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冰栗子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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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你哪儿哪?”余清听起来心情不错,谈笑风生的,“我提了大包小包的礼品前来拜访,正蹲你家外头吃闭门羹呢。”
“哦,就回来。等着。”蒲天转头看看蛋糕店,要说闭门羹么,我这儿也吃着呢。他站起身,走到路边去拦车。
余清还真是大包小包,整个跟过年似的,全是吃的。蒲天帮着他一起往屋里搬,估摸着算了算,总得有二三十个袋子。
余清常来蒲天这里,俩人是多年死党,他又不是个见外的人,乘蒲天给他去倒水的那会儿,余清已经在冰箱跟前蹲下了,把吃的该冷冻的冷冻,该冷藏的冷藏。
“这么冷天你就请我喝凉水啊,冰死爷了,我牙都快碎了。”余清抿了一口那杯白水,随手搁桌上,又继续往冰箱里塞东西,一边说:“我原本还担心买得多了,或许要放不下,你这冰箱倒不错,很好很配合,全空的。我说你在家究竟吃什么哪?都是外卖?怎么连水果都一个没有啊?”
“正好吃完了,是打算去买,这不你就给送来了。”蒲天靠在厨房门框上,微笑着说,“雪中送炭哪。”
“嘿嘿,那当然,咱们这多少年的情份嘛,我不给你送谁给你送。”余清说着,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蒲天正闭着眼,用拇指和食指捏睛明**那里,神情非常疲倦。余清一愣,张嘴就想问他,转转念,又咽了回去。
蒲天掐完眉心,觉得好点,睁开眼见余清正埋头弄四季豆呢,就打起精神问道:“你怎么有空过来?今天也吃晚饭么?”
余清仍低着头弄菜,蒲天就听他兴高采烈的声音说:“何止吃晚饭,你看我带了这么多天的口粮来,可不全是白送你的,我是来住上一两个礼拜的。”
“啊?”蒲天楞了楞,只听余清又在说:“孟端阳陪着朱夏出去度假了,我么,背着口粮来你这儿度假了。不撵我走吧?”
“欢迎。”蒲天又笑了笑,“那……你可得做饭。我先去洗把脸。”
“去吧,房东。”余清欢快地说,“哦对了,我还带好多片子来了,在包里,你先挑着看。”
余清在厨房一通忙活,隐约听见蒲天挑了张喜剧片在外面放着,他做得了饭菜,端出来一一在桌上放好,就叫蒲天来吃。叫了两声蒲天没动静,余清走过去一看,见蒲天抱着个靠垫,枕着胳膊蜷在长沙发上睡着了,电视里那片子还放呢。
竟然连这种事都有了,余清皱起眉,凝神思索起来。
蒲天的精神头一直是很足的,体力和精力向来要比余清好,不但打架冲前头,干起什么事来都很强悍。什么一脸倦容,白天睡觉,从来不可能和蒲天联系在一起,他就是连着熬了几天晚上的夜,也不会在白天睡觉。
余清觉得,蒲天今天的状态异乎寻常地差,精气神基本等于零,这在他认识蒲天的二十多年里前所未有,简直比有一次蒲天生了场病去医院挂了几天水的那回更糟糕。那次也就是身体得了病,现在这根本是整个人精神状态出问题了,大问题。
余清担心蒲天已经有段时间,真是,孟老院长搞出来的那笔钱,根本是害人精啊。他现在后悔了,要是自己当初能从蒲天这里分走一半,或者再多拿点,让他不至于辞职歇在家,要是自己能多管管蒲天的事,也许他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余清一般每个星期天都来蒲天家里蹭饭,最近尤其如此,在孟端阳身边办事是很忙,但他尽量安排过来,至少每周能跟蒲天一起吃个饭,聊上一会。打从他真的开始为蒲天担心的时候起,余清就坚持这么做,一次都没有中断过。所以蒲天一般星期天上午去医务室干完志愿的活,下午一定会在家里等着余清的,可他今天却出去了,而且余清要是不打电话给他,看来他还不一定记得吃晚饭这事。
余清觉得去朱夏那里志愿对蒲天有点帮助,人总得接触社会是不是?上星期天他从蒲天这里吃完饭回去的时候,还觉得蒲天的状态不错,虽然有点百无聊赖,但是有精神。
余清都盘算好了,今天要是蒲天心情好,就跟他说说,是不是来孟端阳这里干活。这事余清以前提过,几年前就提过,蒲天不愿意,说在孟端阳身边太累,他还是算了。余清知道蒲天的意思,他是说在那干活勾心斗角的太累,不过心眼这东西,动多了累,死得快,可要是一点都不动,像蒲天现在这样,死得更快。男人怎么能没一丁点野心呢。余清一直很希望蒲天来给自己帮帮手,这是他唯一能信任同时也看得上的人,也算增强自己这边的力量吧,毕竟在孟端阳身边干,的确是没个得力的心腹之人相助,就总嫌势单力孤的。
哎别提这些了,如意算盘打得好,那是得要蒲天的状态好,然后才有双赢这回事。像蒲天现在这样,别说什么要他来做帮手了,要是能帮忙蒲天解决掉遇到的问题,余清就对自己很满意了。
蒲天比上次遇见的时候明显差多了,这是为什么,最近应该还发生过什么事。余清决定,这次一定要弄清楚原因。孟端阳和朱夏昨天就出去了,说度假,放了余清两周假。现在他想,这两周,就全扑在蒲天这里,要是还不够,再向孟端阳请假也在所不惜。
余清站在沙发背后想了一两分钟,就打定注意,于是伸手轻轻推蒲天:“吃饭,吃饭了。”
06
蒲天其实并没打算要睡觉,他就是腿很酸,不知是不是冷风里坐久了,想躺下看会片子。可余清在厨房里切切炒炒的声音,各式菜肴的香味,蒲天听着、闻着,心里慢慢松弛下来,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皮。
余清推他两下,蒲天就醒了,一睁眼迷迷糊糊,听见说“吃饭了”,他下意识地觉得是华朝,可站在面前的人又不是,蒲天楞楞地看了余清一会儿,直到他说:“是我啊,余清,吃饭了。”
蒲天于是明白过了,又想了想,都明白了。他站起身来,跟着余清走到饭桌前坐下。
“丰盛,辛苦了。”蒲天发现自己嗓门发哑,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余清嘿嘿一笑,提出瓶红酒来说:“喝点?”
蒲天摇摇头:“我饿了,你喝吧。”
“我也饿了,咱们吃饭。”余清盛了两碗饭过来,两人一起吃着。蒲天是真饿了,余清是养成习惯吃得飞快,两人风卷残云,一会儿就吃完,于是坐那儿闲聊。
“放你两周?”蒲天说:“住我这儿干嘛,出去玩玩吧,都多少年没见你放假了。”
“就你这儿最娱乐我了,特别放松。”余清说:“要说旅游,你想去的话,我当然也乐意。要不咱们明天去找个旅行社问问?或者就自驾游吧,方便。”

“这两周我不能出去。”蒲天脱口而出,见余清看自己,才觉得突兀,咳嗽两声,一时想不出掩饰的话来,有点尴尬。
“没事,哪儿都一样。”余清自自然然地接口说:“难得有空,就想和你一起待会儿,说说话。虽说是多年情份,不过能聚在一起的机会也难得嘛。”
“是,能在一起的时候,要珍惜。”蒲天茫然看着余清身后的窗户外面,过了一会,发现自己在走神,连忙朝余清歉然一笑。
又来了又来了,这回算是……黯然神伤?余清实在看不下去,一咬牙,决定直奔主题,就把药引子先给掷了一副出来:“蒲天,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想求你。”
“什么事?”
“嗯……借钱。”余清说,“想借点钱,做点事情。”
蒲天楞了楞,怎么当初无论如何都不要,现在忽然提起这事来了?“没问题,我不是早说了,你要的时候,尽管开口。”
余清扮得很像,这时搓搓手,一边往上呵着热气说:“需要的金额挺大的,不知道……”
“客气什么,说啊。”蒲天说,“一共还剩下两千一百来万,你要多少?”
“那我就说了。”余清打算釜底抽薪,不都是钱多惹的事吗?我给你连锅端了罢,“两千一百万。”
蒲天楞住了,忽然笑道:“你这算是……说笑话?一惊一乍的,还挺像回事。”
“不是,我说真的,想借两千一百万。”余清诚恳地略略向前俯身道:“我想过了,跟着孟端阳吧,老走那条路子不是长久之计,我无论如何也拼不过朱夏呀,人不能违反自然规律是不是?孟端阳总不能让他们家绝后吧。所以呢,别看现在日子还挺好过,将来说不准哪天就大难临头了。我得抓紧利用现在这会儿的资源,给自己创造点更加可靠的财富出来。这办事情得要钱哪,可是呢,又得悄悄的,不能让孟端阳知道,别说知道,察觉都不行,怀疑都不能有。我思来想去,能帮我的只有你一个人了,第一,你不会卖了我,第二,你手头正好有这笔钱闲着,第三,你不但肯借给我,而且不会在乎我什么时候还,也不会天天讨债。”余清佩服死自己了,歪理编排起来一套一套的,还挺合情理,等孟端阳回来说给他听听,他保准要哈哈大笑,说一句,你小子这副药开得不错啊,连我都成里面一味啦?
余清想,蒲天其实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后面那些第一第二第三的,都是些门面,好给蒲天台阶下的。主要的意思是想要点醒蒲天,那两千多万啊,就当它没有吧,咱该干嘛还干嘛去,多好啊。你瞧你都这样了,有钱不是还不如当初快活吗?
可这些话他不好说白了,就算是好朋友,那也不行,那叫书生意气,说的时候爽啊,可办不成事,有什么用?蒲天的脾气他很清楚,你觉得他哪里出问题了,觉得他其实应该那样干,这都可以,但绝不能直截了当地指手画脚,那就是你在使唤他命令他了,万一说得他不对劲,这事非砸不可,以后就连提都不能再提了。
可是硬的不行,咱们来软的么,蒲天好对付,你求求他,他不会拿架子,能同意的立马就同意了,他要是不同意,至少不会生气,下回也就还有其他的机会。反正目的虽然只有一个,可是途径是无限地,借口和理由是总会有的。
比起孟端阳来,余清绝对把蒲天归类在大好人这一类里,蒲天很聪明,但是老实,没那么多心计,也不会把余清往坏里想。可是孟端阳吧,难伺候啊,软硬不吃,你说一句,他就能把你没说的其他九句都给知道了,不管那些是不是你愿意让他知道的,反正他都能知道。而且他一定先把你往坏里想个十足,然后才会来挑你的优点,好备着日后拿来夸你。
在孟端阳面前,你其实是连一丁点的主动权都没有,可是呢,绝大部分人却又偏偏不明白这一点,还以为孟端阳笑嘻嘻的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他们家老头子的家产吃喝玩乐,在你忽视他的时候,他早把你都看透了,这才可怕。
但是余清喜欢跟着孟端阳,他从他身上学到许多东西,比如说,如果你想要让一个人喜欢你,那你有很多种法子是不是?说他好话啊,给他送礼啊,帮他办事啊,很多。这些招术余清都知道,也使得不错,可是呢,孟端阳又教会了他另外一招,简单易行,对付普普通通的好人最有用,这世界上这种人最多,是不是?哦,不,应该说,对普通意义上的坏人,也有用,而且还不让人起疑心。什么呢,其实很简单,你去问他要点东西来,要点他很方便就能给你,而且不会心疼的东西来,让他为你办事也行,办点举手之劳的小事。当然了,问他要东西或者求他办事,这不是关键,最要紧的是你得好好地谢他,不是说要送回礼,而是你得让他觉得,他真的帮到你了,帮了你的大忙了,你喜欢他,感谢他。
是的,要让他喜欢你,你得先让他觉得,你是喜欢他的。既然你喜欢他,那么就算他觉得你这人一般,没什么优点长处,他也还是会对你不错,至少不会生你的气,谁会老生喜欢自己的人的气啊。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你还是送了他东西了,你送给了他成就感,但是你得送得巧妙,让他收得愉快。
当然了,说不准又会有人想利用你喜欢他,来干点什么,或者假装接受了你的喜欢,来麻痹你。不过这事要这么说起来,可就没底了,术之一字深如海,孟端阳跟他说过,这心眼呢,你得备点儿,可你不能浑身只剩下心眼,人么,还是要讲情份的,不然的话活着为的什么呀?你自己也不能自在是不是?
总而言之,余清现在,就是打算以退为进,向蒲天要他的那个祸根——钱,去掉了这东西,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能运转起来了。
如果蒲天给他,他就兴兴头头地收下,分几家银行存着,一分钱也不要去动它,这是蒲天的,他只是觉得它们惹得蒲天烦恼了,他就代他收起来,什么时候蒲天要用,他再帮蒲天拿出来就好。
如果蒲天不给他,那也没什么,想别的法子就是了,嗯,凭他刚才编的那三个借口,蒲天不会不给他的。蒲天只会在借给他之后,详细问问他想干什么,别干自以为聪明的傻事,或许蒲天还会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那余清一定毫不迟疑开口要他过来给自己做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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