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迁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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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虽是女流之辈,然而已经成年,梅强终归还是个文弱的孩子,被她紧紧地搂住,一时如何挣脱得了?那石榴见梅强用力地挣扎,忽生一计,可怜兮兮地喊道:“大兄弟你别走!别出去!难道你忍心扔下我一个人在屋里吗?我怕!我怕......”
石榴这一计果然灵验,梅强顿时安静下来,赧然道:“请大嫂见谅,刚才一时情急险些把你的安危给忘了,真乃罪过,那我就陪你一起待在屋里,免得你一人留在屋里担惊受怕......”
再说那刘忠,他在院内一连喊了几声仍不见有人现身,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不安,暗暗祈祷苍天保佑他,千万别再遇见歹人,因为他右肩头的箭伤仍在隐隐作痛,此时确实无力再和任何人过招。他口中喃喃道:“老天爷呀!这一次我是真草鸡了,倘使我有什么对不起您老人家的地方,等我死后见着您任凭您处置就是了......”
“老人家,你可是从登州府来的吗?”有人突然在刘忠身后问道。
刘忠闻声不由自主地激凌凌打了个冷战,暗忖此人身手如此敏捷,以至于站在自己身后却对他毫无察觉,其武功也必然在自己之上,为防不测他只好先向前窜出一步,然后急速转回身来。刘忠回过身来不看则罢,定睛一看更是吃惊,对面站着的竟是一个蒙面之人。刘忠虽然久居江湖,知道此人绝非寻常之辈,却一时难以判定此人善恶,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
“在下正是!”刘忠道,“请问你是何人?”
蒙面人道:“我乃本县县丞,登州府人士,我家与孙长庚家乃是世交。只可恨余尚文的外甥和他的婆娘暗中勾结知县,诬陷余尚文,幸亏我传信给余尚文,他夫妻二人才得以远走高飞。如今他外甥夺得了余尚文的全部家产,仍不知足,今日过晌将你和我梅强贤侄又告到了县衙,那知县已接密报,明知孙大哥和王鸣翔都一起死在龙潭客栈的大火之中,却依然要捉拿我梅强贤侄斩草除根,实乃灭绝人性。当下捕厅的人马即刻就到,你俩要从速离开,以免遭遇不幸才是!”
没容刘忠道谢,那蒙面人言罢匆匆翻过院墙离去,刘忠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快步回到屋内,见石榴正用双手拽着梅强一只胳膊,不由得怒火填胸,吼道:“贱妇!拿命来.....”
梅强见刘忠用左手拔出腰间钢刀,要杀石榴,慌忙向前挡住,道:“大爷爷休要鲁莽,有话好说!”
石榴一见这阵势知道八成是事情败露,慌忙松开紧拽梅强胳膊的双手,大喊着救命逃入了东间。刘忠经梅强这一阻挡突然冷静了许多,暗忖如若杀了这个黑心的婆娘酿成命案,梅强的一生岂不又要像他父辈一样因遭受通缉而四处躲藏?想到此,他把钢刀往腰间一插,用左手拎起一个方凳,对梅强道:“你也拿一个方凳快跟我来!”
梅强不知何意,拎起一个方凳紧跟着刘忠冲出了正间门,刘忠把方凳放在院墙根上,对梅强道:“快把你手里的方凳摞上,赶紧踩着方凳翻到墙外去,满囤这个狗贼到县衙把我们卖了,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梅强闻听此言不啻晴空降下冰雪水,没等刘忠扶他一把,比猴爬竿还快,一眨眼不见了踪影。刘忠见状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忍俊不禁,也纵身跃过院墙,二人佝偻着腰,在地头灌木林的掩护下沿着乡野阡陌匆匆朝平度县界奔去。
话说石榴在东间屋里待了一会儿见没了动静,惊魂未定地溜出门来,见院墙根有两个方凳,方知道不仅满囤到县衙告密的事已经败露,如今她在家费尽心机布下的骗局也落了个鸡飞蛋打的结局,不由得懊恼万分。她把这一切的不是都归于满囤办事不力,气呼呼地只等满囤回来再找他算账。石榴正一个人生着闷气,忽见一群衙门的人推开内宅门一窝蜂般地冲了进来,来人共有十多个,呼啦啦把石榴围在了中央。
“哎哟!这不是巡检爷来了吗?”石榴浑身散发的香气和那扭捏的神态一下子吸引住了所有人。
为首的巡检乃是县城烟花巷里出名的色鬼,仅从石榴的眼神和她身上变味的香气中,就能断定她绝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于是他急不可耐地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石榴的脸蛋,道:“你就是那满囤的媳妇石榴吧?真够可怜的!没想到这么水灵的一枝鲜花竟插在了一泼牛粪上......”
“我们乡下可不比县城”,石榴非但不生气,反而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到哪儿去找好男人?”
“嗨!你这美人怎么这么死心眼?”那巡检看来是被石榴的话给钩住了魂,又道,“找好男人又有何难?我不就是一个?你再看看我手下这些人,哪个不比你那满囤强?今天要不是公事缠身,我定要与你先做一场露水夫妻不可!”
石榴装作害羞的样子,娇滴滴地道:“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这官爷好坏!”

众衙役开心地发出一阵哄笑......
“你也别装那正经的”,巡检道,“咱俩的事没完,以后再说,今日先办正事,那两个登州府来的人现在何处?”
石榴失魂落魄地道:“先是不知来了个什么人,然后他俩就翻墙逃走了......”
巡检闻听此言脸色突变,额头渗出了几滴汗珠子,铁青着脸试探地问石榴道:“臭娘们!开玩笑可要分清什么事,你该不是耍我吧?”
石榴哭丧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村妇怎敢和官爷开玩笑?他俩确实是翻墙逃走了。”
那巡检闻听不由得怒火烧心,吼道:“进屋给我搜!”
众衙役不敢怠慢,手握兵刃冲进屋去,见东西两屋都没人,便从屋内退出,其中一人向巡检禀报道;“回禀巡检爷,屋内没人,可正间里却摆了一桌酒席......”
“官爷!这酒席可是为您准备的”,石榴灵机一动想出这句话来,“只是酒菜有些凉了,让我先去给你们烧水温酒。”
“怪不得我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酒菜的香气”,巡检道,“我原以为隔壁有开饭馆的呢。”
那巡检边说边一头扎进正间屋,但见大方桌上的酒菜香气四溢,拼盘姹紫嫣红,只可惜一眼就可看出已被人享用过了,便对石榴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就是摆一桌酒席也果然与众不同,不过要说这酒菜是为我预备的可不贴谱,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从实招来!”
石榴从眼里挤出几滴眼泪,满脸委屈地道:“官爷,你怎能说这酒菜不是为你预备的?在我们乡下今日除了你,还有谁能配享用这等丰盛的酒菜?若说被人动用过也确实不假,你想从登州府来的那两个反贼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一个弱女子岂能奈何得了他们?”
这时一个班头走向前来对巡检附耳道:“爷,这么丰盛的菜肴不吃白不吃,再说大老远的来了一趟,弟兄们都饿了......”
“你们这帮酒鬼见了酒就不要命,你们想没想到我?我回去如何向知县大人交差!”巡检训斥道。
“巡检爷,你怕什么?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那班头悄声道,“别看她家先报了案,可如今人是从她家跑了,这不是明摆着合谋又是什么?任凭她在大堂上如何辩解,也决摆脱不掉她夫妻二人与此事的干系......”
巡检心想,这个鬼机灵说得蛮有道理,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立马落了地,变得豁然开朗起来。既然有人顶罪,两个反贼跑了也就跑了,再说满地遍野都是晾晒地瓜干的人,倘若他们混在人堆里面那可是比海底寻针都难......想到此,那巡检乐呵呵地道:“那就再找张方桌和这张桌子拼起来,大家一起都坐下,正经八里地过把酒瘾!”
不多时方桌拼好,衙役把石榴家存放的两坛子陈酒都搬了过来,石榴只好安排一个婆子到厨房去再炒些熟菜,自己留下陪酒。酒至半酣,那巡检硬要让石榴坐到他的腿上,石榴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自从接管了余家的财产对下人更是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几曾受过这等羞辱?只见她把脸一沉,怒道:“我也是名门之女,你怎敢如此无礼!”
“你是哪家子名门?我可知道老余家是名门,你两口子把人家卖了不说,还敢冒充名门?我呸!”巡检连干了三盅酒略呈醉意,揭起了石榴的老底,“你真是恬不知耻,名门?你也不撒泼尿照照你的模样!”
满囤勾结知县诬陷余尚文的事是背地里做的,衙门里除了知县和捕厅再也无人知晓,今日被巡检当众揭了老底实出石榴意料以外,只气得她脸色蜡黄险些晕倒。石榴定了定神后,骂道:“你这个狗东西喝了点马尿就不说人话,血口喷人,明日我就到知县大人哪儿告你一状,看你还敢不敢满嘴喷粪!”
“不用明日,待会儿我就把你押回县衙大牢,看你还嘴硬不嘴硬?”巡检用手一拍桌子吼道。
“我又没犯法,你凭什么捉我?”石榴也不示弱。
“你少给我装蒜!就凭你光天化日之下放跑了两个反贼,我不捉你更待何时?”巡检冷笑道。
石榴万没想到这个巡检会如此诬陷她,气得一时接不上话语,那巡检乘机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在她身上乱摸起来,众衙役见状都在一旁叫好哄笑。
那石榴虽然平时也暗地里放荡,但她正经时却是个烈性女子,众衙役眼睁睁看着她从巡检怀里挣脱出一只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嗨!你这个臭婊子,你不想活了是吧?”巡检用手摸了一下脸颊,几根手指印已像地瓜垅般凸了起来,火辣辣的痛使他不由地恼羞成怒,他对衙役们放话道:“你这个狗娘养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腻了,今日我非教训教训你这个疯老婆不可,来人!你们不嫌她疯的就和她好好地玩玩,出了事一切由我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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