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蒸蒸日上 第一节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看着几家都挣钱了,庄里漏粉的开始越来越多。没漏粉的人家琢磨着操持漏粉,漏了粉的人家琢磨着像铁算盘一样,也想自己趟出条路子来。只要是庄里来了老客,大家都争着抢着往自已家里拉,就跟苍蝇盯着臭屎包一样,哄都哄不走。为了拉老客,漏粉的人家都买了电视:“到我家去,我家电视十五寸。”“到我家吧,我家十七寸地。”只要是拉到家里,那都是好酒好菜的供着,就差烧香磕头了,生怕别人抢了去。这不是明摆着吗,道理也忒简单,谁抢着了老客,那就是等于粉条能卖出去,那就是等于闯出一条路。更有的为了拉老客偷着降价卖的,最低的价都降到八毛以里了。原来奔着铁算盘来,被其它人家撬走的老客也有几个。铁算盘心里清楚,要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天的功夫,粉条儿就得没钱可挣无利可赚,谁也挣不了钱。
铁算盘担心的事儿其实没用多长时间就看到了。本来一斤粉条平均下来也就是挣一毛钱,如今价钱都到了七毛五。更何况开春的时候本来粉条价儿就低,老客们趁着机会合着伙的压价,压了价还要多去水份。所以说现在漏粉真叫是赔钱赚吆喝。赔钱的买卖做不了,铁算盘家停了漏粉,其他人家也不至于傻到赔着干。做买卖就不应该这么个做法儿,这不是互相拆台嘛。铁算盘不得不想合适的招儿,既能把粉条卖出去,又能保着价钱不掉下来,难呐。
庄里边漏粉的都停了。好好的买卖就这么完了。大队书记找铁算盘商量咋办。铁算盘说了,没法办。就这么家家户户的抢老客,这家降价那家也降,买卖做不了。书记说实在不中大队把老客统一管起来。铁算盘说晚了,老客都是买卖精,摸透了庄里的情况,他们才不会主动给你长价呢。
川妹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父母和兄弟都来了。虎头妈让凤儿把西屋收拾收拾,把川妹子一家人接到自家。都住在西屋,嫁闺女嘛,那总得要有婆家和娘家了,这儿就当娘家。当然是好酒好菜的招待啦,人家离这远儿,来一趟不容易,不能慢待了。
就几天功夫,虎头妈可就领教啥叫川妹子喽。这川妹子袄忒短,袄袖短也就算了,袄的身量也短,总是露着肚脐眼儿。虎头妈看不惯,一个大闺女家藏都藏不过来,哪有顾意露给别人看的,就让凤儿买了件衬衣给她穿。肚脐眼儿是解决了,脚的事儿又来了。这川妹子干起活儿来倒是跟她的个儿头不相称,抱柴禾,拉风箱,烧火做饭,样样儿都中,够猛。就是一干活就脱鞋,光着脚丫子。脚虽说不大,小脚还挺秀气,可四脚八叉的实在不好看,没办法,又让凤儿去买吧,皮的。买是买来了,只要干活还是照光不误。其实这都是小事儿,最让虎头妈提心吊胆的是川妹子洗澡,没时没晌,想啥时候洗就啥时候洗。洗的时候拿个盆,舀上水就脱衣服,就在屋里洗,特别是喜欢在灶堂屋里洗,也不理会旁边儿有没有人。川妹子只要一洗澡,虎头妈就往后门口冲,吓得到门口关门站岗,生怕这时候有人进来。
直到二贵和川妹子结了婚,虎头妈才算是松了口气,这家伙雷子可不好整,这要是时间长了,我非神经不可,吓也吓出病来。二贵和川妹子结婚,虎头妈事先就征求了人家父母的意见。这十里八村的结婚讲究还不一样呢,更何况离这么远,天知道四川怎么个说法儿。好在川妹子父母明事理,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就按这边儿的习惯办。越是这样,虎头妈越是觉得有点儿压力,生怕人家不满意,不管怎么着,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吧。同样的四铺四盖,一样的赶着大车接,洞房该闹就闹,该管酒的管酒,该回门就回门。直到二贵带着媳妇儿跟老丈人回四川,虎头妈才算真正的踏实了些。下定决心,说啥也得给三贵早早儿的操持着找媳妇儿,可受不了这操心的劲儿。
铁算盘这些天吃完晚饭就往炕上一坐,靠着被摞子一袋一袋的抽旱烟。东头妈知道,铁算盘又在想事儿,也不敢理他,炕上地下的忙着活计。说起来,自从家里漏粉以来,东头妈可不比铁算盘轻闲,跟着一起干活不说,就这一家子洗洗涮涮,做饭做菜就够受的了。想着让燕凤帮把手,实在是忙不开,不上学就不上学吧,看那意思也学不出个哪来,学习上跟二虎比起来可是差远了去了。“他爹,不中就别让燕凤上咧,家里忙不开,你说中不。”铁算盘哪有心思想这事:“爱上不上,不管。”

铁算盘思来想去的终于想出个招儿,办货栈。办货栈要有地方儿,他就找大队书记,要求批块儿地。铁算盘要办货栈是有自己想法儿的,一来呢各家各户的粉条可以交到货栈,按质论价,也省得你降他降的,起到平抑价格的作用,也解决了各家各户粉条出路的问题。二来呢,让老客们儿统一从货栈买,自己在中间也可以挣点儿差价,对人对已都有好处。第三个呢,对老客也有好处,不用天天等着,随时来随时发货。
铁算盘到书记家里说这事儿:“书记呀,咱庄里漏粉的人家也有几家子了,都想拉老客,抢生意,不是长事儿。”
“是呢,粉条子都卖不上价咧。”
“我想办个货栈,庄里的愿意交货栈就交货栈,不愿意呢就自个卖自个的,交货栈后赔了赚了都算我的。”
大队书记认为铁算盘的想法儿好,既解决了粉条儿的销路,又稳定了市场,也可带动更多的人家漏粉。再说了,现在上边儿鼓励个体工商业发展,货栈办起来,集体也从中得到部分收入,也就等于支持了集体经济发展。书记说了,两块儿地任选,一是铁算盘家后身儿划出五亩,一是靠路边儿整一块儿沙子地,就是紧挨当年平整土地那块儿南边,也挨着马路。铁算盘当然选路边儿的,货栈哪有不靠路边儿的,家后身儿的跟书记说了说也租了过来,当晾粉场用。
货栈得人看着,老客来了也得做饭不是。铁算盘就让虎头爸看货栈管过秤,让卫头跟着老爹记帐。谁家多少,一笔一记,只要是老客结帐,铁算盘当时也跟交粉的结清。还专门雇了个做饭的侍候老客们儿吃喝。又找了五个小闺女专门儿晾粉。这么一来,庄里边儿三家五家合伙漏粉的越来越多,庄边儿的地没多少日子全都当了晾粉场,白花花的一片,就像下雪天似的,把庄子全都包了起来。
几个当小工的闺女,燕凤都认识,都是一个学校的,什么小清、小花、小兰、大丫啥的。其实这几个也不是哪想来就来的,不是家里大人认得铁算盘,就是让大队干部说来的,反正家里都有头有脸。毕竟在这当小工月月能见到钱,当闺女的咋也比在外边跑强多了。
这个变化孙磕巴实在没想到,生产队解散了,大车也没了,社员们居然都能挣点儿钱。可是都漏粉,地里的庄稼没人管了,这就好?也是,孙磕巴这点儿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的社员们都不把种庄稼看在眼里了,也不是不种,啥省事儿种啥,就两样儿,一个是玉米,一个是小麦。没白面吃可不中,所以说小麦是必须种的,玉米嘛就省事儿多了,全是春玉米。不过种上就不管了,啥耪地呀描肥的,哪有那功夫,爱打多少就打多少,够吃就中。再说了,种一亩地一年算下来也挣不了一两百块钱,这点儿钱,漏几天粉条儿啥都有了,倒腾几回小买卖啥都回来了。队里要啥都中,要粮给粮,不够就买,要钱更好,省事儿,一把清。孙磕巴万万想不到,唉,前两年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的粉条,现在倒成了家家户户发家致富的门路,形势不一样啦,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呀,而且根本就没用十年,这才两三年的事儿。
可说来也怪,年年中央一号文件照出不误,县里年年三级干部会议照开,政策倒是越来越多,只不过都是鼓励农村经济发展的政策,甚至大喇叭里还公开广播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大呼小叫的鼓动着社员们当万元户,还要多挣会花,就是没来运动。孙磕巴看着地里的庄稼着急有点儿心疼,没有生产队统一管理,庄稼也没有个整齐劲儿,看着就不舒服。孙磕巴也明白,生产队是不可能再恢复了。他也让大满头漏粉,自己能帮就打个帮手。在家里呆得现在连当一个正经劳力都力不从心,也是最近身体老是不舒服,总觉着浑身没劲,瘦了一圈不说,有时候还肚子疼。
孙磕巴直到发烧、肚子越来越疼的时候,才让大满头带着到县医院看。医生听了听看了看身体,也没做化验就让他住院,说是必须住院观察。孙磕巴那是说啥也不住,那得花多少钱,别人家都忙着漏粉挣钱发家,咱忙着住院花钱,绝对不中,回家养着吧。原来身板挺好的,怎么就说有病就有病了呢,说不定吃啥吃的不对付,养几天兴许就没事儿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