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赵韬斜斜地倚在椅背，长长地舒了口气。
徐若雪和柳杏儿两人渐渐熟络，她们一会儿低语浅笑不停，一会儿眉头紧锁沉思不语。
赵韬暗忖那袁朗的行贿名录对他有多大的杀伤力？在此事上，倒是可以和马公公结盟。一旦杨一清身死，朝中清流如何能善罢甘休？还不被朝中清流的奏章淹死？加上刘瑾落井下石，马公公不死也得脱身皮！
杨大人疾步从书房走来，信封早已封好。徐夫人随后跟上，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袱。赵韬起身迎上，接过杨大人的信封，揣入怀中。躬身道：“大人！小侄这就回城去了！不管小侄这事办成如何，恐怕寨中得速做安排！夫人，小侄告辞！”
杨大人微笑点头道：“老夫相信贤侄能办好此事！其它事老夫已有安排！这是夫人准备的一些东西，可能值银几千两吧，贤侄看着办吧。老夫想了想，贤侄言之有理，那马永成虽非善类，但也不是大恶，与他谈谈吧！老夫在这里静候贤侄！”
徐夫人将手中包袱递于赵韬，深深地一躬，微笑道：“此事拜托贤侄了！万事请小心，实在不能办，那妾身将若雪托付于你！你们去吧！”说罢摸了一下柳杏儿的头，“杏儿丫头，此去切莫逞能！我和你杨伯伯等着你们！若雪，他们两人性命就在你手上啦，娘。。娘等着你们回来！一清，我们就。。。就不送。。送他们了！跟妾身走。。。。。。。”
徐夫人黯然拉起杨一清走向屏风后面，隐约听见压抑的哭泣声。
徐若雪带着赵韬二人，走到偏房，冯大人他们起身相迎。
“大人，我们。。。。。。”
赵韬笑道：“诸位辛苦了！我们还得马上回城。走吧！”
一行人冒着越来越大的风雪，一路马不停蹄，直奔向涿州城。
冯大人叫开城门，一行人径直赶往驿站。马公公已经回了驿站，正在对董成发气。
“说啊，他怎么还没回来？咱家不会轻饶你们。。。。。。”
马公公见赵韬走了进来，黑脸尖声怒道：“你到哪里去了？还要不要脑袋？找到他了吗？”
董成朝赵韬无奈地笑了笑，抽身跑了出去。赵韬关上门，转身笑道：“公公息怒！事情已有了眉目！卑职正要向公公禀报！”
马公公看见赵韬，怒气稍消。见他手上提着一大包袱，心里一惊，张口结舌道：“什。。什么东西？杨一清他。。。。。？”
赵韬上前将包袱放在桌上，轻笑道：“卑职已找到杨大人了！呵呵，公公从没有办过这么苦的差吧？其实卑职也不明白，不就是拿一个地方大员回京嘛，竟有如此波折！卑职在想到底是谁想和公公过不去呀？”
马公公看了赵韬一眼，手指向他，厉声道：“赵大人，别跟咱家打马虎眼！你和那杨一清究竟是什么关系？该不会赵大人你。。。。。。。”
赵韬一**坐下，笑道：“公公且坐！卑职讲个故事给你听，公公就明白了！”
马公公冷眼望着赵韬，迟疑了一下重重坐下，瓮声道：“你又要编什么故事？”
赵韬隐藏了那袁朗罪证一事，将事情原委娓娓道给马永成。最后道：“可能是有人看不惯公公得到圣眷日隆吧！如杨一清真的跑了，死了，公公如何交差？就算将卑职千刀万剐，公公还能逃脱罪责？还能被朝臣中清流所容？还能得到圣眷沐浴圣恩？”
赵韬停顿下来，两眼直注视马公公，室中顿时一片寂静。
马公公沉吟片刻，低声道：“唉！那日见到东厂番子，咱家就知道此趟差事棘手！现如今赵大人以为此事如何收场？”
赵韬打开包袱，轻笑道：“这是杨夫人托卑职送与公公的！此差艰辛，公公辛苦了！”
马公公瞟了眼桌上东西，疑道：“赵大人这是何意？这趟差事不出事就罢了！咱家哪还有这心思？”
赵韬淡笑道：“公公勿忧！卑职即刻去见那袁朗，和他挑明一切，让他马上住手！卑职即刻让杨大人回来我们好马上回京交差！这也是杨大人的意思！那袁朗如真敢乱来，公公不是钦差吗？不是代天巡狩吗？此事又干系到公公性命前程，难道公公想束手待毙？卑职谅他一个小小知府不敢造次！只是背后之人和那东厂。。。。公公此时即便罢手降服，任他们所为，公公今后还能呆在陛下身边？今后能得善终？只有公公在陛下身边，陛下才知道公公的忠心和才能啊！”
马公公沉默一会儿，起身大笑起来，扶了扶衣冠，点头道：“咱家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还怕了一条泥鳅？赵大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把这趟差给办好了，咱家感激你！其它的事，有咱家为你顶着！”
赵韬起身谢道：“卑职谢过公公！也代杨大人谢过公公！卑职对公公大恩铭记在心！这些散碎东西公公自做安排吧！卑职告辞了！”
赵韬让董成和冯大人安排好驿站守卫，带着柳杏儿和徐若雪，在二十骑锦衣卫簇拥下，直奔涿州府衙。
徐若雪担忧道：“那袁朗狡猾，公子可要防着他来阴的招数！”
柳杏儿笑道：“姐姐不要担心他！他坏着哩！阴招也多着哩！”
徐若雪扑哧笑出来，“妹妹看你，哪有这样说自己相公的？呵呵。”
早有衙役进去禀报，袁朗一颠一颤地出门迎接。远远听见他的声音。“赵大人来啦！呵呵，快请进！”
出门见到徐若雪，不禁一愣，嘴角抽搐了一下，扫了众人一眼，瞬间恢复了笑脸。大声颤笑道“赵大人，你可辛苦了！呵呵！请进！马公公刚才离去，大人可见过马公公了？”
赵韬皮笑肉不笑道：“袁大人今夜才辛苦啊！呵呵！刚见过！马公公还专程着本官来问候袁大人哩！”
袁朗干笑道：“哪里！哪里！赵大人才辛苦啊！大雪天的四处奔波，是本府的罪过啊！”
众人在府衙前拴好马缰，簇拥着赵韬进入府衙。柳杏儿和徐若雪跟在赵韬身后，两女十分警惕，特别是徐若雪，一只手始终不离剑柄。余光悄悄地打量他们夫妻二人。赵韬十分淡定，永远都是信心满满，英气中透着一丝狡黠。柳杏儿骄傲自信，对赵韬呵护有加。时不时望着赵韬，透出的一网深情的目光，被徐若雪尽收眼底，心中不由一颤。
袁朗安排柳杏儿他们在大堂坐下，让人上了茶点，对柳杏儿笑道：“赵夫人慢慢用！不好意思啦，本官想和赵大人单独商谈些事情。夫人，你看。。？”
柳杏儿担忧地看了赵韬一眼，踌躇道：“那。。。那好吧！”
袁朗笑道：“好！好！赵大人请，请上后院的书房去，呵呵呵！”
袁朗引赵韬进到后院书房，屏退家仆，端起热茶，笑道：“赵大人请！这是福建的好茶！唉，昨夜的事，你瞧整地！说来那杨一清原还是本官的上司！只叹他辜负圣恩啊！本官昨夜还看望于他。不想他竟错上加错，居然畏罪潜逃！本官听马公公来说起，甚感痛心啊！下官已和钦差马公公议定，天亮雪小后，即发兵铲平那贼窝捉拿逃犯！此事还要烦请赵大人多多配合哦！”
赵韬笑道：“真的吗？袁大人这么快就找到什么线索啦？呵呵袁大人真是料事如神啊！本官佩服的五体投地！小时候，看书啊，读到一个小故事，说的是请君入瓮。唉，不知袁大人听说过这故事没有？呵呵。”
袁朗干笑道：“是有些线索！笑话笑话，本官不过做些分内之事！哪里什么料事如神哦！呵呵，什么，请君入瓮？那故事听过，听过！呵呵。”
赵韬轻笑道：“这涿州城外蛇多吗？”
袁朗看了眼赵韬，有些不解，“冬天哪里有蛇？”
赵韬认真道：“本官以为袁大人深知蛇的本性啊！”
袁朗诧异道：“赵大人如何这般说？”
赵韬笑道：“冬日一条冻僵的毒蛇能放入怀中么？能不能救它！”
“那怎么行，苏醒了不咬人吗？”
“我听说打蛇打七寸，是么？”
“呵呵，那是当然啊！”
赵韬放下茶盏，正色道：“袁大人诱捕徐老爷子，威逼那杨夫人劫走杨大人，大人真是会打七寸啊！本官佩服！据本官所知，那杨一清杨大人曾在涿州任职，曾与你有救命之恩，可是真的？处心积虑构陷恩人，袁大人的确学蛇的本性学得不错啊！”
袁朗脸色一变，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起身怒道：“赵大人！你这是从何说起？不要以为你是锦衣卫千户，本官会怕了你！本官以孝廉治府，上忠于圣上，下对得起黎民！不是他人可以胡污乱咬的！你我都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做人要讲圣贤之道！”
赵韬一边鼓掌，一边淡笑道：“本官知道袁大人是讲圣贤之道的！不过本官才明白，那圣贤之道讲的忠信仁义孝原是这样的。以府中库银交结上官为忠，以欺下瞒上为信。以欺压良善为仁，以忘恩负义为义，以攀龙附凤为孝！好个袁大人的圣人之道！”
袁朗气急而笑，“好个赵大人！你全是血口喷人，本官今日要与你在钦差马公公那里说个明白！来人啦！送客！”
几个强壮家丁进到书房，赵韬微笑着挥手道：“你们下去！袁大人忝为四品正官，怎的如此沉不住气？哈哈！本官还有好东西送给袁大人哩！”
袁朗楞了一下，猛呼了口气，大笑道：“是啊！刚才不过玩笑而已，哈哈哈哈，你们几个下去！老爷我还要和赵大人叙叙话哩！”
几个家丁往后退着退出书房。袁朗坐下，大笑道：“呵呵，赵大人！你我也不必打哑谜了！你究竟想怎样？说出来，我们大家也好商量，呵呵，是不是？”
赵韬紧靠椅子，缓缓道：“本官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你记住！杨大人这次在你这里真有个三长两短，本官一定让你殉葬！说到做到！袁大人，你是聪明人！本官一个小小千户，敢撂这话，其中原因，你自己揣摩吧！至于事情嘛，这样，本官请袁大人立即释放徐家人等，并立下文书说明误会原委。另外驿站发生之事，本官自会处置，你保证不得涉足其中！即使上报京城，也得等到三天以后！其实，谁都明白，袁大人即使有东厂帮忙，如何能撼动钦差！即使做替死鬼也得看办不办到啊，是不是，袁大人？”
赵韬从怀里取出信封，向火盆里看了看，将手中信封在火盆上烤着。“此事一过，这封信将烟消云散，你我什么都不知道！袁大人，好么？”
袁朗一下沉默了，昨夜丢失账本，想想钦差马公公也是极为精明之人，要想瞒天过海难上登天。
赵韬向门外走去，浅笑道：“本官给袁大人一个时辰，怎么样？考虑一下！”
袁朗起身向前拦住赵韬，苦笑道：“本官。。。。我。。怕。。。”
赵韬转身握住袁朗的双手，大笑起来，附耳低声道：“大人且放宽心！如此以后，大家前帐一笔勾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袁大人，你想想！那杨大人和马公公是朝廷红人，你我算哪根葱那根蒜？本官这点可以担保，今后无人会找你秋后算账！至于刘公公那里，怎么说你应该知道！是不是？”
袁朗也大笑起来，“咱们也不来虚的了！好，就这样定了！咱放人！你。。待会儿你我好好喝一台，怎么样？”
赵韬看了他一眼，笑道：“不用了！不是才说了不来虚的吗？呵呵，袁大人马上立下文书，放掉徐家人等，本官今日还要收押杨大人哩！呵呵呵，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说罢，赵韬将信封扔进火盆里，斜眼瞧了瞧袁朗。
袁朗松了口气，取出纸来，匆匆草书一纸，按下手印，仔细瞧了瞧，交与赵韬。
赵韬一扫而过，笑道：“袁大人，本官在此谢过！走吧，本官即刻接走徐家人等！”
袁朗轻笑道：“本官这此可是失算了，呵呵！”
赵韬大笑：“袁大人！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本官撂个话在这，几年后，你还会感激本官哩！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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