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氏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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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8月以来,香港经济学家郎咸平教授连连在媒体上发出重磅炮弹,指名道姓地痛斥许多中国企业领导人借国企改革之机大肆化公为私,侵吞国有资产。这些被指责的企业几乎都是过去被树为改革成功典型的“明星企业”,包括TCL、海尔、格林柯尔、科龙等。对TCL的分拆上市、海尔集团的MBO(管理者收购)提出了尖锐的批评;认为格林柯尔在兼并重组中有侵吞国有资产的嫌疑,指责顾雏军利用资本杠杆效应和国民经济结构调整中法律上的缺陷,仅用9亿多元的资金便控制住了136亿元的优质国有资产。
郎咸平的炮轰引起了强烈反应:平面媒体与互联网上出现一面倒的声援之声,而被批评的企业则纷纷叫屈,格林柯尔老板顾雏军甚至在香港把郎咸平告上了法庭。这反而更增添了事件的轰动性。郎咸平则说:自己并非与顾雏军个人过不去,实在是针对国有资产流失的严重事态而言。他对中国经济转轨中的不少方面提出了尖锐批评,批评“做大做强”,否定MBO,抨击“保姆变主人”,直至提出“国有胜于民营”,完全否认国有企业产权改革之必要。
8月28日这一天,中国南北方出现了两种声音的激烈碰撞。
下午2:00,各路财经记者齐聚北京建国门内大街长安大厦2座15层。只有三十几平方米的演播厅人满为患。由几张桌子拼起来的简单的主席台背后,主持人邵振伟开始讲话:“大家下午好!这个国有资产流失和国有经济发展研讨会,我们准备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我们仓促的准备,包括周日两天。我们邀请了全国经济理论界各派的人物来参加这场研讨会。下面我介绍一下今天到会的专家:一个是国务院研究中心企业经济研究所张文魁先生、长江商学院郎咸平先生、中国政法大学商学院教授杨帆先生、原国家计委退休干部杨德明先生、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左大培先生、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管理学院韩德强先生、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杨斌先生。……”
该研讨会曾广发“英雄帖”,拟邀请全国经济理论界各派人物参加。然而,受邀的“主流经济学家”大都在南方开会而没来。国内主流经济学家们“集体失语” ,唯一的反方代表张文魁先生此次可谓“单刀赴会”,他在题为《中国是否应该停止国有企业产权改革》演讲中说,国企改革势在必行,而国有资产的流失是可以防止的。由于观点相左,左大培几次大声打断张文魁的讲话,会场气氛数次被推向**。
“他们说我‘左’,我这次就‘左’到底!”左大培显得格外激动,嗓音嘶哑。
杨帆的发言带有“声援色彩”。他尖锐地指出,中国学术界存在“意识形态之争”和“话语霸权”,就这次郎咸平遭遇的风波而言,“‘新自由主义学派’对他采取了联合封杀、贬低人格两种手段”。……
主办者邵振伟是一神秘个人,在研讨会接近尾声之际,他的一句声明语惊四座:“此次研讨会的主办方不是网站,我只借用了这个场地,主办者只是我个人。”声称自己只是一个关心中国经济发展的年轻人,组织这个研讨会是出于痛惜国有资产流失的义愤。
同一天的上午,为期两天的中国企业家论坛首届深圳高峰会在深圳五洲宾馆隆重开幕。中国农业银行党委副书记、副行长韩仲琦,深圳市市长李鸿忠,著名经济学家张维迎和来自全国各地的知名企业家及部分著名经济学家参加了高峰会。主题是“全球大变局时代——中国企业的生存之道”。
张维迎在题为《中国企业的生存环境与经济学家的社会责任》的演讲中,对于企业家 生存环境进行疾呼,也对经济学家“以维护学术自由为借口发布不负责任言论”进行了批判,非常辛辣的指出:“一些学者哗众取宠,为的是什么?就是最大化他的知名度,而不是为社会做贡献。”这显然是针对朗咸平的。
张维迎还提到:如果我们这个社会,我们的媒体,在不断的妖魔化中国的企业家,我想外国企业主导中国经济的可能性就会大大的增加。为什么?因为我们看到一些中国企业本来很有希望做大做强,但是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在这样的政治不确定的情况下,宁可将这个企业卖给外国人,自己拿一部分钱更安全,现在我们看到很多这样的情况。包括国有资产的剥离,现在四大银行剥离国有资产卖过外国企业了,不是外国企业出价高,而是因为有人担心卖过中国私人企业会被人说我受私人企业贿赂了,所以我宁可卖给出价低的外国企业。
与张维迎这番话相呼应的,是随后的一个主题:“谁占领中国经济的主战场:外资企业?还是民营企业?”。
国东强当然也参加了中国企业家论坛深圳峰会,他一直密切关注着郎顾之争。因与顾雏军在商场上有过一些交往,顾的格林柯尔是怎么回事儿,国东强还是心中有数的。至于有着沃顿商学院(Wharton School)财务学博士学位,曾在多家商学院执教,现任香港政府财经事务局公司治理项目顾问的郎咸平,那更是鼎鼎大名,国东强怎能不知道?
那还是三年前,郎咸平以学者身份第一个点出了如日中天的德隆问题。去年又放言“德隆资金链不出半年就绷不住了”。随着股市从2000点跌到了1300点,德隆的委托理财循环被切断,德隆只能靠不断增加融资成本来继续吸筹,……到了2004年4月,德隆系崩盘,人们不得不承认郎咸平当初的睿智。其实,德隆既得“天下第一庄”,其勾当在坊间不是秘密,只是无人说破而已。只是在德隆还没出事的几年中,大众尚被蒙在鼓里的时候,郎咸平的观点曾遭到一些人的指责,和许多人的怀疑。就在新疆德隆灰飞烟灭的时候,当初对郎咸平指责的反击言犹在耳。郎咸平又打响了著名的“三大战役”:炮口对准TCL、海尔和格林科尔三大巨头,这时候谁还敢小看他那一语成谶的杀伤力?
国东强虽然不会怀疑郎咸平作为一个世界一流公司财务专家的能力,也不会怀疑他利用公开资料和数据进行的实证研究成果。但是就这个具体的案例来讲,他却对郎咸平的前途并不乐观。当年,刘姝威教授用600字揭开蓝田股份真相之后,遭受的诘难就历历在目。不但蓝田股份当时的董事长闯到刘姝威的办公室指着她的鼻子骂,而且当地的法院竟然能够以蓝田股份通过违法途径获得的内参作为立案的依据。如果不是刘姝威揭出:一亩水面年产出能达到3万,一只野鸭能换一台彩电,只见广告不见产品的野藕汁销量5亿,把主营收入18亿而应收账款只有800万解释为现金交易,结果还不定怎样呢。
更何况郎咸平现在进一步否认国有企业产权改革的必要性,这就涉及到了改革的大方,由“案例”而“问题”、由“问题”而“主义”了,已经超出了郎咸平的学术范围。郎咸平也曾表示,自己只是一个财务专家,而不是一个经济学家,对于宏观的东西是没有对微观的层面关注得多。国东强不明白郎咸平为什么要捅这个马蜂窝,而且越闹越大。“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其实早已在互联网上争论了好几年了,这一次,郎咸平能突破了传统媒体传播的屏障,又恰好赶在十六届四中全会之前,就不能不引起重视了。难道会有什么背景?难道中央对国企改革、对私营企业的政策会有所改变?国东强不能不有所担心。
国歌这一段时间接受了父亲国东强安排的一项任务,那就是搜集整理各种媒体包括网络论坛上有关郎咸平的各种评论。虽然这很烦琐也很枯燥,但是却很能锻炼综合分析能力。有关郎咸平的激烈争论和褒贬不一是可想而知的。有人说他是敢于直言的斗士,有人说代表了中国知识分子的良知,也有人说他是“疯子”经济学家。“郎监管”、“斗士”、“教父”;“流氓教授”、“三无教授”……郎咸平则自认是《皇帝的新装》里面那个敢于说真话的孩子。
最有意思的是,原本与杨帆、左大培、韩德强属于同一战线的[陈新],竟连续推出系列骂郎文章,而且骂的角度十分奇特。这些文章根据郎咸平的台湾出身、西学背景,骂他受美帝国主义指使,“瞄准中国的高端产业,打击中国的品牌”,图谋搞垮中国的“民族产业”。而且还企图与党和政府“争夺国企保卫者的桂冠”,想通过诽谤“**和中国的经济学者没有保护‘国有资产和中小投资者的利益’”来“动摇民心”,“取而代之”,“实施新演变”!这些文章还说中国的**应当归咎于“严重的货币短缺”,致使“企业、居民、政府都陷入了货币战争的陷阱中。因此出路不在于改革体制,而在于实行通货膨胀,只要大量印钱,农民工欠资、公务员欠资、教育高收费、警察罚款、非法集资、股市圈钱、虚假并购,等等积弊都可以一扫而光。……
国歌也与[思维教练]取得了联系,得知他并不乐观,认为郎咸平挑起的争论不会有什么结果,甚至还举例说:当年关于股市问题的争论,是吴敬琏与厉以宁两大“国师”级的争论。最终什么结果?前不久的“审计风暴”,现在不还没有处理结果?李金华身为国家审计署审计长,他还说:这些材料不仅是他要公布的,而且是政府要公布的,是总理要公布的。与上述两次争论相比,陈桂棣和郎咸平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过是涉及到了一些具体的国有企业和地方领导干部。陈桂棣因《中国农民调查》涉嫌诽谤案刚刚审结,结果还算不错。郎咸平也不过是在唱“独角戏”。
[思维教练]还提醒国歌注意那个曾批评中国股市是“无规矩赌场”、曾经警告“要警惕在中国出现权贵资本主义”、享有“国师级”地位的吴敬琏的态度。吴敬琏反对**、反对利用权力来盗窃公共财产,但是他也说:“郎咸平教授说应该停止国有企业改制,我不同意这个意见。”显然,吴敬琏与郎咸平还是有差异的,特别是与左大培、韩德强、杨帆等人的分歧更大。
“要我看,郎咸平也是压力下,迫不得已与大陆‘非主流’结盟的。”[思维教练]对国歌说:“实际上,那些人在学术水平上与郎咸平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档次的,除了壮声势,也帮不上什么忙。在一些媒体的感觉中,这个会多少有点像个‘挺郎会’,或是‘新左派’的盛会。关于国有资产流失问题,这些人以前在网上说过不少,但传统媒体却置之不理。这次借机纷纷回顾自己过去也说过什么、什么。……”
“这样呀!……”国歌恍然大悟。
“关键是要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思维教练]总结似地说:“朗咸平要停止国有企业改制、停止管理层收购,这是行不通的。况且真停了之后怎么办,今天那些‘挺郎’的其实也是各有个的想法,到那时就该他们之间互相‘掐’了。”
“这个我知道,有些人把俄罗斯将国有资产平分在每个人头上的做法看成是一种公平。但是我认为这不对。”国歌说:“我赞成经济学家的这种观点:一:国有绝对不是人人有,而只能是官员暂时有;二:官员暂时有,其结果就必定是国有资产流失。不明白第一点的人,会产生义愤,说谁谁谁侵吞了自己有份的资产。殊不知这很天真,因为那资产从来未曾属于过他。不明白第二点,就会产生幻想,以为世上有办法阻止国有资产流失。殊不知这也很天真,因为只要缺乏转让权,官员就一定会滥用手中暂时掌握的使用权和收益支配权,从而破坏资产的长远价值。”
“你错了!”[思维教练]反驳说:“原本应该叫‘国营’不是叫‘国有’。90年代中期政府大举推行‘抓大放小’政策以来,管理层收购就开始在中国流行。‘国营’才变成了‘国有’。”
“有什么区别吗?”国歌不明白。
“区别很大。你不明白,只能说明现在的理论很混乱。连一个共同的起点都没有,岂不是鸡同鸭讲?所以谁也开不出药方。我告诉你也没用。”
国歌也没有再追问,因为他并不太关心纯理论问题,只要知道这场风暴不会影响改革的大政方针就已经足够了。
9月21日,国资委日前发出通知,对国有产权转让过程中重要子企业重大产权转让、信息披露等六个关键问题作出了进一步规定。有关专家还专门解释说,国资委“堵漏” 与郎咸平质疑国企改革事件无关。
看来[思维教练]的预测又准了。安妮却不死心地又发QQ过来问了:“你说这次支持朗咸平的那些‘新左派’是不是跟前不久上面批‘新自由主义’有关呢?”

“也许是有背景的。”[思维教练]知道她说的是6月初《新自由主义评析》一书的出版。书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研究”课题组及相关专家、学者的研究论文集。据说课题组是“应党中央要求成立”的。研究的结论认为新自由主义是为国际垄断资产阶级服务的西方主流意识形态,它将导致“新帝国主义”,是对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实施“新殖民主义”的工具。
“但是这根本挡不住利益的诱惑。”[思维教练]接着又打了一段文字:“这可以看成是一场国企管理层(企业单位)官员与政府(事业单位)官员间的博弈。或者是官员个人与官员集体的博弈。只有从这个角度理解,才能明白为什么张维迎会说即使是‘零价格’甚至负价格转让,国家也不一定吃亏的道理。一个需要国家财政补贴的国企‘零价格’卖了之后能为财政提供税收,政府在博弈中就是‘划算’的。甚至是只要‘负价格’的绝对值不超过财政补贴也是可以接受的。从经济上讲,这都是有利于提高政府执政能力的改革。政府完全没有必要看重所有权的虚名,政府看重的是财政税收收入。”
“难道国企一定不赚钱吗?”
“你说呢?”
安妮想起他看过的一篇《摧毁中国国有经济五大毒招》。好像是说:第一步,培养产权理论代理人;第二步,展开宣传攻势,宣传产权理论;第三步,给国有企业故意开错药方,把大批国有企业推向了死亡的不归路;第四步:打扫战场。随着大批国有企业走向资不抵债、成为空壳、面临死亡,他们开始打扫战场,面对奄奄一息的国有企业开出公开私有化的药方;第五步:发起总攻。
“这也太不公平了!”安妮说:“前苏联是**下台前,国有资产并没有流失,下台时推行的是全民分股,‘一人一份’的大众式‘证券私有化’。上台时为了实现社会主义公有制而没收私人才财产,社会主义建设时全民积累公共资产。下台不实行社会主义了,就全民分配国有资产,全还给人民。至于贫富分化,那是通过市场手段,也不是在**执政造成的。至少苏共可以说不欠人民什么!道理上也说得过去。苏联人要怪罪,也怪罪不到苏共头上。所以前苏联也算比较平稳的过渡。相反,如果苏共执政时就进行化公为私的‘官员私有化’,结果会是怎样?”
[思维教练]一听笑了,说:“这不就是你所说的‘和平赎买’吗?”
安妮反驳说:“这是不一样的,一个是赎买了‘权力’,一个是什么也赎不回来的私有化,这不公平。”
“不公平又能怎样?我担心的是另外的问题。等到国有企业管理层收购结束后,最终就将演变成拥有私企的企业官员与没有私企的政府事业单位官员间的博弈。拥有经济实力的企业官员将对纳税提出条件——政府事业单位官员的清廉,甚至要求建立低税收的小政府等等。到那时,首先被精简的政府官员就是今天反对改革的‘左派’。”
[思维教练]象是故意在气安妮似的继续说:“到那时,也许真的能‘赎买’出一个廉洁、高效的政府。最近不是有专家提出2010年前进行反**战略决战吗?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果国有企业改制顺利……”
“真的吗?”安妮不信。
这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了,[思维教练]只能说:“我前两个月写的《从执政能力的高度,看国有资产问题》看了么?”
安妮的确看了,但并不仔细,于是说:“看了,但是我还是有疑问。“你说的‘反**战略决战’会不会演变成一场‘无代表,不纳税’的‘革命’呀?历史上不论是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法国大革命都是由税收问题引发的。国家、政府或国王缺钱需要增税时,资产阶级就一定会趁机夺权。就连美国独立战争也是靠‘无代表,不纳税’的口号鼓动起来的——惨痛的历史教训呀!”
“革命?说得容易!”[思维教练]不屑地回了一句。
想了想之后,[思维教练]又跟着敲了一句:“看过美国科幻大师罗伯特·海因莱因写的《严厉的月亮(The moon is a harsh mistress)》吗?……”这是他最近刚读完的一本书。
“严厉的月亮”?怎么会如此巧合呢?安妮一惊,继续往下看:“那才是理想的革命。就像心灵历史学家预先规划好的历史进程:所有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事态的发展一步一步按照设计者的意图前进,我猜即使谢顿重生,只怕也要赞叹一句‘与事前预测的符合度高达99.8%’。”
哈里·谢顿(Hari Seldon)?安妮惊讶地问:“你也读过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的《基地三部曲(The Foundation Trilogy)》?好像还没有中文版吧!”
“太小瞧我了!”
“噢!”安妮发了个鬼脸。
“其实我是受了电影《我,机器人(I,Robot)》中的机器人三定律的吸引,才去看他这部巨著的。我知道国内有人正翻译呢,很快就会出简体中文版。”
那真是不朽的科幻史诗。透过“心理史学”——这部史诗的中心奇幻因素,谢顿预见了人类悲惨的未来:国势如日中天的银河帝国正一步步走向灭亡,整个银河将要经历三万年蛮荒、悲惨的无政府状态,另一个大一统的“第二帝国”才会出现。谢顿进一步发现,虽然阻止帝国崩溃为时已晚,但若想要缩短这段漫长的过渡期,在当时则尚有可为。于是谢顿开始了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努力,试图将三万年的动荡岁月缩减为一千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以编撰《银河大百科全书》为掩护,设立了两个科学家的据点:第一基地(简称“基地”,由自然科学家组成)与第二基地(隐身在银河舞台幕后,由心灵科学家与心理史学家组成)。这其实也正是“龙咒”计划的逻辑蓝图。没想到,[思维教练]竟然也看过这本书。难道这阿尔忒弥斯计划……?
“加入我们吧!”安妮兴奋地敲了几个大字。这并不是她一时的冲动,而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正是“龙咒”计划必不可少的一个人。
[思维教练]被这突如其来的话搞懵了:“我?开玩笑,当然不行!我可不是什么愿意为理想抛头颅洒热血的烈士。”
他知道,革命是一门科学,只有少数人有能力胜任。它得依靠正确的组织,更要依靠有效的联络。然后,在时机成熟的情况下,才可以行动。如果时机合理,组织得当,成功将会手到擒来,无须付出一滴血的代价。倘若时机尚未成熟,组织又不得力。结果只能导致内战、暴乱、整肃和恐慌等一系列灾难。
安妮说:“我是认真的。”
[思维教练]根本不相信网络上的这些,说:“你不用拉人头儿了。要想成事儿也不是这样的做法。千万不要毫无取舍,来者不拒。也不要试图说服别人接受你的观点。时机成熟,他自然会接受……如果不是这样,只能说明你错误估计了历史时机。例如《严厉的月亮》就是超级计算机‘迈克’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月球殖民地的资源只能再维持7年;《基地》则是坚信谢顿对银河帝国灭亡的预见,所以人们才会跟他们走。可是现实生活中谁会相信能预见各种社会潮流、预见这些潮流对决策者影响的‘心理史学’?而刺激基地不断成长茁壮的‘谢顿危机’,实际上就是取材于历史哲学家汤恩比(Arnold Toynbee)的‘挑战与回应(challenge and response)’理论。文明面对挑战,若能做出适当或有力的回应,则能突破而持续发展,否则文明终将崩溃。但是现在大多数中国人太麻木、太现实了、太顽固了。最重要的是主动的挑战,而非被动的回应。可是我们……不亲眼看到经济崩溃的那一天,谁也不死心,可等真的看到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为了让安妮死心,他又补充了一句:“关键是要有合理的组织,革命总是以密谋未开始,所以基础机构应该小巧,隐秘,同时又严密有序。靠招募群众是无法取得革命胜利的。每增加一个新成员,你就多了一分被出卖的风险。像你这样在互联网上乱拉人,是根本不行的。”[思维教练]急于脱身。
这方面安妮早有设想,她现在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唐突了。不过话既然说到了这里,不妨继续看看[思维教练]对组织工作的意见。于是顺着说:“麻烦就在于它会从内部腐烂。人数只要上了四个,其中之一便极有可能是个间谍,被出卖的危险总是无时不在的。当然,也需要单纯承担教育群众任务的组织,但它必须是独立的。宣传机构也不应该是基础机构的一部分。至于基础机构,要尽可能地降低叛徒所能带来的危害,建立支部就是方案之一,就目前来看,这一方案还是最好的。你说呢?”
“是的。”[思维教练]应付着。
安妮不死心地继续说着:“有关支部构成的最佳人数,已有大量理论探讨过了,历史的经验已经证明,三人一组是最佳组合。一旦多于三人,连吃饭这样的问题都会产生分歧,至于采取行动就更难达成一致了。”
“从三个人开始,其中一个人会成为主席。我们不会投票:因为选择谁应该是明显的——不然只能说明我们还不是合适的搭档。我们会知道下级三个支部的九名成员……但是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却只能知道我们当中的一个人。”不知不觉中,安妮已经在使用“我们”这个词了。
“下一级支部可以通过两种不同的方式建立联系:这位二级支部的战友除了知道他的支部领导外,还知道同一级支部的另外两名成员。以及在他领导下的子支部的三名成员。另外,他可以知道统一支部另外两个人所领导的两个支部。”
[思维教练]也在不知不觉地被带入了情境之中,说:“看上去挺像一个电脑程序——一个三进制逻辑。如果不知道同一支部另外两个人所领导的支部,安全性会更高一些。”但他更多的只是把这个当程序玩玩而已。
“虽然安全性会降低一些,但是一旦出现问题,修复的速度会很快。你想想,如果这种组织结构中一个人叛变,他能出卖几个人?”安妮问。
“6个人——他的头儿,两个同支部成员,还有子支部的三个。”
“7个,”安妮更正说:“他还出卖了他自己。这样就有三级中的七个环节被打破,怎么修复呢?”
“那还怎么修复啊,整个系统已经完全崩溃了。”[思维教练]回答说。
“对!这些人得有个法子能把消息上传到三级以上的上级支部。传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知道传到哪儿。”
“不过,还有更好的法子。”[思维教练]的思维已经彻底投入了。
“真的?这可是很多革命理论家努力的成果。”安妮当然不相信。
[思维教练]解释说:“同样这些支部,排列成由四面体组成的开放型金字塔的结构。顶点汇合处就是不同支部联系的环节。每个成员都认识毗邻支部中的另一个成员——知道如何向他传递消息。除此之外,他不必了解其他任何内容。这样信息不仅可以横向传递,也可以纵向流动,因此联络不会中断。有那么一点儿像神经系统。你可以在人的脑袋上敲一个洞,取出一块脑子,但不影响他的正常思维。性能超强的系统,少了一块,信息还能改变传递路线。”
安妮半信半疑地说:“你能画幅图吗?听起来不错,但是它跟传统的方式不太一样,我有点理解不了,得看看才行。”
这可是[思维教练]的老本行和专长:“嗯……要是有3DS就好了,试试吧。”
别以为画121个四面体,组成一个五层开放型金字塔,并清楚标明彼此之间的联系是件容易事,要不你自己来试试?……
[思维教练]忙着作图的时候,安妮给他放了首网上最流行的歌曲: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你不是想吃了我吧?”[思维教练]也抽空开了个玩笑。
“别臭美了你!我是说有些人总爱做出一副忧国忧民状,其实爱的也不过是‘大米’。”
“哈哈,有点儿意思!不过我觉得另一首歌更好。”说着,[思维教练]就给安妮放了首刀郎作词作曲的《披着羊皮的狼》:
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
我抛却同伴独自流浪,
就是不愿别人把你分享。
……
我真的好爱你,我愿意改变自己,
我愿意为你背负一身羊皮,
只求你让我靠近,
让我爱你,相偎相依。
……
我确定你就是那我心中如花的羔羊。
你让我痴,让我狂,
爱你的嚎叫还在山谷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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