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儿子是给人家养的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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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自是炒了几个菜,虎头妈把老太太扶起来,三个人一边吃一边唠:“大哥大姐,家里咋就你们俩,你们孩子们呢。”一听这话两人又掉起了眼泪。过后,老太太非要跟虎头妈认干姐们儿不可。虎头妈心说还认啥干姐们儿呀,咱这是顺便儿的事儿,就是在医院多呆了几天,没啥。可老俩口非认不可,认就认吧。
认了干亲,老两口子高兴的不得了。姐姐说:“我们两口子就怕你不认呢。”
“这不是没办法嘛,你们又不让我走。”
“这回你成了我妹妹,有些事儿得跟你好好唠唠。”虎头妈心想着,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啥情况,一说话你们就哭,弄的我都不敢吱声了。
姐姐接着说:“我们两口子都是宝坻人,从小都没了父母。你姐夫呢,从小跟师傅学了个理发的手艺,解放前就走街串户的给人理发。我呢从小跟着哥嫂过,天天遭白眼儿,日子苦。看着他也是没依没靠的就托人说媒,我也不在乎有家没家,从那儿以后就跟着他到处理发,走到哪算哪。因为他会理发的原因,我们都让日本子给抓到东北,专门给日本子理发,倒也没受啥罪,过的也还好。在那儿过了几年后,你姐夫跟日本子军官混熟了,说了说,就让我们搭着军车回来,从这下车也没回老家,还是在县城里给日本人理发。日本子投降的时候,我们就留在县城里支个摊儿。解放后公私合营他就入了理发社,我啥也不会,就在家侍候他,一直到现在。就是我们从结婚,我也没开怀,一个孩子也没生养。刚解放没两年,我们两口子就抱养了一个闺女,供到高中毕业,分配了工作,在果酒厂上班,一直供养到二十五岁。找了婆家,定的是今年八月十五这天结婚。结婚这天,半道上撞死了。”“呜……呜……呜……。”
虎头妈万万没想到这两口子命这么苦,自己的命够苦了,还有人更苦。这才知道,在医院里姐姐为啥光是哭不说话,原来是心里苦啊。这苦命人咋都往一块儿聚呢,唉!虎头妈一看姐姐伤起心来没完没了,也只能劝劝呗:“姐呀,事儿都过去了就别想咧,想也没用,这人的命是天注定。你说我不也这样,他爸从铁路上回来就没得着好,顶着个四类分子的帽子,一家子抬不起头来,咱姐俩都是苦命人呐。闺女没了就没了,事儿都过去了也就啥也别想。我家有仨呢,时长不短地我让他们过来侍候你不就得了,就当是你的儿子闺女。”
姐姐忍住哭:“妹子,你看你都有福,有儿有女的。”
“啥福不福的,就是凑合着过日子呗。有儿子有啥用,现在都二十八咧,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妹子,你别愁,说媳妇儿的钱我花。”
“姐呀,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是没人给咱们。”
“等过些日子我身板好喽,我给外甥外甥女装扮装扮,利利索索的,出去进去的也让他们看看,我就不信没人给。”
“姐呀,用不着,就是命不好,本想着盖新房娶个媳妇儿,没成想地震只住了一天。”说到这,虎头妈也不免伤心掉眼泪。
“妹子,房子倒咧也不是咱一家,大家伙不都没房咧?”
“姐呀,人家没房中,咱家没房哪中啊,没房哪给大小子说媳妇儿呢!要不是我二嫂子有病,我就操持着拿闺女给大小子换个媳妇儿。”
“哎呀,妹子,你可不能干这事,作贱闺女!”
“没别的好法儿!”
“妹子,你听我的,千万千万不能整这事儿。”
姐俩唠磕的功夫,姐夫已经把饭做好了:“看你们姐俩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地,先吃饭吧。”干姐生怕虎头妈少吃了,一会儿夹菜,一会儿盛饭。
虎头妈的碗都满了:“姐呀,够咧,夹这么多,我都吃不了。”
“吃,这些天在医院也吃不好睡不好的。”
“挺好的,比我们农村吃得好多咧。”
“好啥呀,一点儿也不顺口,以后啊,常来,把孩子们也带来让我们看看。”
“姐,他们有啥好看的,长得都庄稼把式、粗粗拉拉的。”
“快中咧,就你这个好心眼儿的人还能生出丑孩子来?”
“看你说的,我那三个孩子,除了闺女长得有点儿模样以外,俩儿子一个比一个丑,大的还能干点儿活,小的又懒又馋。”
“我看你不定咋喜欢呢,准是惯的。”
“哈哈。”
吃完饭,姐俩又唠了半天嗑,看看干姐说话越来越平静,精神越来越好。虎头妈就张罗着要走。姐姐和姐夫是说啥也不让走,非要住一宿。姐姐拽着虎头妈的手不放:“妹子,你说你在医院都跟我住多少日子了,在家里就不住一宿?不中,非住不可。”姐夫还是老招儿,堵着门口。真没法儿,住就住吧,反正这时候赶到家天就得黑了。

不说虎头妈这天住在干姐姐家。就在这天晚上,大队来了一辆吉普车,绿色儿的,直接开到大队部的简易棚,下来三个穿白制服的公安。进了大队部:“你们书记呢,我们找他有事。”
在大队值班的知青一会儿就把书记找来了。书记说:“公安同志来啦。”
“啊。”
“你们大队小组里卖东西的是谁呀。”
“是我们家老三。”
“哦,我们想找他了解点情况。”
“啥事啊。”
“就是了解点情况。”
“那中,我用喇叭给你喊来。”
一会儿书记的三儿子就来了。公安说:“你是大队小组卖货的?”
“嗯呐。”
“地震后小组里的东西清理了没有啊。”
“清理啥呀,全压了,谁爱拿啥就拿啥。”
就看其中两个公安一个键步冲上去,掏出一根细绳子就绑,捆了个结结实实,当场就宣读了逮捕令。
书记一看可急了:“你们为啥绑人,跟我说了没有。”
“他犯罪了,不需要跟你说。”
“那不行,你们没跟我说就不能把人带走。”
“请不要妨碍公务。”
“我儿子没犯罪,你们不能乱逮人。”
“再说一遍,不要妨碍公务。”说着把枪掏出来,书记这下蔫了。看着吉普车开走,赶紧抓起电话找公社书记艾尾巴。
虎头妈是坐火车回来的,干姐姐两口子说啥也不让他搭车回来,干姐把没吃的罐头、水果,还有两条鱼给虎头妈带上。姐夫把虎头妈送到火车站,买了票送进车站,等火车进站停车,要上车的时候强塞给虎头妈二十块钱。“哎呀,姐夫,给啥钱呐,不要,我姐病病歪歪的也用钱呢。”“快拿着吧,回去给孩子们填点儿衣服,下回带孩子们来认认家门。”不要也不中咧,火车开了,虎头妈进车厢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把拿的东西放在两脚中间,可没撒手。
虎头妈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公社来人,虎头妈还琢磨自家又要倒霉了。赶紧快步往家里走。到了家看没发生啥事,放心不少。虎头爸跟她说,昨天大队书记的三儿子抓走了,虎头妈心里说:“活该。”原来书记三儿子从小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仗着他爸是大队书记,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靠他爸的势力当了兵,复员回来还是啥也不想干,没办法他爸让他在小组里卖东西。这小组可是个肥差,不用说别的,平时妇女生孩子都舍不得买斤红糖喝,在小组就不用买,拿回家就喝。点心啥的拿起来就吃,散白酒揭开盖子就灌二两,更不用说油盐酱醋了。书记三儿子缺斤短两的事儿干多了,就连打酱油的舀子里还多放一节高粱杆儿,缺德呀。只是没人敢说他缺德,看他往舀子里放高粱杆儿,背地里就叫他高粱杆儿。小组这活儿也轻闲的很,只晚上开门,白天开门也没用,下地的下地,上学的上学,没人去。最累的活也就是一个月推着个破排子车到公社供销社进点儿货。
地震以后,高粱杆儿只管自家,对小组的公物不闻不问,直到清理地基才找了几个人帮忙,说了:“谁清是谁的。”都**了,谁在乎这些东西。除了门钥匙、笔一些不爱烂的东西以外,其它的全都闷坏了。供销社的来人给他清点,损失三千多块钱。谁能想到就这点儿事能犯罪呢,三千块钱换三年呐,真值。
大队通知全村所有党员和各生产队的所有队长都到大队里开会。艾尾巴宣布,大队书记阻挠公安人员执行公务免去村书记职务,由原来的副书记任大队书记。当了十多年的大队书记,两天之内就不在社员中间谈论了,没啥意思,下去就下去呗。一个败家子儿,抓了就抓了呗,又不是啥坏事儿。新任书记是二虎同班女同学淑华的爸。
说实在的,虎头妈不在意哪当这个书记。虎头妈跟虎头爸说了说城里干姐和干姐夫的事儿,虎头爸也说真是可怜。实际上虎头妈从城里回来也没放下干姐家的情况,琢磨着刚认下的城里这门儿亲戚。她想着干姐姐两口子,人家也不嫌咱家成份高,跟咱认干亲那是抬举咱,可得对人家好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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