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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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容城回来已经是三天以后。
这三天里,我和猴子寸步不离的陪着大牛。
大牛那间临时租住的房子,远离闹市,房里光线又不充足。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那晚回到租屋,三个人横七竖八的倒到床上就睡。天快亮的时候,闻到一股呛鼻的焦味。我抡开猴子蹭住我鼻子的,撑起晕呼呼的头,看到大牛坐在床边的一只盆子边,他在烧一直带在身边的龙晶的照片。灯没有开,微红火光里面,这一个伤心的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
我以为我是不会感动的——但是我差点想哭。
天亮后,等到我和猴子赶上回罗江的车,大牛说,“棍子。”(酒醒了,也许每个人都是平静的)
我说,“嗯?”
猴子说,“啊?”
结果大牛说,“你们两个记得给我打电话。”
他的话,或者说他的事,至使我心里如有虫子,咬得我感觉非常难受。我愣怔怔的望着他那双细小的眼睛。
“棍子,车要开了。”猴子扯我的衣角。
“开就开嘛。”
“可是你总得把脚收上来啊。”
“你一只脚在车上,一只脚在街道上,你到底上不上车?”这是女售票员的不满。
妈的,难道你敢说再不上来你就让那车门把我的脚夹起来吗?我想骂,但骂不出来。我以我惯常的神情,不屑一切的朝地上吐了口痰。
有人就骂骂咧咧,“谁往我头上吐口水?!”
猴子怪笑道,“棍子,你老是往人家头上吐口水。”
“有吗?”我才发现我已坐在缓缓启动的客车上,右边是猴子,左边则是敞开的车窗,外头是一个个移动的人头。
客车渐渐加快了速度。目光再次飞快的丈量着楼与楼的距离,街边行人倏地一下子向后,退到没有影子。
我感到心里积聚了很多话想说,比如我想告诉某人关于爱情的事,或许爱情有过了太多动人的传说,但此刻,我想,像大牛这样,平凡而执着的爱一个人,反倒远比那些传说要令人感动。摇摇头,我想将心中所感像扔一样东西那样,扔出窗外。
我现在确确实实觉得有很多东西压在心上。
“猴子。”
“喊我干卵啊!”猴子倚着座位靠背,闭目养神。
我立刻不屑与他说了。
一个多小时,车到了罗江。
“猴子。”我向这个傻瓜喊道。
“喊我干卵啊?”他仍闭着眼一动不动。
我一拳干在他脸上。
“干嘛干嘛?”他惊慌的站起来。车上的人只剩我俩了。
“下车啦。”
“哦,难怪睡着睡着怎么就没了摇啊摇的感觉……”他走到车门口的当儿,以为自己很帅,就极其下流好色的盯着女售票员敞开的领口看。结果又被干了一拳,直被干到街上去。这猴子的劲就上来了,他立马扭脖子挺胸开骂,“你以为你谁呀?看一下都不行!”
驻足几分钟,看他愣着嗓门无休无止,我一巴掌拍在他后颈上。“得了吧你,白痴!人家车都走了。”
他原地跳骚几下,转着滴溜溜的猴子眼。“哦?难怪没回答,你拍我脖子我以为是司机跳下来揍我呢!那售票员八成是那司机的情妇!干他鸟!”
和猴子共同走了一段路,就在一个街口分开了。他问我晚上有节目吗?我说没有。
“你现在去哪?”
我走了两步,转回头,对他说,“我要去办一件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事。”
“十分重要的事?”
“对,十分重要的事。”
“去吃铐肉?”
“吃你阿祖!你这白痴!”我气道,立即转身,大步走起来,扔下猴子自个儿愣着,莫明的又挠猴头,又翻眼珠。
我快速奔跑起来,我是那么的急切。
从容城时起,到现在,兰兰那心事重重的表情在我心里就从未消失过。
是的,亲眼目赌了大牛的悲伤,现在,我很想见到兰兰,我要知道她的消息!
某些时候,某些情感,能够让人痛并快乐着。
这个太阳初升的早晨,很好,一切都如同初生的婴儿。
然而到了帝都大厅外,我还是开始有点慌乱,反倒没敢马上推门进去。
我分明那么想立即看到兰兰啊!
帝都的大厅依旧是十分熟悉的落地玻璃,依旧是十分熟悉的被我踹过无数次的推拉门。
就在我惴惴不能自己的时候,兰兰却推开了大厅的门。

“棍子!”她显然早就发现了我,“我早就看见你了,你为什么躲着我不进来呀?”兰兰这句话给了我力量,使我一陈激动。
“呵呵……”她注视着我的双眼,右手纤细的食指又习惯性的横在鼻翼下,依然那么可爱,永远是那么可爱。“棍子,你的双眼怎么红红的?呵,还有一个黑眼圈……”暖暖的阳光下,她一丝不乱的刘海更加黑亮有泽,两只浅浅的酒窝儿露着。
“兰兰。”我终于知道什么叫三日不见如隔一秋,我激动的说,“你还好吗?”
“嗯???”兰兰似乎惊悸于我怎么如此见外了。
“你还好吗兰兰?”我终于有了足够的勇气,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时间就这么嘎然静止。
兰兰没有挣扎,任我紧紧的抱着,她的脸搁在我肩头上,温热的气息呼到我耳根。
如果有一万年,我愿意这样抱着她。
我想,是有一万年的,甚至千千万万年。
“棍子?”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怎么了?”
“兰兰?”
“嗯?”
“我们做很好很好的朋友,好吗?”我又问她这句话。
“可是……棍子……”
“先答应我好吗?”
“你弄疼我了……”她小声的说。
我怜惜的抓着她的肩头,轻轻放开她。
她看着我的眼睛,感觉到我的不同之处。
“你怎么了,棍子?这几天你去哪了?”
“去了几天容城,发生了很多事,”我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的,”接着我迫切而认真的问,“倒是你,兰兰,前些天,就是八月二十那天,你去哪了?”
兰兰却吱吱唔唔,顺下眼皮。
我立刻又感到心里有团结,“你不开心吗?那天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兰兰睁着讶异的双眼,但又顺下去,忧伤又现于她脸上。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你跟我说好吗?”她的模样总叫我心疼。
“不,没事,呵呵……”她微微的笑起来,“真的,没什么的棍子,我那天只是回了趟家。哦,对了,那天你不是去为一个朋友庆生吗?呀,我想起来了,你找我是想我陪你去吧……”她故作开心的吱喳说话,可我分明看到她隐藏着心事。
我打断她的话,又问了几次她为什么。
她叫我不要问了,“再问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那,那那……”
“那什么?”
“你答应和我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了?”我大胆的握住她娇柔的双手。
她猛然间脸色有些羞红,欲把手抽开而没有抽开。“很好很好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呀?”
“就是就是……”我发觉自己的脸也在发烧,先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无比的甜蜜,我认真的说,“很好很好的朋友,就是做将来有可能嫁给我的……”
“你你,坏死了!”兰兰抽开了我握着的手,扭头羞赧的跑向大厅,拉开门进去了。
我一阵接一阵无比激荡。心里那层似乎堆积已久的不安一下子瓦解。
这天的下午我才回到家,如同是远走他乡很久,突然带着许多收获回来一样。
一进楼下的院子,我歪着脖子喊,“我回来了!”
大叔在树荫下和另一个老头正在石桌上下棋,两老头都吓了一跳。大叔抬头仔细瞧瞧我,“唷,野小子去疯了几天,回来了?”他继而低着头,专心看着棋盘。
我不会下棋。
我跑过去站在桌边看了看,那棋子使我眼花。趁两老头不防备,我猛地抓起一只棋子,移到写着“帅”字的棋子上一放,乐哈哈的叫道,“将!”
“哎呀,乱动!”
“别乱动别乱动!”两老头慌手慌脚,着急的嚷嚷,又是骂我没礼貌。
我人已跑到楼道口,四下里观看查找,想找到那只扁垃圾铲,好朝那大叔扔。但那垃圾铲八成是被大叔藏起来了,我只好作罢。
在楼道上,就接到大牛的电话。
他说,“到家了吗?”
我说,“到了。”
“猴子呢?”
“估计这回儿正在睡觉吧。”
大牛就苦笑。
他说,“棍子?”
我说,“什么呢?”
他说,“……哎……”
他的这声叹息,应该是意味深长吧。挂机的当儿,我顺便看看时间,八月二十四日,十三点零七分零五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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