啊?”她觉着越听越糊涂了。
“有些话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姐姐摇摇头,无可奈何的深叹一口气:“我心理很乱。妹子,你说我能不能不嫁给他?”一向抢着给别人当家作主的人,轮到自己的事反倒没主见了。
“当然能啦!谁敢硬拉你入洞房啊。又不是解放前。”王英莉说.
“可是,我要是不同意我的政治前途是不是就完蛋了?!组织说,这是组织上对我的考验。我要是经不起这个考验,我今后就,我就完了。”
“是你自己的幸福重要还是政治前途重要?”
“都重要。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高中学生闯到今天,我容易吗我?不容易!你说我现在闹的,娘不理我,你也不理我,连我走在大街上,都觉着有人在我背后戳我脊梁骨议论我。。。。。。可是为了革命,这些我忍了。我都忍了!如果现在让我放弃这一切回头再走一遍,我老实跟你说,不行。我那样会觉着生不如死。”
“那,你就服从吧。。。。。。”王英莉的声音生柿子般的苦涩。
“服从?你知道我的梦中情人是什么样子吗?我一直想找一个军官,高大英俊,哇!穿上军装看着老帅了。那个张勇?一条腿!还穿什么军装啊?只配穿面粉口袋!”
“你嘴别那么损。”
“我损?”姐姐一步跳到妹子跟前,眼睛瞪得小灯笼似的:“他才损哪!古城镇这么多大姑娘,他偏选我,他什么意思啊?你说,”王英莉也正想着呢。张勇他什么意思啊?她努力回忆那天在张勇家里目睹的情形,猜不透张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惶惑的眨巴着眼睛,无言以对。
“妹子,我有句话想说。”姐姐在这个时候又开口了.
“说罢。”妹妹也在想心事。
“我是说,我是想。。。。。”说话一向大刀阔斧的姐姐,第一次喉咙被什么给噎住了。“你,你替姐姐完成这个任务好不好。”她终于把要说的话说出来。
“我?”王英利颇感意外的瞪着两眼,似乎在说,你开什么玩笑?你一定是哪根筋搭错了!组织相信的是你!我算什么东西?她觉得姐姐太可笑了,不由的呵呵的笑了起来。姐姐一听妹子笑了,觉得事情有门,就又接着说下去:
“对,你。姐姐不会忘记你,今后不管你遇见什么困难,姐姐都会帮你,就算姐姐求你了!不是姐姐私心重,是姐姐太想为革命作些事情,我不像你,在家里怎么都能呆得住,我是个在家里呆不住的人。你说,和个瘸子在家天天泡着,不用多,泡两天我就疯了。”
“这话我信。”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了?”
“这事能帮吗?”王英莉问道。
“我知道别人不能,你能,”见妹子的眼睛里冒出问号。她又说:“我分析过了,那一天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去,你还是去了。说明你心里还有他。妹子,鞋子不合适也分谁穿,他少了一条腿,可他是英雄呀!咱们古城镇这么多年,这是第一回出了个三等功。你看领导跟他说话那态度:”她学着领导干部说话的腔调,尾音拖得又长又细:‘你有什么困难没有啊?在生活上有什么要求没有啊’然后,她的脸变得异常严肃:“你想,那功臣,走到哪都是鲜花和掌声!也挺不错的!”
王英莉真好像动了心:“那也得看张永的意思。”
“不管他有没有,咱姐俩,我先来个金蝉脱壳!你不同意再跟他来缓兵之计!就这么定了!啊!”姐姐急三火四的走了。
到了晚上,姐姐哭着回来了。
“你说张勇是不是有精神病啊?他非我不娶。我算完了。结婚也完不结婚也完。”
王英利沉默。
“要不,你去说说?你亲自跟他说,说,你还爱他,你愿意和他结婚。告诉我,你还爱他对不对?’
“如果是结婚后发生的事。我确实不能因为他一条腿没了就和他离婚。”王英利说:
‘那你就当他是跟你结婚后残废的好了。你去说。你爱他!’
一个痴情的女孩难忘美好的初恋。王英利走向通往张勇家的路上,心里七上八下。那天她去看张勇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因为她发现她一直是爱他的。他并没有主动和她断绝关系,是她先提的。那天看着他那份难过的样子,和他对他父亲的那个态度,断定和他们的事有关。在这件事情上,王英利不是同情姐姐和帮助姐姐,她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助张勇。甚至和他结婚,照顾他一辈子。
见了张勇,她开门见山的问:“张永,你如果需要有女人在你身边,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不好。”张勇心虚地把脸转到一边去,躲开王英利那一双火辣辣的眼睛。
那天,吃了王英利亲手煮得面条它就开始沉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在梦中,他被那个带有俩盘毒蛇的仙女吓得失魂落魄,落荒而逃,整个人从炕上摔到地上。摔醒了,母亲帮他坐回到炕上,然后乐呵呵的说:“小勇,现在有组织给你撑腰了!找对象,结婚,都不是问题。你相中谁啦就直说!组织给你作主!”
“我谁也不找!”张勇说。
“这孩子!咋说这话呢?你得找个人!就你现在这样,不找人哪行啊?现在有爹妈在世,爹妈伺候你。要是爹妈死了你咋办?咱别任性,找个女人,找个正经过日子的女人,伺候你,爹妈就静心了。啊?”
“就我现在这德行?找什么找?”
“我儿子怎么啦?不就少了一条腿吗?!那是保卫祖国的光荣!”张妻说。
“妈,你别费劲了!我不找,谁也不找!”张勇说。
张宪民在屋外喊了起来:“你小子,别不识好歹!组织帮你忙你还不快这点?!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个店了!”
张妻见儿子的脸色又暗了下来,就急着向门外的老头子做手势,暗示他别插话。可是,张宪民不只是没看见还是根本就不愿理她的茬。他接着说:“你没了一条腿,这日子还得照样过不是?你现在这样,我们对你没别的要求了,就求个儿孙满堂!这对你将来也有好处嘛!等你老的那一天。。。。。。”
儿孙满堂?张勇在内心深处呐喊:是我让你断子绝孙?是谁托后门把我送到边境线上?是你!是你们!我成为英雄,光荣的也是你们!你们知道是什么滋味吗?你们知道只有一条腿的滋味吗?是的,为了祖国的尊严!可是,那也算是维护尊严吗?那是一个难忘的早晨:身为排长的张勇带着一个班的战士在边境线上巡逻,新调来的连长突然而至。看见邻国也有士兵巡逻,就高喊“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为了验证这个真理,他向对方的巡逻队开了数枪!结果,双方在枪战中各有伤亡。张勇地腿中了数枪,又因抢救的延误而导致截肢并最终累及到生殖功能。而那个连长竟然被誉为政治觉悟高尚并因此而官升三级,调到军区去了。现在,父母不希望他别的,只希望他传宗接代。他狂笑着:“哈哈!好!好哇!我不让你们断子绝孙!你们有能耐就把王永红给我娶回来!我给你造个革命的优良品种。”
龙山市谁不知道王永红其人。张妻打断儿子,“小勇,咱找那么高的干啥?找个一般人能跟你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张涌向父亲叫号:“我非她不娶!”
王英利说:“我发誓,我们结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一辈子对你好。”
“我知道你会对我好,”话有转机,王英莉笑了。张勇接着说:“你也会照顾我一辈子。可是,我不想连累你!英莉,你是个好姑娘,我张永配不上你。这辈子不想了。”
不只从哪儿来的委屈,王英莉禁不住哭了,她说:“是我配不上你。”
“不是。”张勇抓过她的手,拍了拍,表示安慰。他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不忍心连累你。”
“那你娶我姐姐,就不算连累了?”
张勇苦笑起来。
王英利又重复了一遍:“那,你和我姐就不算连累啦?”
张永叹了口气:“也许不算。她需要进步,我需要照顾,我和她,是互相帮助。”
“可是我姐姐她没这么想。她很生气,她很痛苦。。。。。。你觉得,这么做好吗?”
“我知道不好。可这是组织安排的!我不能不识抬举。我也认真地想过了:如果一个女人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我和她在一起我会内疚。只有和你姐姐这种人,是交换。。。。。。”
“交换?他说是交换!?他妈的。等结了婚我先订个计划气死他!”王永红咬牙切齿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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