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路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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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柄金灿灿,颇显华贵的折扇分明便是,便是何家公子爷的。平日里也是他也是这般——一副附庸风雅模样的把玩着这折扇。据说这扇面还是那比较名贵的天蚕丝以秘法制成,而那扇面上所作的乃是百年前早逝的一代国手大师邱洛云所作的万里江山图,其间山川巍峨绮丽,群石突兀嶙峋,更有淼淼曲水,荡荡浮云交错其间,而后更有一草原大气磅礴,气势难拟,更添有似幻似真的无数城市楼阁,竟有如囊括了这世间一应诸景一般,奇异无匹,意境悠长,更添引为邱大师平生鼎盛之作。更有流言相传,这折扇传至邱洛云之手时,其正当远游他乡,不知所向,无可觅处。
如此了了而过三载,忽而一日,邱洛云乘兴而归,位居高崖之上,观天地之大,又眼见天边夕阳低沉,万里江山一览无余,心怀激荡之余,有颇感人世时短,亦未尝有一可入目传神之作,心念电转,于这感天悟地之际,大笔挥毫,也不似往日那般考量再三而下笔。是时,笔锋都陡转,所管所思映入纸上,一气呵成,并无拖沓,反倒成了生平难得的佳作。
大师感念昔日勤苦种种,不想事与愿违,而今遭无意间竟成一佳作,偏生还是他人相求所作,所使所用皆为他人事物,自当赠还主家。可奈何他委实欢喜这奇作得紧了,大有将其暗藏,推衍说什么,画工有失,不堪入目便是了。
可若是这着笔之物乃寻常事物当是好说,可着事物却偏偏是天蚕丝所制,便是这不堪入目的布缎也是一件奇宝,江湖中人使之,可抵挡暗器,便是当作兵器相使,亦无不可。
然而,便是此画作乃惊天大作,若非自己难以将这扇面相赔,只怕是极难将之留下。
更何况,这天蚕丝所制之扇面其价可称等闲。更有他平日任性而为,挥金如土的秉性,四下求画相赠千金,亦是来之易,去之亦然,长此想往,使得他便是前遭远游,亦是因作画使得他人慷慨解囊,否则,这能否去得,还未可知。这时段,却是紧要花钱的势头,分文难出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意欲将之引以为传世之作的念头都打消了去。
于是乎,邱大师日后心下愤懑,日日怨尤,每每提笔间忽又思及当日佳作天成,却又难以己用,竟是下笔无力,气息奄奄,毫无那般大气磅礴,意味深长,未免不嗟叹一二,及至后来竟是袖袍一挥,画笔远扔,自此封笔,再不曾画一副画来。
更有传闻,大师心灰意懒之余,竟已缺衣少食,家徒四壁,朝不保夕了。可那些平日里低头谄媚的一帮家伙,见大师不再作画,竟也不再如往日一般,个个眼高于顶,便是面对大师的拜会,也只当是乞儿上门求食,闭门不见。
大师眼见世态炎凉已至于斯,心下郁郁,气势垂垂,终日只知流落街头,混口吃食,便不再过问人事。
而那得此扇之人,据传还是当时的上门皇亲贵胄,所善武艺便是使得一首好折扇,似乎叫做什么“尺寸江山”的,也不知是因何来由,不过想来当是这皇亲贵胄因这扇上奇画,随意杜撰一名号,图个相配罢了。
但颇引后人不齿的,却是此人大话胡言,说什么此画实为他自己所作,乃观游诸景所思所悟之际,豁然天成。
有下官谄媚,望其再作一一画,可这皇亲贵胄却推延,说什么作画乃天成,妙手偶得之,此乃天意,强求不得的胡话。此言一出,反倒得到不少画师名家的认可,更有大家坦言此绝非虚言,如这皇亲贵胄所言的情形亦是不再少数。
一时之间,也不知有多少腐儒学生对其推崇到了极致,无不将己之所作送与点评。奈何这皇亲贵胄家世过高,又自诩画艺不精,难堪众人入目,推诿再三,便是踏破门槛亦难得之。
自此之后,凡此皇亲贵胄之所为,无不与那谦虚礼让着了边际,似乎他这人便成了当世君子的表率,堪称当世书画家间的典范。
然,这世间可不正有着那么个“这世上没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之说,便是这皇亲贵胄都不曾想过,那个曾经在自己面前如狗班苦苦哀求的落魄画师,竟有将他倾覆之时。
便是这个曾经因一时佳作天成,却一己难守的大家邱洛云,在这遍尝人世心酸之时,竟然大器晚成,穷其余剩之经历,妙笔横生,竟是作出一副饱含人世沧桑,犹如白云苍狗变幻万千的之作,大抒其哀其悲,世间诸人观之竟无不掩鼻流涕,哀之甚切。

其画以至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这画作出世倒不打紧。可这至关重要,最为要命的却是,这画师在其画作完时,已是日薄西山,却对一惜画少年相语,言那“尺寸河山扇”之扇面实为他所作,并将其时日地点,乃至那皇亲贵胄求画时日,及所见所知诸人莫不相告。
少年得听此机密,大是惊骇,欲再问其它,不想这一代大师竟已是瞠目逝去,似颇有不甘,隐约间似还有着一分大仇将报的欣慰,竟令他不觉中相信了此事。
只不过,这等是由,若是由他本人说出,只怕他得罪了那皇亲贵胄,反而还极难令人相信,大师之仇几难得报。
更何况,此间尚属言论,若无什么相关证词,只怕纵是世人皆知那“尺寸河山”乃大师所作,也奈何这人不得,而听大师遗言,似乎有人知晓此画不为那人所画,莫不如便去寻了这人。
可万万没料到,这人竟是不见了踪迹。直至数年后,这为邱洛云大师遗命相求的少年方为邱大师了了此间恩仇,而那皇亲贵胄亦是身败名裂,为世人所不齿,若非此人乃皇胄之身,只怕会为人间流言唾液所淹没。
而得破此事的重中之重,却非是那些个证人证词之流的事物,试想,若是那皇亲贵胄寻人作假岂不更为容易?
真正证实那画为邱洛云大师的乃是因其遗作“笑红尘”,尽得邱大师着作之精华,与那尺寸河山相较言之,大有青出于蓝之势。更因笔风相近,已然被认为乃是皇亲贵胄之作,是以,有人上门相询,而那皇亲贵胄却不明所以,让人大吃一惊。
再到后来,流言广传,便出了当初那“尺寸河山”并非此人所作,一时间,群情激奋,画届震惊,意欲追根索源,竟得知当初这皇亲贵胄本就不会什么笔功,根本……就不是个会作画之人,只不过为了附庸风雅,寻了当时不太算有名气,可画功颇有成就的邱大师寻来作画。怎料,这邱大师所作竟出了瑰宝,尚声称此画乃天成,平日难得。一时竟是贪念过头,不仅将此画据为己有,还鼓吹什么是自己妙手得之的一大巨作。
想来也是为了在那些馆子中能得到头牌,当红官人的赏识,一邀风月,。可他却又有自知之明,深知如此之画,极难求得。是以,亦是言与他人,乃妙手偶得,却是惊羡了当世才子佳人。而深知此画并非他做的那些人也在寻他晦气之时为那句妙手偶得为牌,生生挡在外边,亦没了法子,只道他是寻了个名士所作,别无他法。
谁叫人家是皇亲贵胄?
可如今?人家遭了大忌,这可正是痛打落水狗之时啊。
于是乎,便常有当初因那折扇而吃了不少闭门羹的士子才子之流,成天上门羞辱。
孰不料,这不上门倒不打紧,上门之后,这皇亲贵胄可是恼羞到了极致,竟将众人指点给他看的那幅“笑红尘”撕成了千丝万段之后,犹不解恨,竟还付之一炬,使得那邱大师一代神作至此湮灭无根,再难见其貌。
而那些士子画师之流又因其皇亲贵胄之身份,拿他毫无办法--人家毕竟没触犯什么大的律例,更何况当朝的官员也不敢妄动皇亲啊!
如此,邱大师流传于世的仅为这“尺寸河山”了。
这“尺寸河山”虽不及那“笑红尘”,可仍是难得一求的佳作,却为奸人所把持,众人愤恨之余,又不免是一阵惶恐,一阵不安--若是这“尺寸河山”亦是为这人给毁了,那可如何是好?
侥幸,此画作于那天蚕丝所制的折扇上,否则,邱大师之两幅神作怕是难见天日。
侥幸……
再到后来的百年间,辗转易主,颠沛流离,竟是失了踪迹,想来是为他人珍藏了。
直至这两年间,忽而重现世间,却流落至何家公子何道远手中。
似乎这何家公子对这宝扇还颇为喜欢呢。
想来不会轻易易于他人的。
可如今,怎么会落入这个破落户的手中?
如此佳扇,如此衣物,怎生一个相配?
—————————————————————————————————————————————幸好还来得及,大家端午节快乐,也祝那些刚高考完的朋友们能够考出个好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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