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迁徙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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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闻听巡检所言误以为是吓唬她,为了镇住那巡检,她心一横决意以硬碰硬,便指着巡检的鼻子,破口骂道:“你这个狗官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难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敢执法犯法,蔑视朝廷王法不成?”
“你这个臭婊子少拿王法吓唬我”,巡检鄙夷地冷笑道,“你枉活了这大年岁,今天我明告诉你,你爷我就是王法!再说我手下这帮弟兄的家几乎都在外县,谁出来混事也没带着老婆,今天你就辛苦点,受点委屈,权当给他们当会儿老婆,他们不会忘记你的!”
巡检的话音刚落地,几个衙役便急不可耐地冲上来将石榴凌空架起,抬进西间屋里去了,任凭石榴声嘶力竭地哭喊,巡检满脸狞笑如同没长耳朵一般。突然,石榴的哭喊声嘎然而止,一个衙役满脸恐怖地跑出屋来,向巡检悄声禀报道:“禀告巡检爷,那泼妇不知有什么毛病不顶折腾,已经气绝身亡了!”
“什么!”巡检魂飞魄散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详细点!”
那衙役战战兢兢地道:“谁也不知怎么回事,要么是她身体有什么毛病,要么是她气性大,活活气死了......”
“这个丧门星!”巡检心惊胆颤地骂了一句,又道,“不过你们这次作孽可作得太大了,你们不会不知道这人命关天,虽然我说过出了事我来替你们兜着,但我可没叫你们弄出人命来,如今倒好,你们自己说叫我如何处置是好?”
班头站在一旁闻听此言险些气炸了肺,心里骂道,这个天打雷轰的,真乃畜牲一般,刚说完出了事由他一个人兜着,眼下唾沫星都还未干竟不认账了,什么东西!可为了他这班弟兄他只好忍气吞声地替众人求情,道:“我的爷!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可话又说回来了,弟兄们干这事有一半原因是为了替你出气,可事先谁也没料到这事会弄出人命来,若要早知如此,就是长俩脑袋也没人愿干这事。如今既然这个贱妇死了,爷又有话在先,弟兄们都巴望着仰仗巡检爷替他们开脱罪责呢......”
巡检满脸怒容,对班头的话好像没听见一般,只顾对那衙役道:“你们一共几个人?都叫出来先一起商量商量,看看这事该怎么办?”言罢,他撇开众人一个人到院子里站着去了。
众衙役聚集在正间屋里纷纷围住班头让他拿主意,班头气呼呼地道:“巡检爷都说过了,出了事由他一人兜着,难道你们都没听见?”
“他说的话岂可当真?”衙役们你一言我一语嘟嘟囔囔地道,“也不是头一回,说了和没说都一样,刚才不是又改口说让我们自己先商量着办吗?”
众衙役这里正在心乱如麻,不料石榴的那个心腹小伙此时推门走进内宅院子里来,他们见他一身下人打扮,担心他进屋有事漏出他们的马脚,个个心里如同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唯独那班头却眼珠一亮,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恶毒的念头从他心底油然升起,他猛然冲出房门,冲着身后的众衙役喝道:“凶手在此,你们还不给我拿下!”
众人听班头这一喊,如梦初醒,饿虎扑食一般冲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那小伙子按倒在地,用麻绳五花大绑地将他捆了起来。那小伙莫名其妙地挣扎着,喊道:“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班头道:“干什么?你青天白日奸杀女东家,该当何罪?”
那小伙闻得此言,只唬得他魂飞天外,冲着巡检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官爷,我刚推开门进来您是看见了的,我冤枉!我冤枉啊!”
那巡检狰狞地一笑,道:“那我先问你,你身为一个下人,男主人不在家,你怎敢进他家的内宅?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你冤不冤枉我说了不算,你到县大堂去向知县大人讲,他这人一向是公明廉洁,秉公审案,决不会冤枉于你的!”

小伙闻听此言一时懊悔不迭,哑口无言。可转念一想,你们无凭无据就是到了县衙大堂又能将我奈何?于是停止了挣扎和喊叫,顺从地被押解回县衙的大牢里......
再说满囤今日过晌来到县衙向知县密告了梅强和刘忠之后,刚走出县衙,猛然间一个意想不到的,潜在的良心上的不安悄悄地,莫名其妙地袭上心头,一种难言的自责和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全身,心中忐忐忑忑难以安宁。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苍天,在白云的深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天眼,正在注视着他伤天害理的一举一动,他扪心自问,感到做得有些过头。他见衙门斜对面有一个酒馆,便满怀心事地进去叫了几盘菜肴和一壶酒,独自喝起闷酒来。
有道是,“举杯浇愁愁更愁”,舅父和舅母昔日对他百般宠爱的回忆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重现,怎么抹也抹不掉,心里一阵阵的刺痛宛如刀割一般,那酒喝起来便失去了节制,不知不觉中已酩酊大醉。他踉踉跄跄从酒店出来,行未多时,跌倒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呼呼大睡起来,等到醒过来时,日头已经西沉,虽然依然头重脚轻,也只好借着天光步履蹒跚地往回赶。他走着走着,突然有些迷路的感觉,见对面走过来一个黑衣人,便向前打听道:“请问这位大哥,去砂河村可是往前走?”
那黑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这人真怪,放着好好的大道你不走,偏要走斜路,难道你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还是另有缘由?”
“我走的就是大道”,满囤分辨道,“这里不曾见过有其它大道。”
“你兴许是喝醉了”,黑衣人用手指了指,道,“大道在那边!”
满囤顺着黑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有一条明亮的大道,谢过黑衣人后他又改道朝黑衣人指的大道走去。满囤登上大道后但见皓月当空,群星闪耀,道路宽阔明亮,不觉心中大喜,美中不足的是上坡下坡太多。他顺着这条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不停地走着。走了一阵子他忽然觉得这条大道也不太对头,上下坡太多了,累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他见路边有一块大石头,便想走过去坐下来歇息片刻。
可是没等满囤**挨上那块石头,忽然从他背后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一阵凄惨的,呜呜的哭泣声,伴随着这哭声一股阴森森的冷气向他袭来。他惊恐地叫了一声我的妈呀!下意识地又重新站了起来,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战。紧接着,又出现两股小旋风,那旋风卷起无数的飞砂从他眼前盘旋着刮了过去,他感觉仿佛有一个恐怖的暗影笼罩了他的全身。难道是撞见屈死鬼了?听到了鬼哭的声音?他在心里想。此时他忽然想起了许多从小就听过无数遍的活见鬼的传说,心惊肉跳地拔腿就跑。
满囤在这条大道上就这样半醉半醒,上坡下坡地走了整整半宿,最后精疲力竭地跌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清晨,一个起大早拾粪的村夫在一个茔地里发现了他,只见他的全身结满了银白色的寒霜,口大张,双目圆睁,满脸的惊悸。尤其令村夫不可思议的是,所有的坟头上都布满了死者的脚印......
那村夫看了看死者的脸认得他,那茔地就是死者家的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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