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空城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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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剑扬的一身绝世轻功“踏雪无痕”施展开来,便轻易避过洛阳哨兵的耳目,飞上“瓦岗寨”的高墙,顺利进入城中。
前两日还是熙来攘往、繁华一片的瓦岗寨,如今却无一人在街上行走,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城内的老百姓似乎认为只要把房门锁紧,便可保妻儿安全。殊不知若洛阳铁骑当真踏进城来,则铜墙铁壁都能击破,难道那一扇薄薄的房门后面还能是一片净土么?
他原想尽快赶去西魏王府协助徐勋,但此刻走在这了无人烟的大道上,竟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
月亮已躲进乌云之中,这死寂的夜色越发的黑了。
回想起大魏、洛阳两国交战的场景: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那些曾经有爱有恨的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已成为护城河畔一具具冰冷的尸骸。
张剑扬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空濛,喃喃自语道:“我错了么?师傅……我是不是做错了?也许这根本就是愚不可及的行为……可是,龙泉剑……哈哈!多么可笑啊……”他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一个丽影便占据了他整个心房。
“琴儿……琴儿不也是因为这‘龙泉剑’而跌落深谷的么……”
龙泉剑!
这让世人抢红了眼的龙泉剑,却带给他无数的伤痛。那一幕幕的画面,犹如一道道刀伤,割得很深。即使伤口愈合,但那疤痕却永远也不能抹去。
黑夜是如此的寂寞,寂寞得让他忆起了琴儿--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琴儿是一个美丽的女孩,柔美而娇丽,让人疼爱、让人怜惜。
张剑扬那原本痛苦的脸上却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
琴儿并非武林中人,而是一富商的独女。原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却因一个巧合而与他相识,从此堕入爱河、无法自拔。她不顾父母的强烈反对,离家出走,与张剑扬双双亡命天涯。
两人虽过着餐风露宿的日子,却是幸福而甜蜜……
每每走在大街之上,琴儿偎依在张剑扬的肩膀,俏脸带笑。张剑扬轻轻地搂着她,目中尽是爱怜。他们这对神仙眷侣,总是让旁人投来赞许、羡慕甚至是妒忌的目光。
他们在山上搭起一座小木屋,依山傍水而居。白天看日出,傍晚看日落。远离江湖杀戮,享受二人世界。
然好景总是不长。
终于在正月初七――那个离他们打算成亲的日子不到三日的正月初七,琴儿被“千毒教”代掌门宋辉给掳了去!
张剑扬将宋辉一路追到了山崖边,却听宋辉喊道:“站住!给我退到十丈之外,否则你女人就要没命!”
“为什么?”张剑扬怒喝。
宋辉冷笑道:“为什么?你张剑扬的轻功我虽没见识过,却还是听说过的!不,你至少给我退到十五丈之外,快!”他用刀抵住琴儿细嫩的脖子,死死地瞪着张剑扬。
张剑扬虽恨怒至极,却不得不依言行事。
宋辉满意地笑了笑,喊道:“快交出‘龙泉剑’,然后给我乖乖地自杀吧!”
琴儿忙喊道:“剑扬,你千万别听他的!”
宋辉一把扯着她的头发,骂道:“臭娘们,你啰嗦什么!”
琴儿吃痛,闷哼一声。
张剑扬怒道:“住手!你再敢碰她我杀了你!”
宋辉贼笑道:“好好好!不碰便是!”他伸手在琴儿脸蛋上狠狠地摸了一把,“嘿嘿”**道:“如此一个可人儿,我又怎舍得虐待她呢?待我拿到宝剑之后,我定会让她舒舒服服的……”
他尚在淫欲中陶醉,但觉腰眼巨痛,几欲昏厥,捉住琴儿的手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原来竟是琴儿趁他不注意,掏出张剑扬送给她的匕首刺向宋辉。
张剑扬见状,立时抢上。琴儿亦欲向他扑去。
不料宋辉狂喝一声:“婊子回来!”一把将她扯回身旁。
琴儿眼见逃生无望,便不想拖累情郎,借着那拉扯的力道向宋辉猛撞过去。
宋辉本已负伤,站立不稳,如今被这一撞,竟向后倒去,脚下踏空,身子悬在半空,却仍是死死抓住琴儿不放,两人笔直地坠向深谷……

张剑扬已冲到崖边,可是,却连琴儿的一片衣袂也没有捉住……
深不见底的山谷,雾霭重重。
张剑扬已望不到琴儿瘦弱的身躯,只有琴儿的临终遗言在耳畔响起:“剑扬,我们来世再见――”
“琴儿――琴儿――”张剑扬那撕心裂肺地呼喊声在空荡荡的山壁间激起阵阵回声。
心痛。无法形容的痛……
张剑扬终于下到万丈深渊搜寻。
但,什么也没有。
尸骨无存。
他原以为琴儿就这样走了,永远的离开了他。
直到那一天……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那令他心死的一天。
就在他已认定琴儿身死的半年之后,他竟在一镇上见到了这让他魂牵梦萦的女人――这个已嫁为人妇的女人!
他拉着她的手,要她跟自己走,可她却轻轻地挣脱了。
她冲他浅浅一笑,缓缓说道:“我如今已是他人妻子,且肚里也有了孩子,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头了……”
她停顿片刻,似是有些许犹豫,终于还是轻声说道:“我需要的是一个安稳而温暖的家,能够每日相夫教子,安此余生……回想起以前和你一起颠沛流离的日子,的确很甜蜜、很开心。”她又露出一个笑容,似桃花绽放,令张剑扬**。但她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坠入冰山。
她望向远处,缓缓说道:“可是,这真是我想要的生活么?那日我跌下山崖,险些丧命,幸得相公将我救起。身上的伤是痊愈了,但心中的伤却是越来越重。我有想过回去找你,但当我想到你身处的江湖,那血腥的武林、杀戮的世界,我心里就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再去过那种日子,更害怕哪天我会真的死去……”
“剑扬,你是一个剑客,一个以‘侠’扬名,‘义’字当头的剑客。当初是你的侠义之心让我认定了你。但我却没有想到,这‘侠义’二字,已注定你不能离开那个江湖,过平静的日子。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每晚都睡不着,害怕你会被人杀死,又怕自己会成为你的负累。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后来终于明白了离家那日父亲对我说的一句话:‘你早晚会后悔的!’是的,我们的想法都太天真了,不是么?”
她望向他。她的睫毛很长,柳眉弯弯如月,鼻子很小巧,面色很苍白。所有的一切,更显出她的柔美。她是一个需要男人日日呵护着的女人。
张剑扬的心“突”的一下,情不自禁地向前倾了倾身,要去吻她的朱唇。但当他看到她的眼神时,他的心却已完全冻结。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决,像是在告诉他:我已不再是你的女人!现在不是,以后也不再是!
琴儿似是无意地退后一步,复又缓缓说道:“剑扬,也许我心里想的还是你,也许已经不是了。我不会再去想是与不是,因为已经不重要了。我只知道天色已晚,相公还在家里等着我,他劳累了一天,我应该好好地陪陪他……”
张剑扬呆了,他完全地怔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扯出一个笑容,很伤感、很勉强。嘴唇动了动,说道:“嗯……好,好哇……那我……祝福你……”
他忙扭过头去,快步走开了。但视线,却已朦胧……
张剑扬抬头望天,仰天长叹道:“都已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想它干什么!”
那半轮明月不知何时又挂在了天空,瓦岗寨的夜竟是如此的宁静。
他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低沉地道:“师傅……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龙泉剑落入奸人之手!我既已踏出第一步,便不可能再回头,若现在停手,则以前所做的一切算是白费了!”
他自嘲地笑道:“也许琴儿说的对,我本就是属于江湖的,一辈子也别想过安稳日子,又何必让她跟着我受苦?”
他的思绪飞飞转转,脚程虽慢,却已走到了西魏王府的大门。
看门小将望了他一眼,便将他拦了下来。喝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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