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盈盈夜语似当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翌日,正是五月初五。
由于敌兵已退,百姓乐得不用打仗。虽然士兵仍严阵以待,并彻底搜查来往行人,但百姓还是尽力庆祝端午节日。
端午又名“浴兰令节”,不论富贵贫贱,从初五起,烧午香一个月。家家买桃、柳、葵、榴、蒲叶,又买菱角、粽子、时鲜水果,五色彩纸,放在门口供养。
传说五月五日是“恶月恶日”,是日出生之人,男害父,女害母,因而须用艾插在门口以避邪驱恶。人们以艾叶与百草缚成天师模样,悬于门额上。富贵人家还用朱笔写上对联:“五月五日天中节,赤口白舌尽消灭”。大人小孩均佩上艾,戴上符,挂上香囊,系上五彩线,再饮雄黄、菖蒲以避毒虫。
整个鄂州,人声鼎沸,酒香四溢,好不繁华,好不热闹。
龙雪皇不想芷容再为与南朝降战之事烦恼,借口答谢芷容赠袍之情,便在“白云留”宴请芷容。那“白云留”却是公子楼为其妻所建的乘凉处,半为水阁,半作卧室,阁前弥望,尽是荷花。
两人坐下,但见精舍雅座,窗明几静,近水生凉,荷风时至,香沁心骨。桌上放着剑叶菖蒲一瓶,葵花几朵,别有一番风情。菜肴仍是龙雪皇亲手烧制,极为可口。
那“白云留”铺设精雅,琴棋书画,无一不备。芷容见有一瑶琴,古朴典雅,忍不住技痒,遂弹奏一曲。虽不甚佳,倒也有清风徐至之感。龙雪皇注目而视,笑容可掬。
两人正情意绵绵之际,突有探马带来密函。龙雪皇拆开密函一看:心中微微一动。原来一直和雷无疾军对峙的飞虎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雷无疾怕他会对鄂州不利,特意派人回来送信。
在方芷容也看过密函后,龙雪皇问道:“芷容,眼下北国三大名将之一和大西第一名将联手,你说我还能取胜么?”
方芷容抬眼望向龙雪皇,只见龙雪皇面容平和,但眼神里有着跃然的飞扬,便轻轻道:“敌人纵然势大,只要我们两家齐心合力,未尝不能取胜。”
龙雪皇淡淡一笑,忽然对她道:“难得佳节良辰,你若无事,与我再游东湖罢?战事一起,恐再无机会了。”
方芷容欣然应允,在湖上玩了一天,芷容觉得有点累,伏在桌上,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
龙雪皇望着睡得甜甜的芷容,嘴边露出一丝的笑意。良久,他才起身,站在船头,仰头看着天上的星光。四周静谧异常,隐约传来芷容悠长的呼吸。与洞庭泛舟不同,今日月色略淡,午夜一片晴空,星光也格外灿烂。
方芷容睡了半晌,霍然惊醒。见龙雪皇在船头,便走到他的身边。龙雪皇见她来了,点点头,轻轻把她搂住。芷容依偎在龙雪皇的怀里,羞不自胜,偷偷地望了龙雪皇一眼,不禁一愣。他的眼神还是如水般清澈,但在那一瞬间,她发觉龙雪皇的眼睛竟隐含着淡淡的悲伤。
一直在阳光里从容地走着,受军民的敬仰和朝拜的他,也有如此悲伤的时刻么?又有什么事令他如此悲伤呢?芷容偷偷地想。
良久良久,龙雪皇才发觉芷容在望他,微微一笑,与她并肩坐下。他的面上已经恢复如常,那种威严中带着几许温柔的神色。他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方才我一时忘神,只顾看天上的星辰,差点忘了你了。”
芷容带点梦呓道:“观星么?唔,我小的时候也很喜欢看。不过,自从我父亲要我整天观察星象,研究天文,日后好用在战场后,我就没有再看了。看着那美丽的星星,却想着打打杀杀的事情,那多没意思啊。”
龙雪皇笑了笑,却又不再言语了。
凉风轻轻地掠过,拂起两人的发丝,交织在一起,无尽地缠绵。
龙雪皇忽然道:“芷容,你相信天命么?”
芷容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父亲常说鬼神之事,终是虚幻,不可尽信。凡事须靠自身努力,方可成功。可是,有很多事情,只靠努力就可以成功么?我不相信。我觉得,不管我们怎样努力,倘若上天已经注定的话,我们也终究是失败的。”
龙雪皇面上突然一阵抽搐,随即恢复了神色。他冷冷道:“我不相信天命。我只相信自己。我想要的东西,不管怎样都要拿到!哪怕上天注定我失败,我也要和老天爷斗一斗。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倘若因为一切都已经注定而不去努力,那才是真正失败!”
芷容静静道:“那是因为你过于强大的缘故。你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和诸神的祝福,自然没有什么是可以束缚你。可是,这世上的大部分人,还是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的。尤其在这乱世,有多少人想求一顿安稳的饱饭都不可,更勿论其它的幸福了。我想,与其说大家都能相信天命,不如他们希望有个寄托:心里头会多少好过一点吧。”
龙雪皇傲然道:“没有经过努力,怎么有资格说不可能?在这乱世,越是艰难,越是不能轻易退缩。我的力量是很微薄的,但从来没有放弃过努力。他们相信上天,但上天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幸福,而我可以。只要我一统天下,扫清**,百姓何尝不能安居乐业?何尝不能吃一顿安稳的饱饭?只要他们肯相信我!”
芷容心中一震,拥有王者之风的他,拥有这般的志向应该不是什么希奇事吧。可是,为什么要此时此刻说呢?看他的言语神色,仿佛有无尽的委屈和怨恨似的;可是,又有什么人可以给他这样的压力呢?
芷容忍不住抬头看着龙雪皇。但觉此刻的他,眼睛里充满着慑人的神采,全身散发着无可言喻的霸气。似乎要上战场厮杀,与强大的敌人决一死战似的。可是,他不是淡然面对神武大军和飞虎军的夹击么?为何又这样,难道……
芷容轻轻道:“雪皇,你在害怕么?文天籁不肯依附你,而战如风和帅英旗又联手出击,恐怕再无破绽可言,所以害怕,才要我陪你,才这样对我说话么?”
龙雪皇全身一震,睁大眼睛望着方芷容。只见她凝神看着自己,散落的几茎发丝间,玉颈露出柔和的光润,令人几有轻抚的冲动。
龙雪皇长长吸了口气,道:“芷容,你真是深得我心。旁人见我败大西飞虎,挫神武大军,谈笑风生,雄姿英发。却不知我心中的惧怕。嘿嘿,帅英旗和战如风岂是易与之辈?北国和大西交恶多年,但两人居然可为鄂州一笑泯恩仇,此番气度,确实厉害。”
“当日初败帅英旗,全凭你之计;后退战如风,再赖文天籁之助。而由我独自策划的断水困敌之计,却又成画饼。如今他们联手,要破他们谈何容易?在众人面前,我自可镇定自若,一笑置之。可敌军的强大,绝非等闲可视。我眼下是无能为力啊。”
原来他……他也会害怕,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的。
方芷容柔声道:“敌人虽然强大,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未必不能战而胜之。而且文家侯爷虽然不愿归顺龙家,但应该乐意助我们击退敌军的,我想也不必太过担心的。”
龙雪皇摇头道:“倘若我们只是依赖文天籁来对付北西联军。那情况才是大大的不妙。眼下我们虽然和南朝联手,但它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我们迟早反目成仇。万一到时对方的带兵将领是文天籁呢?我们又该如何?文天籁可以击败帅、战两人,而我们却打不过帅、战两人,又如何应付文天籁呢?所以,倘若我们不能靠自己的力量而获胜的话,一切都毫无意义可言。”
方芷容忽然觉得后悔了,自己怎能把文天籁说出来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龙雪皇的是情……敌啊……龙雪皇可以接受其它人的帮助,但决不会理会文天籁的。自己太轻率了。
方芷容微微红了面,轻声道:“对不起,雪皇。”
龙雪皇却不在意地摆摆手,抬头望向天空。这时,一大片乌云把星空遮得密密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龙雪皇叹了口气,道:“其实,要破帅、战两人,也不是没有办法。刚才你来之前已经想到了,不过……”
方芷容心中一喜,本想问龙雪皇的有何妙计,忽然见到龙雪皇再次怔怔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温柔,温柔得近乎悲伤,不禁一惊,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龙雪皇猛地转过头去,缓声道:“明天又要下雨了,而且还会下个不停的。这老天爷啊……”然后,他就闭上眼睛,再也没有说话了。
方芷容没有打扰他,她只是很奇怪,倘若雨真是下个不停,对于进行防守的龙家军来说,是绝对有利的。为何他如何担心呢?唔,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多想吧,他一定会有他的道理的。我只要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就好。方芷容轻轻伏在龙雪皇的身上,渐渐入睡了,睡得十分香甜。
“公子琼,你要柴彬带兵进驻寿昌军。哼,江北大营的兵力倒是游刃有余哦。那年初要你救援鄂州,为何你却迟迟不动,更要割让湖湘各州给龙雪皇?”金殿之上,公子尧质问道,略带着怒气。
公子琼一惊:心道柴彬出兵寿昌军竟然被陛下知道?他见机得快,伏在地上,把头磕得直响,道:“启禀陛下,微臣只知一心三思为陛下做事,绝无贰心!陛下乃圣天子,明知万里。微臣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微臣的那一点心思,自然也逃不过陛下的慧眼。”
“今年初微臣提出议和之说,盖因我朝的三大营兵马刚击退北国大军,伤亡惨重,筋疲力尽,实在无力再战。虽然三军将士忠勇无比,愿为陛下沙场浴血,但倘若失利,有损陛下圣明。倒不如假意求和,以作缓兵之计。”
“议和之后,微臣日夜不安,深感有辱我朝国威,故此拼命招募新军,并积极训练,近日初有小成,决定趁北国、大西、龙家打得难分难解之际突然出兵,坐守渔人之利,定可打败敌军,收复失地。届时陛下的威名将远播四海,震慑天下,让敌国惊心,让敌人胆丧!”

“这么说来,你不仅无罪,反而有功哦?”南朝皇帝公子尧反问道。
公子琼是公子尧的族兄,素知他这个族弟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方才一轮说话已缓解了他的怒气,现在只需再加把劲则可。他继续把头磕得直响:“微臣哪有功劳可言?微臣不过将功折罪。君恩浩荡,微臣立再多的功劳也不足以回报万一。”谢丹臣在旁暗自冷笑,公子琼,你死定了。
果然,公子尧突然大怒道:“好大胆的公子琼,你既然知道议和之事有损国体,为何再三催促朕进行?你说将士大战完后疲劳,无力再战,再战只怕兵败,有损龙颜。那割地求和一事就不损朝廷威望?你身为殿帅,未战先败,成何体统?我们既然年初才和广南议和,现时才是五月,居然就背盟反约?教天下人如何看我南朝,如何看朕?如此主张,真不知是你存心欺君还是毫无见识!”
谢丹臣边听心里边偷笑,枉公子琼是圣上的族兄,竟不了解圣上的性格。圣上唯一的缺点,就是好面子。纵然知道事情做得不对,也绝不会匡正缺失。否则自己何必如此辛苦?公子琼你既然当初和自己一起提出议和,就该坚持下去,让圣上觉得当时的决定是英明神武,没有损害国体。如今相隔不到半年,居然就说当初的议和不对,教圣上如何下台?公子琼,看你如何收拾残局吧。
此时公子琼也是大悔,只是他也是察觉到公子尧最后一句话的用意,连忙在此磕头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愚钝,经圣上一语点醒,才如梦方醒。臣立即下令柴彬撤兵!”
“这倒也不必,”公子尧想了想,就道:“就让柴彬留在寿昌军,静观其变也好。说起来,荆湖偌大一块地方,自公子楼死后,那里既无大将,也无驻兵,虽说江北淮南告紧,兵力不足,也太那个了。你就别当殿帅了,去扬州好好练兵吧。”公子尧一句就把公子琼打发出宫,谢丹臣却是一惊。他和公子琼的交谊,天下皆知;却无几人知道两人面和心狠,内里斗法狠毒凶险异常。
他素来知道公子琼野心极大,只怕朝廷用他不起,故此在公子琼在外统兵之时,自己却多次上奏,调他入临安为殿帅。
他人不知内情,皆道公子琼有幸,得此当朝宰相如此信任,能破格提携。殊不知殿帅乃三衙之一,号称掌握禁军,却无调兵和发兵之权,而且禁军的兵马指挥使都是圣上的心腹,这殿帅看似荣耀,实则乃是禁锢公子琼的大笼。
他不敢怠慢,急促而出,跪倒,拱手,禀奏道:“禀奏圣上,以微臣看来,公子琼太尉一心为国,虽然有所过失,但他多年来为国操劳,近年更是指挥大军,与北军激战连场,半月不安寝,一月不解甲,碧血丹心,天日可鉴。恳请圣上顾念公子琼太尉一腔忠诚,让他留在京师。”
公子尧皱了皱眉头道:“公子琼为国之心,朕自然知晓。否则早要治他一个欺君的罪名!扬州乃江北大营所在,要冲四战之地,让他在那里练兵也是为朝廷效力而已。”
“圣上,”谢丹臣再启奏道:“扬州固然重要,可御营兵马的训练也非同小可。公子琼太尉人在京师,他的部下却能在短短数月内练出一支为数四万人的精兵,实在难得。想来太尉的部将都是当世英杰,即使太尉不在,也能应付自如,圣上何必担心扬州军务。”
公子琼初时见谢丹臣为他求情,也是一愣,可他俩人毕竟是多年敌手,立即明白谢丹臣的用意,生气之余,又不敢开口。后来他却越听越惊,待谢丹臣一说完,连忙跪下道:“臣的部下就是圣上的臣子,他们尽数听命于圣上,忠心耿耿,绝无贰心。”公子尧本来觉得谢丹臣的话内有话似乎过于夸张,可他见公子琼如此惊慌,也不禁眉头一皱,便道:“宰相所言极是。公子琼,我便扣你一年俸禄罢,你不必外放了。负责新军的将领是谁?倒有才华,调他回京营效力罢。”
公子琼低头道:“是通、泰州镇抚使杨英宇。”
公子尧一愣,道:“就是当年杨昭广将军的后人么?”
“圣上英明,杨英宇正是杨昭广将军的后人。他秉承杨家将的忠烈勇武之风,当年不远千里,率领五千铁骑横越中原,闯三十七城,十七连营,回归我朝。实在是我朝的栋梁。”谢丹臣启奏道。
公子尧心中却是一凛,杨英宇的名字他虽然也有听闻,却想不到他如此厉害。公子琼有此等人才辅助,确实不可小视。
他又见谢丹臣竭力为公子琼求情,甚至连他的部将也推崇备至,心中不禁疑虑起来,他们两人一个是文官之首,一人是武将之头,万一勾结起来,自己江山岂非危险?对公子琼更有戒备之心,便开口道:“杨英宇既是忠良之后,朕便调他回来,任广捷营都指挥。如此英雄,朕也想亲眼一见啊。”
公子琼和谢丹臣都三呼:“圣上英明。”只是两人的内心,却滋味大大不同了。走出午门,公子琼眼珠一转,笑着对谢丹臣道:“今日末将能在留在京师,实赖丞相之功。末将感激之极,请受末将一拜!”
谢丹臣微笑道:“同僚之谊,原是应该。何况太尉一心为国,丹臣岂能让太尉遭左迁之苦。留在临安,你我也好多对弈几盘啊!”
“好,末将定当奉陪。只是宰相虽然对末将有恩,棋盘之上,末将也绝对不会留手。”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两人嘻嘻哈哈一番,神态极为亲密。一人坐轿,一人乘马,齐向宰相府走去。
“终于轮到我们出马了。”宗望接过书信,笑着对练锋芒道:“三弟也真是忍得,居然这么长时间才让我们出马。”烛光之下,只照得他面如红粉,竟是娇艳异常。
“这些日子我们也不轻松,大越一直蠢蠢欲动,随时有出兵之态。上次就因为他们突然出兵,我们才无法配合三弟进攻湘西,以致拖了大半年工夫。也亏三弟一人要应付北国、大西和南朝三方了。我们就去帮他们一把吧。”练锋芒右拳击在左掌之上,砰然作响。
“其实三弟也有失策的地方,他一心想帮南朝守住鄂州,让北国不至于占据上流之利。哪料南朝的公子琼和谢丹臣都是狠家伙,居然索性将鄂州放弃,由三弟独自对付北国和大西。现在三弟骑虎难下,也难为他了。”
“说起来,对此事我也有些疑惑。公子琼他们果真就能算到三弟不顾一切地死守鄂州,为南朝卖命?假若三弟毫不理会,索性放弃,那北国和大西顺流而下,南朝岂不危殆?”
“雁雀焉知鸿鹄之志?公子琼这等小人,只道三弟贪恋荆湖南路数州之地,不惜冒险出兵。不过他歪打正着,倒是让三弟一直留在鄂州苦战。其实三弟收荆南数州,一为广南留出一片缓冲地,便于防守;二为收湖湘勇士。至于参与鄂州之战,盖因三弟想让南朝成为抵御北军的最后屏障,不欲其短期内灭亡,又想在血火中练就一支精兵,以应付将来的大变,故此与北国、大西周旋到现在。如今广南元老会那边已有怨言,不想龙家军再参与其中,三弟无奈,只好让我们出兵相帮了。”
“其实北国以胡人为主,而大西、南朝、广南三者都是中土后裔,却无法连成一线,抵御外敌,反而相互征战不休,当真令人丧气。”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们中土之人善于内斗,怯于外斗,看见蝇头小利就争夺不休,浑不知大祸临头。之前数十年北方均混战不休,南方这里得享太平,利于勾心斗角。各方明争暗斗之下,竟势成水火,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南朝此番提出议和,若利用得好,本该对今后局势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公子琼鼠目寸光,一心只想置广南于死地,如此下来,南朝哪有希望可言?哼,今后天下的兴衰,只掌握在广南手上罢。”
“我本想提三尺刀,扫天下不平事。可轩辕不幸,屡遭浩劫。自皇朝覆亡以来,战火连绵不息,至今五十余载。世道沦丧,人心纷乱。百姓沉沦苦海已久,乃至相残相食,直如修罗地狱无异。黎民夙夜悲戚,不知涂炭之日何时有尽!乱世人命不如犬!救黎民,救世间,我个人之力如滴水泼油,根本无能为力。看来只有待真正的真龙出世,才能抚平四方,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罢。”练锋芒慨然道,手掌紧紧握着那光滑的刀柄。
“嘿,唯自助者,天方可助之。这些年来,中土的百姓也习惯了战乱兵灾,只管逆来顺受,有谁出来振臂一呼,还百姓一个太平世界?北国虽然一统,但耶律雄飞却无后,加之纵容大将拥兵,各大将无不蠢蠢欲动,只待耶律雄飞一死,便各自为王;南朝表面繁华,可公子尧好大喜功,百官贪污成风,文官武将争斗不休,加之田地和人口大半集中在大地主手中,国用极度匮乏,早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至于大西,政局混乱,地方浅薄,更不足一谈。看如今天下,只有广南尚有生机。我们尽力一搏,望能为天下百姓留一块净土罢。”
“只是这样一来,百姓必定又大受劫难罢。”
“在此乱世,欲想太平,怎能不付出代价?奢谈仁义,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说到这里,宗望双眼突然发出锐利的寒芒,森然道:“为了应付将来那个大劫,做出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
练锋芒却没有答话,抬起头,看那被乌云遮得密不见光的夜空,猛然大喝道:“天怎么还没有亮?”
“快了!”
“可天亮了,雨还要下的。”
“终会有云收雨散的一天!”
练锋芒把大手伸了过去,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也递了过来,两人紧紧握手,练锋芒沉声道:“你说得对,终有那么一天的!”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