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参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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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圆滚滚的,粗厚滑溜,表面好像覆盖着一层粘液似的膜体,但是那些吸盘力量很大,蒲天用力甩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出来,被牢牢拽住直往外拖,他腿上伤了没力,巴不住地面,一会儿就被扯出十来米远,身上又没武器,急切间就着手里拿的那根穿鱼的铁签子往那触手上猛戳了几十下,一时间粘液四溅,腥气冲得蒲天简直要吐。
那触手吃疼,果然略松了些,蒲天连忙抽出手臂来往回就跑。还没走几步,右腿又被卷住了,这下弄得伤口崩裂,疼得他哇哇大叫跌在地上。那东西继续想要拉着他走,蒲天连忙顺手抱住边上一棵树死不松开,那树不大不小,被拽得乱摇,都快连根拔起来了。
正在危急关头,只听见一声尖锐清脆的鸣叫震彻山谷,把人的耳膜都要刺穿了,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异响。那触手忽然就停下动作,只过了几秒钟,地面一阵沉闷地轻微震动,水声大作,从水潭那边传来很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深处跃出来。
“蒲天?”有人在边上轻声问说,“你怎么出来了?”
“华朝!”蒲天一阵高兴,连忙叫道:“快帮我把腿扯出来!”
华朝低低应了一声,“小声点。”他挥动匕首削了触手几下,那东西很快缩了回去,蒲天连滚带爬往前挪,腿实在疼,站都站不起。华朝一把抄起他来,飞快地回到铁皮房子里,关上了灯。
一时间四周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见,连小炭炉也被华朝用盖遮住。外面的响声越来越大,水声简直沸腾了。又过一会,有道亮光划破天际,就跟平地里起了道闪电似的,那之后,外面的动静就渐渐小了下去,终于重又归于寂静。
华朝仍然不开灯,悉悉索索地摸索了一会,把一根铁签子塞在蒲天手里,“趁热吃。”他嘴里好像也含了东西,一边还在嚼。
肉串的香气扑进鼻子里,蒲天并不客气,接过来就咬,每吃完一串华朝就又递过新的来,两人肩并着肩,并排缩在墙角里,摸着黑大吃了一通。
后来蒲天实在忍不住,咧着嘴说:“我腿疼得不行,能不能来个亮看看?”
华朝还没答话,突然门上又响起了笃笃笃的敲击声!
“小心!”蒲天一把扯住华朝,低声说,“刚才那个章鱼手似的东西也是这么敲!”
“有人吗?开开门。”门外的人说。
华朝低低笑了一声,问蒲天说:“那个章鱼手也是这么问吗?”
蒲天瞪了他一眼,挣扎着站起来,“好像是我朋友。”应该是竺秋的声音没错。
华朝也站了起来,朗声问道:“谁在门外面?”
“一只胖小猪。”安宁回答。
我汗。蒲天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华朝已经顺手开了灯,然后打开门锁,走进来的果然就是安宁和竺秋。
安宁脸色苍白,像是疲惫不堪,神色倒还从容,竺秋则是一脸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表情。两人好像都没受什么伤,更奇怪的是连衣服好像都是干的。
“谢了。”安宁摸出个玻璃瓶子递给华朝,“它动个不停,先还给你。”
“干得不错。”华朝朝玻璃瓶里那血红艳丽的四脚鱼点点头表示嘉许,接过来放回口袋,又对安宁说,“这么好的小宝贝,你真的只租不买?”
安宁在桌边坐下,像是累极了,没力气似地说:“它喝过了你的血,我没法子要了。反正价钱还按老规矩算就是。来点吃的。”
华朝微微一笑,把盆里剩下的鱼虾烤肉端在桌上,“这回可要加些价哪。抓这宝贝儿他出了大力气,要向你讨点血汗钱来做诊疗费。”他指指蒲天。
安宁刚捡起根铁签子,闻言又放了下来,“怎么,你受伤了?”他问蒲天。
“这东西会咬出这么大的口子来?”安宁轻轻揭开被血浸透又干涸了的绷带,仔细检查着伤口说,“该是刀刃划过的吧?还真下得去手。”
蒲天叹了口气。
“别不好意思,你拖累不了他们。”华朝安慰蒲天说,“安宁有的是办法。”
“哼。”安宁向华朝砸了个白眼,又问蒲天说,“你现在觉得怎样?没精神?”
蒲天微一迟疑,点了点头。安宁说:“那个是蒲牢,差不多就是古代传说里的龙王三太子,能够吸食万物精气,不过这只还没有成年罢了。”见蒲天一付不知所云的表情,安宁突然笑笑,“说起来它也算是和你一个姓。”说罢环顾四周,指指钉在壁上的那张上下铺的床对蒲天说:“躺上去。”
蒲天依言躺下,安宁坐在床边上,伸手轻轻抚摸伤口,所到之处很快火烧似地灼热疼痛,蒲天硬是忍着才没哼出声,顿时又是一身冷汗。安宁皱皱眉,招呼华朝:“要人参娃娃的心中水。”

华朝答应一声,不知弄了些什么,蒲天视线被他身体挡了没有看见,但觉得伤口忽然一阵舒缓,痛楚大为消减,随后那阵火烧似地温度化为一股暖意钻进身体里,片刻间行遍百骸,眼皮一沉昏昏睡去。
“不愧是老本行,真不含糊。”华朝替蒲天盖好被子,跑回来称赞道。
安宁洗净了手,正又捡起铁签子吃鱼,没有理他。竺秋在一边已犹豫再三,这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华朝说:“您好,我是竺秋。”
华朝深深看了竺秋一眼,淡淡笑着抬手示意他坐下:“我知道。你好。”
蒲天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那三人都早起来了,华朝正拨弄着小炭炉又在烤肉,安宁坐在桌边写他那个笔记本,竺秋在剩下的空地上整理行李。
“早。”蒲天连忙一骨碌坐起身来。
华朝抬起头朝他笑笑,竺秋也应了一声,安宁停下笔问道:“腿怎么样?”
“不疼。”蒲天说着拉起裤管,“啊?!”他吃惊地失声叫起来。
伤口不见了。
我还在做梦,蒲天想。试探着在自己腿上拧了一下,真疼!
“很好。”安宁看得清楚,转回头继续写他那本天书,“一会吃完早饭出发。”
“所以说你拖累不了安宁。”华朝对继续反应不过来的蒲天说,“受伤是必然事件,他会把你们都修好的。”
“真香。”竺秋啃着铁签子上的东西说,“这是什么肉?”
“好吃么?”华朝笑嘻嘻地说,“家族秘方,恕不外传。”
“我猜是兔肉里面混合了鱼虾。”蒲天很擅长做菜,这时细细尝着说道。
“不可能。”安宁又捡了条鱼起来,他从头到尾都只在吃烤鱼。
“为什么?”蒲天有点不服气,“你还没吃过,一尝就知道。”
“我不吃看不出原型的东西。”安宁慢条斯理地说,“尤其是华朝做的。”
“喂……”华朝截住他的话头说,“别在孩子们面前毁坏我的形象。”
安宁显然没把他的威胁当回事,不过还是话风一转:“西方人往往把很普通的食物做得很诡异,超市里卖的很多早餐麦都长得恶心巴拉跟肥虫子似的,而且带了真空包装里产生的微量静电,一倒出来还在碗里爬几下,其实泡了牛奶闭起眼睛来吃味道也还不错。中国人呢,传统上倾向于把很诡异的食物做成最普通的模样,要看起来顺眼才会觉得能吃,炸蚂蚁之类就搞得像是糖拌芝麻。就说西游记盘丝洞那一回,蜘蛛精们给唐僧端上来的两大盘,也还是呈现素斋的外貌。所谓人油炒炼,人肉煎熬;熬得黑糊充作面筋样子,剜的人脑煎作豆腐块片。”
安宁发表完这一段长篇大论,继续去吃手里的烤鱼,一时间四周一片静寂,再无半点人声。
“你也去?”一伙人默默吃罢,整装出门时,安宁问华朝。后者也打了个背包走出小屋,还锁上了门。
“送你们一程。”华朝说,“我以前潜水进去过。”
蒲天还是不太敢相信那伤口居然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走起路来的确非常正常,也就暂且按下这事。安宁带着竺秋走在前面,他和华朝并排跟着,走了一阵忽然想起件事来,就低声问华朝:“什么是人参娃娃的心中水?”
华朝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并没答话,蒲天见他不答,就不问了。华朝却想了一想,又告诉他说:“十指连心,中指连心脉,心中水就是中指血。”
“那……你也抓到人参娃娃了?”蒲天问,“像抓到那个蒲牢一样?”
华朝笑起来,说:“人参娃娃是安宁那行的黑话,指的是血很干净的人。”
他停顿了一下,干脆向蒲天解释说:“神话里传说,蒲牢住在海边,被鲸鱼袭击则大声鸣叫不止。照安宁的研究,蒲牢一般不吃喝,只吸食日月精气,但是年幼的蒲牢酷爱干净的血,不光是人,什么动物都行,越是干净的血,就越能吸引它。我上次潜水进去时,看见过这只蒲牢,绕着我游来游去,但是在水里它速度太快,没办法抓住。它一般只在深水里活动,因为这一阵我都在这水潭边上拿饵钓它,把它给引到水岸附近来了,才会被你遇见。对了,你记住,只要始终潜在水下,蒲牢就不会攻击你,昨天你踩着水和我说话,才会被它咬。但那也还是凑巧,如果不是你,换了安宁或者竺秋,就都不会被蒲牢攻击。”
“为什么?”蒲天疑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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