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契丹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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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两层楼的酒客只听见热闹,也不知道三楼包厢内打斗的详情,然而就在隔壁的上官惊龙却听得清楚,裘志游只用了五招,一招一个,就将几位少年英侠扔下了酒楼。与对面上官雷对视一眼,彼此都发现对方眼中满是骇然。
这裘志游也不是没在北地武林走动过,但是以前的裘志游,所表现出来的只是一般高手的武功,绝对没有此时的惊人绝艺。
想必裘志游这几年在蜀中修练了什么高深武学吧,上官惊龙如此想道,也不敢再开口向裘志游邀战了。
就在众人发楞时,一阵奔雷也似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似有百十匹健马由易州城东门处直奔酒楼而来,在城内街道竟也不减下速度,仍似在草原上般全速奔驰,马背上的骑士显了一手高明的骑术。
宋真愚站到窗口探头望去,但见远处三十多骑迅速接近,除了带头四人,后面的骑士清一色的身披兽皮,头戴护盔,斜挎长弓,背后箭筒插满长箭。宋真愚失声道:“契丹人,契丹人入城了!”
郭荣也站了起来,向下看去,刚好见到奔在最前头的健马就要踏上仍躺在街道中间的三人。一时间,酒楼里看到的这个情形的酒客不由惊呼出声,不忍看惨剧的发生。
只见正纵马奔驰在最前的契丹人口中呼啸,双手一挽马缰,**健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随即一对前蹄重重落下,离街上躺着的三人已不到两丈距离。后面的三十多骑也立时停下,动作整齐划一,仍是保持原先阵形,丝毫不乱。
众酒客见惨剧没有发生,齐齐呼出一口长气,又为契丹武士所表现出来的精湛骑术所震慑,酒楼里一片沉寂。
郭荣站在二楼窗边,看着下面的契丹武士,双目放光,低声道:“如此铁骑,若有三万,可纵横天下。”回过头来,却见宋真愚正站在面前看着自己微笑,忙以问话掩饰过去:“这里是易州城,如何任由契丹骑兵在城中纵马驰骋?”
宋真愚笑笑道:“契丹人要来,又岂能不预先知会我们大晋国的皇帝。这易州城的守军,敢擅自阻拦吗?”
这队契丹武士,正是耶律李胡、麻答一行。耶律李胡眼光毒辣,看了地上的三人一眼,就知是被人闭住了经脉,转头向后面的萧斡使了个眼色。
萧斡知其意思,放马缓步上前,绕着三人转了一圈道:“中原果然是礼仪之帮,竟以五体投地的大礼迎接我契丹上国宾客。呵呵……三位请起,不必多礼,我们可承受不起。”
酒楼中眼光锐利之人,看到萧斡打马在三人身旁绕过时,脚尖分别在三人身上快速地连点几下。正不解其意,只见地上的沈超、姚平、叶志飞三人却已随着萧斡的一句“三位请起”站起身来,心中更是骇然: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契丹青年,竟是以一个脚尖,不动声色间解开了三人身上被裘志游闭住的经脉。这份功夫,放在整个中原,也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了。
三楼正临窗观望的裘志游也是诧异,虽说自己封闭三人经脉时,是随意为之,没下重手,但手法也有独到之处,与一般点**手法大是不同,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以脚尖解开的。这契丹青年分明是以脚尖发出内力,强行冲开三人身上被封闭的经脉。可见这青年的内力修为已有一定造诣,就算不如自己,也相差不远了。
沈超三人,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扔到街上,半天动弹不得,还被契丹人看到,可算是脸都丢到番帮异族去了。多亏了萧斡解开身上经脉,虽被他不轻不重嘲讽两句,心中对他倒是没有什么不忿,却是恨极了裘志游。偏偏裘志游武功极高,比传言中不知强了多少倍,自知凭自己五人绝讨不了好去,也不敢再罗嗦,跑进酒楼扶起仍倒在地上的饶承业、刘行远二人,场面话也不交代,架着二人落荒而逃了。
众契丹武士翻身下马,耶律郎五走进酒楼,朝伙计道:“去,给我们准备几个雅座。”
伙计一边点头哈腰,一边陪着笑脸道:“这位大人,您看,小店的雅座今天都被预定出去了,实在安排不过来,您能否……”
伙计还没说完,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扯开,伙计转头一看,正是本店高掌柜,就不说下去了,得罪人的事,能免则免吧。
高掌柜向伙计挥手道:“去收拾四个雅座出来,把中间的屏风撤了,连成一间,叫伙计们小心伺候着。”说完转头向耶律郎五拱手行礼道:“大人您看,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耶律郎五点点头表示满意,向门口挥手示意,外面的耶律李胡等人带着众武士相继走入酒楼,正要上楼,忽听见三楼上有人冷冷道:“裘某人也是客人,这些契丹蛮子也是客人。为何裘某人没有预定雅座就不能上来,这些契丹蛮子没有预定,你就给他安排好了?锤子!你觉得老子好欺负不成?”
说话之人,正是裘志游。原来裘志游整治了五人一番,已是消了气,正待叫伙计上整理雅座上酒菜,却被契丹人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见契丹青年轻松解开了自己下在那几人身上的禁制,气又上来了。裘志游几年前曾行走北地武林,为人所败才回蜀中苦修,练成了帮中绝学。今日来易州城,说是为观杨佺与麻答之战,却不无在北地武林一显身手,扬一扬铁掌帮裘大帮主威名的意思。刚整治了几个小辈,显了一把威风,到头来风头却被一个契丹青年抢去,他裘大帮主岂能不怒?此时见伙计收拾雅座,要引契丹人上楼,就直接出言挑衅了。
耶律李胡等人听三楼之人一口一个“契丹蛮子”,心中大怒,冷冷地扫了一眼酒楼高掌柜。高掌柜暗暗叫苦,明白裘志游可以得罪,这些契丹杀神,连本国的皇帝老儿都不敢对他们不敬的,自己更是得罪不起,连忙迅速把裘志游的来历及先前的情状说了一遍。听完高掌柜所说,麻答忍不住就要冲上楼去教训那个裘某人,却被耶律李胡一把拉住,低声道:“对方武功不俗,你要养精蓄锐,好好准备三天后的决战,不要节外生枝。”
萧斡笑笑道:“我去!”
耶律李胡点头允许,萧斡抬脚跨上楼梯。一楼的众酒客看得心中大乐,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一幕与刚才裘志游上楼教训挑衅之人何其相似,只不过裘某人摇身一变,由被挑衅者变成了挑衅者,只不知会不会也跟那几位少侠一样,被人家从楼上扔下来。今天这渐离酒楼真是好戏连台啊,众人都安坐不动,等着看戏。
萧斡只跨上一步,似乎想到什么,便停了下来,向楼上大声道:“姓裘的朋友,你口口声声蛮子,太不把我们契丹好汉放在眼里了。可敢下来跟我一战?”
裘志游出言挑衅,本是为求一战,此时见契丹人如此上道,倒反而不急了,慢条斯理地道:“我自在上面喝酒,谁有兴趣跟你玩?你要见我,自己爬上来!”
萧斡也不恼怒,朗声笑道:“原来裘大帮主也只会欺负欺负那些无知小辈,见到我们契丹好汉,便只能乖乖地躲起来,把头缩进脖子里去了。”

裘志游此人最是受不得激,明知对方是要激怒自己,仍是忍不住火冒十丈,怒喝道:“兀那契丹蛮子,待你爷爷下来教训你!”连楼梯都不走,直接从窗口跳到酒楼外街道上,连连招手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契丹蛮子,有些什么本事,敢在中原如此嚣张!”
萧斡转身大步跨出酒楼,也不多说废话,脚下不停,反加速向裘志游走去,口中喝声:“看剑!”行走间已拔剑在手,一道剑光直奔裘志游胸前。
中原的剑法,不论门派,大多都讲究的剑走轻灵,而萧斡的剑势,与中原剑法大是不同,一剑刺出,雷霆万钧,威猛无匹。再看萧斡手中之剑,也是比中原常见的三尺青锋长了半尺,剑身也宽了一半。谁也没料到,萧斡这么一个俊秀的青年,使出来的剑法却是如此刚猛。
裘志游身为铁掌帮帮主,一身功夫都在一双铁掌上,从来不使兵器,这几年在蜀中苦修,更是将一对铁掌练到了不惧兵刃的地步,一般江湖人手上的刀剑,裘志游只须一掌就能拍得粉碎。但面对萧斡此剑,裘志游竟生出不敢用手掌去硬接的感觉,第一次感觉到手中没有兵器的劣势。不能硬接,唯有闪避,待阔剑刺近胸前,裘志游脚下一个错步,身体半侧,往左前避开半尺,若萧斡剑势不变,裘志游就可从对方右臂外侧靠近萧斡,贴身短打,届时萧斡手持兵器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不料萧斡的剑尖微微一偏,似乎剑势未变,却仍是往裘志游胸前刺来,较之先前,剑势更疾,带起的气流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怎么可能?”裘志游赫然一惊,不敢多想,唯有以身法闪避。在接连闪过几剑后,裘志游终于看出一些端倪。原来萧斡剑法除了刚猛迅疾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关键在于步法的配合。萧斡每次剑势转向,都用步法改变自身位置,使剑势始终向前刺出,而每次转换方向之时,以脚下发力推动剑势,故阔剑不用收回,剑势仍能在转动间突然加速,只会越来越迅猛。如此使剑,可说避免了因肘部不能反向弯曲产生的死角,剑势如大河长江,推动一波一波的巨浪,没有衰竭之时。若非对方经验不足,裘志游只怕已伤在他剑下了。
抢不到对方死角,无法靠近对方身前,发挥贴身短打的优势,唯有硬接一招了。打定主意,裘志游脚下发力,猛然往左侧旁移一丈。
旁观众人看得一愣:这算什么?裘志游败退了吗?
萧斡也是微微一愣,想不到对方会避开这么远,脚下不停,转向裘志游,一剑直刺,划过一丈距离,仍是刺向裘志游胸前。
裘志游就是要他这一愣,趁机将内劲蓄满双掌,身体一晃,又是避开半尺。
萧斡以为裘志游还是要继续闪避,正移动步伐,借以推动剑势时,裘志游右掌一挥,拍向阔剑剑脊。
萧斡冷哼一声,手腕转动,剑尖画了个弧形,剑身由竖转平,横削裘志游手掌。这剑若是接实了,裘志游纵是手掌真的练得坚硬如铁,也要被削去半个。
旁边的耶律李胡见此,低呼一声:“要糟!”却是来不及提醒萧斡了。
裘志游正是要他变招,若是他始终保持先前那种剑势,裘志游除了一味闪避,暂时别无他法。他一变招,裘志游就有机会可寻了。见他剑势在划弧时稍缓,裘志游右掌屈指成爪,虎口空虚,五指上下扣拢,在萧斡的阔剑上扣了一下,稍阻剑势,随即缩手,一直在蓄势的左掌由上劈下,正中阔剑剑脊。
萧斡在裘志游右手五指扣住阔剑时,想也不想就催动内劲往剑上涌去,剑身微微颤抖,想借内劲抖开裘志游右手,顺手削断他手掌。不料裘志游只是一触即收,所发内劲失去目标,就如蓄势一拳击在空中,十分难受,剑势不免一缓。正要收回内劲,裘志游左掌已劈下。
裘志游左掌也是蓄满内劲,萧斡手中阔剑立时变成双方内劲拼抖之所,那剑材料也是不凡,竟然没碎,甚至连一点裂纹都没有。裘志游赞道:“好剑!”掌力一吐,飘然抽身后退。
萧斡终究年轻,内力修为上比不过裘志游三十年精修,加上被裘志游所骗用错了力,这一掌虽是用剑接掌,其实却是吃亏了,胸口一阵气血翻腾,极为难受,一口鲜血吐出,已受了点内伤。
裘志游哈哈大笑道:“契丹蛮子,不过如此。裘某领教了,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心中却暗道惭愧,此战自己能胜一招,是占了对方经验不足的便宜,单论武功修为,对方并不比自己低。同时也暗暗心惊,想不到契丹一个无名小卒,也有如此惊人武功。他却不知,萧斡是契丹第一高手萧高秋的弟子,又岂是一般的无名小卒。
众酒客虽然大多都不是眼力高明之辈,但也看出裘志游是胜了一招,吃亏的是契丹人,心中大呼痛快,有几人已在大声叫好。
三楼临窗观看的上官惊龙也是震惊于双方武功,暗自侥幸自己先前没有向裘志游挑衅,低声问上官雷:“雷叔,你看裘志游的武功,比你如何?”
上官雷道:“裘志游的武功在我之上,恐怕……不比家主差。”
上官惊龙明白上官雷的意思,恐怕是说裘志游武功已在自己父亲之上,只是出于对家主的尊敬,这话不敢说明白罢了。
上官雷又道:“那契丹青年的剑法也极为高明,吃亏在经验不够,内力不足罢了。”
上官惊龙点点头道:“一个契丹青年已是如此,那麻答凶名赫赫,又是如何?杨佺怕是有难了。”京兆府上官家与龙门帮的势力范围相邻,双方自有些交情,但是龙门帮势大,也威胁到上官家的利益。出于家族利益,上官惊龙是希望杨佺落败身陨,削落龙门帮实力。可上官惊龙对杨佺的对手契丹人全无好感,更不想见到契丹人在中原耀武扬威。所以对于三天后的一战,上官惊龙的心理十分矛盾。
耶律李胡的眼光毒辣,自然看出萧斡受伤,是吃亏在经验不足,心中恼怒,向后面一挥手。
那三十名契丹武士的领头小队长是耶律李胡的随身侍卫,看明白了他的手势,越众而出,也不出酒楼大门,就张弓搭箭,一枝长箭从门中穿出,直射裘志游。
裘志游正得意间,突见一道寒光从酒楼门中疾射而出,直奔自己咽喉,闪避不及,忙出左手疾抓。也是他眼疾手快,在身前抓住长箭。不料此箭力道威猛,被抓住后,仍止不住势头,在裘志游手中向前滑了几寸方停下,箭头已离裘志游咽喉不到三寸,箭枝磨得他手心发烫。直到此时,裘志游才听到长箭带起的破风声传来。
“亏得是我,练成了铁掌功夫。若是他人,只怕手掌都要磨破皮,还未必止得住此箭势头。”裘志游惊出一身冷汗,怒道:“打不过,就要暗箭伤人吗?蛮子果然就是……”话还没说完,就见酒楼门里又是三道寒光奔出,势如疾雷,迅若闪电,分别向自己双肩和小腹三处要害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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