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儿子是给人家养的 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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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了这门亲戚高兴是高兴,可虎头妈一想起老两口子住的简易房,就觉着他们住的也忒窄巴了,真不是人住的地方,再说眼瞅着冬天快到了,住那么个简易房也不中,非挨冻不可。就跟虎头爸商量,看着干姐他们住的就心窄,要不给他们的简易房整整。虎头爸说:“中。”
自打虎头妈回来,凤儿生怕妈提起换亲这码事儿,只要是下班回家就围着妈转。做饭的时候还好说,关键是晚上没事的时候。凤儿拿着活计不是问这就是问那,这个咋缝那个咋补。假装不会,干脆把活计塞给妈了事。
虎头爸按虎头妈说的情况,干姐家住的地方是三个小间,地方儿肯定不会太大,主要是得把房顶举高点儿,当柱脚的木料家里有现成的,倒也不难,就是城里取土是个事儿,去的时候得拉上一车土。再有就是找几个帮手,让凤儿和二虎也去,能干啥就干啥,一天完事才好。虎头爸跟杨腰板和兄弟铁算盘定规好了,天不亮虎头赶车拉着一帮子人和几根柱脚顺着马路就往城里走。虎头妈自然是带着认道儿,临到县城的时候又装了一车土。
到了姐姐家,虎头妈把两虎一凤叫过进来,告诉他们都管老俩口叫姨、姨夫。“这仨孩子多好,虎头,凤儿,二虎,名儿起的也好。”姨一边看仨孩子一边说。“妹子,来就来呗,咋还赶着车拉着土来呢。”“嗨,姐,姐夫,我们今儿是来给你们盖房的,看我光记着孩子认姨和姨夫咧。”姐姐姐夫一听,眼泪都快掉下来:“哎呀,真没成想,真没成想。”“妹子,这是咋说的,都是借你的光。”虎头妈说:“快中咧,亲戚里道地,说这干啥。他爸说咧,就一天功夫盖上,赶紧着吧。”
虎头妈让姐夫找了两块塑料布,又把门上的门帘子摘了下来,找个空场儿的地方铺上,叫大伙把屋里的全都捣腾出来。
简易房好拆,房顶都是油毡,房顶几根破檩木往下一搬了事。简易房的前墙扒了,往前吐出一米左右,主要是没地方儿,只能这样了。只是原来的炕虎头爸拆的挺仔细,一块坯也没坏,还得留着搭炕用呢,现脱坯那是来不及的。垒墙用的石头啊砖的挺多,旁边到处都是,没人要的拿来就垒。其它三面墙就是往高里垒,更省事。前墙往前吐,只多加三根细檩木就成。半天功夫墙就到顶了。
从爷儿几个一动手,姐夫就出去买菜去了。虎头妈帮着做饭,姐夫说盖房子是重活,炖肉、炖鱼、炖鸡,再整几个炒菜,放上一小锅菠菜鸡蛋汤。虎头妈一边儿帮着整菜一边儿跟干姐说话。
由于地方儿小,没法儿支大锅,也就是在空地儿上支个柴油炉子炒菜,饭就买馒头,管够,现吃现买省事。这些人平时除了碰到娶媳妇儿的时候见过大鱼大肉以外,就是过年也舍不得吃这些,吃起来看的老头眼直晕,也是早晨起的早没吃啥东西,肉、鱼、鸡那是一扫而光。二虎更不用说,专拣香的整,那是连头都不抬。就连一锅菠菜鸡蛋汤喝得都一点儿没剩。没办法重新再来一锅,荤腥吃多了渴呀。
二虎闷头吃饭的时候,姨凑到二虎背后,摸摸二虎的头,捏捏二虎的胳膊。
下午不大一会儿就把房顶的油毡都铺好了,再到城外拉两车土压在上面就得。拉来的土都和了泥了,房顶用的土不够。杨腰板跟着虎头拉土,虎头爸和兄弟铁算盘往房上扔,凤儿和二虎在房上往房顶其它地方扬。上完土大家伙儿一块把土踩实,又找了平儿。炕先搭了东屋的,那得烧干了才能住。西屋临时搭了个地铺,先住两天,等炕干了让老两口自己拾掇。虎头爸说:“姐夫你跟理发社烧锅炉说说,把炉灰渣子留着,等开春再把房顶打上。”
这一天干活儿的时候。干姐姐有病,干不了啥,没事儿坐在外面看着,眼睛就没离开过仨个孩子。老太太没想到认个干妹妹有这么好,这房说盖就盖了,原来都没敢想盖房的事儿,心里高兴。妹妹的三个孩子忒好,尤其是两儿子,壮的像妹妹,高的像妹夫,真能干,看着都招人喜欢。俗话不是说了嘛,孩子自己的好,老太太她就是把干妹妹的两虎一凤当成自己的孩子了。没事儿就在外边儿转着圈地看这三个孩子,咋看也看不够。看不够就往跟前凑着看,虎头妈把姐拉回来,又是石头又是砖头啥的,摔个跟头可了不的。
收工回家,没咋摊黑就到了家。
也不知是地震的原因,或是因为老房都倒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各家的柴禾乱堆乱放的事儿,庄里边黄鼠狼渐多,总偷鸡吃。这黄鼠狼专门儿晚上逮鸡吃,咬着鸡脖子就拽着走,鸡呢就叽叽嘎嘎让黄鼠狼牵着,到了柴禾垛里或是木头缝儿里就吃。村里一些老人都说些过去黄鼠狼的事。说是黄鼠狼是灾星,看哪家不好,晚上就拉哪家风箱,最要命的是穿着家人的鞋吧嗒吧嗒地在屋里来回走,那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呢。就连老娘们儿小媳妇儿和大姑娘都不敢到撵子上推米压面儿了。为啥呢,听老人们说,黄鼠狼专门在碾子里呆着,看谁家的姑娘和媳妇儿长得好,就迷上谁,谁就魔怔。要是得了魔怔,白天睡大觉,晚上唱一宿的歌,吃啥药都不管事,除非把迷上她的黄鼠狼打死或是赶走,要不到死也好不了。

一时间全庄的人掀起打黄鼠狼的热潮,大人们有拿棍子的,有拿砖头的,有拿叉子的,都把自家的柴禾垛翻了,砖头瓦块的倒腾倒腾。虎头妈说了,就是当年日本子的时候这人们也没这么认真过,要都这么对付小日本,也用不着死了那么多的八路军。二虎这时候更是大显身手,看哪家翻柴禾垛找黄鼠狼的时候,他就拿着弹弓时刻警惕着,只要看见黄鼠狼跑出来,泥子弹就射出去。只不过这黄鼠狼跑的太快,跑起来没规律,二虎十有九不中,真是大煞风景,不过二虎也有吹的,我家就没有黄鼠狼!
庄里边儿不光是传些关于黄鼠狼的事儿令孩子们害怕。也不知从啥时候兴起的,家家都开始算起命来,都想问问神仙将来命如何,说是只有在**的像前才管用,**管着神仙。虎头妈听说以后,也偷偷地到别人家取经,这命可得算算,都苦了多少年了,也不知啥是个头儿。听说中央都把几个人抓起来了,没准形势就变了呢。晚上的时候,虎头妈跟虎头爸和虎头详细地交待交待,为啥呢,神仙只回答真诚的问话。
大簸箕早就预备好了的,舀了二斤白面,用细箩往大簸箕上筛均,越均越平越好,然后在细箩下面绑上一个小棍儿,虎头爸和虎头端着,小棍儿刚好接触到底下的白面。全都准备好以后,就向神仙发问。虎头爸郑重其事的说:“毛大仙啊,我被冤枉十来年了,啥时候摘帽不挨整啊。”虎头妈也庄严地跟着说:“毛神仙呐,我家虎头啥时候能找到媳妇儿啊,我家虎头都快三十了,您开开恩,让虎头娶个媳妇儿吧。”
凤儿和二虎吓的不敢吱声,趴在炕上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看见小棍儿在动,开始写字了。小棍儿还真慢慢地在面里边儿划来划去的。虎头爸妈心里高兴,神仙真来了,神情更加凝重。实际上就是虎头和爸端的时间太长了,胳膊发酸端的不稳造成的,再加上爷俩儿有点儿激动,可不就看着写字了嘛,可虎头爸妈认为就是神仙显灵。等到不再划道了,把细箩拿开,就让凤儿和二虎认,看看写的啥玩意儿,这可是神仙的旨意。凤儿和二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旁边虎头爸妈都着急了,写的啥呀,快认呐……凤儿和二虎当然认不出来。虎头爸急得直骂,看你们上的这个学,屁也不管用,连个字也认不出来。虎头妈说,兴是神仙的话认不出来,天机不能露,不过神仙能回话就是好事,等着应验吧……
神仙的话没认出来,马头倒是有信来了。杨腰板送来的,一封信里有两个信瓤,其中一个是给凤儿写的。也没啥,就是问个好,再有就是说些在部队的事,一开始在新兵连,后来下连队喂猪,说是部队的猪都比咱家吃得好,大米白面的可劲儿整。虎头妈心想这马头心眼儿不小,给凤儿写信,还夹在家信里边儿,这明摆着是要公开,让他爸他妈当个事来办。唉,换亲的事儿就算了吧,换啥呀,没法儿换啦。
虎头妈背着虎头爸从板柜**语录里边儿偷着拿出五块钱给凤儿,告诉凤儿:“快到供销社买点儿毛线再说,等你爸知道了钱也花了。”凤儿当然是心领神会,织个毛坎肩啥的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最让凤儿高兴的更不是买毛线的事儿,主要是妈终于不用她给哥换媳妇儿了。凤儿拿着钱当时就去了供销社,买的草绿色的,因为当兵的都是穿绿色的衣裳。
没几天家里又来客了,是城里干姐夫。带了不少衣服,大多都是适合凤儿穿的,实际上也是原来他闺女穿的。白色儿的确良袄,袖口还可以系上。蓝色儿的筒裤,上下一般儿粗的,不起褶的那种。还有钻身儿的毛衣。闺女没了,留着衣服干啥。这是凤儿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心里那是美了去了。帽子和两件旧点儿的制服外套给了虎头,还有一双翻毛皮鞋呢。二虎在旁边看了半天,一件也没落着,在一边儿干瞪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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