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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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冬春被关押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屋里只有一个生了锈的铁炉子,靠燃煤取暖。房子由于长年失修,四周的墙壁都有断裂后留下的缝隙,最宽的一条,可以从屋子里看见外面的天空。这是一间相对独立的屋子。门开在走廊一侧,窗户则面对一堵石砌的院墙。院墙不高,年轻人可以十分轻松得跳上跳下。鲁冬春被关进来之后,这屋子的门和窗户上镶着玻璃的部分都用木板钉死了。屋子里有一盏小灯泡,瓦数大概只有十五度,比萤火虫亮不了多少。因为这里白天也呈现着黑暗,所以,那一线天空就被鲁冬春视为珍宝。她可以从那里知道外面刮风了,下雪了,天晴了,太阳出来了又落山了,星星在眨动眼睛,上弦月,满月,下弦月,缺月。。。。。。入冬以后,女儿王英利带过来一大卷塑料布和一张就毛毯,让娘自己往墙上订一订,遮点寒风。但是,那条缝她啥不得封,一直留着。早年留下的病根-冻疮,沾冷就犯。她的俩只手全烂了。大概是因为屋子太冷,连冻疮膏都不起作用了。
鲁冬春可没那么娇气!自从参加革命就一直在东北地区,打小日本鬼子,老蒋。。。。。。全国解放后才放下枪杆到地方工作。她一个看惯死伤的人,对自己的那双流脓流血的烂手也不觉着紧张。紧张的是王英利,来一回哭一回。一想起这个狗地方,王英利的心就抽没了。她心里有恨,又不敢恨,也不知道从哪儿恨,恨谁。她只希望娘能够平安的回家,
“娘。”王英莉又来看望娘。见到娘,声音就像抹了蜜。
“你咋提前来了?”娘举着两只烂手,把闺女搂在怀里亲,亲不够的亲。觉着时候不小了,才问了一句。虽然这里不是正规的监狱,也不像监狱那样严格,但是探视的次数还是受到限制。通常是一个月俩次,超过了二次需要特殊情况,还要看当天那个看守人员的心情,如果遇上一个通情达理的,在门口多说几句好话,磨一阵子,就可以多见一到俩次,如果遇见脾气像臭狗屎一样的,就只能打道回府,来也是白来。王英利三天前刚刚来过。鲁冬春感觉到有事了。
“嗯,有事。”因为接见的时间有限。王英莉也要抓紧时间说事。
“啥事?”
“你先别问,我先问,这几天有没有人找你谈话”
卢冬春回答:“有啊。”
“谈啥?”王英利心中一喜.
“交待问题。”
“没有别的?”
鲁冬春摇摇头:“没有。”
“这就怪了。”王英利自言自语,声音里充满失望。她和刘加槐重重的吵了一架,虽然让李小青的计划也泡汤了,但她认为她在刘加槐那里已经敲响了警钟,他要是敢坚持不给她一个圆满的结果,他就会想到她将怎样。虽然那天自己表现得有些失败,关于*的问题被他抓住话把嘲笑一番,但是,如果真的把事情捅开了,他会比她更难过。因为刘加槐和姐姐是一路人,把政治前途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对一个“叛徒”高抬贵手,去掉羁绊前程的隐患,他应该知道孰轻孰重。
“什么怪了?”
“没什么。”王英利掩饰着说,“咱家邻居有好几个,都放出来了,我寻思你也快了。”
“咱不急,啊!你看看,免费吃住,哪有这么好的事?你看看,我都胖了?”

王英利鼻子一酸。“娘,你别蒙我了,你那不是胖,是肿。”
“瞎说!尽瞎说!”
“娘,你看,你的手,一按一个坑。。。。。。我回去试了,别人的手,怎么按都不出坑。”
“好了,咱不说这事了。你说有事提前来,啥事闺女?”
“娘,杨婶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我怕。。。。。。”说着,王英利嘤嘤的哭了起来。
“别哭,怕啥?娘死不了!你呀,就爱哭!娘娘们们的。这点你可不如你姐姐。”
提起姐姐,王英莉惊醒过来,她今天来就是想跟娘说说姐姐。她用手抹干了眼泪,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事。她要结婚了。”
娘说:“好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跟谁?”
王英莉向娘说了谎话。“不认识。”她说。
“现在讲究破旧立新,不兴嫁妆,咱买点适用的东西给她吧。”
“不买。”
“别死犟。好闺女,听娘的。”
王英利噘着嘴说:“她那样对你,你还护着她,你有没有记性?”
鲁冬春笑了:“你没听人说,虎毒不食子呀。”
鲁冬春和王英莉坐在一条破旧的板凳上,闺女依偎在娘的怀里,把头贴在娘的心窝上,感觉香酥酥的
“家里没钱啊。”王英莉又拿出一条好理由说服母亲。自从娘被隔离审查,娘的工资也不发了,一个月给12元生活费。她用这些钱的大头给娘买了营养品,小头用于自己生活。
“没钱,嗯。”娘的脸也暗了下来。不过,很快又溢出光彩:“咱家还有一样东西能换钱。”
“家被抄了几遍了,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
“咱家那个铜盆,洗脸用的,还在不在?”
“那个破。。。。。盆!谁要啊?!”
“废品收购站要呗。”
“现在哪有人上班啊?都忙着革命哪!”
“嗯!不好办。真没办法啦。”鲁东春低下头,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那实在不行,就只好委屈你姐姐了。”鲁冬春执意要给王永红置办嫁妆,不是为了巴结她,也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她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为一个女儿,怀着一颗平常心,去对待女儿的出嫁。
门外的看守开始催促王英利:“时间过了!赶紧走赶紧走!”
“妈,我走了。”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鼻子一抽一抽的。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
“哎!等等!”鲁冬春突然眼睛一亮,想起个人来。她对已经走到门外的闺女说:“对!你就去找他。”
“找谁?”王英利又走回来,眼睛却小心翼翼地瞟向门外,她是担心惹怒了看守,下一次来的时候会遇上麻烦。
“你去找一个姓林的。他是个体经营废品收购,懂古董,你去问他!就说是我让你去的。我想我这张老脸到别人那不管用,在他那应该管用!”
“这,你让我怎么找啊?”
“龙山市收破烂的能有几个?你就打听姓林的。哎,你找别人也行!把他们领家去,叫他们说,谁出20块就给谁。”
“20块!娘,你没做梦吧?”王英莉半开玩笑的把食指放在娘的眼前晃两晃,然后问:“这是几?”
娘把闺女的手指头拧到一边:“低了不行卖。”
“娘。。。。。。”王英莉一幅为难的样子。
“走了走了!”外面催促的声音,使王英利的话只说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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