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闻论剑语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当方芷容梳洗打扮完,已经日上三竿了。今日是大年初一,丫环望晴早把方云飞父子的牌位供在正厅,摆上各种供品、蜡烛和香。方芷容先行哭拜,少不了又是一阵伤感。
祭祖过后,望晴拿出历书,要芷容按照历书所示的吉利方向,点起灯笼、鸣放爆竹,摆上供品,迎接喜神。那喜神的供品甚怪,乃红枣、冬瓜、花生、糖果等。芷容见望晴安排得十分齐全,不禁莞尔:心想幸好出门在外,否则在潮州,就得按长幼次序给同族的亲戚朋友拜年了。
芷容出门,走在辰州的街上。毕竟是一年之始,虽经逢大劫,疮夷未去,可百姓们还是早早起来,收拾好整洁衣服,如潮水涌上街头,四出游玩,往来拜节。
而城内各处街道,早搭起无数彩棚露屋,那些精明的广南商人,带来诸般货物,如食物、珠翠、冠帽、领抹、缎匹、花朵,玩具等,琳琅满目,无所不备。商人们尽情吆喝,热情叫卖,直惹得观者如云。
虽然大部分人囊中羞涩,但毕竟是佳节,这时也不得不慷慨解囊,弄一两件新奇之物,回家过年。舞场歌馆,赌坊酒楼,均披红戴绿,喜迎宾客。整个辰州,笑语喧哗,竟日不绝。
方芷容转了一圈,甚觉满意,便到府衙处理政务。由于父亲对她冀望甚深,不管是兵书战策还是治国之道,都要求方芷容熟记于心,平时更是要她协助其大哥治理潮州,所以方芷容处理辰州城中各种事务时倒是驾轻就熟。
辰州刚刚遭受涝灾不久,许多有钱人家一早就已经逃到潭州等大城,剩下来的几乎都是家无隔夜之粮的百姓。由于那些大户人家的离开,扔下了大量的土地,方芷容索性就把那些土地重新分给百姓,让他们都能有田地耕作,衣食有所保证;加上龙雪皇又免去这里两年的赋税,令辰州的百姓无不欢天喜地,直盼龙家军永远不要离开,永远治理辰州那该多好。
方芷容当下的要务就是要敦促百姓重建家园,以旧有的大户庄园为基础,建立起一个又一个“新庄”。“新庄”里的百姓既能无偿分配到土地和粮食种子,更能免两年赋税,不仅原来的州民积极入住,就连周遍的百姓也纷纷投靠。
现在正是农忙季节,由于农具和耕牛都严重不足,如何分配成了方芷容一个极为头疼的问题。她有心想让军中的兵器匠打造农器,但却迟迟得不到龙雪皇的答复。这对于办事一向极高效率的龙雪皇来说倒是一件稀奇事。方芷容也没有法子。
当时,广南的铁器铸造极为出名。他们不仅掌握了用煤炼铁的技术,提高了铁的质量。还用石炭“冶铁作兵,犀利胜常”。
此外,当时还出现了冶锻技术,经过冶锻的铁甲,硬度很高,“去之五十步,强弩射之,不能入”。广南西路梧州铸成的铁器,时人赞道“薄几类纸,无穿破。凡器既轻且耐久。诸郡铁工锻铜,得梧铁杂淋之,则力至刚,信天下之美材也”。广南西路“雷州铁工甚巧,制茶碾、汤瓯、汤匮之届,皆若铸就”,技术水平极高。
然而自与南朝开战以来,所有的铁场均日夜赶工,犹未满足广南军备的需要。如今方芷容要龙雪皇让铁匠来打造农器,确实强人所难。
处理完城中事物后,方芷容正想去辰州城头视察。这时,早有门军来报,婉儿小姐和茹儿小姐前来求见。
婉儿是南朝大将金碧峰的“莺兮”,他们俩都在潮州一战中被龙雪皇所擒,金碧峰为龙雪皇的英勇所折,故降了龙家。
而茹儿则是荆湖大将欧阳南方的“莺兮”,龙雪皇占了辰州,从大牢里救出行将饿毙的欧阳南方,欧阳南方感其恩德,和茹儿一起归顺龙家。只是广南素来没有“莺兮”的传统,龙雪皇废除她们“莺兮”的身份,让两人跟着芷容镇守辰州。
方芷容连忙出去迎接道:“两位姐姐,你们怎么也来?”
那婉儿生得弯眉双睑,丹唇皓齿,而茹儿则粉面星眸,身姿窈窕,只是两人的神色中都有着一股忧伤之色。见芷容出来,婉儿和茹儿相互对望一眼,一起跪下道:“有一事乞求妹妹帮我们做主!”
方芷容吓了一跳,连忙扶她们两人道:“两位有什么事,芷容一定尽力去办!”
婉儿道:“请妹妹帮我们进言,求少主将我们调回主子身边罢。”
方芷容愣了一下,才想起他们的主子金碧峰和欧阳南方也随龙雪皇出征,便笑着道:“两位姐姐不必忧心,此次攻打朗州,以奇袭为主,实不须太多人前往,故留两位姐姐在此。两位对金将军和欧阳将军的爱护,少主想必知情,日后定会有所安排。”
茹儿道:“说来也不怕妹妹见笑,我们非比妹妹,妹妹你是巾帼英雄,可我们只是低贱的‘莺兮’,一日不在主子身边,我们心中难安,妹妹你可怜我们,求下次他不要如此了。”
方芷容暗自心惊,本想说你们何必如此,但想了想,却道:“好的,我会把此事向少主辩明利害,让姐姐重回到两位将军身边的。”婉儿和茹儿都不禁大喜,连声多谢,告辞而去。
待两女走后,方芷容摇摇头,喃喃道:“婉儿姐姐,茹儿姐姐,你们究竟受了何等折磨,才对主子死心塌地呢?或者……”
她想起去年,欧阳南方在南朝被捕下狱,那茹儿不顾一切,硬是从数百追兵中杀开一条血路,越过边境,向龙家军求助。龙家军救起她时,但见她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背上的一条刀疤更是让人惨不忍睹。
她虽然昏迷过去,可口中仍不停地说着:“请救救主子,请救救主子。”其状催人泪下。自己收留了她,她却因龙家迟迟不出兵而寝食难安。幸好后来辰州不战而降,茹儿冲进大牢,紧紧拥抱狱中的欧阳南方。那动人情景,芷容至今不忘。
“唉!”方芷容微微叹了口气,看茹儿的样子,也绝非因什么折磨而对欧阳南方如此倾心,只怕她们真的爱上他们的主子?说来金碧峰将军和欧阳南方将军与她们年纪相差不多,又都是正直之人,喜欢上他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像自己……芷容满面通红,不再多想,前往辰州城头巡城。
那辰州主城头上飘扬着两杆白色大旗,左书“举兵济世”,右书“扶救万民”。八个黑色大字在风中格外耀目,直有破旗而去之势。方芷容看着这八个大字,不禁油然神往。
这个口号是她提出的。只因她觉得在南朝治理下,荆湖南路一地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只有打垮南朝,方能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父亲常说,义之所在,生死何惧。
尽管她也明白战场之残酷,可她更清楚有些仗是不得不打的。像她所参与的梅关大战,还有这次出征,都是正义之战,是把百姓从苦难中救出来的义战。这些战斗,应该是光荣的战斗吧。
正当方芷容神思万千之时,却有士兵前来禀报,南朝特使到。由于龙家军诸位将领都出征,辰州城内只剩方芷容一员大将,她自然担任起接待的工作。只是她感到十分奇怪,究竟南朝特使来有什么事。
对于南朝官员,方芷容并没有多少好的印象,该因这次荆湖南路大饥荒,就是由于南朝官员**无能所致,明明失收,那些官员为保乌纱,竟然向上头报告荆湖南路大丰收,只是刁民作乱,不肯偿还粮食,最后竟出动州兵来向百姓征粮。
可怜百姓连饭都没有得吃,如何交粮。后来饥荒情况越来越严重,那些官员见势不妙,就不敢催百姓交粮,但也不向百姓赈济。无数百姓活活饿死,要不是龙家军及时救济,恐怕邵衡辰沅四州千里尽是饿殍了。
为了所谓政绩,不惜瞒天撒谎,害死无数的百姓,对于这种禽兽不如的官吏,方芷容是无法原谅的。她曾经派人去调查这些污吏和劣绅,却都不了了之。。
生气归生气,但方芷容的头脑仍然是十分清醒的。她深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道理,何况这南朝来使非同凡响。尽管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他腰间挂的是只有两品官员以上才有紫色缎带。而且他的身上并无南朝官员那种惯有的趾高气扬,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告诉别人他的精明强干。
方芷容小心地接待了他。来使叫朱采臣,是南朝的礼部侍郎,娴熟各种外交接待事项。对于前来接待他的龙家大将居然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他确是感到十分惊奇。虽然来之前已经听说过龙家军中有不少女将,但方芷容的英姿还是带给他的不少震撼。
可是,朱采臣所带的东西则给芷容更大的震撼。朱采臣带来的是南朝皇帝公子尧的诏书,诏书大意是封龙雪皇为楚王,管辖广南大地和荆湖南路全境。换言之,龙雪皇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得到荆湖南路剩下的三分之一地方,即岳、潭、郎、澧四州。但诏书同时也命令龙雪皇立即出兵,去解救正在被大西军攻打的鄂州。
这……我究竟要怎么办呢?方芷容沉思着,眼睛不禁望向郎州的方向:他,会怎样想呢?
轩辕历九六二年二月
——龙家军与欧阳南方在道州一带鏖战。
轩辕历九六二年一一月
——荆湖南路粮食失收,加上官府催粮,百姓苦不堪言。
——欧阳南方军被迫后撤,龙家军大胜。
——龙雪皇开仓赈济百姓,邵州衡州沅州辰州归顺龙家。
轩辕历九六二年一二月
——大西名将帅英旗率领十万大军南下,江陵失守,南朝举国震惊。
——北国名将战如风攻下襄阳。鄂州岌岌可危。
——帅英旗率领十万大军攻打鄂州。鄂州攻防战开始。
轩辕历九六三年一月
——龙家军利用庆贺新年之际,成功偷袭郎州。
由于缺少兵马,南朝在荆楚的防线几乎弱不禁风。当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在江陵、襄阳和鄂州还是驻有重兵。但由于失去机动兵力支持,江陵、襄阳还是先后陷落,鄂州也危在旦夕。
尽管公子尧对此心急如焚,但北国在两淮一带驻扎大军,对临安虎视眈眈,公子尧手中虽然有三大营的兵力,此时又怎么敢抽调往荆楚,只好任其自生自灭了。
就在这时,担任江北大营统帅的公子琼出了一条让当世乃至后世都震惊不已的计策。那就是,将荆湖南路全境都割让给龙雪皇,条件就是让龙家军出兵解鄂州之围,击退大西军……
“诸位将军对此有什么看法?”坐在郎州帅府中的龙雪皇一如既往地向大家询问。
那淡然的面容上带着不变的微笑,温和而明亮。
众将领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刚刚从辰州赶来的方芷容。倘若龙雪皇是如同平常地问,那么方芷容就如同平常地道出她的见解。
“末将认为,南朝此次求和出兵,看似一番盛意,实则其中有诈,我军不可不防!诚然,我军和南朝交战多年,若能议和成功,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不失为美事一桩;然而末将再三琢磨,深觉其中大有玄机,内含四大杀着,我军还须小心为上。”
“若得郎澧岳潭四州,荆湖南路全境遂全入我龙家手中。广南其它州郡该作何想法?尤其是宗望公子和练锋芒壮士。在不到两年功夫,我们领地扩大了一倍,其它州郡早已忐忑不安。假使南朝派一能言善辩之士,来挑拨广南同盟的关系,在他添油加醋之下,相信有部分州郡会退出广南同盟罢。到时,我军的后方不稳,一也。”
“南朝封少主为楚王,但要向公子尧称臣。倘若少主应允,等若受朝廷招安,成为南朝臣子,自加大广南其它州郡对我军的敌意;日后我们再想向南朝出兵,就等同叛变,我军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二也。”
“我军纵得荆湖南路全道,与南朝边境接壤却长达千里。我们全军也不过六万人,兵少地广,该如何安排各州防务?捉襟见肘啊!万一南朝反面背盟,我们将因兵力不足而顾此失彼,危险万分,三也。”
“我们要出兵与帅英旗交战,解鄂州之围。帅英旗是当世名将,手下更有十万雄兵,我们全军再加上鄂州守军不过八万左右,未开战便处于下风。万一战败,恐怕南朝会乘机落井下石,到时不仅仅潭州等地不再归我们所有,只怕连荆湖南路全境也保不住。即使能战胜大西军,损失想必也十分惨重,而且惹上大西这个强敌,让我军处于两面受敌的不利局面,四也。”

“南朝议和,含有此四大玄机,若胡乱从之,我军必危!”
听完方芷容的精辟分析,众将无不喝彩。
“方将军所言极是,末将也认为我军不应接受南朝的议和。”第一个支持方芷容的是女将军叶琼。
方芷容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自从方芷容恢复女儿身装束以来,她和叶琼就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叶琼总会站在方芷容身边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应该还可以吧,这可是花了我几个晚上的工夫才想出来。他,会满意吧。”方芷容心想,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望了龙雪皇一眼,柔白的颈项马上又勾得低低的,面颊上燃起明亮的红霞。
“方将军说得固然不错,但唾手可得的城池我们怎么可以放过?广南其它州郡怎么想我们大可不必理会,谁敢退出我们就教训谁。其实我们大可装作应允南朝开出的条件,等拿到城池后再反悔也不迟。让南朝和大西鬼打鬼,我们才懒得去理他们。”说话的是第四军的副统领庞飞。此人乃是梅州大族庞家的少主,虽然年纪不大,但十分狡猾,精明强干。
庞飞的话语引起第三军副统领雷无疾的不快。他斥责庞飞道:“我军乃是堂堂之师,岂会干背信弃义之事?少主有经天纬地的本领,连这郎州城也不用一日工夫就轻松攻下,拿下潭州、岳州、澧州对我们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何必要贪图小利,让我军和少主的清誉受损?”
他此话一出,马上得到雷振方的赞同。虽然雷无疾一直不肯在他手下听命,但在内心他还是对这位族弟有着极深的期待,所以他也或明或暗地帮助雷无疾一下。
欧阳南方想了想,正要上前出声,却被旁边的韩世杰使个眼色制止。
当日被擒后,韩世杰本来坚决不降,准备以身殉国。不料从南朝方面传来消息,呼延霞飞将兵败所有的事宜都怪到韩世杰身上,皇帝大怒,将他的九族尽诛杀。
韩世杰本来不信,后来他的家人侥幸逃来广南,向他哭述了一切。韩世杰方才如梦方醒,遂归降龙家。韩世杰足智多谋,故此虽是降将,却深得龙雪皇的信赖。欧阳南方素来唯韩世杰马首是瞻,见韩世杰如此,也就不出声。
韩世杰又望了望另一降将金碧峰,见他也是闭口不言,心里暗暗嘉许:好聪明的人,毕竟是降将,此时多言无益。何况龙雪皇如此精明,让他决策便可,何必自己出声?
金碧峰察觉韩世杰望着自己,心中一凛,把头转过一边,恰好与芷容身后的婉儿目光相对。她作为副将,随芷容前来朗州。但见婉儿双目含情,似有千言万语要对金碧峰倾诉。其实两人分开也不过数日,可在婉儿看来,两人却已分隔了许多年月,此时若非在军堂之上,她便要扑过来和他尽诉衷肠。
金碧峰心下感动,当日潮州大战,以婉儿的武艺,本可冲杀而出,但她眼见自己被龙雪皇所擒,竟不离开,而是束手就擒,竟想和自己同生共死。这番情意,自己如何报答?他也以温柔的眼色回望。两人双目互视,一阵子绞,眷恋之意,虽是在帅府之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欧阳南方见此,想起自己的“莺兮”茹儿留守辰州,不能前来,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暗自羡慕两人。
哥舒带刀看着诸将踊跃发言的样子,不禁捋着花白的胡子笑了。事实上,他作战经验之丰富,现场无一人可以与他相提并论。他虽然深感诸多年轻将领的竞争压力,但其内心却常常感到欣喜。他真心期待着众多年轻将领的成长,能够为龙家立下更大的功勋。
他曾经向龙雪皇提过要告老还乡,不想再阻挡年轻将领们的发展,却被龙雪皇否决。正如龙雪皇所言,龙家小将们虽然干劲十足,且也都具有相当的能力,可是在阅历方面、在稳重方面还有很多不足。龙雪皇请求老将军留下,以他的经验和威望继续教导龙家小将。哥舒带刀只好应允。
关于是否接受南朝条件方面,他其实挺赞同方芷容的做法。他甚至认为龙家军扩展得太过厉害,早就应该停下来歇歇了。现在实在不宜再乱开战端,而是应该重新整顿军队,安置好各州百姓,建立完善的战备体系,使已经到手的荆湖南路各州成为真正属于龙家的领地。
但他没有发言,正如夏隆基也没有出声一样。夏隆基在军中的名望仅次于龙雪皇,由于他经常代替龙雪皇指挥大军作战,他的一言一行无疑在军中有极大的影响,甚至可以代表龙雪皇的意思。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绝不开口。
听了众将的发言后,龙雪皇面上露出一丝微笑。那笑容一纵即逝,但一直在偷偷注意龙雪皇的方芷容还是发现了。
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迷乱;那笑容,不同与平时温和平和;那笑容,带着三分轻蔑,三分傲然,三分冷漠,还有一分不可一世。她明白,每当他露出这样一种微笑时,他就会做出些惊人之举。
莫非,他要……方芷容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只听龙雪皇朗声道:“各位将军所言均不无道理。然而荆楚乃兵家必争之地。其北靠中原,西邻劲蜀,地势险阻,周旋万里。我若得之,进可顺流而下,直捣临安,退可凭江而守,自保基业;况且荆湖户口百万,民风强悍,若能收当地之兵,自可纵横天下。为我广南,此地我是志在必得。”
“南朝固然是居心险恶,帅英旗军更是无比强大。但我坚信,有各位襄助,我军必定战无不胜,区区圈套,实在不足挂齿。我决定接受南朝的条件,接收潭岳澧三州,并出兵解鄂州之围!”
龙雪皇此言一出,众皆震惊。大家都不禁将目光投向龙雪皇。只见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无敌的气势,仿佛要配合他所说的话语,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不管有多大的困难,只要有他在,根本就不成问题。
这时候,似乎早已经知道龙雪皇用意的夏隆基出来解释道:“诸位将军请仔细想想。倘若我们不接受南朝条件那会如何?南朝既可用郎澧岳潭四州换取我们的出兵,自然也可以用同样的条件换取大西的退兵。由于郎州已经落入我军手中,加上沅辰两州离重庆不远,当地的蛮族对我们很有好感,想要脱离大西国,加入我方,这将直接威胁到大西国的安全。他们迟早必然向我们动兵。因此,自我军得到沅辰两州那日起,我们和大西国的战斗已经是不可避免。既然如此,还不如接受条件,届时还能得到南军的支持,打败帅英旗军就事半功倍了。王子楚王称号问题,我们大可接受,因为在短期内我们还不可能与南朝翻面。”
方芷容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失声道:“夏将军所指的,莫非是北国方面的威胁?”
夏隆基点头道:“正是!当今天下,当以胡人治国的北国最强。无论是我军还是大西军,均无法与其争锋,或许只有南朝还能与其一战,因此南朝也成为我军的最大屏障。然而北国帝皇耶律雄飞自从登基以来,便积极扩军备战,意欲鲸吞天下。目前他正集合数十万兵马在两淮一带,随时准备南下。听闻耶律雄飞虽是胡人,却是用兵奇才,只怕南朝非其敌手。倘若南朝覆灭,北国夹胜利之师继续南下,其锋自然锐不可挡,届时我们该如何招架?若不想天下尽落入胡人之手,绝不能让北国变得过于强大。我们须在北国战胜南朝之前,出兵救助,望能挫败北军,继续维持南北对峙的局面。既然如此,在短期内我们应不能和南朝翻脸。”
众皆叹服。只有方芷容仍在追问道:“那么,广南各州郡的想法,我们不用考虑了么?上千里的防线我们如何防御?”
未等夏隆基回答,只听龙雪皇已经吩咐谋士子西:“子西,你马上修书两封,一封给邕州宗家家主宗望宗二哥,一封给桂州的练锋芒练大哥。告诉他们,立即准备人马,进驻邵永辰沅四州。其中,请宗二哥接收辰沅两州,练大哥接收邵永两州。同时,将这个资讯通告天下。不得有误!”
再一次,众将官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一下子送出四州,这是何等豪气。
方芷容更是感到一种莫名的激动:原来如此!
只要把邵永辰沅四州送出,宗望和练锋芒不仅不会对龙家不满,而且还会感激不已,广南其它州郡自然也不会有所畏惧而脱离广南同盟;而且辰沅两州接近大西国边境,相信宗练两人必定不会对大西的战事袖手旁观。自会大为减轻龙家的防线压力,解决兵力不足的困境。
而且,即使是赠送地方,也内含玄机。宗望年少得志,却又深藏不露,其威胁无疑比练锋芒大得多。把远离龙家领地的辰沅两州让给他,再把处于缓冲地带的邵永两州让给练锋芒,无疑是为龙家消灾挡祸。一举数得,龙雪皇这一步走得真妙啊。自己确实望尘莫及。
只听雷振方不服气地道:“我军辛辛苦苦打了两年时间,好不容易才拿下这些州县;宗练两个家伙不费吹灰之力,居然就得到了四州之地,这……这怎么教人心服啊。老子不服气,倘若宗练两人要想得到邵永辰沅四州,先打败老子再说!”
方芷容暗叫不妙,果然听见夏隆基森然地道:“雷振方,你不服么?很好很好,我早就想领教一下雷将军的铁链。”
这一下直吓得雷振方跪倒在地上,连声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龙雪皇见他这样,不禁笑了,笑得温和而宽容。只听他徐徐道:“隆基,雷将军一时失语而已,不必在意;振方,夏将军也只是戏言而已,你也不要认真。不过,日后有空的话,我还真的想见识见识一下军中二猛的比试,只要不伤和气就好。”众人见此都松了口气,明白龙雪皇已不计较雷振方失言之罪。
龙雪皇见方芷容还想开口说什么,他笑容不变,双目发出闪闪的精光,一字一句地道:“今日此事,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众将明白,龙雪皇待人虽然和善,但也有极为严厉的时刻。一旦他说出“我意已决,不必多言”的话来,就绝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张,多说也是无用。事情就此决定,而子西也把书信修好,龙雪皇立即派人送出,同时亲自赶往迎宾馆,去接待南朝使臣朱采臣。
方芷容离开龙雪皇的帅府,只感觉到十分疲惫。自己辛辛苦苦想出来的策略又成为笑柄,实在不快。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提案有多少被他驳回呢?十次,二十次,自己都快记不清了。也许在别人看来,自己只是个不学无术,却又多嘴多舌的花瓶罢了。难道自己和他的差距真的有那么远么?
记得在潮州的时候,兄长不是经常称赞自己在战略战术方面有着惊人的天分么,连一向苛求的父亲对此也十分欣赏,经常说“芷容,你有着惊人的作战天分,为了不埋没你的才华,我才强迫你成为一名将军的。你可不要辜负自己啊。”
当时的自己虽然不喜那艰苦的军营生活,但能得到父亲的重视,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所以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兵书战策的研究。自己应该是不会差吧。
可是在他面前,自己怎么都好像很渺小,实在似个不懂事的小孩。也许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干,才比较适合自己罢。可是,自己实在不愿意成为那种只是盲目跟从他人的花瓶。虽然和他还有很大距离,但自己还是尽力提出各种的建议,希望能够帮助他,希望能得到他的赞赏。
赞赏?也许我为的就是这个吧?不过,这样做实在是太辛苦了。自己的能力实在有限,每次出谋划策,几乎都耗尽自己的全部心血,可还是想不出让他真正满意的计谋。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他更加看不起我吧?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