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隐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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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书》、《礼》、《易》和《春秋》五部经书中,《易》经历来饱受争议和历尽磨难,与其他四部经书相比,其流传也最为久远。民间传说孔夫子早年对该书也不予认同,直到他五十岁时的某一天,才突然对《易》经的认识有了戏剧性的改变,对人自称他五十方知天命,后来还呕心沥血为该书写了批注。
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认为“通《易》晓天心”,便下旨彻底焚毁《易》经。然而令秦始皇始料未及的是,竟有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把《易》经珍藏于自家墙壁之中,后来该墙壁因年久失修而倒塌,《易》经方得以重见天日,流传至今。故《易》经在民间还流传有另一个名字——《溃壁经》,这个名字常常会勾起后世人对《易》经遭遇的无限感慨和心酸......
至姜斌读书时,虽然深感《易》经的博大精深,而且从中受益匪浅,但是他和许多文人一样,只喜读书中的六十四卦,而对其中的占卜之法是否灵验却持有异议,因此对那些打着易学旗幡,以算命为生的人也一概表现出毫无例外的鄙视。可现如今他却如同一些有病滥投医的病人一样,为求吉凶,已顾不得占卜的灵与不灵,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偷偷地在家里摇起卦桶来。
当姜斌摇出一个“否”卦来时,惊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吃罢早饭,姜斌心事重重地踱步到学堂门外,一些勤奋的学子早已走进学堂,隔着窗户传出来一阵又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姜斌绞尽脑汁,不停地在屋外踱来踱去,想不通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大祸临头。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忽听身后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忙转回身去观看,只见地保正带着两个衙役朝他走来。
由于登州府的名门望族子弟几乎都在姜斌的私塾里读书,所以那地保平素里对他一向是毕恭毕敬,就连地堡的老婆也时常巴结地与周氏“礼尚往来”,表面上亲热得如同姐妹一般。不料今日那地保却满脸的尴尬表情和奸笑。
“这二位承差可是来找我的?”姜斌用手指着衙役不解地问地保道。
“您就是姜斌吧?”其中一个衙役和颜悦色地应道,地保在一旁却没有答话。
“在下正是姜斌”,姜斌道,“不知二位承差找我有何贵干?”
“承蒙同知大人差遣”,那衙役道,“让小的们请您到知府衙门一叙。”
姜斌一听让他到知府衙门去,眼皮突然猛烈地跳动了几下,那种莫名的,不祥的预感重又袭上他的心头。可他转念又一想,同知大人的儿子也在这里读书,既然他亲自出面约见于我,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事,再说自己也没犯罪,有啥好怕的?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你们稍等一下,待我和家人先告知一声!”
那衙役道:“事情挺急的,这事让地保代劳就行了,你现在快些跟我们走吧!”
两个衙役不由分说,带着姜斌径奔知府衙门方向而去。走到半路没料想这两个衙役竟调转了方向,把他硬带到了知府大牢的门前。
“你二人不是说要到知府衙门见同知大人去吗?”姜斌怒不可遏地道:“缘何把我带到这等地方!”
“姜斌!你可不要信口雌黄”,那衙役道,“我俩分明是告诉你到知府大牢来,几曾和你说过要到知府衙门去?你说这话可有人为你作证?”
“地保就可作证!”姜斌道,“你们难道刚说过的话就不认账了吗?”
两个衙役也不答话,只是伸长脖子喊道:“地保过来!”
其实那地保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衙役话音刚落,那地保闻声跑了过来,姜斌喜出望外,如同见了救星,道:“证人来了,你们问吧!”
衙役阴阳怪气地问道:“地保,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俩明明告诉姜斌要带他到知府大牢来,他却偏偏诬赖我俩,说我俩告诉他要带他去知府衙门,当时你是在场的,你来给主持个公道!”
地保把脸一沉,道:“姜斌!你也太胡搅蛮缠,两位承差分明是说要到知府大牢来,你怎么会听成是到知府衙门去?难道你耳聋了不成!”
地保的一席话只惊得姜斌瞠目结舌,方知中了圈套,此时再想脱身已是不可能了,但见两个衙役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将姜斌架起,地保在后连推带搡,转眼来到了大牢的守监房。两个衙役附耳对狱卒吩咐了一阵,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姜斌,带着地保一起匆匆离去。

姜斌见状急忙追上前去,喊道:“你们无缘无故把我送进大牢,作何道理!”
两个衙役收住脚步回过头来,其中一个道:“姜斌!凡是送到这里的都是有缘有故的,有什么冤屈待会儿到大堂上和府台大人去说吧!”言罢走出门去。
姜斌正要追出门去,被两个守门的狱卒伸手用力拦住,姜斌挣扎着怒吼道:“快放我出去,休得无理!”边喊边向门外硬冲。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狱卒勃然大怒,对着他的嘴猛击一拳,险些将他击倒在地,殷红的血飞溅到了狱卒的脸上,狱卒用手摸了一把脸,气呼呼地又在姜斌的小腿上踹了两脚,骂道:“狗杂种!你想找死是不是?”
姜斌觉得仿佛整个头都肿胀起来,嘴唇木胀胀的失去了疼痛的感觉,满口的血腥气味,两条小腿也火辣辣的疼痛。他用力在嘴里吸了一口血水,朝着那狱卒的脸猛然啐了一口。那狱卒从未遇到过如此勇猛的文人,一时猝不及防,被喷得满脸是血,两颗断牙正中他的鼻梁,然后跌落在地上。
因姜斌待会儿还要过堂,另一个狱卒怕把事情闹大,慌忙上前将他二人用身体隔开,道:“别打了!别打了!干嘛这么大火气?都消消火,待会儿还要过堂呢!”
“过堂?我又没犯法过什么堂?”姜斌吼道,“你们赶紧捎个话给同知大人,就说我姜斌求见他!”
说话间,守监房的另外两个狱卒闻声手提着钢刀赶了过来,高声喊道:“出了什么事?出什么事了?”
姜斌是个文人,从小嘴里没吐过脏话,只气得他大骂道:“畜牲!畜类!简直是畜类畜牲!”情急之中他也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该骂畜牲好,还是骂畜类更贴切,于是两个词并在一起都用上了。
他这一喊不料却激怒了另一个狱卒,那狱卒飞起一脚不偏不歪正好踹在姜斌的小肚子上,骂道:“***!我看你是活腻了吧?老子看监十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疯狗,你要是敢再喊,老子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姜斌小肚子上挨了这一脚,只痛得他气也不敢喘一口,忙用双手捂住肚子,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来。那狱卒见他弯下腰来,就势把钢刀背架在他的脖颈上,死死地将他压住,令他蹲在地上动弹不得。
正在此时,却见牢头陪着一个典史走进牢门来,那狱卒慌忙抽回钢刀,向前施礼,四个狱卒齐声道:“拜见典史爷!”
那个典史也不言语,点了点头,问道:“此为何人?缘何遭打?”
“回禀爷,此乃一个刚来的罪犯,名叫姜斌,在牢里闹事,故此遭打”,一个狱卒应道。
典史闻听此话怒形于色,道:“姜斌乃登州府有名的文人,你等岂可如此辱没斯文?真是一群没长眼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典史爷息怒”,牢头一旁道,“收拾他们的事就交给我吧,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一顿,只是一直没倒出空来!”
说话间姜斌的嘴慢慢地肿胀起来,他费力地蠕动着嘴唇,道:“请问典史爷,我身犯何罪竟将我带到大牢,受此暴打?”
典史对牢头和狱卒挥了挥手,使了个眼色,装作不耐烦地道:“都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这里没你们的事!”
众人见状都知趣的迅速散去。
“先生你一心搞学问对大清的律法可能有所不知”,典史道,“你身犯何罪那是知府衙门定夺之事,这里是大牢,只管监押不管定罪。就算你是皇子王孙,只要进了这个大门就是犯人,再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要喊冤你只能在过堂之时喊,一旦被送入大牢,懦者就恰如那羊入狼群,好汉就宛如那虎落平川......这可不是我有意吓唬你,在牢里狱卒打犯人,犯人打犯人都是家常便饭,你可要好自领会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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