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书生夏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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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孟海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树林里,姜羽心才径直走到那夏姓男子的跟前,关心地问道:“夏大哥,你没事吧?”
那夏姓男子原本已被先前一连串的杀人场面吓得尿湿了裤子,幸亏有满身泥污的长袍遮挡,外人才没有瞧出来。秦琼出现后,三两下便制住了孟海公,他明白自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了,才略感心中稍定。直到孟海公被打跑了,他整个人才敢完全放松下来。此刻看到姜羽心神情关切地过问自己的伤势,遂定了定神,抱拳道:“多谢姜姑娘关心!小生没事!”
秦琼亦走过来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那夏姓男子本是知书达理之人,如今性命得以保全,他暗暗深呼吸了两下,用袖口抹去一脸血污,依稀露出曲线分明的脸庞,抱拳躬身道:“小生夏韬。秦大侠的武功好生了得!姜姑娘亦是女中豪杰!今日承蒙两位搭救,小生才捡回一条性命。此大恩大德,夏韬没齿难忘!”说罢跪下身去。
秦琼未等他跪下已将其扶起,朗声道:“夏公子不必多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中人的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姜羽心此时得以重获自由,心情极佳,笑道:“对啊夏大哥,这种小事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更何况你救过我一命,我今日救回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呀!”
夏韬微微一笑,摇头晃脑地道:“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姜姑娘那日身受重伤,小生若见死不救,岂非没了人性?”
姜羽心娇笑道:“你瞧你现在的样子,与我那日相比,又好到哪儿去?我们若不救你,岂不是也没了人性?”说罢“噗嗤”一笑,又问道:“对了夏大哥,你怎么会弄得满身是伤的?”
夏韬道:“小生上山采药,不幸滚落山崖便晕了过去。怎料刚一转醒,就被两女子提到那恶人面前,接下来发生的事,两位都知道了的。”
他忽然赧然道:“两位相救小生性命,对小生有再造之恩,小生本不该再劳烦两位的。只是……”
秦琼朗声道:“夏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
夏韬抱拳道:“如此的话,小生先行谢过二位了!请两位随我来。”
他将秦姜二人又领回到他原先摔落的山崖下,向悬崖的高处指了指,问道:“两位可否看到山上那朵紫白色的花?”
此时天已泛白,秦姜二人顺着他的手势向上望去,果然依稀可见离地面八丈余高之处,在杂草丛中生着一朵紫白色的奇花。
夏韬道:“此花名为‘荁魂草’。家父久病缠身,全靠此花作为药引,服药治疗。小生原本想将它采摘为家父治病,不料还未爬到两丈就滚了下来。小生看两位武功如此厉害,不知能否帮我摘它下来?小生不胜感激!”
秦琼二人听罢又向那花朵和山路瞧了几眼。这崖壁极为陡峭,且山路平滑,能让人借力的突出石子并不多。在此种情况下,能飞身上八丈余高之处采摘花朵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虽说秦琼武艺高强,但其长处在于惊人的内力和纯熟刚猛的锏法,轻身功夫则略逊一筹。此时他正思索着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去摘那朵“荁魂草”。
姜羽心见秦琼面露难色,嫣然一笑,道:“秦大侠方才与主公恶斗了一场,不如您先稍作休息,让我来试试。”说罢将双刀插在腰间,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便如穿花的灵燕般往那朵花飞去。
姜羽心轻功极佳,足尖在山石上稍微借力,整个人向上飞蹿,只几个纵跃已到了“荁魂草”旁。她拔出鸳刀插进石缝中,将身子挂在半空,小心翼翼地将整株花草拔了出来,再将鸳刀收起,轻轻巧巧地飞回地面。
大功告成!姜羽心甜甜地笑道:“喏,夏大哥,给你!”
夏韬更是欣喜不已,接过“荁魂草”,连连道谢。
三人正自高兴,猛地,姜羽心脸色一变,瘫倒在地。
秦夏二人大惊,忙问道:“姜姑娘你怎么了?”
姜羽心在地上蜷作一团,面色发紫,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滚落而下,断断续续地道:“我……我好难受……”
秦琼猛然心惊,怒喝一声:“糟糕!方才你吃下的定不是什么解药而是毒药!”他恶狠狠地骂道:“孟海公这贼子真是枉称为王!我刚才就该一锏劈死他的!”
夏韬急道:“那……那怎办才好?姜姑娘她……她……”
秦琼二话不说,自地上扶起姜羽心,将双掌贴在她的背后,为她输送真气以镇住她体内的巨毒。
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只见姜羽心面上的紫气渐渐褪去,脸上痛苦的神情也有所缓解。
秦琼撤下双掌,暗自吐纳一轮后,对姜羽心道:“小姑娘,我已将你体内的毒素暂时镇压住了,但何时还会再发作我就不得而知了。”
姜羽心面色惨白,惊恐地问道:“秦大侠,我……我会不会死啊?”
夏韬道:“不如我们去把那恶人抓来,逼他交出解药。”
秦琼摇头道:“过了这许久,他早不知逃往何处了,上哪儿去寻他?再者,就算捉住了他,你又如何能确定他不会再次暗算小姑娘?”

夏韬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秦琼沉吟片刻后道:“秦某有位故人精通医理,不如我将小姑娘带去找他诊治诊治,兴许有救。一路上我也可用内力控制她毒性的复发。”
夏韬道:“如此甚好!所谓‘救人如救火’。秦大侠,您是不是赶快带姜姑娘去找您说的那位朋友会好些?”
秦琼点头道:“话是不错。”他望向姜羽心,道:“却不知小姑娘意下如何?”
姜羽心有气无力地道:“羽心全凭秦大侠安排。”
于是秦琼和姜羽心告别夏韬,策马疾弛而去。夏韬记挂家中病重的老父,也不敢多做一刻逗留,向家奔去。
夏韬在山林中奔跑,隐约可听到有水流之声。再奔出两里地,转过一片松柏林,陡然可见一条瀑布自百丈高山飞泻而下,激荡在山底一条清亮的小河里,溅起无数水花。小河旁三五精舍,北面最偏僻的那一间茅屋便是夏家了。
夏韬推门而入,笑着嚷道:“爹,孩儿回来了!您看我还给您采回了‘荁魂草’,我这就给您煎药去!”他一面说着,一面向里屋走去。
揭开里屋的帷帘,他看到父亲背对着门口躺上床上,心想:爹定是睡着了。他不忍打扰父亲的清梦,便拿着“荁魂草”及其它药材到厨房熬药去了。
将药煎好后,他端着药碗走进屋内,轻声说道:“爹,该起床了。您先起来把药趁热喝了再睡好么?”
他反复叫唤了几声,却不见父亲答应,心中一紧,忙跑到床边将父亲背对着自己的身子扳转过来。只见父亲身子僵硬,脸色发黑,七孔流血,神情十分痛苦。
“哐当”一声,药碗跌碎在地,汤药四处溅洒。
夏韬猛摇父亲的身体,大声哭喊道:“爹,爹,你怎么了?怎么了!”
他顿感呼吸停止,伸出颤抖的手去探父亲的鼻息,却哪里还有气息在?
父亲已死,夏韬不知所措,只知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哭喊……
猛地,他发现枕边放有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着“韬儿启”三个大字。
他一抹鼻涕眼泪,慌忙将信拆开,只见信上写到:
吾儿阿韬:当你读到此信之时,想必为父已不在人世。你不必为父伤心,而应替父高兴。吾终于得以摆脱多年恶疾,解脱身心。
为父久病缠身,累你终日为吾奔波受苦,早想一死了之。但念你年纪尚幼,不忍让你去承受那丧父之痛,才熬到今时今日。
以往你出门,当日必归,然今日却两日未回。父料你定是发生了意外,深感心痛懊悔,心中所思之事,便是服毒自尽以解除你的负担。
然在临死之前,吾须将一事告予你知,那便是你多年来一直追问的——你娘亲的死因!
在你未满两周岁时,吾与你娘亲带着你到你外婆家去。怎料半路杀出几个畜牲,抢了我们银钱不算,见你娘亲年轻貌美,色心又起,欲在光天化日之下侮辱你娘!吾忿恨难当,抢上前去与其拼命,却如何是他们对手?被他们打得口吐鲜血,险些丧命,身上的疾患亦是那日所留。而你娘亲更是不堪淫辱,自尽而亡……
这帮淫贼**你娘不成,大感无趣,目光又转到你的身上。吾心想今日我一家三口必命丧于此!幸亏老天有眼,杀出一男童救了我爷俩性命。
虽说那孩童不到十岁光景,武功却十分厉害。不但将这帮禽兽赶跑,更剁下为首那人的狗头,替你娘亲报仇。他姓张名剑扬,是我夏家的大恩人!韬儿你要切记切记!
吾儿已长大**,又懂事孝顺,为父深感欣慰,当可安心地去了!
韬儿你要答应为父,日后定要好自珍重,否则父死不瞑目矣!
父:夏杰绝笔。
夏韬将信读罢,早已泪流满面。如今父母双亡,他既感空虚,又觉害怕,伏在父亲尸体上又痛哭起来。
然人死不能复生。
几日后,夏韬终于将父亲下葬,长埋于黄土之中……
殓葬父亲之后,夏韬寂寞感顿生。心道:“爹已经不在了,留下我一个人,我该何去何从?”
他自小一门心思全在父亲身上。每日只知替父亲采药治病,身边没几个朋友。他忽然想到姜羽心毒伤未解,暗忖:不如我去寻姜姑娘一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又想到他的救命恩人张剑扬,心中又生出找人报恩的念头。后又回忆起那晚孟海公等人打斗杀人的场面,此时想来,却已不再有恐惧感。他自言自语地道:“若有朝一日我夏韬也能像他们这般厉害那该有多好啊!”
他思绪转来转去,想了很多事,也想起很多人。想到最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如何,爹不在了,我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了!我何不离开这个伤心地,到外面去闯荡闯荡?”
他主意既定,为父亲守孝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卖了房子,毅然决然地走出他那居住了十八年之久的大山,到外面开眼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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