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隐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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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位算卦先生的一番好心不想竟被姜斌当成了驴肝肺、耳旁风,气得他但觉昏天黑地,晕晕乎乎地扒在卦桌上迷糊了好一阵子,及至他醒来,哪还有心思揽客?草草收拾起卦摊后,一人闷坐在家中再也没出家门。吃晚饭时他刚拿起筷子又想起此事,只觉得如同骨鲠在喉一般,难以下咽。他一句话没说,撂下筷子到炕上躺着去了。他老婆见此情景觉得不大对头,走近炕前,道:“你这一天闷声闷气的没有言语,饭也不吃,到底出了啥事,为何不道与我听?”
算卦先生也是个斯文人,很少有骂人的时候,不料经他老婆这么一问,他竟破口大骂起来,道:“你说我和谁能生这么大的气?还不是和姜斌那个狗杂种!我见他晦气遮面,有心叫住他为他占上一卦,点拨他一下,不料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赖人,正眼不看我一眼扭头就走,害得我险些老牛大憋气......”
他老婆闻听此言噗哧一笑,道:“人家姜斌如今也算是登州府的名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从来不信你这一套,你和他谈什么‘晦气遮面’?这岂不是对牛弹琴?”
算卦先生老婆只用简单的一句话,就点到了他心病的**位上,心中的郁闷之气霎时化为乌有,道:“你的这句‘对牛弹琴’可真说到我心坎里了,你不说我倒差点忘了,我们是人,怎能对他那种‘牛’弹琴呢?这岂不是自讨没趣吗?现在我想通了,一点气都不生了,还是赶紧吃饭去,可饿死我了!”
算卦先生一边和家人吃晚饭,一边道:“现在气我是不生了,不过我这人还真是犯贱,不忍心看着这个犟种出事,我和他毕竟是从小光着**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实在是于心不忍,于心不忍啊!”
“你敢肯定他真的要出事?”他老婆关心道,“要是真能出事咱可不能袖手旁观,要不我过去说说?我和周氏情同姐妹,我和她说兴许比你和姜斌说顶用。”
“如此甚好!”算卦先生道,“那周氏母女与姜斌不同,她俩对我们家可是有情有义的,以前我们穷困时人家可没少帮补咱们......”
不多时,算卦先生的老婆来到姜斌家中,姜斌平时对她和她的儿女们也都非常和善,今日见她这么晚来找周氏,猜想十有**是为了白天发生的事,心中有些不悦,便冷冷地和她寒暄了两句,起身离开到书房里去了。算卦先生的老婆看在眼里也不和他计较,周氏却道:“嫂子莫要和他一般见识,他这人白唸了一肚子的书,现如今连一些待人接物的道理都不懂,你说他是不是唸书唸愚了?”
算卦先生老婆道:“妹妹此言差矣!梦嫣他爹是登州府的名人,眼下桃李满园,名声远扬,那架子自然是越来越大,就说今天吧,我们家孩子他爹仰着脸和他说话,他都不理呢!”
“真有这等事?”周氏羞红了脸道,“我真叫他气死!”
“行啦!行啦!”算卦先生的老婆道,“不理就不理吧,我又不是来问罪的,要说我家孩子他爹别的地方确实无法和梦嫣他爹相比,可是他念旧情!在这点上他比梦嫣他爹不知强了多少倍,虽然白天生了一肚子的气,卦摊也早早地撤了,但是天都这么晚了还让我过来捎话给你......”
“有什么要紧的话你赶紧说”,周氏道,“咱姊妹俩可无须捂着盖着的!”
算卦先生的老婆突然压低了嗓音,神秘地道:“孩子他爹说,他见梦嫣他爹晦气遮面,近日可能会有灾星,让我捎个话过来,叫他要多加防范才是......”

周氏闻听此言,心中有些不悦,心想一家人好好的也没做什么缺德事,哪来的灾星?真够丧门人的!可她脸上依然微笑着道:“真得好好谢谢大哥和大嫂!我们这些日子处处小心,多加些防范就是了......”
“如此甚好!”算卦先生的老婆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与周氏告辞道,“这样我们就放心了!天太晚了,我该回去了,有话明日再说......”
周氏亲亲热热地一直把算卦先生的老婆送出院门外,关好院门后,转回身来径奔姜斌的书房而去。姜斌见周氏走进书房,便道:“都这么晚了,她来我们家有何要事?”
周氏道:“你以后要对人家好一点,毕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至于人家的卦算得准不准,你信与不信都应另当别论......”
“我和你说,那些算卦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姜斌固执地道,“除了骗人还是骗人,骗几个小钱倒也好说,可弄不好会搞得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让我怎么能瞧得起他?”
周氏道:“你不信他不要紧,可现在登州城里许多人都说他占的卦极灵验,他现在已是个有口皆碑之人,你可不要小觑了他......”
“他老婆来咱家都说了些什么?”姜斌追问道。
“我看不说也罢,说出来怪丧门人的”,周氏懊丧地道。
“你这人怎么也犯起糊涂来了?”姜斌催促道,“一天到晚怕这怕那的,有什么好怕的?我就不信这些邪气!”
“她说,她说......”周氏嗫嚅地道,“她男人说你晦气遮面,可能要大祸临头,叫你这些日子最好小心点......”
“晦气遮面?”姜斌颇觉好笑地道,“你拿镜子来我自己照照,看看什么模样叫着晦气遮面?”
周氏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取出一面镜子来,递与姜斌手中,姜斌举起镜子照了照面部,谁知他不照这镜子尚且罢了,他这一照镜子不由自主地猛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对周氏大惊失色道:“怪了!怪了!我这脸怎么会如此晦暗,脏兮兮的,好像多日没洗脸一样?”
周氏端起油灯凑近姜斌的脸仔细观看,发现他脸上的气色不仅透出一股晦暗之气,而且在他的印堂和鼻头上隐隐约约显现出两个指头肚般大小的更暗的黑圈,周氏见状也不由地吃了一惊,道:“你先去洗洗脸,再照照镜子看,也说不定是脸上沾了灰。”
姜斌匆匆洗完脸又匆匆拿起镜子,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阵,不解地对周氏道:“看来不是灰,这事还真有些太蹊跷......”
话说姜斌这一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未眠,一种不祥的预感和莫名的恐惧在无形之中牢牢地攫住了他,天刚放亮他就一骨碌从被窝里爬出来,鬼使神差地找出了已尘封多年的《易》经和摇卦桶,自占了一卦。说起这占卦,也是千年以来研读《易》经者的必修科目,姜斌虽然不相信占卜之术,但因他学过《易》经,所以对求卦的方法很熟练。但见他把三个铜钱放入卦桶,在手中摇动数下,然后把三个铜钱掷出,如此反复掷了六次之后得出一卦,乃坤下乾上,谓之“否”卦。此卦与“否极泰来”的“泰”卦相呼应,蕴含着“泰极否至”,阴阳不交,万物不生之意,姜斌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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